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奶粉事件想到的闲言碎语 -- 神仙驴

俺最近在原始社会徘徊，刚刚才恢复供水供电，就更不必提上网了。这次奶粉事件闹得很大，有几个犄角旮旯的方面注意的人可能不多，俺凭自己的记忆和理解稍微提一下。

质检部门是个有趣的部门。这次网上太多的人大骂质检，不错，该骂，不过他们也有苦衷。最早的质检—或者该说是质监部门，起的是《焦点访谈》的作用，即监督作用。有印象的有当时轰轰烈烈的“中国质量万里行”等。作为国家机器一部分的质监系统，不必为企业的质量问题负太多的责任—只要能查出企业有质量问题就可以了。质监局的热情也搞。到后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质监部门职能不再仅仅是抽查举报不合格产品，而且要为企业的质量问题负责了，这问题也就来了。一个是人手不够：某大省质监系统职工5000人，但省内企业仅个体私营者就达50万户，简单平摊下来也要一人100家，全摊开查显然不可能，这才有了后面的免检等规制。一个是财政缺口：这个是普遍矛盾，说中国政府富，这得分地方分层次，这富也是从不少机关缴上去的，更不必说各单位的小金库。上面没钱，你自己想办法挣，还有摊派任务，怎么办，自己“创收”，可这创收就转嫁到企业老百姓头上了，再像药监，这方面问题就更大。人、钱之外，质监面临的更大问题是地方保护主义和本位主义。之前各级质监部门直属本地政府，虽然有上级质监部门进行业务指导，但人事财权全由地方政府一手把控，向谁看齐自然不用多说。中国地方基层政府有自己的难处，但主要还是得挣钱，对于本土的土特产们自然要大力扶持，即使是有缺陷的丑闺女，也是自家欢喜自家爱。地方政府明令质监部门扮猫头鹰的例子不少，当然不只质监，工商等部门对外来产品的欺凌也不在话下。这事你不放，质监局长这个位置自然有别人来做。所以在地方难。后来有了办法，当然你得知道，部门或地方进行改革的阻力总是太大因而步伐通常快不了的，这办法叫垂直管理。所谓垂直管理，就是原先的上级业务指导部门统一管理该地方部门的人事财务，与地方政府的关系从从属变为合作。这样一来，地方政府拖后腿的现象就大大好转了。当然，全盘上缴质监权利也有难处，所以这垂直管理是“省以下”，也就是说，国家质检总局跟省级质监部门关系不变，但省质监局一统省以内的地方质监部门的人事财权。地方质监局长的乌纱帽不用担心地方首长摘了，当然对质监工作的开展有很多好处。

不过地方上，很多地方政府的视野太小，往往图一时之利而贻害大局，质监系统有时也无可奈何。记得几年前，山东“龙口粉丝”有毒事件吧。当时查出大批挂有龙口粉丝标牌的产品被检含毒，甚至造成大洋彼岸的俺也见不到超市里的龙口粉丝。千夫所指之下，产品所在地山东烟台的地方领导人也只好自吞苦果。说自吞苦果没错，因为有毒的粉丝其实只是当地小作坊冒用了著名的“龙口粉丝”品牌所自制的产品而已。这个问题早被质监部门指出，但烟台领导人不采纳，因为这个现象在当时属于普遍现象，太多小作坊的去路财路都构成了当地政府睁一眼闭一眼的原因。发达地市跟你省质监局平级，多打几个哈哈你也没太多办法，这也是许多质监部门的无奈。结果出了事，板子还是挨在所涉质监部门身上。这次三鹿奶粉我一开始以为又是这般的旧戏重演，后来看还不是。

这次我看不少呼声大骂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的，我看这位局长也可怜。说实在话，中国那么大，企业那么多，又在转型期，质量问题只多不少，质监系统有自身的问题，但这位局长俺还是给以支持和同情的。但他非质检系统出身，是质检总局两个前身之一—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局长，对产品质量专业而言是半路出家。由于是省以下垂直管理，问责其实问不到他身上，河北省质监局当然是没跑了。对于企业本身而言，市属企业当然是市里负责，省属企业就是省政府负责了。所以我们才看到石家庄市市长免职，没办法，三鹿是他直接管理的。很多人对免检制度大加指摘，唉，怎么说，这个制度的初衷是好的，一个是打破地方保护主义，一个是培养企业的信用度。这个制度被废掉了，反应了一个现实，中国企业的信用制度的建设，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食品的免检的确有很大漏洞啊，这次这么多免检产品都出现问题，的确不能指望厂家能自己监督自己。很需要质检局的监督，但质检局很长时间的确没有负起应负的责任，基本上食品安全出啥事都是事后补救，没有起到事前控制的作用。

一旦出现一只老鼠，无疑打击一大片。

如您所说，地方质检局都听命于地方政府，除了国家质检局没有地方保护主义倾向，地方质检局基本上也就是摆设了吧，垂直管理之后，效果如何？

真是任重道远。

奶粉中使用化工原料事情不可谓不严重，而且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如果国家质监部门有自己的苦衷，说的有道理的咱也不能够否认，他们有自己的苦衷，企业也有自己的苦衷，小小的受害者自然也有，大人给他们东西吃他们分辨不出来啊。该怪谁呢？总不能够大家都有苦衷，转型期忍忍就算了？

另外，（省以下）垂直管理前后，我想效果肯定还是好的，但这也只是我的想象，现无法找到数字支持。地方质监局当然不是摆设，他们从完全被同级政府控制的状态下摆脱出来，哪怕只是摆脱出来一部分，都有很积极的意义。但你抓得太紧，又势必会影响当地政府发展经济的积极性，呵呵，听着搞笑，却是事实。

事前控制的难度大，现在取消免检，应当是质监局全天候检查才是，但是这样的话，人口编制需扩大10倍甚至100倍编制（想想主帖里说的质监局编制与企业数量关系）。这样的人、财缺口使得这样的解决办法成为不现实。

我长期以来的观点是，中国很多问题是出在是否做到“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上。给“不感冒”网友的回帖里，提到单依靠质监系统增加工作量是不行的。回头看质监局给了名牌免检的“免死金牌”，从而能够腾出更多的精力放到其他重大事项上，我不认为错，是企业自身没有达到所需要的重视程度，credits太低了。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说错仅在企业方面。

如果真能做到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当然很多就不再成为问题。怎么做到这一点，不是单单一个免检制度或质检系统的问题，更是全社会的问题。你当初为发展经济捞第一桶金而去走私等等而得到默许的时候，种子就已经生根发芽了。对于中国要建设成为真正法治社会的口号，我是一万个赞成，但从现实中讲，真正实现到这一地步，我承认，很难很难，真得是很长时间的过程。

花一个。

出这么大事，各级质检局应该也有压力，不出事怎么都好说，一旦出事，再地方保护主义，也很难救回来。

现在来看，企业在利润和社会责任面前往往选择前者，急功近利。

质检局的编制的确是个大问题，不能派人天天去查，厂厂都查，还真难啊。

很难很难，真的是很长时间的过程。

在这个体制下，单纯问责一个人或部门确实意义不大

所有商品检验都归它管，怎么可能管得过来呢？在北美，食品和药品归FDA管，汽车归DOT管，电气、运动器材、玩具ASA/CSA管，其他行业还有自己的质监。免检是不每批检验，但抽查肯定是有的。中国的免检就不抽查了？那太不可思议了。

质监应该是全国性的机构，统一标准和测试手段，也减少地方保护主义。

应该是两论（摸论与猫论）之一：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摸论是说摸着石头过河。

闲话，都搞了三十年改革了，总不能还靠猫和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