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今年带的尼泊尔实习生 -- dfindy
人事部一连三个电子邮件, 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应招我们部门实习生的简历, 一个前房地产中介公司经理, 一个摩门教青年, 还有个看名字是个外国人, 匆匆读过第一段, "曾担任X州大学尼泊尔学生社团负责人...", 往下一点没看, 直接回复人事部, I will pass this one.
今年年初时, 邻城X州大学材料工程系一个叫什么什么列夫的教授主动联系我们公司, 希望与我们合作, 找一些合适的课题作为他的某门课程的实践部分. 他的请求三转两转传到我们部门, 我当时正在策划某项比较大的新工艺新材料的研究, 其中有一部分涉及金属材料分析, 我们部门主要是学机械学电子的出身, 材料科学方面比较弱, 学校方面如果能有所帮助那自然是件好事.
于是合作开始, 什么什么列夫教授有四个学生选了我们这个课题, 师徒五人每周四和我们碰头一次. 我这个项目的重头实验要七八月份才开始, 那时候他的这门课程将已经结束, 我于是决定把去年已经完成的一个前期试验的东西拿出来, 让他的学生们重新分析一遍, 这要求实在是不高, 我心里希望列夫教授通过这次"不必要的研究"自己能熟悉我们的项目, 等到秋季开学时他的下一期学生能真正帮上点忙.
学生四个人中一个是秃头闪亮的黝黑亚洲小伙, 说话有些结巴, 但说出的东西要比另外三位有水平, 小伙来自尼泊尔, 名字一长串, 他日常就取前三个字母Tri, 这就是本文主角. 第二个年纪长些, 矮个, 很典型的拉美人形象, 此人口中出来的东西全是些不着边儿的没什么幽默感的笑话, 那几个月间我们碰头几次, 我就没印象他说过什么与研究相关的话.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 此人实际来自中东, 应该是阿拉伯人, 但不知为何他的言谈举止太像拉美人了, 让我怀疑难倒是911后美国特殊时期某些阿拉伯人的自我保护行为. 第三个又是来自尼泊尔, 矮矮的挺缺自信心的样子, 英语不大好话也不多, 总是挂着副笑脸躲在别人后面. 第四位是个本土白男, 很健谈, 头一次开会后我就知道他大致是什么样的人了, 因为工作中这种人实在见得太多, 就是那种很善于把别人意见总结成自己创见的人, 开会喜作总结, 团队行动坚持要听他的那种.
越写越多, 看来一次写不完, 索性多写点, 相关的细节都包括在内. 我笔下对这四个学生都不客气, 并非是我学忘情老弟文笔, 看人缺点入木三分, 后来的发展证明这些人实在是水平太差, 远远够不上工科四年级学生标准. 水平差的原因有二, 其一是这个大学本身, 他们所在的是个农业州, 学校除个别系外整体水平欠佳, 一般的州立大学每学期学费在七千到九千美元间, 他们学校是五千出头, 还是刚涨的, 这是为什么这里这么多尼泊尔留学生的原因, 差不多是全美正规学校中最便宜的了. 水平低原因之二是他们的材料工程系又是工学院里的垃圾, 这是列夫教授学期结束时和我聊天自己提起的, 列夫教授是保加利亚人, 刚到这个大学不久, 他说他们系专接读别的系读不下去的学生, 列夫教授雄心壮志, 要和另外一个新来的教授一道提高他们材料系的声望.
分析项目的过程就不细说了, 我预料他们师徒对这个研究方向没什么基础, 特地花时间找出些很相关的研究论文, 我一再强调对最后结果没有硬性要求, 反正都是已经分析过的东西, 我告诉他们动手以前要花时间读懂论文, 但显然最后读了论文的只有Tri一个人, 而且显然他也只得了些皮毛. 我让他们读的另外的东西是前期实验的总结报告, 我在里面详细写出研究的背景, 实验的设置, 各个实验元素的选定等东西, 还有最后结果, 开会时我邀请他们对前期实验提问题, 结果一个问题没有, 显然没人认真读. 整个就是学期的前三分之二时间什么都没做, 最后交报告前一个月几个人拿了些多余试验样本放到加速老化试验舱里三个星期, 然后拿出来在我们实验室里做微切片样品准备. 后来我看他们的课程报告, 显然他们认为微切片样品准备mico-sectioning是件了不起的工程, 每个人都挺详细地写了我做了注模他做了打磨, 谁谁又做了细磨之类. 实际上样品准备是个熟练工的活, 我们实验室的样品准备一直由一个前车行销售来做, 他连个技术员的头衔都没有. 至于我事前寄予厚望的金属分析简直就是笑话, 其中两个人报告中的分析根本就是门外汉水平, 描述的东西和选辞用句一点不像大学工科里学了三年半的样子. 后来看本土男的报告还算凑合, 虽然分析的实质内容基本是错的和不相关的, 但最少专业用语和观察的领域还算是进了门, 当时我还想, 列夫教授对本土男意见很大, 说他成事不足天天捣乱, 可人家还是有点水平的. 稍后再看Tri的报告就明白列夫教授的意见了, 那本土男就是从头到尾一大抄, 肆无忌惮地抄, 毫不掩饰地抄.
列夫教授跟我聊天时说, 这本土男是学生会的主席之类的干部, 交报告前几星期大家不得不开始实际工作时本土男到教授办公室, 说代表X州大学本科生学生会正式抗议教授给出不现实的课程要求, 列夫教授说, 你不代表X州大学本科生, 你代表X州大学抱怨生, you represent the whining students of X university.
后来Tri告诉我, 本土男现在华盛顿D.C, 联邦专利局高就.
一次写不完, 铁牛放出.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后来Tri告诉我, 本土男现在华盛顿D.C, 联邦专利局员工.
呵呵，这本土男的经历特像爱因斯坦没发迹那会儿。别最后又从专利局里跑出一最伟大的民科。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曾经碰到过一位这样的法国白男，最后大家几乎大打出手！真是很难忘的经历，从此以后老远见到此类型男，都要胃痛。。。
教授们也很头疼，要是自由分组的话，肯定中国人一组，拉美人一组……所以他们就先把组分好，有意见保留，上诉无效。。。
最不喜欢跟印度人/孟加拉人/巴基斯坦人一组，合作过四五次，完全没有好印象，虽然不至于到“我奶奶去世了”这种地步，“我弟弟住院了”还是听到过两次的……
所以要说sterotyping也不是完全木理由的哇……
我们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公立本科……
组里是1个上海MM,1个泰国MM(很有特点，大美女，混血，跆拳道亚运银牌），还有1个印度MM,1个西班牙帅哥。
开始是对这个西班牙仁兄报了希望。结果人家倒是没说奶奶过世。经常说他进局子喝茶了。原来此兄业余时间兼做夜总会保镖。那个上海MM，唉。“哀其不幸，怒其 不争”反正这两位基本在组里的任务就是在Paperwork上署个名字而已。最后毕业时两人都FAIL掉了。
最后的结果是，我做了一半的Groupwork，印度和泰国MM做了另一半。
还真没见过一个不能吹的；不过有些干活也还不错
上文说到本土男去了华盛顿联邦专利局，Tri后来又告诉我那个水平最低的什么都不会干的中东男被波音招了去，Tri提到这事时是一个多月前他结束实习前不久，那时他正在四处奔波找工作，心里对中东男顺利被聘波音一事十分愤然。我心里也觉得这事实在荒唐，象命运给大家开的玩笑，波音要是有心培养中东男做海外技术服务还说得过去，要是把他放到西雅图作工程师设计制造飞机那真是让人不知怎么评论.
春季学期结束，列夫教授跟我和部门经理开会定下学期的计划。我的重头实验六七月份开始，我真心期待材料系的学生们这次会有所建树，列夫教授认为Tri会给我们很大帮助，他建议Tri一半时间帮我做实验，一半时间辅导下个项目组的学生。教授说Tri虽然只是大四本科，但他的科研能力接近研究生水平，教授说Tri以一个本科生的资历争取到了工学院研究资助, 独立进行我们这个领域某工艺新材料的研究, 也就是说他全权支配研究经费， 是个少有的人才。会议之后我和部门经理申请到了实习生名额，一周以后Tri正式到我们组上班。我们公司生意不错发展很快, 各部门一直在招人, 绝大部分实习生都有机会转成正式职位, 当时我们对Tri也是这个期望.
Tri上班之后的第二天, 工程部的另一位经理找我谈话, 劈头就问听说新来的实习生工作很成问题, 问我意见如何, 我说人家才来一天半, 这么下结论太早了吧. 这件事的背景也挺简单, Tri主要帮我做项目, 但那两天我们组另外一人很忙, 经理就吩咐Tri去帮忙。我后来问那个同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事说没见过这么交流困难的人，给他派活他倒是很热情地去做, 可是他不耐烦听任何背景介绍, 问题是什么, 内部客户是那些人, 以前做了些什么, 解决问题的标准是什么, 给他派活的人的建议, 统统不想听, 同事介绍问题时很注意到Tri的不耐烦受折磨的表情.
很快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开始几个星期我们在等新的老化试验舱, 能做的事我以前都做好了, 好像部队冲锋前的等待, 除了看地图就是对表. 我拿出很详细的实验计划让他读, 还有前期试验总结和其他公司学校的研究报告, 春季他当学生时没时间读, 现在坐在办公室读每小时还拿十几美元, 这回该可以了吧.
其实对Tri来说这段读实验计划的时间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我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设备投资二十多万，设计和定做实验专用电路板加上实验专用芯片又是两万多的支出，我自己在上面花的心血也很多，实验计划虽然只有四页纸，那可是浓缩精华字字黄金。别的公司和高校在这领域的报告我读了不少，我的实验设计虽然深度稍差点，但研究比较的工艺因素要比一般的研究报告广很多，现在我的实验完成了60%，还真有别人没有提过的重要发现。我设计实验时就在想日后要是花功夫研磨文字，我在行业杂志发表论文应该很有可能，时间是个问题，所以我一开始时是有认真教Tri，实验成功后两人合作论文的想法。我没问过Tri在他们学院自己揽的研究项目细节，但从项目名称上看，和我的这个实验完全是在同一领域，鉴于Tri只是一个四年级本科生，以前对这领域完全没有接触，他若能把我的试验计划读透，再跟我探讨几次，那对他自己的研究帮助会很大。
结果是深深的失望。这孩子琢磨自己的事时可能是天才, 让他去学习别人了解新情况他近似弱智. 新设备进来安装调试做程序等等后面会有故事, 跳过一下讲试验正式开始一切稳定以后, 我给Tri分配的工作是记录数据, 一两天后我问他情况, 回答一切正常, 我问数据在哪, 回答迄今还没有缺陷发生所以没有数据, 我问如果缺陷发生数据该怎么纪录, 192个电路组, 如何从惠普(习惯了, 应该叫Agilent)数据采集器的读数马上反追到具体某个电路? 试验一共有二十四组不同参数组合, 如何把缺陷数据显示出来以反映出不同参数组合对结果的不同影响程度?
人家孩子是天才, 自视很高, 我提出问题后给他两天时间希望他能设计出数据纪录表格和简明示意图出来, 实际上如果他认真读我的试验计划, 读懂后将里面的参数组合table稍微修改一下, 加上若干行空白留纪录数据用和文字备注, 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当然他若是弄懂试验计划自己设计出格式来更好, 总之不是件很难的事. 两天过后他交出的东西很不像样, 我只好一笔一划地教他划出table来, 小伙子这时的表情自然可想而出, 脸红, 咬牙, 运气，沉默. 我知道这么做他难受, 我自己也不喜欢这么做, 但当时的出发点还是想教他帮他, 不象后来对他彻底死了心, 找出些他能做的简单的重复性工作让他做, 除此以外就是上午打招呼下午再见.
时间没过多久，对Tri的负面反馈从各方面源源而来。 有一天我在实验室里看到些很丑陋的微切片样本, 从上到下满是气泡, 葡萄串一般, 完全遮盖了样品本身, 几个样本高矮不齐, 有的圆柱体边缘有大大的豁口, 显然是注模固化过程中过热, 我问实验室工人这样品是谁准备的? 回答是除了Tri还能有谁? 工人说昨天某个工程师交给他电路板让他做样本, 工人最近有些忙, 俩人于是商量具体交活日期, 这时Tri自告奋勇, 说自己会做样本, 大包大揽, 结果就是今天的丑陋气泡柱们。实验室里没别人，那工人跟我多说了几句，说这个实习生对我们工人极其不尊重，盛气凌人，工人说这是我们几个跟他打过交道的工人的一致看法。
难以思议，美国不是个阶级社会，有资格盛气凌人那得做到很高级别，你个新来的实习生什么还都没学会，有什么资格摆出人上人的架子？ 何况你还是个外国人，而且还来自第三世界的第三世界。
恭喜：你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话说...俺以后毕业了干脆去米国找工作得了...
在企业做事的致命伤
谢谢！
回头我要找实习时候的老板问问实话我到底干得咋样态度如何怎样改进……有很多东西也是人手把手地教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