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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大话中药发展史(1)——起源 -- 花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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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楼主可以看看陈存仁的书,也不尽然哦,有废有用的
        • 家园 老实说

          我并不喜欢陈,因为他在理论上的建树十分有限,有点民国时期的浮躁。不过最近在看文献的时候,觉得他还是很不容易。尤其在民国那个时代。而以前他多多少少是被忽略的。很多中药书对他甚至只字不提。觉得对他有些不公平。所以多些了两笔。

          谢谢斧正,我会在正式版中调整他的篇幅。

          • 家园 浮躁的陈也是那个时代影响到

            浮躁,那也是那个时代的影响,可能像做的是太多了,你看他去跑马、囤地、炒股票、搞摄影,是很潮的,他结交的人,所谓三教九流啊,吴四宝、褚民谊、于右任,上海滩呐

      • 家园 呵呵,不知麻黄碱是中国人发现的呢。

        日本现在是不是也重视中药了,老早看过报道,日本的中药出口金额比中国多得多,还特别重视在中国收集药方。

        • 家园 麻黄碱的分离是日本人做的

          但他们不知道干嘛用。是中国人发现他的广泛用途,并且开启了肾上腺素受体的黄金时代。

          可惜这个工作是在美国做的。

        • 家园 是媒体的忽悠

          汉方在日本国内完全是非主流。日本主要是把汉方作为自己的名片。同时在国际贸易中取得话语权和先发优势。

          明治维新时代就没有传统医学的地位了。

          当然他投入的是比我们多的多,那是人家有钱,没办法。

          做东西也比我们认真,很多结果都是我们引用他们的。

          • 家园 台湾中医师"JT叔叔"对日本中医的描述很有趣

            现在看来,中国现代化历史中产生台海问题是件好事,至少从中医领域看来,通过两岸对比,我们可以知道这个巨变的历史中我们对自己祖先的文化是在丢弃还是在精进,我们有没有迷失。这是我比较喜欢看我们台湾中医师论述的原因。

            中国人还有一套辨证法,后来变成日本人很会用,叫做「气.血.水」辨证,虽然不具全面性,却有提示性的意义。不要以为人只有气跟血,中间还有「水」,气是阳,血是阴,水是中间那个像津液的东西。人有「气滞」,有「血瘀」,有「水毒」,这三样,哪一样出问题你都得处理的好才行哦。就像很多人的心脏病,是水毒型心脏病啊,水的代谢很差,每一个细胞都微微浮肿,把血管压得压力很大、杂质很多啊,这种的,你去治心脏、挖血管有什么用?你要把水抽掉啊。这些都是要考虑的层面嘛。

            至于,日本方面,大概是三百多年前吧,那个时候也是时方派很横行的时代。所谓时方派跟经方派的分界,我个人是拿「张元素」当分界点,张元素之后创的方称为时方,就是「随着时代潮流创出来的方」,那经方就是「经典之方」嘛,或者是说那个「经」就是指《伤寒杂病论》。宋代虽然有创一些方,可是还可以算是经方派的时代。因为时方最重要的存在基础就是,张元素创出来归经理论之后,从此以后每一味中药都重新洗牌过一次,那个是最大的分界点。

            时方传到日本以后,日本也分时方派跟经方派。只是日本不称为「经方派」,他们叫做「古方派」。然后时方派在日本称为「后世方派」。那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江户时代,有一个使用经方的医者吉益东洞,他就非常痛恨那些「后世方派」的医生,他说那些后世方派的医生是「阴阳医」──就是那些医生讲话都是那种虚虚玄玄的,什么五脏转来转去,都不会医病──于是他就以他一个人的力量跟医术,把整个日本的时方派扫平,那个时候吉益东洞的外号叫做「医杰」吧。

            做到所谓「汉方中兴」这样的丰功伟业的一代武林盟主「医杰」吉益翁,据说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只忌惮过一个人,他对于这个人,曾说:「对我而言,他一个人的存在,就隐然像是一整个敌国在那里一样,等我死了,医林盟主就非他莫属啦!」不过他说的这个人,后来并没有接收吉益翁的天下江山,因为那个人只活到三十五就因为先天体虚得寒疝死了。这个人,在日本也有人称他为「医圣」,但到底是行迹不明,所以我就叫他「小」医圣,无论是日本还是中国人,学中医的,今天知道这个人的人都很少。这个人的名字是「永富独啸庵」,本名是永富凤(凤介),字朝阳。永富凤留下来的著作很少,谈医术的内容不太多。像吉益东洞,《药征》、《方极》之类的作品,都是清清楚楚在教人「医术的操作」;可是小医圣较有名的一本医学著作《漫游杂记》,主要的内容,却是在谈比学医术更「之前」的话题

            ──如何以《庄子》的「达人心法」练成《伤寒论》!──蛮夸张的哟,讲什么宋朝温酒达人奚娘子的故事啦、日本铸香炉达人龟娘的豪放言行啦……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庄子》吧,读到这样子的一本怪医书,还蛮感动的。

            能把所有日本的时方派这样铲平掉,你说吉益翁的医术是不是算很强呢?很强。可是呢,吉益东洞也留下一个很大的问题。对吉益东洞而言,他的圣经就是《伤寒杂病论》。而《伤寒杂病论》我们都知道,是不需要理解的,只需要去背它就会有很大的用处的。甚至我们可以说,一个会讲某国语文的人,甚至讲得很好的人,其实不见得是会文法的。

            我们中国人都不知道我们中国话有什么文法,一直到看到那些师范大学编出来教育外国人的书才知道「喔?原来是有文法的?」。可是我们自己讲中文,并不会讲成不合文法。而外国人做过一个实验:你如果把一个文法正确的句子,依照那个文法结构,去造出二十几句同样结构正确的句子,让一个学习者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让那个人念熟背熟,再换另外一个句法的二十句让他念熟背熟,然后,再叫那个人自己去试着讲英文造句,会发现那个人的英文文法「竟然是对的」!──当你熟悉了正确的脉络久了,其实人的「潜意识」非常的精,它会硬地归纳出文法,然后作存盘。因为人的潜意识有这种机能,所以在我心里某一个角落,会相当赞成「读经教育」,因为你读熟了之后,很多很多的文法你会自然完成,那是潜意识就会自动运算的东西。所以我们都不会中文文法还是可以讲中文。

            那,一旦人能够把《伤寒杂病论》背起来,他就算不是有意识的,他都会知道中医的理法是什么,以至于他在遇到病人的时候,即使只凭直觉开药,都有可能开的是正确的。那就是潜意识文法的力量。

            吉益东洞,以一本《伤寒杂病论》做到这样的医术,当然是很难能可贵,可是呢?当他著书的时候,他就强调一个很激烈的论点「万病一毒说」,说所有的病都是一种毒气造成的,就是「邪气」,你不要管他是什么邪气,你只管把它打走就好了,而他这样讲,就是要把我们中国的「病机理论」做到最简化,因为凡是在外面看过中医、或是听过人家谈中医的人都知道「病机理论」是多可怕的东西。「病机」就是「这个病为什么会发生,你的内在出了什么事」。那,那些中医黑话高拐分子讲话一扯起病机,什么内脏都可以掰进去,听起来很过瘾,可是……疗效很差。

            我们中国人治病的时候都要「辨证」,对不对?那个「证」,我们都会写这个「证明题」的「证」,而不写作「辨症」。为什么呢?因为这个「证」字里面呢,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这个「病症」的「症」;一个是「证」,「证明」它的推理过程。什么叫作「辨证」呢?──这是我们张仲景的绝活喔──比如说我们要判定一个「桂枝汤证」(就是说这个病适合用桂枝汤)的时候,我们要找他很多很多的小「症」,比如说他后脑勺有没有一点僵硬啦、鼻子有没有流鼻水啦、有没有打喷嚏啦、有没有脉浮起来啦、有没有吹到电风扇就觉得很讨厌啦,当这些这些所有的小「症」都汇集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推测出他体内确有这个「病机」,「病机」就是「之所以生病的理由」,比如说在桂枝汤证是「受到风邪而不是寒邪入侵,这个风邪还没有攻入营分,还在卫分……」 ──用这些小症状去找出病机──而当两者理论跟实际都脗合的时候,我们说我们得到了一个「证明」,证明我们可以开桂枝汤。所以「辨证」的「证」都是用言字旁的「证」。「证」这个东西,除了「症状群」之外还有「病机」,这是我们中国人完整的「证」的定义,它是一个「证明」的过程。

            但是吉益东洞呢,就是因为太讨厌那些阴阳医讲这些东西了,所以他不允许学中医的人讲任何病机的理论,什么肾阴虚啦、肝火旺啦,不准!因为《伤寒论》里面也没怎么讲这些东西,《伤寒论》比较会讲的是说有什么「症状」,口干舌燥啦,大汗出啦……所以他就不准人家讲病机,只准人看这些「症」去推测他是《伤寒论》所说的哪个「证」。那当他这样子做了之后,从此日本人的中医医疗系统──他们叫「汉医」啦,「汉方医」──「汉方医」的医疗系统,就跟所有的病机理论脱节了。抓住了《伤寒杂病论》固然很好,可是从此跟《黄帝内经》说掰掰了。因为《黄帝内经》有很多内在病机理论的东西。之后在他们的汉方医学里面,《黄帝内经》就不见了──当然不是完全不见啦,而是不太容易学习了,学习上比较有障碍。

            比如说我们中国人有一味药叫做「茵陈蒿」有没有听过?有些人说他肝不好,用茵陈泡茶喔──我不很喜欢这种做法啦,因为是比较苦寒的药──「茵陈蒿」,我们《伤寒论》里面当一个人发烧又发黄的时候会用到它,退那个黄疸的,我们中国人如果要论「病机」就会说:「茵陈蒿,治的是肝经的湿热。」我们比较会这样子讲它,肝有湿有热的时候,茵陈蒿可以把它泻掉。可是吉益东洞的《药征》,就讲说:「说茵陈蒿治『湿热』,这是邪道之说!你看张仲景这位圣人之书所写的,你就知道茵陈蒿是治『黄』,所以各位记好了,茵陈蒿是治『发黄』!不是治湿热。」就这样严格划分,凡是讲湿热,他都打叉给零分这样子。

            可是吉益东洞所做的好事就是,从此以后日本稳定于经方派,所以现在经方的研究,日本那边,像近代的几位,矢数道明、大冢敬节这些先生,医术都非常之好。他们如果有什么医得不好的地方,就会很深切地反省──我觉得日本人那份「认真」很可爱──他们会深切反省说:「啊,那个人头痛,在那边烦躁欲死啊,我就是没有背熟《伤寒论.少阴篇》的角落有一条『烦躁欲死的人应该吃吴茱萸汤』,所以才拖了那么久没把他医好,我真是太对不起病人啦!后来,想起来了,才给他吃吴茱萸汤,然后一吃就好了……」都在深切反省条文没有背熟的事情喔,非常可爱。反省的是「条文」,而不是「病机」的辨识、推理。

            那日本人的中药呢,用的剂量比我们小非常非常多,几乎可以说,《伤寒论》的「一两」哦,他们会用现在的一「克」,那《伤寒论》的一两如果我来用的话,差不多是十几克,所以他们吃的药量是我们的十几分之一,附子用那么零点几克都怕毒死人,我附子八两都用过了。不过,他们用附子怕毒死人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的附子没有像我们中国炮制的那么透,所以他们的附子也比较容易毒死人。

            那日本人用那么小的剂量能不能取效呢?还是可以的。我学中医的朋友遇到日本人来看病,都非常欢迎,因为日本人很乖,你叫他吃这个药,他就锲而不舍好好地吃,不会问东问西,就会这样连续吃三个月五个月,然后五个月以后来跟你感谢说:「先生,我真的好了,感谢您。」那我们中国人不一样喔,我们中国人吃三天五天就要发作了,不是病发作,是脾气就要发作了。我觉得这事情很讨厌也很矛盾,你自己也在讲「西药很快,中药很慢」,那就应该会有一个时间上的宽限嘛,可是这些人真奇怪,吃「照理说会很快」的西药吃了好久都没有好,他也天天吃,吃安心,都不怀疑「说是很快的西药为什么都没有效果呢?」,可是,吃中药,他自己也说「应该会很慢、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东西,吃了三天五天没有效果,就来找你算帐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发生,什么都反着来,不合乎逻辑。

            同业之间,我们都很怕看台湾的病人;而看到日本的病人,人家回日本都好几个礼拜了,还在感叹说「遇到这样的病人好高兴」──这是很快乐的人生体验哪,讲什么他就一直答「是,是,是,我了解了。」非常乖。所以在好病人存在的前提下,他们那样子只吃少少药,会不会有效呢?还是蛮可能有效,日本人的水果通常是只吃当季最新鲜的,吃水果的密度没有很高,当季的西瓜吃一吃、当季的哈密瓜吃一吃,过季了,就觉得「这个不够滋补,不要了」。吃水果的频率不高,加上平常吃得够咸,可以排掉一些水毒,所以身体的调理能够争取到药生效的时间。我们现在常常在用的科学中药,就是日本人带头做的。科学中药的浓缩倍率,现在差不多平均来讲才三倍到六倍之间,一克的科学中药,折合成生药,可能也不过四五克,药量很轻,我们有时候药房抓个药就几百克的一大包哩。可是如果你长期有恒心地吃,还是可能会有效的,所以日本人可以用这个东西。那至于说感冒药的话,小青龙汤啊、桂枝汤啊,光是两三公克,都会有一定的疗效显出来。日本人发展出这个科学中药,到今天台湾人也跟着用。科学中药就是把那个药煮成很浓的药汁,然后喷在淀粉上面然后弄干,像奶粉一样的东西。

            以现在的时局来讲,中国人这边,少数的人在大声高叫要「经方复兴」,而日本就很安稳于那种「效果也满好的,那我们慢慢医总会好的」的一种很温和的经方世界。这是现在中医界以经方系统而论的国内外大概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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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JT叔叔课堂拾遗共笔区《经方退化.复兴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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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zaru.pixnet.net/blog/post/28576076[/URL]

            • 家园 谢谢五磊兄

              帮我厘清了日本人尊重经方的历史。当年在大学里曾经专门讨论过,对日本人的执拗很是奇怪。

              日本人容易走极端,与之相对的是中国人喜欢取巧。或许调和一下就好了。当然是在不同层次上的调和。

              感觉疾病是一个动态的系统,中医也是动态的。不知道这种理解对不对

              • 家园 从传统技术上看中医是这样的

                比如针灸,多病一天,多留针一息,十五天以上的又随之递减,吃药也一样。但实践中现在很少这样了,推算太麻烦,凭感觉经验定夺效果也不差。吃药也不是天天加减,先吃一个礼拜再说,而且效不更方,同方吃几个月也可能。动态得没有理论上那么严格,但是其思想是不会丢的,一套稍大的医疗方案总会有开路,来回厮杀,善后,以遵从发展变化的一般规律。

    • 家园 【原创】大话中药发展史(16)——反戈一击

      1840年虎门的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殖民主义、民主与科学。中医从此告别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日子,不得不面对一个从未想象过的对手。

      总的说来,中医干的不坏,至少没有把自己送进博物馆,或者成为圈养的大熊猫。在其他文明的医学彻底衰落的大背景中,中医还有能力和勇气,与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医学进行竞争,应该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作为以实用为第一要务的中医,如果像昆曲那样被保护起来,与其说是一种幸运,还不如说是一种侮辱。

      应该说中医在面对西方现代医学开始竞争之初,还是颇有些优势的:数量众多,触角进入每个中国家庭的医生队伍;丰富的药物学知识和治疗方法,民众的高度认可,加之西医还在蹒跚学步。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安静,没有时下中西医争执的冲鼻火药味。对19世纪中叶的大部分国人而言,了解西医,和看看照片,去去教堂之类的行为,好像也没有太多区别。没有行政力量支持的西医,在当时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发展了两千年的医疗网络体系。即使今天,非洲部落里的医生,给黑人们印象,估计也就是个有点魔力的活菩萨形象。

      中医的优越感甚至一直维持到了接近20世纪。洋务运动,或许是双方胜负转换的开始。因为从这个时候起,西方现代医学开始获得了行政力量的支持,从微弱,到渐渐强大,直至成为民国政府的强迫症。

      随着洋务运动的开展,从女人的小脚到四书五经,乃至当今天子,怀疑一切的声音渐渐的响起。中医作为彻头彻尾的传统文化,受到质疑一点都不奇怪。1879年,终于有人向中医开火了。

      很多材料上把俞樾作为打响医学武昌起义第一枪的人。这个估计不会错,毕竟是他发表了《废医论》。书在那里摆着呢。

      只是他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俞樾(1821~1907年),字荫甫,号曲园,湖州府德清人。晚年一直在苏杭一带打转,留下了苏州的曲园,杭州的俞楼这样的二流房地产景观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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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西泠印社旁的俞楼,俞樾讲课的地方。今年夏天老熊还从门口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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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曲园,俞樾生活的地方。

      今天的很多时候他被穿上“国学大师”的马甲。可惜老百姓知道他的人不多。倒是他结交的日本笔友的推崇,使得他在日本的声望甚至比国内要大很多。而且终其一生,俞先生一直搞的是教育工作,似乎并没有怎么接触过现代自然科学。更没有象后来的那些人留过洋,学过西医。早年他还其实自学过一点中医。废除中医的理由也有趣,因为据他考证,中医=巫术。河里那些说中医是巫术的,就别再把自己的文章加【原创】拉,那都是人家玩剩下的了。

      所以很多的后人猜测,他废除中医,泄私愤的可能性更大——他因为近亲(和表妹)结婚,子女早夭。更不幸的是,夫人走的也比他早。虽是晚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估计还是很有市场的。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想来对一个自认为懂点医学的人,刺激更大。

      如果不是他的弟子如此有名气的话,或许这个医学武昌起义的牌坊,就轮不到他了。

      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奇怪,情场和赌场,官场和学问,事业和家庭,子女和弟子,基本是拧着来的。俞樾在生孩子方面虽然背了点(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行,还有个嫡传的曾孙,红学家俞平伯),但架不住他教的学生太厉害。吴大徵,陆润庠,张佩伦,还有章炳麟。前面几个你不认识?吴大徵,湖南巡抚,干过老毛子,打过日本人(可惜没打过)

      http://mil.eastday.com/epublish/gb/paper451/2/class045100001/hwz1186584.htm

      陆润庠,溥仪的老师。张佩伦,他有个孙女,叫张爱玲。此外,他还有个学书画的弟子,叫吴昌硕。怎么样,即使不算那些不出名的,他的弟子差不多是半个中国近代史了。要把他的徒子徒孙,七七八八全算进去……?哎!俺们东哥据说也曾和章大师接触过滴。

      这么多影响了中国近代历史的弟子,继承了俞樾学术衣钵的同时,是否继承了他对中医的私恨?这种继承又多大程度上影响了后来的废医运动?俞樾先生想脱下反中医第一人的马甲,恐怕也很难了。

      其实真正见识了现代医学的成就,转而对中医持怀疑态度的。李鸿章李中堂倒可以算一个。毕竟,那个时代,虽然被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真有机会拿着大清帝国的护照,到处转悠的,不多。

      中医开始被人反戈一击了,那么药呢?

      对中药,除了正统的医学纳粹,大多数的学者采取的是宽容和审慎的态度。毕竟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的欧美,可口可乐还被当作咳嗽药呢

      。对大黄,甘草,薄荷这样自己还在使用的草药,西医们说否定总有那么些底气不足。

      整个十九世纪,西方的医学虽然在不断的进步,但大多数是生理与生命科学理论的日新月异。理论和实践总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在药物治疗

      的手段和最终的临床效果上,现代医学的领先及其有限。给当时中医留下深刻印象的仅仅是阿司匹林,金鸡纳霜等有限的品种。

      光有这些品种,要想重修一次本草。似乎还为时尚早。更何况如何用阴阳五行来解释那解热镇痛效果极佳的阿司匹林,张锡纯,唐容川们也没

      有找到什么好方法。所以整个19世纪,药物学处于一个相对沉默的时期。编修的药学书籍,和清前中期没有太大区别。以方剂书为多,单纯的

      本草书还是以考据和阐发为主,像样点的综合性本草书基本没有。

      十九世纪的中国,正在爆发的前夜,凤凰正走向地狱的烈火。凤凰身上,传统医药的美丽羽毛却已伸向了烈火的最深处。

      喝水去了!

      通宝推:金各,
    • 家园 【原创】大话中药发展史(15)——万马齐喑

      清,是一个沉重的朝代。

      康雍乾,与其说是盛世,更象是阴阳隔绝的回光返照。阴为千年来中国进取的思想,阳为国之祚运。

      满清,以外族的小心翼翼统治着一直辉煌的土地。个中的苦涩,恐怕也不是一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能够轻轻带过的。

      清的思想统治技巧自有高人阐发,老熊只能说说医药。

      清一代结束了官修本草的传统。连刘太医这样的马屁本草都没有。某种意义上,李时珍的辉煌也是拜满清所赐。

      不为良相,即为良医。一直是中国读书人安身立命的候选方案。在清一代,当个良医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医药书应该属于技术书籍,一般不会对统治者构成什么威胁,相反还是需要的。但不知为什么,清代的医药书也基本和其他学科一样,陷入了考据的热潮中。本草方面,其实著作并不少,据说有400多种。但大多以科普性质为主。不过藉此考据之风,倒是颇有一批古代的本草文献被这么修复挖掘出来了,比如前面说过的《神农本草经》,《新修本草》都得到了比较认真的修复。

      综合性本草的修编任务,又开始落到了民科们的身上。而且民科们还要面对站在他们前面的巨人——李时珍。很多民科退缩了,或写点科普性的小册子赚些稿费糊口,或干脆把《本草纲目》截取一部分进行改编。然而时间的流逝,药物种类的增加却又无法避免。到十八世纪后期,一位立志不考功名的江湖郎中终于出现了。

      赵学敏(约1719~1805),字恕轩,号依吉,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在那个全民考公务员的狂热年代中,他对功名的冷眼旁观显得如此另类。不知这是不是他历经康雍乾嘉盛世,活过几乎整个十八世纪的精神动力。即使这么一位大牛,在他的著作中依然表达了他对李时珍的敬意——把自己的书取名叫《本草纲目拾遗》。

      如果说中医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是以民科的身份出现的,历经唐宋元明,已经成为官家所承认的学问,那么赵学敏又一次把它彻底打回了草根学术的原形。《本草纲目拾遗》中,共收载药物921种,其中的716中为《本草纲目》所未载。从创新发掘新的药物角度来看,赵郎中比任何一个前辈做的都好,发现的新药都多。然而细细看来,就会发现如前所言,他记录的的的确确是民间的用药,比如冬虫夏草,西洋参,金鸡纳,胖大海等。今天虽然这些药大多被收载进了中药的专业书,你却很容易发现它们和人参,当归,黄连这些传统中药的区别——它们还没有被中医彻底消化呢!

      赵学敏不但在这本清代唯一值得称道的综合性本草著作中展现了自己草根性,他和另外一位江湖郎中(铃医)赵柏云做写的《串雅》,就可以看做是赤脚医生给贫下中农的医保手册。《串雅》中,没有昂贵的药物,没有复杂的制剂方法,更没有玄而又玄的医理。甚至赵学敏在前言中明说“俺的这本书,不看机理,看疗效”

      负笈行医,周游四方,俗呼为走方。其术肇于扁鹊,华佗继之。故其所传诸法与国医少

      异∶治外以针刺蒸灸胜;治内以顶、串、禁、截胜。取其速验,不计万全也。

      因为行走江湖,没人听你忽悠《黄帝内经》,讲什么怎样才能天人合一,长生不老。用赵本山大叔的词就是“不看广告,看疗效”。串雅中的方法大多简单实用,很多甚至今天仍然被采用。如吴茱萸末贴足心治咽喉肿痛、鸡血治娱蚣咬伤等等,

      我不知该怎么去认识评价这位赵学敏前辈。在我们这些念过些书的人眼中,多多少少是把自己高看一等的。如果我能够穿越时空,见到他,或许他眼神里会闪烁着农民般的狡黠,但又深邃如距。我该怎么去见他呢?手拿折扇,穿上长袍马褂,帽子上一方官玉,大声指责他为什么不做药理和临床实验?至少该用只耗子试试自己的药,免得草菅人命?

      生死之重,或仅在乎一心尔。

      清代的医学也不是一无是处。随着人口的快速增长,瘟疫恶魔的目光也开始投向古老的东方国度。鼠疫,天花,流行性出血热……,感染性疾病,包括烈性的,成为必须面对的敌人。而这些疾病,又不同于普通的外感。王孟英,叶天士,吴有性等一批天才,奋战在了抗击传染病的一线。创立了温病学。这些大师,老熊就不敢置喙了。因为网上已经有罗大伦老师的文章流传。

      清代还有一个怪才,那就是王清任。

      叹口气去了!

      通宝推:阴霾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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