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青河镇的故事 人物谱 - 大哥 -- 润树
系列已发:清清的河,从小镇流过 小镇的格局 农家儿女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续) 教师的众生相 婉莹和婉苓 伙食团的工友陆师傅 学校大院的小伙伴 同学
大哥
我的大哥比我大七岁。小时,在我们四弟兄中,母亲对大哥最为看重(虽然后来别人说母亲宠我,但实事求是说,母亲尽量地做到公平),很少申斥他,都是讲道理,做思想工作。对大哥我一般只有服从,而且常常要借助于他。二哥只比我大一岁半,无绝对权威,因此我不惧他,有时还向他寻衅。二哥有时也挑战大哥,但毕竟小了五岁之多,很难得逞。是故,在我和二哥的冲突中,大哥基本上都是偏向于我。这叫两强相争,弱者得利。不过我和二哥从小这样打打闹闹,长大了反倒亲热些。我和四弟的纠葛,可以自己摆平;四弟年幼,不懂得利用大哥二哥,自然是向妈妈告状。由此看来,这里面的关系,比什么三国鼎立,又要复杂一点。
我们来到青河镇两年后,大哥就到外地上初中去了,属66届。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对自己被划为黑五类而一直受到压制不满,在学校贴出了第一张大字报。(顺便说一下,1978年初我上大学不久,在校园里也糊过平生唯一的一张大字报,此是后话不提。)红卫兵全国串连时,他去过成都,重庆等地,但是由于受母亲的节制,未能走出四川,不久就回到了小镇。他上学时有三个最要好的朋友,其中两个是我们公社农村的,一个是他们学校附近的。回来后,他有时和同学在一起,但多数时间在家和我们几个小兄弟厮混。
大哥喜欢看书,大约受他的影响,我也爱看书。我们自己家里没什么书,除了《韶山日出东方红》和《欧阳海之歌》我看过多次印象较深外,还有一本关于达芬奇的书,让我很早就领略了《莫娜丽莎》永恒而又神秘的微笑。母亲订的《红旗》杂志等,仅偶尔翻之,看不大懂。大哥这时变得非常沉默寡言,学校老师常说他像大姑娘一样,金口难开。他交际不广,但有时能从朋友那里借到一些书。我也能从镇上的朋友和学校老师那里借到书,加上二哥的朋友,我们的借书网就宽了。到72年我离开小镇为止,五六十年代出的小说我们差不多都看过。现在所谓“红色经典”里的每一本书我都喜欢,其中尤以《前驱》,《林海雪原》,《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引人入胜。书中那些英雄朴实而又崇高,令我钦敬不已,在心里打下了深刻的英雄主义印记,以至后来对那些流行武侠小说里的打打杀杀,争强斗狠完全提不起兴趣。当然很多书我都是被故事情节所吸引,不懂得它们背后的深意,像《六十年的变迁》,《创业史》,《我的前半生》等等。
大哥能借到的书不多,却有零花钱,可以自己买书。他买过的几本书都是鲁迅的杂文集,记得有《伪自由书》,《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且介亭杂文末编》。我到了无书可读的时候,也看这些书。刚开始感觉句子很奇怪,很难看懂。但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看,时间长了,竟也懂一点,最后还真心喜欢上了先生的文章。这可算是大哥给我的一个终身的影响。后来语文课本里常有鲁迅的文章,对我来说已是轻车熟路。1982,人民文学出版社出《鲁迅全集》时,我刚大学毕业,囊中羞涩,但还是咬了咬牙,跑到新街口的新华书店,排出42元RMB,买下一套。这十六本书,沉甸甸的,一直随我搬迁,至今仍整齐地立在我的书架上。
书好看,但到底不能当饭吃。68年底,大哥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和镇上其他初中毕业生一样,就地在青江公社插了队。他去的生产队离小镇有约六里地,是一个既生产粮食,又有大片红橘柑和水密桃树的林场。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他的同学,姓陈,是镇上裁缝店店主的儿子。刚去时,没有知青专用住房,生产队队长把自己最好的一间房让出来,给大哥住。但这样到底不方便。过了几个月,生产队给他俩盖了新房,一排四间,他和陈各占两间。我们那里乡下的房子大多是土墙,草屋顶。即使这样,花的钱也不少。队长说,国家给知青每人补助的300元安家费,连办作料都不够,不足的,都是生产队填上。
大哥是个非常实诚,能吃苦耐劳的人。他被分在管林场的小组,主要任务是为果树剪枝,治虫,浇水,施肥,嫁接实验等,有时也要干其它农活。他很快适应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很少回家,也很少休息,工分挣的比一般农村青年还多。但是一个人既要上工,又要洗衣做饭,生活是很艰苦的。母亲很关心大哥的生活,经常要我们给他送吃的。学校伙食团加餐,母亲总要多订一份,让我和二哥连夜送到大哥那里,第二天早晨再赶回学校上课。大哥有一份自留地,可以种一些蔬菜杂粮。初时他没有足够的肥料,母亲又要我们抬肥料去支援他。我们那里是丘陵地带,出门就是山坡。我和二哥小小年纪,抬着随时可能淌出来的“肥料”走6里山路,难度可不小。
后来大哥养了一头猪,我们的事情就更多了,有时既要在放学后为他打猪草,还要把猪草送到他那里,与自留地里种的青饲料混合,砍碎后再煮成猪食喂猪。不过这样一来,肥料的问题差不多就解决了。猪养肥后(其实我们养得不太肥,缺玉米等硬饲料),被送到了镇上的屠宰场,而我们也得到了一半的返销肉,很吃了一段时间。另外大哥还养过一条狗,其结果我就不说了。大哥生产队分了东西,像猪肉,水果等,他也会送回家来。暑假时,我和二哥还要分别到大哥那里住二十几天,为他做家务。这时大哥的脾气变得很坏,若我们做的事不如他的意,便常挨他的骂。不过我由此学会了做很多事情,也学会了吃苦,为以后自己单独插队打下基础。
在大哥那里也有开心的时候。记得有一次,轮到大哥和另一个老农晚上守夜,看护桃林,他带上我一起,睡在山上的草棚里。此时正是水密桃成熟的季节,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老农说,去摸两个吧。大哥说,好。他们出去不久就用布巾拎了一兜桃子回来,捏上去软软的。我们也不洗,用布巾擦了擦,就大吃起来。这一次,算是我水密桃吃得最痛快的一次。严格说起来,这算得是监守自盗。但我大哥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若他也参与,想必所有守夜人无不参与。或者可以换个说法,这是他们守夜辛苦,自己犒劳自己吧,至少他们没有往家拿。
大哥到了农村不久,父亲联系上了他在县城里的一个侄子,并得知他岳父过去是少林武功高手。于是,父亲要大哥去拜师习武,大哥自是欢喜异常。县城离我们小镇有二十里路,大哥拜师那天我们都去了。师傅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瘦长的身段,蓄着白胡子,看上去仙风道骨,举手投足,确实很有武者的风范。他先吹了一番过去替谁谁谁当保镖的辉煌经历,又说起文革开始时他当教师的女儿女婿遭众人围攻时,为他们挡了多少扁担。然后,为了证明自己依然身手不凡,要大哥和他用拳头在桌子上对顶,看谁力量大。那时大哥身强力壮,但我们看到他确实不敌师傅。不过我心里想,对于一个武林高手,这又何足挂齿。后来,师傅就把大哥领到后院,教了他一套简单的拳路。从此大哥每隔十天,就到县城去接受一次师傅的教练,同时每次也带上一点挂面鸡蛋什么的,孝敬师傅。据说那时他师傅正式收徒很少,而且都是秘密地。大哥由此还结识了一些师兄,其中几个颇有传奇故事,我们都暗自引以为荣,但从未对外人说起过。大哥为了练基本功,还请人打造了一个重49斤的石锁,天天早晨起来,在洒尿之前,单手将石锁举起N次。
练功当然好,但也不能练出一个美好的前途。70,71年起,开始有知青因招工招生返城,大哥却一点希望也没有。一是那时母亲仍在靠边站的状态,二是我们本身家庭成分不好,历史复杂。后来几年,招生是推荐与选拔相结合。大哥和他一个要好的同学曾到公社大院参加过一次大学招生考试,他说他俩肯定是位列前茅。但结果都未入选。72年,我们离开青河镇后,大哥的处景更为严峻。此前生产队队长有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大哥,大哥未同意,队长显然不满。队长是大好人,我们是知道的,但要他为推荐大哥出力,就难指望了。不过,此时公社管知青的干部,与学校的一个老师是一派的,关系极好。因此母亲通过她做工作,再加上父亲去松潘出差,为那个干部弄了一方木料,最后才在74年将大哥推荐选拔上了一个农学院。
大哥学的是土壤学,师从一个当时很有名的土壤学家,可惜后来并未在这方面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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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很少回忆以前的事?比较没心没肺。
现在就开始!
有一次我问某人,有没有过去的一段日子,你很想回去?
某人说,有吧,总有一段这样的日子。。。
我说,我没有,再好的经历过了也就过去了。。。
某人赶快说,那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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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心态更年轻
看完后居然已经这么多人了,唉,以后先占地方再看。呵呵
你想过这样儿的问题吗
http://www.talkcc.org/article/1126676
其实一个人爱回忆之时,就是他开始慢慢变老的开始。因为好奇心已经渐渐淡去了。
我当时的思想就逐渐从你家群众的想法后来变成你的想法,过去也就过去了,回忆只是有时为了让自己高兴一下。
我是乐观主义者。好的还在后面儿呢。
一想不对,该说点好听的,正想到这句,就被你抢了。还是年轻好呵,脑子快,手也快。
但还是珍惜它,写下来就不回忘了。
采薇什么都早,所以还很年轻。
我也是老三,大哥比我大9岁呢。,有空我也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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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打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