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前辈是要去见星吉大师,还是先将息?”山海问。
海别吉却瞪了他一眼道:“为何是我去见他?”
“那晚辈先为前辈安排客房。”山海忙道。
海别吉甩袖跨入豹房。复又转身指着山海道:“你来服侍我。”
“前辈放心,前辈既入住豹房,当然会安排周全。”山海道。
“不必安排他人。我听说传武堂老二和老三最是要好,便由你和他共同服侍我便了。”海别吉说完也不待山海回话,便大步进了院子。
周义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刀眉。
“你睡了一天一夜,烧终于退了。”刀眉道。
“娘为了你一天一夜未睡呢。”乃诺探出头来说。
周义敲敲自己有些被烧混的脑袋瓜子,坐起来,想起带回来的尸骨。
“你带回来的尸骨经已被送去北镇抚司,行简与居易去乱葬岗寻到一堆碎骨,肉眼可见已另有两人被杀,其余的行简居易正在验骨。”刀眉道。
“果然是故意杀人?”周义问。
“估计是劫财杀人,你带回来的尸骨中无虐待受伤的痕迹,尸坑里无任何饰物,无里衣之外的任何衣物,但手指脖颈都有长年佩戴饰物留下的痕迹且都是男性,大多是一击致死,推测是劫财后抛尸乱葬岗的。”刀眉道:“大都督已下令此案不得对外宣扬。”
“为何?”周义问。
“在京师杀人抛尸,很明显凶手就在京师,至少在京师附近啊。”乃诺道:“爹爹烧糊涂了么?这都推断不出?”
周义缓缓点头,轻声道:“大都督将此案交给行简?”
“你想查?”刀眉问。
周义点点头。
“此案交给居易、行简,李龙和石勇去查了。”刀眉缓声道。
周义不语。
“你既醒了,他们有事问你。”刀眉道。
“是想知我如何遇着此事?”周义坐起身道。
刀眉点头。
“好,我即刻过去。”周
“你不必去,他们会过来。”刀眉道:“我去熬点粥,你且先坐一会,理理那夜的思绪。”
周义点头,刀眉起身出门,乃诺将手中一串宝石挂在周义脖子上仔细观察。
“诺儿,我?”周义却莫名的有些抗拒,他不想再佩戴这些饰品。
“不是给你的,是我在为陛下设计饰物,我拿来给你试戴一番。”乃诺道。
周义怔了一下,道:“陛下要你设计饰物?”
“对啊,陛下说如果还有多余的宝石,就让我给你和娘也设计一份。”
“你是锦衣卫,不是那些下九流的珠宝匠人!”周义蓦然就道。
乃诺白了他一眼,道:“你的话,我不听。”
周义瞬间就怒了,大声道:“我是你父亲,你为何不听我话?”
乃诺又看了他一眼,把手收回来道:“那也不听。”
“你?”周义一怒之下,便要扯掉颈上宝石。
“宝石乃陛下之物,你可不能毁了。”乃诺即道。
周义手一颤,停住。
乃诺将项链取下来,小心放回袖中道:“你今日好生奇怪,我不跟你在一起了,免得你又拿父亲之名压我,我又不想听你劝又不想让你生气,只好避开你了。”说完乃诺就跑出门去。
周义气苦。他那里是想让儿子远离他呢。刀眉端着粥进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吃粥吧。”
周义默默吃粥,刀眉一直盯着他,盯得他心惊胆战,生怕刀眉会问出甚么他难以启齿的话来。
“待案子破了,再谈私事。”刀眉收回目光道。
周义莫名松了口气。半个时辰后,李龙和石勇过来见周义,在此之前刀眉还帮周义沐浴更衣完毕。周义隐去了玲珑与他相遇的那一段,只说自己心思烦闷走在街上时被人击晕。只是详细讲了乱葬岗那一段。
“四师叔,你可去确证过那两位村民是否真是当地村民?”李龙抓住了关键点,问道。
周义摇头道:“当时不及去查问,不过听口音确实是京畿人士。衣着虽只是普通棉麻料子,但也整齐干净,像是有教养的。”
“四师叔可还记得那两人相貌?”李龙又问。
周义想了想,道:“记得。”
“龙兄弟,我去请三太子过来画像。”石勇即道。
“三太子最近病了,不必麻烦他,北镇抚司来了一位新人擅画人像,便叫她来。”李龙笑道。
“新人?”石勇道:“我如何不知北镇抚司来了新人?”
“你若事事得知,岂不是坐了我的位置。”李龙笑道。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周义心呯呯跳地看了李龙一眼。
李龙微微一笑望着他道:“四师叔,可还记得其他细节?”
周义道:“我记得的全说了,应当无有了。”
“那四师叔是如何确定乱葬岗有疑,要返回去查看?”李龙问。
周义轻‘啊’一声,低头仔细回想,忽恍悟道:“我被打晕在地之后,似乎听到一些声音,也曾感觉有人搜身,我心里应当是一直有自己被袭击的意念,只是实在有些记不清。”
“四师叔你是背后被人袭击,自然是记不清详情的。”石勇笑道:“好在四师叔武功高强,没有被凶手一击亡命。唐大哥、宋大哥寻到的尸骨当中有三具都是被人击中后脑而亡的,他们推测可能都是发生于夜间。”
“四师叔,还有一事,我听海别吉前辈所言,她在遇见你时,正见你站在树林大哭, 四师叔可否告诉我,你此时大哭是否与想起自己被袭击相关?”李龙问。
周义摇头,惭愧道:“只是一时感慨,不想就被前辈看到,实在是失礼。”
“四师叔好好养病,若还有任何细节想起,都不妨及时说。我这就去请人来画像。”李龙道。
“我明白,我亦愿凶手早日伏法。”周义道。
刀眉向周义道:“太医院人多不便照顾,既然醒了就先回豹房去吧。龙儿,便让人到豹房来画像。”
“好。”李龙应允,与石勇告辞而去。
周义和刀眉回豹房,李龙也已带着画师来到豹房,画师是位秀丽女子,乍一眼看去竟是有些似毕清凡。
刀眉脱口便问:“姑娘可是姓毕?”
女子盈盈一礼,笑道:“小女子乃毕凌虚之后,丐帮帮主毕清凡之女,双名景钰,月前到京师北镇抚司暂任画师一职。”
“啊,失敬,失敬,原来是毕帮主的千金。”刀眉笑道。
“景钰姑娘,请。”李龙道。
周义看了毕景钰一眼,向李龙道:“李侍卫,画完人像之后你可否留下?”
“周指挥有何吩咐?”李龙问。
“我想今夜再按那夜的路走一回。”周义说:“一个人走一回。你向来眼利,在后跟着可好?”
李龙想了想,点头答应。
石勇却道:“走夜路还是我跟着较好。”
“你太过高大,怕人被你吓跑了。”周义道。
李龙想了想道:“两人去也好,便当是两个京师登徒子出门嬉戏,反倒不易引人怀疑。”
石勇即点头笑道:“就是,就是。龙兄弟就是伶俐。”
“也好。待晚些我们一起去。”周义应允。
“景钰姑娘,请。”李龙向毕景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有你们两个便够了,我去见见国公爷他们。”石勇道。
李龙点头,石勇告辞而去,毕景钰便坐下来,一边听周义回忆一边作画,李龙不时在旁边提点追问。刀眉见三人如此聚精会神,也就不打扰他们,自去做事。
石勇去的是海别吉的住处。海别吉自前日到得豹房就给了赵良他们九天时间,允许这九日传武堂的任一弟子过来向她讨教。九日后一决胜负也随他们心意是车轮战还是以多打一。赵良、山海、柳佐、钟信自是不肯师门受辱,是以从海别吉放话之后,便一直在海别吉的住处与她探教金乌堡的武学,意图寻到破解之处。
石勇到达之时,沐琚也匆匆赶来。
“八师叔,您也来了,尸检都做完了?”石勇忙问。
“行简与居易还在做。我是担心大师兄,是以先过来了。 勇儿,龙儿和昂儿呢?”沐琚道。
“龙兄弟在陪四师叔画人像,周昂听乃诺说陪陛下外出未归。”石勇道。
“六师姐,七师兄都不在京师,小师弟要为义父守孝,行简居易初入传武堂,姬晨风和董逊之不知云游何处,都使不上力。只有你们五个可为助力。你去找乃诺,让他叫昂儿快些回来。”沐琚道。
“八师叔,勇儿这就去。”石勇说着便先去寻乃诺。乃诺却不在家,石勇问之,方知乃诺在御书房。石勇嘟囔了一句‘陛下都不在,他在御书房作甚?’便又跑到御书房,却见乃诺坐在御书房门外,怀里抱着个箱子正全神贯注伏案画画。
石勇疑惑,但到底是在御书房门前,又不好造次,就在阶梯下叫道:“乃诺,你在此做甚?”
乃诺却不抬头,仍执着画画,还时不时打开箱子拿各色宝石出来对比。
石勇见他不应,又不知他到底为何如此,想了想,还是先跑了回去,才到海别吉住处大门,便听得一声清喝,一个人影从门内飞跌出来。石勇吓了一跳,疾奔过去,本能的伸手接住,竟正是师父钟信。
“师父?”石勇惊道。
钟信叹息一声,挣扎站起道:“勇儿,为师还是破解不了前辈的功夫。”
“师父,难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我们传武堂的功夫就是比前辈的功夫低一阶?”石勇惊道。
钟信喃喃道:“不知为师以玄功要决护体,勤加修练天魔解体可能破解前辈功夫?”
“师父,千万不可修练天魔解体大法。你看凡是修练此法者,无一善终。连毕前辈都武功尽失成了废人。师父,勇儿不许你修练此功。”石勇急道:“况且,绰失加修练此功也不曾打败海别吉前辈。绝对不可,勇儿可不想师父死去。”
钟信道:“勇儿,人终归有一死。为师便是不修练此功,百年之后也会归老。”
“那不一样,不一样。师父如果就是不听定要修练天魔解体,那勇儿就天天去捣乱,要师父练不成此功。”石勇却睁大眼瞪着钟信,执着道。
钟信失笑。
石勇却急了,伸出双手一把抱紧钟信道:“师父你快发誓,绝不修练此功,若是不答应,勇儿便不放手。”
“好了,好了,为师不修练此功就是。”钟信笑道:“你这手劲实在是大,快放了为师,骨头要被你箍碎了。”
“真的?”石勇喜道。
钟信点头:“珍珠一般真。”
石勇这才赶紧松手,扶钟信入内。此时屋内传出海别吉的笑声和话语。
“我原以为钟信武功最高,传武堂功夫亦当练得最为扎实,想不到却是你把这传武堂的功夫练得最是沉稳,不愧是赵忠之子,真是忠良敦厚之辈。功夫便如其人,真是半句不差。”海别吉大笑道。
“谢前辈夸奖,可惜晚辈依然无法破解前辈的招式。”赵良恭敬道。
“钟信的功夫还是太杂,不过他所练的绣花针功夫,我倒也有些熟识。”海别吉道。
“前辈,晚辈练的是老大人留下的栽花功夫,老大人曾于前朝宫中供职。金乌堡主乃前朝国师之尊,或许是见过。”钟信道。
“坐下说话。”海别吉转身坐下,山海与柳佐忙上前服侍。
也是奇怪,海别吉到了豹房,便不要两侍女在身边,反倒喜欢山海、柳佐日夜随侍。山海与柳佐虽重返锦衣卫,但因已习惯一僧一道的装扮,是以到目今只要不当值,便都是着僧衣穿道袍,山海更一直剃光头戴佛珠。
众人坐下,沐琚听海别吉这般说,心下惭愧万分。他于沐家武功和传武堂功夫都多有荒废,愈是年岁渐长,愈是离得师兄们远,渐渐竟连李龙、周昂、石勇都有些追不上,想着想着竟落下泪来。
“师叔,为何哭泣?”石勇讶然道。
“我真是没用,竟拖后腿。”沐琚气道。
海别吉笑道:“你们传武堂弟子都这般喜欢掉眼泪么?”
沐琚忙抹了泪,低首道:“晚辈失礼了,前辈勿怪。”
海别吉却长叹一声道:“哎,那人年少时若能如你们这般稍微柔软一些身段,我和他也不致蹉跎至青丝满头。”
“前辈到京师来,是要与星吉大师一决雌雄,还是?”山海问。
“是一决生死。”海别吉淡淡道。
众人看她说得这般淡然,反倒有些惊畏。
“前辈,也无须决生死吧?”石勇忙道。
海别吉道:“我已老了,有些事,有些人,需得决一生死,才能了无牵挂的去奈何桥。你若担心,不妨去告诉刺麻星吉,九日后我打败传武堂弟子,就来取他性命。”
石勇却道:“前辈,星吉大师目今已是陛下师父,你不可取他性命。”
沐琚高声道:“前辈不能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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