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日本航空工业的小算盘 -- 晨枫

日本空自正在准备F-X的竟标，用于取代依然在使用的50架F-4EJ和部分已经老旧的F-15J。日本一心想要的是F-22，但美国一口回绝。现在F-22的生产线已经关闭了，就更不可能了。日本只有退而求其次，在F-35、欧洲“台风”和F-18E之间选择。美国一心推销F-35。这一方面是美国未来几十年里的外销战斗机的主力，虽然以色列已经订货了，但那是美国军援的结果，还是美国掏钱，日本订货将是第一个自掏腰包的主，如果英国海军或者加拿大没有在日本之前订货的话。另一方面，要是日本开了一个头，后面的盟国蜂拥而上，将大大缓解F-35目前的公关和预算困境。

欧洲“台风”号称F-22之外世界上最强大的制空战斗机，具有速度快、机动性好、火力强大的优点，其电子系统的能力也达到欧洲最高水平，拖曳式自卫电子压制能力更是独一无二。但日本从来没有使用过美国之外的战斗机，很难想象日本能顶得住美国的强大压力而不选用美国战斗机。F-18E是“经典”F-18的大改，专长舰队防空，具有半隐身能力和媲美F-22、F-35的电子系统能力，EF-18G甚至在演习中成为历史上首次“击落”F-22的战斗机。F-18E将在未来20-30年里担任美国海军舰队防空的主力，同样适合用于岛国日本的国土防空。但F-18E在形象上比较吃亏，很难摆脱“只不过是80年代第四代战斗机的改进”的错误印象。F-35具有隐身和网络中心战能力，和美国海空军协同作战是天然搭档，同时也具有第五代战斗机的公关形象。但F-35的机动性不好，速度不高，作为远程攻击的战斗轰炸机很合适，但作为防空战斗机并不合适。日本的F-15J是防空主力，但已经老旧；F-2是为对地对海攻击优化的；F-X需要具有很强的防空制空能力，F-35难当重任。更重要的是，从一开始，F-35就杜绝了采购国就地组装的选项，参加研发和制造只对加入F-35备忘录的国家，后来者没份。F-35是赢者通吃，洛马将制造所有F-35，包括出口的F-35。

日本组装这一点对日本很重要。从50年代组装F-86开始，日本航空工业或者组装美国设计，或者制造日本本国设计，一直有活干。F-2今年即将停产。最后一架F-2下线之后，日本航空工业就将面临熄灯走人的困局。日本航空工业在鼓噪2030年投产日本自己设计的第五代战斗机，或许将以“心神”为基础，但从现在到2030年之间的近20年需要有飞机生产填补，闲置那么长时间的结果只能是瓦解。除非美国能松口，容许日本组装F-35，否则选择F-35对日本航空工业一点助益也没有。但美国自己在为F-35的事情焦头烂额。研发拖延是一个极大的问题，更大的问题在于成本攀升，导致采购数量降低，进一步推高成本。日本组装50架本不是大问题，但开了这一个头，其他国家也将强力要求就地组装。加拿大、澳大利亚的F-18都是就地组装的，南韩、土耳其、北欧四国的F-16也是就地组装的。把这些外国订单都让出去就地组装，洛马将进一步缩小实际制造量，推高单价，加剧困境。

选用“台风”F-18E或许更现实一点，将有利于就地组装。这些都是成熟的设计，保密度也相对较低，日本加入特有改装的余地也较大，但这里有三个问题：

1、面子问题：“台风”和F-18E都不如F-35时新，上面已经提到；

2、美国压力问题：美国正在大力压盟国采购F-35，一方面为饱受指责的F-35计划减压，另一方面保持对世界战斗机市场的主导；

3、“台风”和F-18E都是空战为主，对地对海攻击不是强项，空自将真的成为自卫队了。

但最实惠的选择应该还是F-18E。加强的F-18E装备保形油箱，大大增加航程。那个“隐身外挂弹舱”不能太当真，但也算聊胜于无。舰队防空和海岛防空在本质上相近，EF-18G是唯一有“实战记录”的反隐身战斗机，面对歼-20有更多的机会。但日本会选择F-18E吗？

更大的问题是F-X之后怎么办。日本打算2015-2017全面展开下一代战斗机的研制，基本技术可能来自于“心神”。日本甚至有研发配套发动机的计划。但这一次日本能走得比F-2更远吗？

美国经济的跌落带来美国国力的跌落，但也加强了美国对潜在对手或者丧失商业机会的敏感。在F-2时代，美国对输出日本F-16技术尚有很多忌惮，现在对隐身和网络中心战技术更加敏感，美国对技术输出的限制只会更严厉。没有美国的核心技术，日本的自主航空科研可以走多远？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业基础问题，是需要一个相关的航空科研支援体系和积累才可以的，风洞、高空发动机试验台、超级计算机，这些都是航空科研的基础。另外，多年的亲手研发、制造的经验也是教科书或者道听途说所不可能代替的。至少就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日本在两者都不具备。2015-2017年开始展开研发，2026年完成生产准备，日本用什么科研基础？如果美国不合作，日本怎么办？

美国会合作吗？美国会“容许”日本自主研发先进战斗机吗？日本正在打算放松武器出口的管制。换句话说，日本有成为美国武器潜在竞争对手的危险。在美国制造日渐依赖军火和高科技的今天，制造一个潜在竞争对手肯定不符合美国利益。挪威也在选择下一代战斗机，其中的主要竞争对手是F-35和“鹰狮”。瑞典萨伯允诺采用美国雷西恩的主动电扫雷达，这将是“鹰狮”NG（NG意为“新一代”）的主打招牌，但维基泄密透露，美国故意延迟雷西恩的出口许可，就是为了拖萨伯的后腿，给F-35制造机会。“鹰狮”采用美国F404发动机的增推型，萨伯和美国合作已经几十年了，萨伯现在的实际大东家是英国BAe，美国对这样的老搭档和“半个自家人”尚且如此，就会对日本网开一面？

日本的私心也很清楚：美国禁售F-22大伤日本的心，日本不愿再陷入只能选购美国“二流”战斗机的窘境。放松武器出口限制给竞争力开始出现问题的日本出口产业增加新的活力。即使不至于出口战斗机，有关技术和关键系统也可以成为出口内容。另外，保持日本航空工业的活力有利于加入即将展开的美国第六代战斗机的研制，要是“荒废”20年，日本就肯定出局了，想加盟都没有资格了。

但是日本的小算盘打得成吗？一方面，选用F-35对延续日本航空工业毫无助益；另一方面，不选用F-35将丧失美国的“恩惠”。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