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西域,不只是传说 之一初开玉门 第一章 序幕 -- 阳光不锈
第一章序幕
序幕之“凿孔”之旅
西出玉门、阳关便是西域。天山飞雪,峰顶雪莲,茫茫大漠,这个武侠小说中的习武圣地,这个我们今天无比熟悉的地方,对于张骞和他的使团却是一片未知的神秘。他们所要寻找的是在那茫茫的草原背后不知所在的大月氏。唯一知道的就是向西,再向西, 这片土地离中原太遥远了。
西部,对于那个时代的人们意味着什么?荒凉?愚昧?或者根本就没有进入他们的视野。东部,广博富饶的中原大地才是他们向往的地方,才是他们施展抱负的舞台。只有喜好征伐,游历四方的穆天子见识过西王母,游历到葱岭,即今帕米尔高原。等到始皇帝平定天下,最西也不过甘肃临洮。
建元三年张骞辞别汉武帝,带领他的使团出长安西行。
联结月氏、夹击匈奴, 这是武帝赋予张骞的使命。恐怕也是张骞及其百余名兄弟的心愿。自高祖以来,几十年了,匈奴就像一座大山,横在汉朝的面前,压在汉人的心头。寻找匈奴的死对头月氏,联合对抗强敌,正是题中之议。
出陇西,晓行夜宿,不一日终于到了匈奴地界。是的,匈奴地界。匈奴兴起於蒙古高原,月氏则栖息于东起今祁连山以北,西抵今天山、阿尔泰山东端的广大地区。同为游牧部族,必有碰撞。冒顿率领匈奴大举西进,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将月氏逐出故地。现在,月氏应在匈奴的西北。要想找到月氏,必须通过匈奴的领地。
匈奴人有理由愤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军臣单于是懂得这个道理的。至于友好通商使节的借口更是低估了单于的智商。没收所携带的财产,随从人员分配给各部为奴。
愤怒归愤怒,单于并没有十分在意。作为草原的主人,东挡西杀,所向披靡,已经没有对手了。汉廷不也是在和亲进贡吗?一个、两个汉人能起什么作用?在茫茫的草原上也许都无法生存。大月氏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即使张骞找到他们,大月氏又能怎麽样?
张骞在单于庭一定见过中行说。也许正是这个阉人的建议,单于决定给张骞成个家。用家庭的温暖消磨他的意志,时间长了就什么都忘了。有了妻儿,就有了牵挂,就有了割舍不了的东西。就在这生活吧,张骞。广阔的草原,自由自在,天是那么的蓝,草是那么的绿。做个匈奴人有什么不好。
时间长了,单于也许倒真地把张骞忘了。对于单于来说,这毕竟是一件小事。虽然它说明汉廷有了新的企图,但实在算不了什么。而且,这几年,单于事儿太多。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总是那么桀骜不驯,势力还越来越大。太子于单就相形见绌。真是---不好办。元光二年,单于还险些着了汉武帝的道,差点被伏击于马邑。和亲自然是结束了,虽然还可以通过关市互通有无,但是双方都知道虚妄的和平过去了。开战,是唯一的未来。
一晃滞留匈奴已经数年。张骞由一个汉中大汉变成了匈奴人,说着匈奴的语言,穿着匈奴的衣服,吃着匈奴的食物。如果不是手中还时常拿着汉使的节杖,谁还能认出他张骞?草原民族是敬重英雄的,孔武有力,生性豁达,仗义重信的张骞,到哪里都是老大,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况且,随着时间的推逝,匈奴的看管也不那么严密了,也许淳朴的匈奴人早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随着逐水草而居的部落,张骞几乎走遍了大草原。随他而来的一百多汉家儿郎大多已不知下落,只有堂邑父还能时常见面。家庭确实是温暖的,寒冷孤寂的草原之夜有妻儿做伴,抵消了几多缕缕乡愁。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张骞心中的火种也一天天的燃烧,那是节杖代表的王命,也是张骞心中的梦。张骞一定听说了马驿之战,虽然这是一个破产的故事。隔着虚空,他仿佛看到了皇帝陛下那期待的目光;听到了皇帝陛下那喃喃的自语:张骞,你在哪里?
走,无时无刻不在张骞心头。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当再次游牧到匈奴西部的时候,机会来了。孩子大了也可以远行了。这里据说离大宛很近。
再见了,大单于,谢谢你的款待!
对不起了,弟兄们,愿你们各自好运!
走,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带着老婆孩子,张骞与堂邑父毅然西行。数十日后,到达大宛。在大宛国的帮助下,经康居达到日思夜想的大月氏。
呈现在张骞面前的大月氏, 让他喜出望外。大月氏看起来十分强大,月氏人十分富有而强悍。根本不象被匈奴人打的四下逃命的弱旅。这不正是皇帝陛下所期望的盟友吗?大月氏是同匈奴一样的游牧部落,想当年也是控弦武士十几万的强势部落。自被匈奴击败以后,一路向西进行迁徙,先是赶走了在伊犁河附近的塞人,然后征服了大夏国,并在阿姆河以北建立王庭。现在是沃野千里,国泰民安。
可是,见过女王之后,张骞却如坠冰窖。月氏人对汉朝夹击匈奴的建议毫无兴趣。
快意恩仇固然让人热血沸腾,可眼前的奢华与安定更让人难舍难分。东归虽然令人神往,可东归又为了什么?东归的好处现在已经都有了。况且,即使击败了匈奴又能得到什么,还不是要面对也许更加强大的汉朝。而且,张骞一行并没有给月氏人提供多少可信度,说是使节,更像乞丐。
张骞在大月氏滞留年余。月氏人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张骞是游山玩水体察风俗,外加勤学外语。下次来就不需要通译了,还是自助来的爽快。
天山雪溶了,月氏人不东归,张骞该东归了。由大宛回汉朝有南北二道,取北道,越过葱岭,抵达疏勒後,沿天山南麓东归,则不可避免的又要过境匈奴;取南道,沿昆仑山北麓东归,或有可能从羌人的领地通过。
此时的羌人也已经被匈奴人征服了,张骞一行又羊落虎口。
这一次,单于并没有接见张骞。军臣单于正忙于更重要的事情。这是元朔二年,一件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卫青,李息出兵云中,击败楼烦王、白羊王,攻取河南地,朔方城开建。一举消除了匈奴对京师长安的威胁。
第二年,老迈的军臣单于终于走到人生的尽头,太子于单得立为新单于。于是,匈奴内乱,左谷蠡王击败于单自立,这就是伊稚斜单于。张骞也趁乱得以归国。而太子于单在投降汉朝几个月后,也追随他的老父而去。
十三年。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历经十三年的艰苦历程,张骞终于得以归国。出行时的百余人只有两人归来。这就是历史上称为“凿孔”之旅的张骞出塞。从此,西域的历史上迎来了汉家儿郎。
第二章 张腋断臂
张腋断臂之定略河西
巍峨的天山,富饶广阔的土地;奇特的城郭国家,风俗各异的土著居民,数不胜数的奇异特产;渴望通商的大宛,强大的大月氏,更远处的大夏;张骞所带回来的一切无不使汉武帝惊喜万分。
恰似在那荒凉的黑幕上打了一个孔,一束阳光冲了进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了。神秘产生的美感豁然呈现在汉武帝面前,呈现在国人面前。
唯一的遗憾是这一切都在匈奴的控制之下,匈奴在西边的日逐王设置了僮仆督尉专门管理西域各国。僮仆督尉驻节在焉耆,危须和尉黎等三地收税取富。而西域各国虽然幅员辽阔,却人口稀少,武力赢弱,在强大的匈奴面前虽受其苦,却也无之奈何。
大宛,安息这些国家国土广大,物产丰富;国民多是土著居民,风俗与汉家十分相似,尤其喜好汉家的物产,而且武力赢弱;在这些国家的北面就是大月氏,康居这样的强国,他们兵力强盛,但可以用赠送礼物,给予好处的办法,诱使他们来朝拜汉天子。如果能够广布恩德,用王道威服他们,使各族人民安居乐业,汉朝一定能阔地万里,使万民来归。张骞这番宏论一定使汉武帝这个中国历史上最有进取精神的帝王激动万分,征伐四夷,广布威德,汉朝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正当有所作为之时。
然而,这一切只是将来时。更现实的,如果控制了西域,就切断了匈奴的物质来源。作为游牧民族,匈奴的主要食物来源是牧养的各种牲畜,这种东西在那个时候无法储存,只能现吃现宰。养着不行吗?不行!四季轮回,牲畜是有时肥有时瘦,如果不趁肥的时候换点东西,瘦了就白养肥了;而且,如果风调雨顺,畜牲的数量增长非常之快,如果不能外销,增加牲畜就毫无意义。
这就是典型的出口拉动型经济,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由不得你。当然也有别的办法只进口不出口,就是单于现在的做法,具体手段就是抢。
每次和亲汉朝都赠送给匈奴锦衣,美食,腐败的匈奴上层已经开始享受汉朝生活方式了,是欲罢不能。中行说就苦口婆心的劝过单于,要艰苦朴素,不要被汉朝的锦衣美食所迷惑。
从来都是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况且,食、色性也,不是一、两句口号所能约束的了得。所以匈奴用他们的牲畜、皮革换取布匹﹑金﹑钱﹑米﹑药酒等生活必需品是必须的;而对于汉朝来说,虽然也需要匈奴的良马,但是经济自给自足,关市只是羁縻的一种手段而已。
关市和西域,匈奴只有这两个物资来源。
关市操之在我。自马驿之战以来,关市实际上名存实亡。之所以不正式关闭,就是一个诱饵。在靠近关市的地方往往会有匈奴人的临时聚居点。元光六年,汉军兵分四路出击匈奴,公孙贺出云中;李广出雁门;公孙敖出代郡;卫青出上谷。为什么是云中,雁门,代郡和上谷呢?这四地正是关市所在地。因此,此战又称关市之战。
而控制西域, 首先就要打通通往西域的道路,也就是要控制黄河以西的广大地区,包括河西走廊。河西地区夹在蒙古高原和青藏高原之间,环境独特,水草丰盛,使这里成为游牧民族的居住地,羌、月氏、乌孙和匈奴等许多民族都在这里生存和繁衍过。在这里,汉军的主要对手是以匈奴浑邪王和休屠王为主的几个大小部落。
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在车骑将军卫青消灭匈奴右贤王部以后,打通河西正式提到日程。
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那把利剑就是霍去病。
看一看霍去病的简历吧。
母亲:平阳公主府的女奴卫少儿
父亲:平阳县小吏霍仲孺 (并没有正式结婚)
名言:匈奴末灭,何以家为!
职业:军人
主要经历: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随大将军卫青出塞,号“票姚校尉”。他奉诏率领800精骑,远出大军数百里,斩首俘虏2028人,首战告捷,被封为冠军候。时年18岁。
元狩二年(前121年)春,一出河西,以骠骑将军领1万骑兵出陇西与匈奴交战,斩首俘虏8960级,俘获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等,缴获休屠王的祭天金人。
元狩二年(前121年)夏,二出河西斩首俘虏3万余级。
元狩二年(前121年)秋,河西受降,成为万户侯。
元狩四年(前119年),领5万骑兵出右北平2000余里,“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斩、获七万有四百四十三级”。为此,汉武帝设置大司马之职。令卫青和霍去病二人同时出任大司马,而且,二者秩禄完全相等。
元狩六年(前117年)九月,病逝。
这无疑是一份令所有将军都心生嫉妒的简历,也是一份永远不需要去找工作的简历。霍去病的一生是短暂的一生,也是光辉的一生。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目的:扫灭匈奴, 去病,去病,正是去匈奴之病。正是:
此人只合天上有,为破匈奴到凡尘,
战罢归来乘鹤去,只留余香在人间。
当然现在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必须留在人间。
张腋断臂之收复河套
洞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 张骞一走就是十三年。十三年,汉匈的斗争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尤其是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的河南地之战,彻底改变了汉朝被动挨打的局面,才有今天定略河西的可能。
在经过一系列试探性的小规模战役之后,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以车骑将军卫青为主将,汉军发动了河南地之战,目标直指匈奴楼烦王、白羊王两王。
所谓河南地,顾名思义就是黄河以南的地区,黄河九曲十八弯,在这个地方走了一个几字弯,就是现在黄河河套地区。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地区自古就是一块宝地。汉武帝看重的不是这块土地如何肥美,而是位置太重要了。
河南地就象一把尖刀悬在长安头上,武帝是不除不快。自匈奴占领河南地之后,汉朝皇帝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光顾甘泉宫了。没别的原因,距离太近了。夸张点说,单于的骑兵一撒欢就到了。而如果汉军夺回河南地,就可以从战略上把匈奴分成左右两部,彼此不能呼应。这正是双方此消彼长的战略节点。
驻守在河南地的是匈奴楼烦王、白羊王两王,人数不多,战斗力也一般。但是,如果从长安发兵直扑河南地不仅战略意图容易暴露,而且,匈奴两王也可以退守石门、高阙凭险据守,再加上匈奴在河套附近的高机动骑兵军团,汉军很可能未见其利反受其害。
正当汉武帝一筹莫展的时候,匈奴主力攻击上谷、渔阳给汉军创造了一个机会。按照单于的算计,汉军一定会驰援两地。而等到汉军主力到达的时候,匈奴的部队又不知道那里去了。
战争就像下棋一样,是双方智力的较量,一人十六颗子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在匈奴攻击上谷、渔阳的消息传来之后,汉武帝马上意识到攻取河南地的机会来了。一方面命令上谷、渔阳的汉军逐步抵抗,诱使匈奴继续南下,一方面命令卫青率领四万大军星夜向东驰援。
可是卫青的大军从云中出塞之后,掉头向西直扑高阙, 一举切断楼烦王、白羊王两王与匈奴单于庭的联系。此时卫青已经站在楼烦王、白羊王两王的后方了,剩下的问题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就像电视剧里描写的那样,匈奴一夕之间失去了卫青军团的去向。等到再找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汉军给匈奴人玩了一个漂亮的战略迂回,声东而击西。骑兵战术运用十分娴熟,这都归功于汉武帝找到的天才统帅卫青。卫青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家的骑奴,由于姐姐卫子夫得到汉武帝的宠幸才逐步进入军届。英雄莫问出处,耀眼的军功使这一切都黯然失色。
收复河南地之后,汉武帝随即做出了一个更有攻击性的举措:筑城。
张腋断臂之城彼朔方
出车彭彭,城彼朔方。汉军收复河套地区之后,中大夫主父偃就建议在河套地区筑城死守。这样不仅可以保住胜利的果实,免得汉军退后此地再次为匈奴所占;而且有了城郭的保护防守起来将更加容易,防守是最好的进攻就是这个道理;新城也会象利箭一样在战略上将匈奴一分为二,使匈奴感受到巨大的战略压力;河套本身更是沃野千里,管理好了必将成为一个新的粮仓,解决汉军继续北进的粮草问题。
筑城的诱惑是相当巨大。当年秦将蒙恬就曾经在此筑城以抵抗匈奴。
主父偃的建议不可避免的遭受了几乎所有大臣的反对,太不切实际了。钱谁出?谁去住? 现在政府财政已经捉襟见肘,筑城巨大的财政支出将使整个政府陷入财政困境。
正反两方是坚持不下。实际上这是对匈奴政策争论的延续,是战,是和?战,筑城是必然的;和,则另当别论了。虽然汉武帝内心十分赞同筑造新城,但是并没有使用行政手段强迫群臣接受,而是采取了一种更开放的形式:辩论。让筑城派的朱买臣挑战反对派的主将御史大夫公孙弘。话不说不透,道理不辩不明。一番唇枪舌剑之下,公孙弘是哑口无言。
元朔二年汉武帝派遣卫青的副手苏建主持修建朔方城。筑城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并不是豪强出钱,平民出力就可以轻易解决问题的。而且也不是简单的筑一座城,还要修缮当年蒙恬修建的防御要塞,依黄河建立一整套的防御体系。历时两年,出动民夫数十万,耗费银钱上千万,朔方城终于建成。可是汉武帝的口袋里也没什么钱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正是与匈奴开战之时。
虽说千金散去还复来,花完了我再赚,可是国家必须有稳定的财政收入才能保证正常运行,进而保证战争的花费。残酷的现实迫使汉武帝发掘新的财源。经过数年的考察,汉武帝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就是铁和盐。
汉朝自开国以来实行的一直是黄老之术,无为而治。市农工商都任由民间自由发展,政府只是收取少量的税款。虽然国家没有钱,有些人的钱却花不完,其中最有钱的就是盐、铁商人。汉武帝是看在眼里,一直看到红眼。到元狩四年(公元前119 年)终于采取了断然措施,任命大盐商东郭咸阳、大冶铁商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会同桑弘羊共同策划将盐铁事宜收回国有。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盐铁公营。
第二个办法说出来不大好听,就是卖官鬻爵。有钱人可以花钱买专门设置的郎官、买爵位,这也不是武帝的首创,文帝、景帝的时候都用过。为奖励军功,汉武帝新设了十一级武功爵。武功爵除了荣耀以外,还有很多实际用处,凭借爵位可以进入政府成为公务员,就此打开仕途之路;也可以抵罪。没打过仗的只要出钱也可以买到,但是也不是所有十一级武功爵都可以买到,八级以上的是不卖的。
为了弥补财政亏空,武帝还收回了铸币权。以前是各郡国都可以印钱,现在不行了只有中央可以印。在京师设置钱官专管铸币,除了严厉打击假币之外,还不惜工本铸造了防伪功能十分强大的五铢钱。一言以蔽之吧,为了筹钱,汉武帝是想尽了办法。
这是一段关于钱的插曲,还是回到朔方城。有人欢喜,有人忧愁。自从开始建筑朔方城匈奴人就不断捣乱。玩过三国志的同学们都知道,没有人会让敌对势力在他的家门前搞基建,哪怕是一个小小栅栏。主要的捣乱者就是匈奴右贤王。
张腋断臂之奔袭敌寨
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春汉武帝决定对匈奴发动新的攻势,以期解决匈奴对朔方城的袭扰。汉军兵分两路,分别从高阙和右北平出塞,兵马共计十余万。
汉军与匈奴战斗最大的问题不是汉军的战斗力不行,而是如何找到匈奴, 进而与之决战。茫茫草原对大多数汉军将领那是相当的陌生,进去之后路也找不到,水也找不到,更别说匈奴主力了。即使找到了也很难形成决战的事态,匈奴是合则战,不和则散。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所以经常看到的情形时是数万匈奴大军围攻数千汉军,而不是相反。
所以卫青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找到匈奴的主力,找到之后如何不让敌人溜之大吉。
草原民族虽然是逐水草而居,也不是一点规律都没有。春季在那里放牧,夏季在那里,冬季在那里, 都有一定的规矩。不是象没头的苍蝇似的四处乱闯。根据地域的不同有的实行三季营,有的实行四季营。所谓四季营就是春、夏、秋、冬四季,要进行四次大的迁移。一旦这个游牧路线确定以后,每年所走的路线轻易不会改变。为什么?匈奴取暖全靠牧养的各种动物的粪便,比如牛粪、羊粪什么的,走全新的路就没有办法解决取暖问题。所以正常情况下,小的调整可以,大的调整是不可能的。
了解了匈奴的生活习性,再找匈奴就比较容易了。瞎猫是碰不上死耗子的。卫青出兵的时候,对面的右贤王部正处在冬季营,到向阳背风,牧草保存较好的草场肯定能找到他们。这样的地方打开地图屈指可数。可以预料的是卫青在出兵之前就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至于找到敌人之后如何形成决战事态,最直接、最有效、最简单、最靠谱的办法就是把敌人堵在被窝里。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怎么样才能出其不意?那就是把不可能的变成可能的。那么,越离奇的、越不可思议的、越超越思维死角的想法,越有价值。不仅要超越敌人的思维,更重要的是要超越自己的思维。这就是所谓的谋略。
在农历朔月即将来临的时候,李息、张次公部从右北平出塞,向匈奴左贤王部攻击前进,这是此次行动的战略疑兵。为什么这个时候出兵哪?农历每个月的月底晚上都没有月亮,正是风高好放火,暗夜好杀人的时候。
同日,驻扎在朔方城的汉军主力从高阙次第出塞。主力是卫青亲率的三万精骑,高弩将军李沮,骑将军公孙贺和轻车将军李蔡等也各引所部随后跟进。卫青的主要打击对象就是游牧在匈奴右地的匈奴右贤王。右贤王是匈奴在西部的最高军政长官,他的大营距离高阙有六七百里。在当时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此前汉军从没有出塞这么远的纪录。
大军出塞后
张腋断臂之狼乳鸦哺
张骞在做什么哪?
从西域回来以后,张骞被封为太中大夫,一同归来的堂邑父被封为奉使君。太中大夫近似于皇帝的政策顾问,没有什么日常工作;奉使君也就是个荣誉称号吧。
元朔六年 (公元123年)张骞以校尉的身份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为大军指引路线、水源,因功被封为博望侯。两年以后,升为卫尉的张骞同李广从右北平出发,兵分两路出击左贤王。
张骞这是第一次独立领兵出征,结果是跚跚来迟,战斗快结束的时候才赶到战场。李广所部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逾期不至,这就是死罪,按律当斩。幸运的是按规定可以花钱买命,现在待业在家。
明白了汉武帝的目的之后,张骞不仅想起了乌孙国。
在冒顿单于时期,乌孙是匈奴西部的一个小国, 与大月氏同在祁连山和敦煌一带游牧。乌孙更靠西一些,大月氏更往东一些。那时候大月氏还很强盛,连匈奴都不放在眼里,自然没有功夫搭理乌孙。等到冒顿成为大单于以后,向东击败东胡,向西击败大月氏。大月氏就向西部收缩,与乌孙的矛盾就突出了。一来二去就乌孙就被大月氏消灭了,乌孙王也被杀了。这是汉文帝年间的事。
乌孙人还是很幸运的,在大月氏进攻乌孙的同时,单于派遣右贤王再次出击大月氏, 大月氏也再次被击败,继续向西迁徙。大部分乌孙人顺势就投奔到了匈奴。
当时,乌孙王有个孩子刚刚出生,老仆人布就抱着孩子跑出来。在逃亡的过程中,一个神话产生了。
据布就后来宣扬,在逃往匈奴途中,每当他给孩子找吃的回来的时候,就经常发现有一条母狼为他哺乳,有乌鸦叼着肉来喂养他。布就感到很震惊,以为他是真神化身。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乌孙王猎骄靡。
这种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是可能发生的。母狼也是母亲,尤其是失去幼仔的母狼,哺乳一个婴儿是可能的。报纸上不也有关于狼孩的报道吗?但是从逻辑上讲不大可能。孩子还刚生下来,带着孩子逃难。无论是找吃的也好,找水也好,一定是带在身边最安全,不可能有同狼单独接触的机会。
仔细一琢磨就会明白,其实哪有什么神助,可能是布就害怕有人加害猎骄靡,为延续乌孙王族一脉编了这个故事。况且,逃难的对象是匈奴,匈奴也不是慈善机构。有了这个神话最少可以保证匈奴不敢轻易加害猎骄靡。
很多游牧民族都有相似的传说,游牧民族以狼为图腾,很可能就起源于此。猎骄靡在匈奴部落长大,是天生异秉,强壮、勇猛,而又足智多谋。布就编的故事更使他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成了猎骄靡最好的保护伞。想必也成为猎骄靡强大的精神支柱。一个人要是有了精神力量,那就了不得了。再加上又是乌孙王之后,乌孙人都对他是敬爱有加。猎骄靡就是在这种氛围下长大的,自信心是暴强。
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不可避免地就会得到领导的赏识,和群众的拥护。等到猎骄靡长大之后,单于就让他统领原来的乌孙部众,也许是真有神助,居然屡立战功。这个时候,大月氏已经被老上单于赶到了西域,猎骄靡就自请报父仇,要出兵攻打大月氏。这个理由成立,但并不是猎骄靡的目的。
猎骄靡并不是久居人下的人,总想恢复独立的乌孙王国。一个身上有那么神秘光环的人,想要平庸也不行。想来一个被征服的民族在匈奴的地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复国不仅是猎骄靡的责任,也是乌孙人的梦想。
要独立就要离匈奴远一些,彻底脱离匈奴的羽翼。否则回到原先的游牧地最简单的,但是没意义。况且,已经回不去了,那里已经被匈奴浑邪、休屠二王占了。
对于猎骄靡的小算盘,单于是心知肚明,但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匈奴虽然不讲孝道,却讲仇恨。有仇不报非男儿。单于也想看一看猎骄靡有多大能耐。老上单于也是牛人,自信一切尽在掌控中。而且,派出一些部众听从猎骄靡的指挥,为猎骄靡助战。
猎骄靡的西征之路不是很轻松,但是达到了目的, 大月氏被赶到了更远的帕米尔高原上。自己也就势在西域建立了乌孙国,不再服从匈奴的管理。至于单于派来的部众也被猎骄靡轻易收复。所以,现在的乌孙人来源很杂,有乌孙人、匈奴人、大月氏人以及西域土著。这一点对理解乌孙今后内政的变迁很重要。
单于自然是很生气,后果也很严重。但是狼乳鸦哺的神话在匈奴民众之间流传很广,匈奴人多少有些怕猎骄靡。即使单于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取胜,而且老上单于不久就辞世而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军臣单于即位之后,双方发生过小规模的冲突,猎骄靡 是屡占上风。匈奴人更加相信传说中的神话,就不再前来寻隙。乌孙也继续奉匈奴为宗主,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张骞讲完乌孙国的故事之后,向汉武帝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张腋断臂之初识乌孙
张骞的建议就是把乌孙召回河西。
理由有两个:一个是游牧民族往往非常留恋故土,另一个是非常贪恋汉朝的各种好东西,其实这两个理由放在谁身上都行,通用性很强。
目的也有两个:斩断匈奴右臂,把匈奴封死在漠北;将西域纳入势力范围。
具体计划是先用利益,诸如:丝绸锦缎,金银玛瑙等等吧, 引诱乌孙国回河西故土;然后再施以美人计,结为秦晋之好。这样就可以就可以把乌孙拉上战车,斩断匈奴右臂,把匈奴封死在漠北。同时,搞定乌孙之后,西域各国也可以传檄而定。
张骞这就是在给自己找工作,也就是在忽悠汉武帝。待业在家的滋味是不好受的,这一点很多人都体验过;另一方面张骞也确实想再出西域,,为国家做点事。这个计划可行性比较差,寄希望于乌孙对故土的留恋和对财物的贪婪,完全没有成算。汉武帝怎能看不出来,但断臂匈奴的说法终究值得一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如果因此而搞定西域,对付匈奴就更有把握,毕竟连通西域控制匈奴的物资来源也是既定战略。
面对广大的西域,汉朝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何能把西域各国拉上自己的战车,汉武帝心里也没谱。西域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汉朝的时候共有三十六国。国家有大有小,有强有弱,大的很大,小得很小。各城郭国家就像点点珍珠一样镶嵌在一块一块的绿洲上。西域独特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在西域大国可以控制小国,奴役小国,却很难统一起来。否则,早有人做这件事了。这也无形中加大了汉朝联合西域的难度。
如果说张骞的建议有什么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他指出了一个方向:抓主要矛盾。如果汉朝能控制象乌孙这样的西域大国,汉朝就抓住了西域的牛鼻子。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 年)张骞二出西域,与前一次是大不相同。出使队伍是浩浩荡荡,带了老鼻子东西了。说白了,就是花钱去了。
张骞一行,从长安出发,经过河西走廊,出玉门关进入西域。然后,经姑师,沿天山东路就到了乌孙。
不出所料,张骞的建议没有得到猎骄靡的响应。猎骄靡的反映就是,你真能扯。
猎骄靡不愧是一代人杰,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是明白人。一眼就看出,这个建议对乌孙没有任何好处。迁回故土对猎骄靡没有任何吸引力。回去之后不说别的,夹在两强之间的日子能好受吗?
如果不是看在礼物的份上,猎骄靡都不愿意参拜张骞, 更不可能热情的款待。也就是见个面,握握手而已。如果这样张骞这个脸就丢大了。
作为大邦使节出国访问,所在国要车接车送,大礼参拜,好酒好菜。可是张骞在乌孙体验到了什么是傲慢。
虽然猎骄靡并不想长期雌伏于匈奴,但匈奴单于毕竟对他有养育之恩。而且,匈奴距离乌孙近,其强大也是领教过的;汉朝虽然据说很强大,而且打败过匈奴,毕竟耳听是虚。
猎骄靡虽然确实贪恋汉朝的财物,为了汉朝的赏赐可以向使节行大礼,但是这些财物同乌孙的前途比起来毕竟还是太轻了。
况且,乌孙国内也是一把乱麻。在猎骄靡的十几个儿子中大禄是最强悍,最有才能,可惜出生完了一点。虽然没当上太子,但早早自立。现在拥兵万余, 是乌孙的实力派人物。
太子虽然出生的早一点,但是去世的又太早一点。临终就请求猎骄靡立太孙军须靡为太子。虽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实际上是给老爸出了个难题。太子英年早逝,大禄应该是最合适的继任人选。现在太子提出这个要求,虽然不过分,却让猎骄靡左右为难。
毕竟人死为大,况且猎骄靡也很喜欢太孙,拒绝的话是很难所出口的,就在床前立太孙军须靡为新太子。这就引起握有兵权的大禄的不满, 也给乌孙的未来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是不是很像明初的永乐帝与建文帝叔侄?历史正是如此的巧合。现在乌孙实际上是一国三分,老王猎骄靡,军须靡与大禄各拥万余骑兵。所以,国内的政治现实并不允许采取迁回故土这么重大的举措。
从草原民族的生活习性来看,这种长途迁徙也不是很理想的举动。除非有天灾人祸,外敌入侵,牧民一旦习惯了牧场,就是故土难离。
哪里是家?能给你祥和生活的地方就是家。牧场的划分是靠实力自然形成的,乌孙现在的生活是靠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没有过硬的理由也无法说服民众。况且,祁连山也不是所有乌孙人的故乡。
通商是可以的,迁回故土是不可以的,结盟是要再考虑的。
张骞见结盟无望,就把副使们派往邻近大宛,大月氏,康居等国,大洒金钱,广交朋友。自己则于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带着数十位来汉朝探路的乌孙使者回国。次年,张骞去世。
张腋断臂之铁盐公营
张骞再次出使西域是在元狩四年,这是一个重要的年份。在这一年里至少发生了三件大事:张骞二出西域、盐铁公营和漠北大战。尤其是盐铁公营开创了中国官营事业的先驱。
汉朝在这一年采取盐铁公营与汉匈战争的事态是密不可分的。汉匈开展以来总体上匈奴是呈现节节败退的势头,但是任何势力都不会甘心退出历史舞台。自元朔六年以后,单于采取了一个战略性的举措,大踏步退却,将部队撤到了漠北。因为在这一年单于得到了一个汉朝通:赵信。
赵信原来就是匈奴人,投降汉朝后被封为翕侯。元朔六年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历史上管这一战叫漠南会战。就是在这一战赵信战败,又回归了匈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赵信还是汉朝通。赵信的归降使单于是大喜过望,立即任命赵信为二当家的, 并且把姐姐嫁给了赵信,结成牢固的革命友谊。
赵信也没有辜负单于的信任,就出了这么个主意。赵信的谋划看起来是不错。汉军要想攻击匈奴必须先经过近两千里的长途跋涉,汉军即使能够渡过大漠也必然会人困马乏。匈奴以逸待劳可以很轻易的击败汉军。
赵信的计策确实使汉朝很郁闷,越过大漠远击匈奴谈何容易。但是汉武帝避重就轻,挥师河西一举打通了与西域的联系,也使单于狠抓狂。眼睁睁看着河西纳入武帝的囊中,无法援救。距离限制了汉朝,也限制了单于。
到元狩四年的时候仗几乎打不下去了。能打的都打了,而匈奴的单于主力并没有遭到打击。再打就得穿越大漠,所需要的费用就会成几何数增长。孙子说:兴兵十万,日费千金,一点都不假。不说战争本身的费用,就是转运粮草的运输成本就大得惊人。千里转运粮草,大部分粮草都被运输的人在路上吃了,真正运到前线的微乎其微。当年通西南夷的时候,达到了“率十余钟致一石”。一钟等于六石多,也就是消费六十石才能运送一石到前线。
从汉朝的财政状况来看已经是不堪重负,打仗要花钱,战后抚恤要花钱,立功奖赏要钱,匈奴投降了也要花钱奖励,总之只有政府是冤大头。
那么,汉武帝为什么选择铁盐作突破口哪?
铁盐是生活和生产的必须品,谁也离不开。消耗量大,需求量大,就不可避免的蕴藏着巨大的利益。在铁盐公营之前,一直是私营,国家就是收点税而已。
这么大利的行业不可避免的就会发生兼并、垄断,升斗小民是没有机会参与进来的,这也是资本的本质决定的。靠着铁盐起家的大商人比比皆是,大量的财富就掌握在私人手里。这资本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形成一个强大的势力,以钱开道什么事都可以做,进而成为国家的不安定因素。
关键是这些巨富的利益同国家的利益还不一定重合。当国家遭受暂时困难的时候,比如饥荒,水旱灾害,国家是希望这些富豪施与援手共度时艰。元狩三年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时山东发生大水灾,各级政府是全力救灾,可是这些富豪们却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的更是囤积居奇,造成物价飞涨,大发国难财。
再说对匈奴的战争,国家花费巨资讨伐匈奴,就是为了保护国民的利益,这其中也包括这些大商人的利益。在汉武帝经历财政危机的时候,勤劳致富的河南农民卜式就慷慨解囊,上书朝廷愿意把自己财产的一半捐献出来做军资。不为名,不为利,就想支援国家建设。
汉武帝知道后就想炒作一下卜式的先进事迹,给有钱人树立一个榜样。可是这些大富豪,尤其是铁盐商人的表现让武帝很失望。按照现在的说法,这些人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社会责任。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盐铁公营都是事在必行。于是汉武帝就任命大盐商东郭咸阳、大冶铁商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会同桑弘羊共同策划将盐铁事宜收回国有,禁止民间再从事这个行业。具体做法就是由国家招募工作人员,并提供工具从事生产,然后由国家统购统销。
借用盐铁商人的管理经验和手段,让他们放手管理官营企业,使最后的利润流向国库。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那么,这些大商人能得到什么?高官厚禄。
当然兴一利,必有一弊,官营的弊端也是很明显的,现代人也是都很清楚的,就不细说了。
汉武帝的铁盐公营看似严厉,实际上一点都不突兀,是汉初以来重农抑商政策的一个延续。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张腋断臂之封狼居胥
在着手实行铁盐公营的同时,漠北大战也提到了议事日程,汉武帝是等不及了。虽然穿越大漠远征耗费巨大,以汉武帝的性格也一定要尽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对于匈奴的盘算,汉军统帅部很清楚。匈奴不是认为我不能穿越大漠吗?匈奴不是认为我穿越大漠之后会人困马乏,不堪一击吗?这就是匈奴思维的死角。如果汉军能解决以上两个问题,就会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从战前双方统帅部的沙盘推演可以看出,双方都得出有利于自己的结论,漠北大战不可避免。双方在这一点上取得了共识,否则,这一战打不起来。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朝进行了全国总动员,准备骑兵十万。下了血本,这十万匹战马由国家喂养,全部喂粟米。外加战士私备的战马四万匹。总计战马十四万匹,转运粮草的步兵数十万。
这也可以说是汉军的所有家当了,汉武帝排兵布阵也是慎之又慎。虽然卫青与霍去病各领五万精骑出塞,能征惯战、敢于冒险的猛士却尽在霍去病帐下。不仅如此,出兵的方向也一变再变。先是内定霍去病出定襄攻击单于,卫青出代郡攻击左贤王部。在汉军出兵之前,巧得很抓到一名俘虏,根据俘虏的供称,单于已经转移到东边左贤王的方向。汉军又临时把卫青、霍去病二人出兵的地点互调。
汉武帝是希望以霍去病的锐气一战而定乾坤。这是偏袒也不算偏袒。倾全国之力自然务求必胜,而霍去病手下的五万精骑,自信可以击败任何敌人。更重要的是汉武帝把霍去病看作是自己的化身,只有霍去病才能真正体会、贯彻汉武帝的战略思想。
每当读史到此我总是感到很疑惑。匈奴大单于的游牧地就在单于庭,大草原的正中,汉军的正北面。没有任何理由单于与左贤王互换防地。而且,就在汉军出兵前,汉军得到了单于在东面的消息。时机太凑巧了,太可疑。
对于单于来说,最可怕的不是精通兵法的卫青,而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霍去病。霍去病对单于,卫青对左贤王,这是汉军希望的对阵结果;而匈奴则希望相反。正是汉军从俘虏得到的消息,使汉军改变了计划,也使单于得到了理想的结果。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俘虏很可能是单于的奸细。
如果霍去病消灭了左贤王部,而单于能消灭卫青部,1:1,也是单于能接受的结果。可以说,战前斗智匈奴略占上风。那么单于这个谋划左贤王知道吗?从结果看很可能不知道。
霍去病出代郡,穿越大漠两千多里很快就遇到了匈奴的主力,很遗憾不是单于,是左贤王部。
霍去病对左贤王之战没有什么悬念,简单地说就是摧枯拉朽,犁庭扫穴。左贤王是一战而败,一路向西北逃去。霍去病除了留下少数骑兵同步兵保护随军的粮草外,全军轻装简从,是一追再追,人不解甲,马不解鞍,一路向西北一直追到狼居胥山下,也就大概是现在的古尔班赛汗山附近。左贤王所部损失总数达七万人余人,基本上是烟消云散了,或死、或降, 只剩下头头脑脑了。而霍去病自己却只有十分之二、三的损失,战损比达到一比七。
登上狼居胥山, 霍去病没有简单地用粉笔写下:霍去病到此一 游。而是郑重其事的刻碑立石,行祭天之礼,随后在姑衍山祭了地。在霍去病看来战争已经结束了。战果太辉煌了,七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匈奴最强盛的时候控弦武士也就三十余万。霍去病这一仗等于彻底砍掉了单于的左臂。
那么卫青怎么样哪?
张腋断臂之决战漠北
卫青军团的漠北之行起初还是很顺利的。出塞没多远就抓到了俘虏,而且得到了单于家的确切地址。可以想象卫青得到这一情报的心情一定是喜出望外。对于汉武帝的排兵布阵卫青不可能没有想法。现在有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能不高兴吗?
这是汉军在漠北大战中抓到的第二个俘虏。如果说第一俘虏是单于的奸细的话,第二个俘虏的目的更明确,就是将卫青所部引到单于预定的战场。这符合双方战前的沙盘推演,单于也认为这一战对自己有利。
可是随后卫青却下出了第一个疑问手:分兵。分兵两路包抄单于,李广、苏建领一部分兵走东路(不少于一万人),自己带精兵走西路。看似有道理,可是单于手上的总兵力应该不少于卫青的五万骑兵。分兵,怎么分?分少了,如果李广一路先遇到单于必将被歼灭;分多了,两路都不够。
不管怎么说,卫青兵分两路兼程赶往单于的驻地。当卫青越过茫茫大漠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单于列阵而待。此时的卫青一定很后悔,这不是一场追逐战,而是一场阵地战。随后,卫青用武钢车结成大营护住步兵,未打人,先防挨打,一切都按兵法行事,也是这个场合的本手。
这是单于与汉军主将卫青的第一次会面。单于很安静的站在对面,并没有趁卫青结营之时发动突袭。也许他想看清楚这个使自己窘迫不堪的对手到底长什么样;也许他想知道长途跋涉而来的汉军还有什么手段;更多的是源于单于的自信,自己在兵力上占优,可以一战。
此时卫青可能感到兵力有些不够,结阵之后只能派出五千骑兵向匈奴挑战,而匈奴却派出万骑迎战。 虽然汉军的战斗力强,毕竟人数不占优,战场上陷入了僵局。
到现在为止,卫青按部就班,一切依兵法行事。 可是如果站在单于对面的是霍去病,很可能就不这么打。霍去病会怎么打?我也不太清楚。历史上对霍去病的漠北之战没有详细地记载,甚至是讳莫如深。而对卫青之战的记录却非常详细,似乎有难言之隐。
霍去病擅长奔袭,是不是又偷了左贤王的大营?这种可能性非常非常小。而且,汉军这次是步、骑、车混编,不可能抛下转运粮草的步兵和战车轻装前进,否则被匈奴抄了后路就会一败涂地。
汉军这次出动是大张旗鼓,单于就是得到消息才列阵而待。左贤王被蒙在鼓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此偷营劫寨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单于的特派员单于章渠就到了左贤王部,并在这一战中成为霍去病的俘虏。
对于汉军的攻击左贤王有两种选择:独立迎敌或者退到单于庭共同迎敌。左贤王选择了前者是有原因的。从总兵力看,左贤王部被擒、斩七万,再加上漏网的,总数应该在八、九万,完全可以一战。因此,战场的情形很可能同今天一样,左贤王列阵而待。
而霍去病肯定是用相当震撼性的手法一举击垮了左贤王的大阵,也打掉了左贤王的一点点自尊。失去勇气的军队剩下的除了逃跑,就是投降和被屠杀了。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霍去病能以较少的损失毁灭性的歼灭远比自己众多的敌人。
实际上漠北大战,单于还有一种打法,就是同汉军拉练。比一比谁的脚力好,拖垮之后再视情况而战。那样的话汉军的后勤就会面临严重考验。从这个角度看,漠北大战无疑是一场豪赌。
显然今天的卫青就缺乏这种一举击垮单于大阵的震撼性手段。但是,上天还是很眷顾卫青的,正在两军酣战的时候,刮起了沙尘暴,两军对面不见人。卫青敏锐地感到机会来了,令旗一摆,汉军两翼向单于包抄过去。
即使如此也没有彻底改变战场的事态,但是单于的心先怯了。单于看到的不是一支疲惫之师,汉军越战越勇,根本不象刚刚穿越了大漠。赵信所描述的情景没有出现。夫战,勇气也。单于感到再战下去恐怕不好收场,趁乱先就溜了。这样的消耗战无论谁胜谁负,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倒在草地上。等到卫青从俘虏口里得到单于已经遁去的消息时,天已经黑透了。这次不是奸细,是真的。
汉军赶紧派出轻骑星夜向北追去。接着卫青下出了第二个疑问手:放弃眼前的匈奴大军,催动汉军随后接应而去。
此时,匈奴部众也并不知道单于的去向,甚至随后十几天内都不知道单于哪里去了,以至于另立了新单于。正可以借机动摇匈奴的军心。如果卫青能导演一出单于已经被擒或被斩的好戏,顷刻间就可以击垮匈奴的战斗意志。而且即使单于逃脱,能够全歼单于主力也是完胜。也许我们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痛,毕竟我们不在现场,卫青作为主将有自己正确的选择。
看到汉军离阵而去,对面的匈奴部队也都逐渐散去。大军向北追出二百多里,直到赵信城也不见单于的身影,茫茫草原哪里去找?
于是汉军就歇马在赵信城。第二天班师回朝。将匈奴囤留在赵信城的给养,能拿的拿,不能拿的一把火烧光。
这一战俘虏、斩首匈奴总计一万九千人,汉军自己也有相当的损失, 更严重的是不仅跑了单于,单于的主力也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张腋断臂之大漠风沙
虽然胜利了,但不满意。对漠北之战,卫青不满意,汉军将士不满意,领导更不满意。这从过后的庆功宴上就可以看到,霍去病部拿走了几乎所有的蛋糕,卫青所部虽经苦战,却没有达到统帅的期望,几乎一无所获。而且庆功宴上还少了两个人:李广、苏建。
分兵以后,李广这个老江湖在大漠里迷了路,没有向导不迷路才怪。在回军的路上,大将军卫青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东路军。按律,失期当斩。
那么为什么大将军非得要分兵哪?全军直取单于不是更好吗?实际上这样可能更有利。
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汉武帝认为李广比较衰,不希望李广给全军带来坏运气。而碍于情面又不好直接拒绝李广的请战,迫不得已任命李广为前将军,就暗中嘱咐卫青在大战前支走李广。李广虽然号称飞将军,可是自从汉武帝实行进攻战略以来确实没有打过一次舒心仗。
也许名气太大,每次总是受到匈奴的特别眷顾。元光二年的关市之战,被数倍于己的匈奴围攻,全军覆没只身逃回;元朔六年又被数万匈奴围攻,四千人损失殆尽。看起来是运气差,实际上是将军落伍了,没有领会到汉武帝进攻战的真谛。
所谓进攻,就是要找到敌人,抓住敌人,进而战胜敌人。而李广每次都被敌人找到,被敌人抓住,不能不说明问题。虽然苦战落败,也于事无补。常言道人不吃肉就要瘦,人不学习要落后。李广与匈奴战斗了一辈子在大漠里还能迷路,实在是说不过去。
第二个原因就是卫青希望中将军公孙敖能够立功,再次封侯,借故支走了李广。公孙敖是卫青的救命恩人。当年汉武帝宠幸卫青的姐姐卫子夫,皇后的母亲长公主非常气愤。收拾不了卫子夫,就收拾卫青。如果不是公孙敖相救,卫青早就见阎王了。
可以说卫青是有私心的,但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卫青的自信。不过从结果来看,这种自信的理由并不是很充分。而且,太在意领导的意思。汉武帝确实希望能够生擒单于,那多风光啊!但是消灭匈奴的有生力量明显更重要。
分兵之后,卫青只能击败单于、击溃单于,而不能聚而歼之。当然也许不分兵也是同样的结果,这只有天知道。或许卫青希望李广的东路军能够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起到奇兵的作用。但是没有向导在大漠里迷路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东路军就像拿破仑的援军一样始终没有出现。
匈奴已经大败,再也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了。李广懒得与刀笔吏去分辨,饮剑自尽,一代名将黯然下场。
大漠风沙吞噬的不仅仅是李广, 还有汉武帝歼灭匈奴的雄心。漠北一战是大胜,也是惨胜。匈奴虽然遭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并没有达到汉武帝毕其功于一役的期望。汉军也有数万将士捐躯疆场,物资的损失就更多了。单军马一项,汉军出塞共计战马十四万匹,而回来的只有三万匹。
马者,兵甲之本, 国之大用。战马的损失这么惨重,不可避免的影响汉军的能力。而战马的恢复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时间。汉军短时期内再也无力发动新的攻势。
张腋断臂之重农抑商
漠北大战以后,无论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战争暂时从汉武帝的视线里淡出。借着这个短暂的空隙,汉武帝把精力转移到了国内,要用心调整一下经济政策。提到汉朝的经济政策就不可避免的提到重农抑商,这是一个贯穿了西汉始终的主题。
重农,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指重视农业,而是指人民能够“足食”、“足衣”的一种状态。抑商也不是抑制商人,而是整个商人阶层。
这个话题比较大,讨论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简单地说当时的中国社会是一个以小农为主体的国度,这些人是国家的大多数。只有这些人丰衣足食了,封建君主的统治才能坚如磐石。所以梁山好汉才提出反贪官、不反皇帝。皇帝是国家承包制的主体,他与官僚、富豪的利益是完全不同的。
至于商业本身并不能创造价值,而流通的过程又能很快地聚集大量财富。钱多了就要买地、置房子,就要娶小妾,就要占有更多的社会资源。过多地占有社会资源本身就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而这种快速致富,必然吸引人力资源向这方面倾斜。都去经商了,没人种地,没人生产,吃啥、喝啥、臭美啥?
汉朝建立以后一方面离不开商人,让你做;另一方面还严厉打击,控制这个阶层。 汉朝的时候人分成两大类:良民、贱民。良民,良家子,那就是根红苗正,三代贫农,清清白白的人家。很遗憾,商贾不包括在内。这个东西合理不合理,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它起码体现了朝廷对商贾的态度。
铁盐公营只是汉武帝的第一个措施,随后,汉武帝陆续出台了一系列政策:诸如整顿币制,收取财产税,设置平准官、均输官等等。
这些政策都是有针对性的打击豪商巨贾,当然也有为国揽财的目的。 有钱人是有一定特权的,这个特权就来自于他们拥有的钱。尤其是自汉文帝废除盗铸令之后,这个问题更加突出。
秦末汉初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百业凋零。汉高祖统一天下之后,与民休息。到文帝的时候,社会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商业也逐步恢复了。商业一恢复钱币就走到了前台。
由于钱币的特殊功能,一个职业蓬勃发展起来:造假币业。假币有两种,一种是偷工减料,钱的重量比规定的轻,另一种在铜钱里添加铅、锡等其他金属。汉文帝的时候这个行业非常发达,也说明利润非常大。为此,文帝采取了一个异乎寻常的解决办法,取消盗铸令,使私人铸钱合法化。人人都能做,大家就都去做,最后就是没人做,利润被稀释了。
汉文帝的政策也产生很多恶果,一个就是钱币不统一,人们无所适从,甚至各郡国制造的钱币长的都不一样。老百姓是没有验钞机,不敢买东西。另一个就是使地方诸侯,豪强巨贾逐渐做大,成为中央政府的威胁。造钱毕竟使一个很专业的工作,小老百姓是做不来的。所以,这个政策只对巨富、诸侯有利。
钱币制造这么混乱不可避免的影响正常流通和政府的财政状况。为此,汉武帝登基之后几次改变币制,先后用过四铢钱、三铢钱、皮币,最后在元狩五年的时候确定五铢钱。元鼎四年更将铸币权收回中央,在上林苑铸造防伪功能强大的五铢钱,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商人之所以成为商人就在于流通。正常的流通获利是合理合法的,也是应该鼓励的。但是逐利的本性会使商人变成奸商,囤积居奇才能获大利。商人重利轻别离,为了钱抛妻别子在所不辞。而农民多收了三五斗反而陷入了困境。为此,汉武帝采取了两个措施来打击奸商:平准、增收财产税。平准就是高抛低吸,同股民炒股票的道理一样。国家利用控制的大量物资,高抛低吸,把物价控制在合理的水平上。这就防止了奸商囤积居奇,搞乱物价,牟取暴利。
收取财产税这个比较狠。有钱人要自动申报财产,然后按照比例交税。谁愿意交税?对于藏匿不报,或者少报的政府也有办法。鼓励举报,举报有奖。
这些政策都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在不增加人民赋税的前提下,能够保证战争的花费,政府的支出,实属不易。
任何一个东西都有弊有利,这就是一个硬币的两个面。再好的政策也有一个执行的问题,是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至于这几项政策的弊端,以后再说。
经过这一番改革,总之,钱是有保证了,而且是源源不断。但是汉武帝这个企业不是开源节流,而是开源开流。钱哗哗哗的流进来,又哗哗哗的流走,汉武帝君臣成了过路财神。河西就是钱的一个主要流向。
汉朝在忙着内部调整,那么,大战之后单于怎么样哪?
张腋断臂之所见略同
单于从战场上绝尘而去之后,就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当时汉军与匈奴各部交织在一起,形势十分混乱,可以说双方都在寻找单于。但是单于玩躲猫猫的水平是很高的,直到双方找得筋疲力尽彻底放弃,才在十几天后自动现身。这个比赛单于是赢了。
此时汉军早已经回师,而匈奴右谷蠡王在寻找单于十几之后,本着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不得不自立为单于以安定人心。等到单于归队之后,右谷蠡王自然是退回臣位,单于自然还是单于。这个家还是让单于当吧,烂摊子还是由单于自己收拾的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个破家谁当谁头痛。
漠北大战对匈奴的打击是巨大的,不仅是物质上的、实力的损失,更是精神上的摧残。赵信的漠北决战策略对单于来说也是一场豪赌。胜了能够趁机南下,返回阴山故地;败了只能另寻出路。对于匈奴来说,阴山的重要性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阴山不仅仅是一个牧场,一个猎场,一个南下的基地,更是冒顿单于的发祥地,匈奴人心中的宝塔山。撤出阴山对匈奴人来说是不仅仅是远离了阴山的富饶,也远离了汉朝的物资,这意味着今后漫长的岁月,匈奴将只有一个物资来源:西域。
为应对当前的形势,单于采取了两个策略:战略西移、和亲。
单于接受赵信的建议决定与汉朝和亲。在当前的情况下,如果汉朝能够同意和亲,无疑会给匈奴赢得宝贵的喘息机会。但是汉朝怎们会在这个时候同意和亲,除非是汉朝君臣脑袋生了虫。
当然对于匈奴和亲的请求,汉朝内也是争论不息,这种争论从汉匈开战就一直没有停过。实际上也没有正确答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终还得领导说的算。争论的结果是接受了丞相的高级秘书任敞的建议,请单于称臣,朝贡。可以想象单于得到这种回答的表情,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和亲只是单于的虚幌一枪,或者是试探手,单于真正落实的是西进。
继续停留在漠北是没有任何出路的,西进转移到新的牧场是必然之举。衡量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唯一可能的也就是西方。在欧亚大陆的北部有一条狭长的草原地带,大部分游牧民族都生活在这个草原带上。对于匈奴来说向东是没有出路的,那是太平洋,当然如果有桥可以到北美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但是单于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向西不仅可以迁移到好的牧场,还有西域十分现实的物资补充。所以,漠北大战以后,匈奴有计划地向西迁移。当然,这种西行并不是永久性的迁徙,而是同退居漠北一样的一个战略转移,或者说转进。
有道是英雄所见略同,随着单于西进,汉朝也加快了西进的步伐。越过黄河,从河朔到令居开辟了数个屯田新区,北部一直延伸到与匈奴交接的地方。令居大约在现在甘肃永登附近。令居、令居,就是命令住在这那。 在这一带屯田,一是要控制去西域的河西路;二可以切断匈奴与河西走廊南部羌人的联络,但是重中之重还是河西走廊。
张腋断臂之两关四郡
何谓两关四郡?
两关就是阳关和玉门关。四郡就是酒泉、张掖、武威和敦煌。
阳关与玉门关,扼守着丝绸之路的南北道通,阳关守南路,玉门关守北路。守住两关,进可以图取西域,退可以保守河西。而建立四郡,移民实边,河西走廊才算正式划入中华版图。
玉门关位于现在敦煌县城西北约75公里的戈壁滩上。相传从西域输入的和阗美玉经过此关,故而就叫玉门关。阳关位于河西走廊的敦煌市西南七十公里南湖乡“古董滩”上,因坐落在玉门关之南而取名阳关。现在阳关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玉门关也已经只剩下一座小小的方城。关,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关城,走的英雄太多,发生的历史事件太频繁,就成了历史的记忆,也就有了历史苍桑。
两关建立百多年以后,驻守西域31年的都护班超在垂暮之年上书给汉和帝道:“臣不敢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可见两关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进入两关就是到了家了;出了关,就是西出阳关无故人,就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而探究当初建关的理由,则是再简单不过:水。
从玉门关往西,到达罗布泊上千里都没有水。沙漠之中水就是命,把住了水源也就把住了命脉,生死之地,不可不占;阳关也是一样,阳关的建立守住了西边的水源。西出的戊人、使者、商旅可以在这里歇歇脚,补充饮水;而东归的人,则在这里得到喘息与慰籍。
两关不仅守护着水源,也守护着关内的四郡。两关东面的四郡,那真是富饶之地。有谚语说,“金张掖、银武成、秦十万”,绝非浪得虚名。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汉武帝就开始在浑邪王故地设置酒泉郡。因为“城下有泉”,“其水若酒”,故得此名。可以说自打下河西,汉朝就已经开始移民实边。那么,为什么还要在元狩四年 (公元前119年)派遣张骞邀请乌孙来此哪?
形势比人强啊!
移民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形式的需要,况且谁愿意扎根边疆啊?虽说是富饶之地,毕竟远在塞外,说是戊边,形同发配。而汉武帝又远远没有伟大领袖的手段,一个号召,就可以使无数知识青年热血沸腾,奔赴边疆。相比之下,请一个不太弱的邻居友好相处也是无奈之举。多亏乌孙没有来,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历史又会如何演变。
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在黑河以东设置张掖郡,取“张国臂掖,断匈奴右臂,以通西域”之意。同年,在河西各郡县设置田官,发戊卒数十万屯田戍边,可谓古今一理呀。
什么是戊卒?秦汉时期实行征兵制,适龄青年需服兵役两年。一年在本郡或者京师充当卫士,叫正卒;另一年去边郡,叫戊卒。“戊卒叫, 函谷舉”,陈胜,吴广就是最著名的戊卒。
而征发戊卒是远远不够的,到期戊卒也要回乡为农。所以征发恶少,奸猾之徒,囚犯,总之,强制性地将所谓的坏人送到河西新区。
从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至汉宣帝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其间数十年,汉朝先后在河西设置,酒泉,张掖,武威和敦煌四郡,移民数十万,河西之地正式划入中华版图。
第三章 血汗宝马
血汗宝马之外交热点
元鼎年间的长安城外交界就是一个字:热。
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出使大夏等国的张骞副使陆续回国,随之而来的更有大夏、大月氏、康居、大宛等国的使节。西域各国使团的来临使长安城空前的热闹,也使汉朝外交部急速膨胀,变得炎手可热。这其中最引人注目, 受震动最大 就是乌孙。
虽然匈奴在漠北大战遭到了惨败,但是对于西域各国来说匈奴还是高不可攀的。西域各国无论大小都要向匈奴纳税上贡。汉朝的出现使西域各国看到了机会、希望。与汉朝保持良好的关系,一方面可以通商,互通有无,另一方面也增强了与匈奴对话时的分量。那叫左右逢源。
况且汉匈漠北大战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这么重大的消息西域各国一定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对于一个新出现的强权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友好,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在西域强国之中,乌孙是距离匈奴最近的,往往直接面对匈奴的威胁。而且周边的小国,焉耆、龟兹都在匈奴的控制之下,尤其是焉耆更是童仆督尉的主要据点之一。看到大宛、大月氏等纷纷与汉朝建立联系,一个新的局面在西域即将出现。乌孙王有些发慌, 站错队的结果是很可怕的。尤其是看到匈奴对这种外交热络的反应之后,猎骄靡终于下定了决心,与汉朝结盟。
经过漠北大战以后,匈奴在各方面都遭受了沉重打击,尤其是在人力方面损失惨重。如果汉朝再夺取西域,匈奴就没有什么出路了,连自保都困难。所以,匈奴对乌孙派使节到汉朝非常敏感。这个时候伊稚斜还在世,如果不是身体欠佳,几乎就要亲提一旅之师讨伐乌孙了。
猎骄靡虽然很强悍,不怕匈奴却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怎么能不怕? 而且以乌孙现在的情况也无法独抗强敌。现在一国三分,凭借自己早年的威名还能勉强震慑住匈奴。一旦撒手西去,就凭乌孙这三万多兵马是无论如何低档不了匈奴的。匈奴虽然现在衰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匈奴可怕,比匈奴更可怕的是周围的各西域大国。乌孙是一个典型的游牧国家,游牧地大概在现在的天山北麓,包括整个伊犁河流域和西天山的广大地区。乌孙东面是匈奴,西北面是康居,西面是大宛,东南面是姑师(后改名车师),南面才是城郭诸小国。康居和大宛都是西域著名的强国,乌孙周围可以说是强国林立。西域也不是一片乐土,大月氏就是从西域杀出一条血路,征服了大夏国才定居在现在的地方。西域三十六国有大有小,大的不可避免的就欺负小的。这也是动物世界的规律。
现在这些国家纷纷与汉朝建立联系,一朝汉朝兵临西域,很可能孤立的乌孙就会成为杀鸡敬猴的那只鸡。这些国家更可能主动挑动汉朝进攻乌孙,进而将乌孙瓜分。
老迈的猎骄靡,,也不得不对后世做一些打算。东方两强不能都得罪了。既然匈奴已经走下坡路了,而且也没有同匈奴结盟的可能,倒不如顺应潮流迎接在西域旭日东升的汉朝。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深思熟虑之后,猎骄靡毅然派出使节,请求与汉朝公主结亲。
确实是深思熟虑后的一招,稳赚不赔。只要汉朝想进入西域就一定会同意,没有人会拒绝盟友;如果汉朝不同意,说明汉朝对西域没意思,也不用害怕了。有这么一个强国做姻亲,也是一个强大的外援,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用,危机之时没准就是救命的稻草。
汉朝的回复也很简单,先下聘, 再结亲。看看你的诚意
在汉朝与乌孙热络地商讨结亲事宜的时候,西域的形势又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血汗宝马之护羌校尉
汉朝打通西域以后,两边的商贸联络就像两岸之间的三通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汉朝在这一时期主要的外交对象就是西域西部的各大国,采取的办法就是送礼物、给好处。
这明显同匈奴是不一样的,汉朝给西域带去的是友好、和平与财富。这对匈奴是非常不利的,匈奴对西域的控制有瓦解的趋势。所以,匈奴虽然在新老交替之间(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伊稚斜单于去世,新单于乌锥继位),还是断然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打出了两只飞刀。
单于的第一只飞刀就是居住在现在西宁河流域的西羌。西羌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中国的古书上很早就出现了。匈奴强盛的时候,西征大月氏的大军顺道就降服了羌人。汉朝攻取河西之后就切断了匈奴与西羌的联系。
与匈奴不同,羌人没有一个统一的领袖。除了先零、封养、牢姐等部落比较大之外,其他羌人部落都比较小。没有统一领导更麻烦,那时候又不兴民主投票,几乎不能联合起来做什么事。而且各部落之间,尤其是几个大部落之间也是矛盾重重。
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在匈奴使节的协调下,羌人各部落解除仇怨、互送人质,联合了起来。要实现羌人的主体意识,想要当家作主。
匈奴的目的是想联合羌人的力量夺取河西,事成之后,河西就作为礼物送给羌人。实际上单于也不知道这招行不行,但是终究值得一试。 最起码也能给汉朝添点麻烦。这样的诱惑虽然看起来是一大张画饼,但是羌人不可能不动心,明知是砒霜也要咬上一口。这年秋天,联合起来的十万羌人,攻占了令居、安故等地,并且包围了包罕。一时间河西是风声鹤鸣。同时,作为连动的盟军,匈奴也攻占了五原。
这是汉军西进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的军事挑战。
第二年,汉军集结了十万大军,在李息、徐自为的率领下前往平定羌人的暴乱。整个过程很简单,虽然羌人不是不堪一击,但是战事进行的还是比较顺利。汉军不仅收复了失地,而且继续西进,将整个西宁河流域划入了中华版图。羌人可以说是偷机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个时候脆弱的羌人联盟终于瓦解了,分裂的羌人一部分继续向西迁移而去,另一部分则加入了汉朝。
随即汉朝一面安置归降的羌人,提拔先零部落的首领扬义进入侯爵的领导行列,为归义羌候;一面加紧向西宁河地区移民,为设置郡县做好各项准备工作。羌人被安置在西宁河的南岸,新移民被安置西宁河的北岸。这不是种族隔离吗?
这同现代意义上的种族隔离有着本质的不同。汉羌双方语言不同,生活方式也不一样,汉羌混居暂时还并不现实;羌人是半耕半牧,因此汉朝所采取的管理政策也不一样。对于新移民的管理方式同内地一样,而对羌人则宽松很多。
鉴于西宁河地区的重要性,少数民族地区的复杂性,也为了保护河西地区的安全,汉朝设立了护羌校尉专门管理羌人事务。
随着汉朝对四夷的征伐,诞生了一批象护羌校尉这样的职务。这是一个级别很高的职务,相当于郡守,也就是省长。但是护羌校尉持节,也就是拥有代表皇帝的权杖,权位更重。同时也是一个任务很重、很繁琐的职务,他要面对、解决几个矛盾。羌人内部的矛盾,羌人同当地汉族居民的矛盾,羌人同当地官吏的矛盾,实际上就是一个老大妈的脚色,什么都得管。而且一旦发生骚乱,还得及时调动军队平叛。
单于的第一把飞刀,被汉武帝随手接住,同时单于打出了第二把飞刀。
血汗宝马之外交热战
单于的第二飞刀打向了西域。一边派出突击队截杀汉使、商旅,另一方面利用对西域各国的控制,挑拨他们同汉朝的关系,鼓动他们刁难,甚至攻击汉使,并且为它们保驾护航。
汉朝方面把进军西域这事炒的太热。派使节象批发萝卜似的,一批一批的,有的时候使节在路上都能互相碰到。一窝蜂似地,说啥好,就全民一起来。就像现在到于阗采玉一样,一拥而上,不知节制。使节来了还都有礼物,把西域各国都搞蒙了,不明白汉朝想干什么。
而且不同使节的说法还不一样,今天来的说东,明天来的说西,使西域各国无所适从。一来二去,就产生了逆反心理,对汉朝使节的态度由好奇到讨厌。再加上匈奴卓有成效的工作,西域各国与汉朝使节的关系变得日益紧张,有时甚至断绝对使节的物质供应,即使花钱买都不卖给你。汉朝使节有时竟然落到缺衣少食的地步,一来二去,双方积怨加深,开始互相攻击。
这里面闹得最凶的就是楼兰和姑师。
当然,造成这种情况,汉朝方面也不是没有责任。
主要的问题就是外交、外语人才奇缺, 而且人员素质参差不齐。虽说塞外风景异,可是出了玉门关处处是险滩。不仅气候与中原迥然不同,风俗、饮食、语言也都有巨大差异。想吃口馒头都成了奢望了。
西域毕竟道路遥远,一次出使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再加上西域还是敌占区,顶多算游击区,不是谁都想去,谁都敢去。因而,无论以前干过什么,说过什么,只要面试时把汉武帝忽悠明白了,就任命为特使。
这人一多一杂,各种腐败行为就出现了。有侵吞布帛财物的;有背离出使初衷的;有私卖官府送给西域各国礼物的,想必也有夹带私货,投机倒把的;幸亏汉朝监察部的工作还是有效的。而汉武帝处理这种问题的手法也非常有意思。往往小题大做,给予严厉的处罚, 同时又允许他们出钱赎罪。这样这些所谓的西域通就陷入了,出使、贪污、法办、再出使的循环之中。
那么使节中就没有有理想、有抱负吗?当然有。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使节的来源也决定了他们的行为。这些使节在对待西域各国交往中也不会像现在外交部那样彬彬有礼,大帮使节的狂妄,瞧不起人,说大话,言不符实,甚至欺诈行为肯定都有发生。
作为击败匈奴的强国,汉朝以这种派遣友好使节的方式进入西域,让西域各国很不适应。以前匈奴进入西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直接大部队就来了,然后就发出帖子,上货吧。
汉朝的这种操作方式,对西域各国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心理暗示。他们可能感觉到汉朝很富有,很大方;可能感觉到汉朝没有想象的强大,要不然怎么光有使节,没有军队呀?这不符合强国做派。
在双方交流初期产生种种问题也很正常。主要就是沟通不够,交流的方式太单一。就象泡妞一样,只打电话不行,只看电影,吃饭,蹦迪也不行,适当的送朵花,发个短信,来个突然袭击。开个玩笑,我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没试过。总之,方式要多样化,要新颖。
汉朝与西域国家沟通的形式就太单一了。为了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也为汉乌和亲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汉朝有必要对西域国家采取全新的沟通方式。
血汗宝马之楼兰古国
西域各国同汉朝没什么深仇大恨,有些小矛盾也可以理解。汉朝一下子派出这么多使节,西域各国肯定是应接不暇,现场直译人才更严重缺乏。由于语言不通,风俗不同造成的误解是客观存在的。但是确切地说,西域还属于匈奴阵营。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受匈奴管,加入他的阵营就得替人办事。至于汉朝是如何强大,至少还没有给大家机会去见识一下。
元封三年(公元前108 年),汉朝决定给大家一个机会。将军赵破奴在前汉使王恢的辅佐下领兵数万,兵临西域。汉军此来有三个目的:寻机歼灭在西域的匈奴部队,教训楼兰、姑师,吓唬一下乌孙、大宛这些西域大国。
匈奴在西域并没有什么正规部队,顶多是数千人的突击队,早已闻风而逃。赵破奴率领的也不是汉军精锐,而是从周边少数民族地区抽调的骑兵和汉朝的地方部队。匈奴人不知去向,汉军的兵锋自然就指向了楼兰和姑师。
西出玉门关,经过白龙堆,走到罗布泊的西南就到了楼兰的都城:扜泥城。这一段的路程大约有一千六百里。历史上对楼兰的记载微乎其微。公元前200年左右突然出现在中国的历史上,公元400年左右又黯然消失。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以确定的是楼兰是一个相对发达的国家,有耕有牧,还有城敦。但是楼兰适合耕种的土地不多,粮食是不能自给的,主要依靠周边的国家。
当时的楼兰是个大国,当然没有康居,大宛,乌孙这些国家大。但是也不小,西汉末年全盛的时候人口有一万四千多,战斗人员近三千。现在也就千把人的作战部队。这些兵发动世界大战差点,但对付往来的汉使、商旅是绰绰有余。人数多的使团就通报匈奴的突击队,人数少的自己就处理了。汉使王恢一行就几次深受其害。
由于它坐落在西域南北通道的交汇点上,是汉朝去西域的必经之路。无论出阳关还是玉门关,要一直到罗布泊才有水源,所以谁也躲不开。
在楼兰、姑师看来这个生意不错,既能讨好匈奴,又能截杀汉使夺取财物,还没风险。实际上也是不得不做,老大让干,不做行吗?况且又没风险,不干白不干。
唐朝王昌龄有诗提到楼兰,说“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似乎楼兰比较难打,真实的楼兰之战即不惊险,也不激烈,相反有些搞笑。
赵破奴曾经被封为从骠候,就是跟随骠骑将军侯。数次跟随骠骑将军霍去病,屡立战功,可谓深得霍氏兵法的精髓。楼兰之役,亲率七百精骑表演了一个精彩的斩首战。
当然,没有真的将楼兰王斩首,只是直入皇宫抓住而已。于是,楼兰就倒向汉朝。自此,楼兰就开始了悬崖边上的舞蹈,同时向汉、匈送出质子,一会倒向汉,一会倒向匈奴。
正如楼兰王所说:不如此,何以自安?这就是小国的的悲哀。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楼兰人的思想光辉,即使放在现在也不落后。
西域的地理环境与中原是大不相同。中原整体上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而西域从北到南被三大山脉分割,形成三山夹两盆的格局。三大山脉由北向南就是阿尔泰山脉、天山山脉、昆仑山脉,两盆就是塔里木盆地和准格尔盆地。崇山峻岭、戈壁荒滩,可以说地理环境比较恶劣。当地人不是生活在天山北麓的大草原上,就是生活在天山南麓沙漠的绿洲上。
每个绿洲就是一个封闭的环境,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传统。 楼兰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绿洲国家。由于自然环境的限制,绿洲上的国家是永远也长不大的。所以无论是游牧民族南下,还是农耕民族西进,都不可避免地成为别人的附庸。这种生活已经成为楼兰的常态。也许就是在这种反复的蹂躏之下,环境遭到了破坏,一个古国也就逐渐消失了。
平定楼兰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姑师了。
血汗宝马之一争车师
姑师是和楼兰一个量级的国家。以罗布泊为界,楼兰大致在罗布泊的南面,姑师大致在罗布泊东北面。两国相距一千八百里,中间夹着小国:山国,也就是墨山国。
当时姑师控制的疆域比较大,从罗布泊向东北一直延伸到天山一线。核心区域就是吐鲁番盆地和天山牧场,姑师的首都交河城就在现在吐鲁番市附近。
史载“虏楼兰王,遂破姑师”,也就是捎带脚,顺便的事。平定楼兰以后,王恢于次年,也就是元封四年(公元前107年),率领汉军经墨山国北上,寻机与姑师主力决战。
这一次王恢在到达交河城之前就遭遇了由姑师王率领的姑师主力。这场遭遇战产生了两个直接结果。两个直接结果是姑师王被生擒,王恢也成功晋升为侯爵。
此战之后,姑师改名车师。被击败的车师人继续投靠匈奴,但疆域不得不向北收缩。由于姑师继续占据着沟通天山南北的要道,位置更加重要。这里将成为汉、匈争夺的主战场。
那个时候从汉朝到乌孙有两条道,一条就是现在的从楼兰、中山、姑 师、乌孙。可以看出这条路很远。另一条路是出玉门关经哈密盆地、车师、乌孙,要近很多。当时哈密盆地还在匈奴手上,而且此时汉朝人也不知道可以这么走。所以从战略上汉朝必须打击楼兰、车师。 之所以这两个国家对汉使、商旅最不友好也都是匈奴的计策。汉朝不是要断匈奴之臂吗?匈奴先打断汉朝与乌孙的联系,这就是以巧破千斤。
那么车师不可以同楼兰一样脚踏两只船,首鼠两端吗?地理位置决定了车师、楼兰在遭到汉朝打击的情况下,必然采取不同的策略。车师是匈奴进入西域的门户,匈奴对车师的控制也是非常严密,相对应的车师国内亲匈奴的势力也是非常强。在车师匈奴的势力远远大于汉朝的势力。而在楼兰则相反,汉朝占据河西走廊之后,匈奴在楼兰只是又名以上的存在。
大军此来主要就是示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临之以威。感情要沟通好,道理要讲透,后果更得说明白。否则就是不教而诛。
至此,汉朝与乌孙之间的道路全部打通,正戏该开场了。
乌孙的和亲政策是认真的,而且得到了坚决地执行。在收到汉朝的回话之后,乌孙立即下了聘礼:一千匹好马,这礼是相当的重。
想当初,汉武帝曾经算过一卦,说神马从西而来。得到乌孙的好马,真是龙颜大悦,就命名为天马。等到后来得到大宛马,比乌孙马更加强壮,就改乌孙马为西极,而大宛马则成为天马。
汉武帝就选择江都王刘建的女儿刘细君为待嫁公主,择吉成婚。
血汗宝马之细君公主
细君公主,江都王刘建之女,也是苦出身。
啥?出生在帝王家还苦?
唉,明朝末代皇帝崇祯临上吊前砍 伤自己的女儿九公主,不也感伤,“你为啥生在帝王家?”。
世上啥人最苦,没娘的孩子最苦。
江都王刘健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虽是汉人,却学习匈奴的风俗,与其父的姬妾发生不伦之恋,还强迫自己的妹妹也如此;不仅如此,还经常草菅人命,总之,坏事做了很多。刘建虽然不着调, 却有自知之明。自知罪孽深重,费尽心机找到了两个解决办法。
一个就是请了一个跳大神的,跳神做法诅咒汉武帝。看看不太灵光,元狩初年听到淮南王、衡阳王密谋造反,也跟着凑热闹。造兵器,还刻了玉玺。也不想一想即使成了,能轮到你当皇帝吗?其结果可想而知。江都王还没等起兵就被有关本部门发现了,江都王自杀;江都王一家只有细君公主由于年幼,保住了一条命;江都郡国也改为广陵郡。
汉武帝为什么选择细君出嫁乌孙已经不得而知。说她聪明伶俐,容貌端庄,知书达理,也许是,作为扬州美女大致不差。江都就是现在的扬州,自古扬州出美女。也许都不是,她只是一个没娘的孩子。
大婚是极尽奢靡,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就是没有爱。当然对于政治婚姻来说,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乌孙国君就立细君公主为右夫人。那么,地位更高的左夫人是谁哪?
对于汉乌结亲,匈奴是非常不满。虽然无力阻止,不等于什么也不能做。没过多久,匈奴也送来一位公主,被立为左夫人。猎骄靡早就料到匈奴会有这么一手,所以才预先留出位置。
显然匈奴的公主要比细君公主地位高。这就预示着细君公主的婚后生活不会很舒畅,内斗是不可避免了。要是因此发生家庭暴力,估计细君公主也不是草原姐妹的对手。
客观地说,猎骄靡待细君公主还是不错的。知道公主住不惯游牧帐篷,就让她建造宫室定居下来。而公主也时常与猎骄靡相会,希望加深了解,发展点感情,即不辱君命,也别委屈了自己。无奈差别太大了,细君正在窦冠年华,乌孙国君猎骄靡已经是耆耆老者。
年龄差别是小事,重要的是语言不通,根本没有办法单独交流。夫妻见面就象接见外宾,必须有翻译, 太别扭,撒个娇什么的根本不行。而匈奴公主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猎骄靡不是在匈奴长大的吗?匈奴话说的贼溜。
对于一个在汉宫中长大的公主,搞好同乌孙王公大臣的关系,做做统战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作为一个正当妙龄的文学青年,细君也希望有自己的爱情,但是现实让她失望。想家,虽然那里没有妈妈。
离开故乡来到这遥远的北方,
嫁给异族的乌孙王,
站在草原上,住着毡帐篷,
吃着牛羊肉,喝着酸马奶,
真想家乡的小桥、流水,芝麻糊,
大雁啊,能否让我加入你南归的队列?
这一首《黄鹄歌》听之令人神伤,连汉武帝也觉得心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送点吃的、穿的、用的也没有其他可做的。可是这物质生活是无论如何无法替代精神食粮的。
也许,猎骄靡也感觉到老夫少妻不合适,提出让细君公主嫁给自己的孙子军须糜。这一考量却有很深的政治背景。依照草原民族的惯例,父亲死了,儿子要娶其继母为妻;国君死了,后任国君要继承前任国君的年轻姬妾。
而当时乌孙的情况是一国三分,虽然军须糜为太子,但是他的叔叔大禄并不服气。一旦争斗起来,鹿死谁手还很难说。现在就让细君公主下嫁军须糜,是想借助外援巩固军须糜的太子地位。如果因此而避免了军须糜与大禄的争斗,对乌孙国也是万幸之事。
猎骄靡过世之后,也许因为汉家公主的缘故,乌孙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内乱。军须糜顺利继任昆弥。而这一建议却要了细君公主的命,童年的伤痛又涌上心头:乱伦。自己也因此成为孤儿,不再有家,不再有妈妈。可是还是必须接受,只好闭着眼睛吃苍蝇吧。
细君就是生活在这种内心的煎熬中,再加上难以适应北方苦寒的气候,数年后过世,身后留有一女,名少夫。
血汗宝马之幻术东来
张骞的二次西域之行,无论对汉朝、 对西域各国都是一件大事。西域各国对汉朝这个东方大国是早有耳闻。张骞初到西域的时候,就在大夏等国看到了蜀锦、邛竹杖,商人真是无孔不入。现在西域各国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人物,感到新奇之余,一定想了解关于汉朝的一切。这才有了自元鼎四年开始的外交热络。
大概元封六年,也就是公元前105年长安接待了也许是最后一批张骞特使。这些人带回了安息的客人,安息也许是张骞使团到过的最远的西域国家。虽然司马迁没有记录下来这位使节的名字,我们还是要给他鼓鼓掌,加加油。
安息就是古中东史上的帕提亚,大概就是现在伊朗的位置。安息并不是这个国家的名字,而是帕提亚王室名字的音译。汉朝人以王室的名字命名了这个国家。也就是在张骞二出西域的时候,张骞的副使到了安息。这是两国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此时安息的国王是密司立对提二世,密司立对提二世也是一个有作为的国王。在他登基之前,居住在安息北部的塞人南下占领了安息东北部地区。登基之后,密司立对提二世就开始了东征,历时近十年终于征服了塞人。当张骞的副使到达安息的时候,安息的大部队刚刚获得了东征的胜利。
对于突然出现的所谓汉使,安息人的反应是很复杂的。首先是不信,从来没有汉朝的东西从帕米尔高原这个方向到达安息,何况是人?可能性不大;其次是震惊,汉朝使者出现在安息的边界,安息人的感觉就同武林高手被人摸了脑门上一样,心有余悸。宁静以致远,现身的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再者就是惊奇,传说中的人物终于出现了。同现代人发现了外星人一样,都想一睹为快。所以,安息国王派遣两万精骑来边界迎接汉使。咋怎么多人?拦不住,都想来看,不让谁来谁也不乐意呀!
汉使一行加上翻译也就是几十人,派两万人来接有点大扯。一来要表示郑重其事,二来也要示强。毕竟非敌非友,不知你来干啥。知道了汉使的来意之后,立即派遣部队保护汉使到首都觐见安息国王密司立对提二世。
从东部边境到安息首都有数千里,一路无话。实际上这一路上要说的话很多,司马迁漏记了,我也不好意思瞎编。老百姓肯定是趋之若虹,沿途围观外国人。而安息王室无非是要向汉使展示一下安息广博的土地、强大的军事实力以及丰富的物产,当然也会展示安息人的友好、善良以及对和平的向往。
都说国家应该平等、友好。可是要想成为平等的伙伴也得有资格才成,否则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施舍。这也就是为啥东盟之为东盟。
安息人把想展示的展示完以后,就打发汉使回国。当然国王是要见的,酒是要喝的,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是要举行的。具体过程闭着眼睛想象一下吧。
随同汉使回国的还有安息的使节,安息王还给汉武帝带来两件礼物,一只大鸟蛋,一个魔术团。
安息王的这两个礼物真是很有性格,十分的与众不同。送礼物也是很有讲究的。给小孩,送玩具,上学了送个MP3;给女朋友,以前送个丝巾就很高兴了,现在要送钻戒,送房;给皇帝送礼物就更难了。只能送一些没见过的,没有用过的。
无意之间安息王的这个礼物开创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先驱,西方的魔术就此引入中国。下次看魔术的时候仔细体会一下,是否还有西域风情?
血汗宝马之巡狩四方
出使安息的汉使连来带去历时十余年,一则路途遥远,二则主人盛情难却,好不容易来了远方的客人,谁都想把最美好、最震慑人心的一面展现出来。汉朝也是一样,只是形式略有不同,其中一个形式就是陪皇帝巡狩。
天子巡狩是一个古老的制度,说白了就是中央检查团下来检查工作。这个制度大有来头,可以追述到老早老早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是五年一狩,但是也不一定,一辈子不狩也没人敢管。当年秦始皇平定天下之后也曾巡狩四方,只是意义远远超出了检查工作的范围。
汉武帝的巡狩之旅始于元封元年的北巡。这一年汉武帝巡视北疆,历经上郡、西河、五原,然后出长城,登上单于台。随行武士就十几万。远望北方,汉武帝想得什么?一封致单于书表露无遗:战则战,不战则降。
单于台是匈奴全盛时期在阴山脚下修建的土台。以前的单于庭就在阴山中,汉武帝此来就是来示威的。
对于得到这样一封信,单于是非常气愤。单于本来不想见送信的使者,没啥好谈的。可是手下有人非得要见,现在是自取其辱。可是单于所能做的也就是杀了主张见汉使的人,扣留汉使,举族远迁。 打不起,还躲不起吗?
随后汉武帝在桥山祭奠了黄帝,又封禅于了泰山。封禅是大典,封是祭天,禅是祭地。不是哪个皇帝都有资格做的,就像传国玉玺上写的: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封禅代表着成就,只有开国之君,或者是有大成就的才能去,否则就会成为笑柄。至于为什么去泰山,这个比较玄妙。想必第一个去的人认为泰山最高,最容易接近天帝,就选择了泰山,其他的人也就跟着来了。
汉武帝刚登基的时候就想去,被奶奶窦太后给压住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这样一去就一发不可收拾,先后去了八次,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封禅后的汉武帝是志满意得,又有了新的追求,寻访仙迹,求取长生不老之药。为此,先后数次海巡,也就是巡狩到了大海上。
很多人都诟病汉武帝巡狩海疆仅仅是为了寻访神仙,以求长生不老。寻访神仙固然是一个目的,实际上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此时的汉武帝虽然是踌躇满志,诸侯削平了,匈奴打残了,西域各国的使团一批一批地接踵而来,大有万邦来朝的架势。只是四海尚未完全归心,天下并未大安。北方的朝鲜半岛,南方的沿海地区都时有叛乱,其他一些新设郡县的向心力还不强。通过巡狩四方可以向各种势力展示汉朝中央政府的实力。而巡狩海疆更可以凸现海军力量的强大,震慑不轨之徒的盲动。
巡守四方既然是这样一个盛会,汉朝是不会放弃让西域各国使节见识一下汉朝威仪的机会的。每次出巡汉武帝都要带上在京的西域各国使节。一方面使他们见识一下汉朝的广大、富有、强盛,另一方面也让本国人民见识一下外交成果,感受一下万邦来朝的荣耀,增强一下民族自豪感。
当然汉朝招待各国使节不光有出巡的威风,还有盛大的游园活动。
血汗宝马之游园活动
元封六年为了让西域各国的使节们领略一下汉朝的富有和繁华,汉武帝专门举办了大型游园活动,长安周围三百里的居民都蜂拥而至,与民同乐,一时盛况空前。
哪里有这么大的地方能容纳这么多人?当然是天安门广场,几十万人的聚会都不在话下。又瞎说,那时候哪有天安门广场,晚会的举办地点是皇家园林上林苑。
上林苑是皇家一个多功能园林,共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二十五观,纵横三百里。单单是苑内的一个昆明池就巨大无比,是训练水军用的,可以行驶高达十余丈的大船,足见其大。其中的二十五观大部分都是用于文艺表演的,比如平乐观就用于表演角抵百戏, 其他诸如众鹿观、走马观等等, 估计都是用于驯兽表演的。
这天的活动除了聚餐、抽奖活动之外,主要就是百戏表演。可以说是一个空前的东西方文化盛宴。就是聚餐的形式也非常新颖独特:自助餐。饿了,就到肉林去切肉;渴了,就到酒池去喝酒。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享受这种待遇,仅限贵宾票。抽奖活动更是使钱如流水,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表演。
这次演出应该说囊括了当时汉朝所有的时髦游戏活动,包括巴蜀地区少数民族的武舞、高空特技表演以及变化多端的动物表演。当然也包括从安息来的魔术表演,他们表演了吞火、吐刀、逃逸等特技。而其中最受欢迎的还是汉朝的角抵百戏。
在汉武帝的时候,群众基础最广泛的竞技游乐活动就是角抵戏,是一种角力竞技游戏。相传起源于黄帝与蚩尤的大战,蚩尤有角,故而骁勇善战。春秋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成形。秦汉之际尚武风气盛行,角抵戏得到较大的发展,到汉朝的时候就把所有具有武技争斗性质的竞技性表演都称作角抵戏。
这么多人在一个场地同时演出,在当时的世界不是绝后也是空前。其意义不言而喻。就像司马迁所说:这次大会是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促进了文艺事业的发展,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盛宴无论多盛都只是一时的风光,风光之后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出使汉朝西域使者最终将回到他们的祖国,他们带回去的是什么哪?
在汉朝的经历不能说对他们的国家没有影响,但是国际关系主要还是看实力,尤其是表现出的实力。汉朝毕竟距离西域太远了。尤其对于大宛以西的各国,汉朝在西域的存在始终只有友好使节。而匈奴则不同,不仅有使节,还有曾经使人恐惧的大兵。这些国家在对待汉朝、匈奴两国使者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的,对匈奴使者是管吃管住,汉朝使者是全得自费。实际上不差钱,只是这个气受不了。
客观地说,双方的关系还处在摸索阶段。
血汗宝马之约为兄弟
在汉武帝带着自己的游行队伍四处招摇过市,耀武扬威的时候,匈奴的大单于乌椎单于在忙什么哪?
大单于将自己的单于庭向西稍微迁移了一下,向北大退了一步,远远躲开汉朝的势力。怕了?不是怕了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闭门修炼上乘武功以利再战。从汉匈开战至今,单于的主力并没有遭到重创。单于并不想轻举妄动,军队是革命的本钱,一旦折了老本,相翻盘都不行了。
单于虽然是暂时闭门修关了,但是,并没有闲着。一批批的使者被派往长安,目的只有一个和亲。可以说是卑躬屈膝,好话说尽,就是要和亲。围绕着这个主题双方展开了一轮外交战,说白了就是相互逗着玩。
汉朝先后派出了两组使者出访匈奴,一组以北地人王乌为首,另一组以来自中央的杨信为首。北地位于现在甘肃宁县,汉胡相杂,王乌对匈奴的习俗很清楚。见面不说“你好”,说“Hello”,这个是很清楚地,觐见单于时不自觉地就遵从匈奴的风俗。而杨信则不同,要按照汉朝的规矩来。
对于汉朝不同风格的使节,单于充分表现了两面手法。对王乌是好话说尽,对杨信是坏事做绝。一会说要派质子到长安表示臣服,一会又说以前都是和亲给赏赐,入质不可能;一会说要觐见汉武帝,同汉武帝拜把子,结为兄弟,一会又要求汉朝提高会谈的等级,最少也要省部级人物来谈才可能。
汉朝派出这两组使节就是来摸底的,看看单于不同的反应。对于单于觐见汉武帝的请求,汉朝的反应是很认真地,真就给单于在长安修建了豪华府第,虚位以待。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和亲,在汉朝内部也是大有市场的,只是有汉武帝压着,汉军兵锋正盛,摆不上台面罢了。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就会疯涨。更重要的是汉朝严重低估了单于的实力,以为单于的小店真地撑不下去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在接待汉使的同时,匈奴也派出使节前往长安探路。很不幸,匈奴的使者一到长安就一病不起,医治无效,以身殉职。这个确定是因病医治无效,不是饮酒过量。
发生这样的事汉朝感到也很无奈,就派遣享受省部级待遇的路充国送匈奴使节回匈奴,并厚葬匈奴使者。对于这一突发事件,单于有着与事实截然不同的理解。单于认为这就是典型的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种理解也很正常,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本来就难,何况是敌对势力之间的沟通。
路充国是回不了国了,没有关进小黑屋已经是万幸了。为了报复汉朝的作为,之后单于数度出奇兵骚扰汉境。这也就是单于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对于单于这种轻飘飘的反应,如果冒顿单于泉下有知的话一定气得瞪白眼。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提到匈奴的时候,我们反复提到冒顿这个名字,那么,他是何许人也?
血汗宝马之冒顿单于
冒顿单于就是匈奴人的秦始皇。
按照《史记》的记载,匈奴是夏后氏的子孙。当年夏桀无道,商汤用武力推翻了夏朝的反动统治。夏桀失败后就逃到了南巢,也就是现在安徽巢县。三年后夏桀去世,夏桀的儿子獯粥就带着一家老小向北迁移,这就是匈奴的来源。所以说匈奴也不是外人,五百年前是一家,也是圈内人。
匈奴在冒顿成为单于之前一直是时大时小。冒顿的父亲头曼单于的时代正赶上秦始皇雄霸天下。在始皇帝的战略压力之下,头曼单于一定是备受煎熬。这些我们都不说,单说冒顿。
冒顿是头曼的长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下任单于的有力竞争者。但是后来头曼晚年得子,是倍加喜欢。老头就变了心,就想立小儿子为单于。那冒顿怎么办?人说虎毒不食子,亲手杀掉冒顿是不可能的。精通兵法的头曼就想起了三十六计之中的借刀杀人。
随后就把冒顿派到大月氏去当人质。冒顿到了大月氏之后,头曼讨伐大月氏的兵马也就到了。这就是头曼的借刀杀人。冒顿那是匈奴不世出的英雄。对于父亲头曼的小九九非常清楚,焉能没有防范?这边头曼与大月氏苦斗正酣,冒顿已经暗度陈仓,溜之乎也。
可以想象,当头曼老头累得一身臭汗返回驻地,看到从容自若的冒顿在围炉品茶的时候,一定是震惊异常,也是非常自豪。虎父无犬子,正是我头曼的后代。于是,头曼就分出一部分人马给冒顿,让冒顿自立。
接下来的事情将让头曼更加自豪。
冒顿不仅是一个武士,还是一个发明家,自制了一个鸣镝,也就是射出去带响的箭。冒顿就用这只箭训练自己的部众,要求部众都要随鸣镝而动。鸣镝的目标就是所有人的目标,不服从的只有一个结果:死。
这种训练是残酷无比的。许多人自以为了解冒顿,没有跟着鸣镝行动而成了刀下之鬼。冒顿先后用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宝马做了试验,直到有一次出猎的时候,鸣镝射向了单于的宝马。可以想象单于头曼的宝马立刻进化成为刺猬。到这个时候,冒顿知道自己得到了一柄无敌宝剑, 无坚不摧。
下面的故事就是显而易见的了。在下一次围猎的时候,单于头曼就被鸣嘀进化成了刺猬。冒顿终于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虎父的确无犬子。
冒顿单于登上宝座之后的表现与楚庄王有一比,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对周围强国, 比如东胡的要求是每求必应:
要老单于的宝马,给;
要冒顿的女人,给;
怎么能为了这些小事得罪邻居哪?冒顿这就是骄敌之计,能,示之不能。
对于匈奴人来说,将自己的宝马和女人送给敌人不谛是奇耻大辱。单于把自己的宝马和女人送给敌人,就是所有匈奴人的奇耻大辱。整个单于庭充满了这种同仇敌忾的怒气,毫无疑问冒顿单于又铸就了一支鸣镝。
终于有一天撒气的时候到了。骄横无比的东湖人要求匈奴献出两国中间的土地。土地是立国之本,是匈奴人赖以生存的基础,怎么能献给别人哪?从此冒顿就带领匈奴人东征西杀,向东扫灭了东胡,向西击破了大月氏,向南收服了楼烦、白羊王,并且驻马长城,与汉朝就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这就是平城之役。
血汗宝马之平城之辱
平城之役发生在公元前200年。这一年汉高祖基本平定了天下,冒顿单于登基也已经快十年了,两位伟大的人物也该见见面了。
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是韩王信,是战国时韩国王室的后裔,特此声明与朝鲜半岛的韩国人没关系。此人也叫韩信,只是不是能忍胯下之辱的淮阴侯韩信。韩王信是刘邦的老部下,当初刘邦曾答应成功之后封他为韩王。其实,刘邦也就是随口一说,封官许愿,革命之初为了拉拢各派人物,这种事没少干。
革命成功之后,先是封韩王信为韩王,都城在颖川。也是不得不封,没办法。后来,刘邦掉过屁股一想,颖川这个地方太重要了。颖川就在现在河南禹县附近,距离洛阳、许昌、宛城,这些著名的大城都很近。于是,就把韩王信迁移到晋阳,去防备匈奴。韩王信则更进一步要求把都城定在马邑,更往北,离匈奴更近了。
想来韩王信对这个调动不大满意,也不可能满意。但是韩王信还要假装积极,到更北的马邑去抵挡匈奴就有些不可思议了。没准此时韩王信已经有二心了。
果然,当年秋天冒顿单于就把韩王信围在了马邑。韩王信一边向朝廷求救,一面派出使节向单于求和。这就引起了刘邦的疑虑,刘邦就派出使节批评了韩王信一顿。韩王信是又怕又气,干脆就投降了匈奴。
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200年冬,刘邦亲统大军讨伐韩王信,是斩将夺旗,一战而定。韩王信当然是跑了,反派主角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此时故事真正的主角冒顿单于出场了。冒顿与韩王信共同筹划如何攻击汉军。想来韩王信也就是提供一些情报,整个的战术谋划都是冒顿的手笔。
冒顿首先派出了左、右贤王共同率领的大军一万骑,屯兵马邑南部的广武,邀击汉军。看看汉军没有动静,干脆南下攻击晋阳。一万骑兵毕竟少了点,一战而败。汉军乘胜北追在离石再次击败左、右贤王,左、右贤王的残部就汇聚到了马邑西南部的楼烦。同时,西北路的汉军也连战连胜,战线逐步北移,形势一派大好。
此时,刘邦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冒顿单于就在代谷,就是现在山西省代县的西北。这个情报吊起了刘邦的胃口,如果能一战擒获冒顿,基本就可以解决匈奴问题;同时也唤醒了刘邦的警惕性。综观刘邦的一生除了经常败给项羽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败绩,战场的敏感度非常强。左、右贤王都是匈奴非常高级的领导,两人就领导一个万人队,有些异常。这些事刘邦可能不太清楚,不等于汉营里没人知道。
为了能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刘邦把大队人马驻扎在晋阳,派出了大批探马,从各个方向对匈奴进行了摸底,仅使者就派出十几批。这么多使者频繁往来,以什么为借口哪?司马迁同志没有记下来。是痛斥匈奴的贪婪,是胁迫匈奴退兵,还是商量和谈,还是什么其他的?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摸底的意图就太明显了。这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几乎所有的使者都回报,匈奴孱弱,可以一战而定。使者们看到的匈奴主力都是老弱不堪,谁说匈奴人不重视老人,这次单于就是带着老兵出马。这与整个战争发展的事态是一致的,匈奴是屡战屡败。但是也有人不这么看,刘敬就发现了问题,具体也没什么异常,就是感到不合常理。大凡大战之前都是示强,而这次匈奴却是示弱。是真弱,还是假弱,还是故意示弱?
这个刘敬可不是一般人。在历史上第一次出场就讨论定都于何处的大问题。当年还是个推车小卒的时候,就敢于在满朝文武的面前侃侃而谈,全盘否定了刘邦君臣定都于洛阳的设想,而且就说服了汉高祖刘邦定都长安。干的竟是大事。
可是这次刘敬的看法被刘邦否定了。刘邦不相信分析,只相信证据。没有证据就是一派胡言。胡言乱语的刘敬还是到监狱里去休息一下吧,回来再收拾你。
刘邦这就落进了自己的思维定势里面了。自从打败项羽之后,在刘邦眼里天下再也没有英雄了,冒顿更是没听说过。十几批使者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于是,刘邦就驱兵前进到了平城,共计步兵32万。公元前200年的头一场雪比前一年要来得早一些。天气是异常寒冷,汉军都是步兵没有什么棉手套之类的防寒设备,一部分人被冻伤了手指,连兵器都拿不动。刘邦作为主帅带领前部,远离大军,一马当先,登上了平城东北的白登,也就是一座小土山。登高远望,刘邦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匈奴老弱。四面八方不下四十万精兵强将,而且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马匹的颜色都是纯一色的。
刘邦同志看了之后,既羡慕,又自豪,随后就傻了。羡慕,单于同志你真有钱,我上朝的时候连四匹纯色的马都找不到,你这一整就十几万匹,太有才了;自豪,单于还是很够意思的,还没见面就让我检阅这么大的仪仗队;傻了,当然傻了,这不是小孩过家家。
怎么办?
血汗宝马之陈平妙计
从匈奴主动南下晋阳开始,单于就设了这么一个局。冒顿一再示弱于敌,就是为了今天能与刘邦阵前相见。为了这个约会真是大费周折。
约会?是啊,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约会。当然不是断背山,没那意思。冒顿单于不是把刘邦围在了白登吗? 难道仅仅是为了见个面,握个手,问个好。虽然不是这么简单,但冒顿也真没想把刘邦怎么样!
看看单于今天摆的这个阵式就明白了。单于只是想向汉朝显示一下实力,亮亮肌肉块。否则,用不着让刘邦检阅整齐划一的仪仗队。把几十万匹战马按颜色分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么,单于是闲着没事干了,来找汉朝逗闷子?也不是。
冒顿单于也面临着战略选择,家家都有难唱的曲。要对付西面的大月氏等游牧部落,要消化新近收复的东胡等部落,要对付新兴的汉朝,一大堆任务。这里面如何对付新兴的汉朝也许最让单于头痛。在冒顿单于童年的回忆里,匈奴一直生活在秦始皇的阴影里,秦将蒙恬的大军无疑让冒顿感到恐惧。虽然汉军以步兵为主,但是如果让汉军纠缠不休,自己统一草原的进程就会被打断。
虽说擒贼先擒王,但是从肉体上消灭刘邦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这也不符合冒顿的风格。冒顿那是几百年一出的英雄,出世以来所做的几件事都是谋定而动。不仅是军事家,也是政治家,能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也能把简单的问题弄复杂了。消灭刘邦的后果太复杂,不可控,不是人脑能算明白的。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一样,不知道出来的是什么妖怪。不可控的东西不会成为政治家的选择,除非迫不得已。
对于冒顿单于来说,汉朝的耕地与大月氏的草原是截然不同的,草原抢过来可以自由的放牧、狩猎,耕地能干什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冒顿只需要汉朝的各种物资,长城内虽然富饶,可也让冒顿摸不着头脑。况且暂时也不具备鲸吞中原的能力。
汉朝君臣怎么知道冒顿的这些花花肠子,即使料到了也不敢信。面对四十万铁骑不怕是不可能的。唯一可以让汉高祖刘邦有所安慰的就是陈平还在身边。陈平妙计安天下,一路走来是始终如一。这次也不例外,陈平献出一条密计,说动了单于的老婆。四面大军网开一角,汉朝君臣才得以全身而退。
至于是什么密计,很遗憾司马迁知道的也不比我们多。密计嘛,桌子底下的事情怎么能轻易让人知道。不过从陈平一贯的表现来看,肯定是阴谋诡计,不会是光明正大的东西。
不过无论陈平的计策是什么,单于都会放汉朝君臣南归。捉放曹,震慑汉朝君臣,从而获得稳定的汉匈关系,稳定的物资来源才是冒顿单于的主要目的。否则,被围困在白登七天的汉朝君臣早就被马踏如泥了。至于冒顿听了老婆的劝告才网开一面更是胡扯。枕头风在冒顿这没什么威力,为了训练自己的军队可以拿自己的老婆做试验品,为了迷惑东胡可以把自己的老婆送给他们,很难想象仅仅由于枕头风就放刘邦一马。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冒顿在没有得到汉朝任何承诺的情况下,网开一面放汉朝君臣南归;刘邦也自以为得计仓皇而去。但是付出总会有回报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99年,延续了数十年的汉匈和亲开始了。一切都在冒顿的计划之内,直到另一位牛人汉武帝刘彻横空出世。
这就是关于冒顿单于的一段往事。无论多么风光,都过去了,匈奴人还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元封六年(公元前105 年)继位没几年的匈奴乌椎单于去世,其子乌师庐成为新单于,由于年龄小,就叫儿单于。
儿单于年小志气高,脾气很大,特别喜欢玩杀人打仗的游戏。可是匈奴现在的实力并不支持这样的作为,又不能玩网游,结果弄得匈奴人惴惴不安。
屋漏偏逢连阴雨,又赶上天灾,匈奴只能暂时保持静默。汉朝自漠北大战之后,也是元气大伤,无力再战。双方只能打打嘴仗,斗斗心气。
亚洲大陆表现出少有的平静。可是该来的终究还会来。
血汗宝马之贰师将军
大宛国贰师城盛产宝马,据说是血汗宝马,就是郭靖送给黄蓉的小红马。元鼎二年的时候,出使西域的使节就给汉武帝弄来一匹。汉武帝把他养在上林苑里,是视若珍宝。可是一匹毕竟太少,起不了多大作用,靠这一匹马猴年马月才能改良汉朝马的品质?那还不得把马累死?
汉朝马的品质是远远比不上匈奴马的,这在作战中就暴露无遗 。两军相遇一旦匈奴感觉不利,是一个鸭子加两个鸭子,撒丫子就跑。汉军当然是纵马就追,可是往往跑一身臭汗,累个贼死距离是越来越远。
现在使节们终于知道了宝马的产地,不知是谁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汉武帝,还添油加醋说大宛人把马藏起来,不肯贡献给汉使。其实,马是人家的马,而且大家平等贸易,凭啥献给你呀。
汉武帝倒没有被这些肖小所迷惑。 既有好马,又是友邦,这事好办。效仿古人千金市马的典故,真就做了一个金马,派壮士车令等人持千金去请马。对,是请马,买多俗哇。汉武帝的心可够诚的, 心诚则灵吗?
大宛贰师城确实有宝马,而且视如珍宝,属非卖品。其实不至于是非卖品,真是友邦的话,送你一两匹又如何, 熊猫不也经常出国吗。主要是大宛国上下没瞧得起汉朝,而且认定,不卖,汉朝也没办法。 汉朝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大宛位于帕米尔高原的西部,大概现在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地区。大宛的农牧业比较发达,尤其是盛产良种马。大宛西北邻康居,西南邻大月氏、大夏,东北临乌孙,是西域真正的强国,控弦武士六七万。打这样的国家,没有十万兵马想都不要想。不说打仗,就是一路上的粮草都无法供应。
汉使车令的反应非常激烈,当时把金马砸碎就走了。看起来是反应过度,实际上是反映了一种心态,是多年积压郁闷的总爆发。热脸贴了冷屁股,诚心诚意而来,铩羽而归,以后在西域还怎么混哪。现在出使路上就经常受人欺负,以后这西域还能来吗?
大宛君臣的应招更直接,鼓动大宛郁城王截杀使者,夺取财物。
看你怎么办?不卖马也没什么,杀使夺财就有些过份了。汉朝不想有所反应也不行了,多好的借口。
这是太出元年(公元前104 年)期间的事。
此时,骠骑将军霍去病、大将军卫青都已经先后过世。受宠的宫人也不再是皇后卫子夫,而是李夫人。 汉武帝就拜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领属国兵六千骑兵及各郡国内的恶少数万人出征大宛,希望李广利功成封侯。
在冷兵器时代战马的重要性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汉武帝绝不是为了自己一时的喜好就千金买马,其潜在的意义同购买美国的高科技是一样的。有了良种马才能改善国内马的品质,才能有强大的骑兵。而大宛也不是简简单单地不卖马的问题,那是国之利器不示于人,现在来说就是高科技禁运,是一种非常不友好的举动。
为什么叫贰师将军? 贰师城不是盛产宝马吗?希望去而取之,所以叫贰师将军。
李广利、李延年和受宠的李夫人是三兄妹,都很有心机。李延年是宫中的大明星,能歌善舞,又会作曲,还能填词,属于天王级的人物。有一次做了一个新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就是借此炒作他的妹妹李夫人。果然,汉武帝听得此歌,感叹美人难求。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就告诉了汉武帝。一见之下果然倾心,自此,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
都说红颜薄命,一点也不假。李夫人入宫没几年,就一病不起,香销魂散。病重的时候,汉武帝去探望她,李夫人用被蒙着头,死活不见, 希望汉武帝永远记住她美丽的容颜,而不是病重的憔悴枯容。
李夫人去后,汉武帝果然爱屋及乌,不仅痛爱李夫人生的孩子昌邑哀王,还总希望她的兄弟,尤其是希望李广利能够立功封侯。
现在,李广利封侯的机会来了。
血汗宝马之入关者死
前几年,浞野侯赵破奴以七百骑就解决了楼兰,而且,往来使节都说西域各国兵少民弱,很容易对付。所以,汉武帝才派了这么一个以属国兵为主,恶少为辅的阵势。
所谓属国兵就是汉朝附属国的兵,所谓附属国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自治区,例如,浑斜王降汉后建立的五属国,其战斗力与汉军精锐相比相差甚远。恶少,又是什么哪?在秦汉的时候,恶少的组成很复杂,有流氓,也有无赖, 当然也包括城镇中的无业青年、或者从事一些服务性工作的青年。
以这些人组成的军队,其战斗力可想而知;以这些兵力征讨大宛,无异于以卵击石。
封侯的机会转眼变成了送命的机会。
西域各国的表现则更令汉军大跌眼镜,对天朝大军不仅不降阶相迎,担食壶浆,而且各城敦国家纷纷关门闭户,拒绝提供食物。是商量好的吧,没有人组织怎么会这么齐心?
各城郭国家的表现绝不是顾念乡土之情,同仇敌忾,而是不得不如此。这些小国实际上有的是深受三座大山的压迫。第一座是匈奴,所有西域各国都得向匈奴进贡;第二座是大宛这样的西域大国,这些大国各有各的实力范围,第三座是西域次一级大的国家,比如龟兹、莎车,可谓灾难深重。
难道大宛的一纸令箭比贰师将军的数万大军还好使吗?关键是贰师将军的数万大军没有表现出很强的威慑力。汉军够威武,汉军将士也够靓丽,但是随军的粮草太少。人是铁,饭是钢,万里远征没有足够的粮草怎么行?
况且各城敦国家也害怕,害怕汉军买粮食是假,借机攻城是真。毕竟这么多军队是他们所无法应付的,还是小心为上。
李广利本想学霍去病取食于敌,或者买着吃也行。现在是无处取食。没办法就只有打,打下来就有饭吃,打不下来,就没饭吃;几天打不下来,也只能弃之而去。
等到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大宛边境的郁城,贰师将军回头一看,自己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从大宛边境沥沥啦啦可能一直延续到玉门关。大军逃的逃,亡的亡,掉队的掉队, 身边只剩下数千饥寒交迫的骑兵。结果遭受到郁城守军的暴力,军士死伤甚众。李广利与左右一合计,向家的方向前进吧,要不然真要马革裹尸了。
等来到玉门关下才知道,家是不属于败军之将的。因为武帝有旨“败军有敢入关的,都砍头!”。
对于这次失败,汉武帝十分震怒。胜败虽然是兵家常事,此次却大不相同。它完全打乱了汉武帝的战略设想。几年的谋划,和亲乌孙,断匈奴之臂,都付诸东流。
俗语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讨伐大宛失败不久,浞野侯赵破奴也遭到了惨败。
浞野侯赵破奴失败的方向是在北部对匈奴作战。两线作战历来是兵家大忌,难道汉武帝头疼脑热到这种程度了?汉朝也不是某大国,怎么有能力同时打赢两场局部战争?
确切地说,赵破奴不是去打仗,是去接人。
在贰师将军出兵攻打大宛之前,汉朝就接到了匈奴左大督尉的密信,要投降汉朝,见面礼就是匈奴儿单于的人头。为配合左大督尉的行动,汉武帝派遣因杅将军公孙敖在塞外修筑受降城。
受降城大概位于现在内蒙古巴彦淖尔盟狼山西北。狼山是阴山山脉的一部分,在朔方城的北面,黄河以北。这个地方原先都是匈奴的游牧地,现在汉军可以自由地在这里筑成,再也没有人来捣乱了。
受降城完工之后, 汉武帝觉得这样还不够,还不能保证很好地策应左大督尉的行动。在汉武帝看来这是漠北大战之后一次重要的行动。如果能够成功地抓住儿单于,将是解决匈奴问题的重要机会。
于是就派遣赵破奴领兵两万去接应左大督尉。这一路就是两千多里,不亚于一次远征。没有充分的准备就是一次冒险,很可能会葬送这支汉军。常言道:上赶着不是买卖,汉武帝这么急猴猴的,有点急功近利。
事情往往是这样,如果有最坏的结局存在,最后真实发生的往往就是最坏的结局。这就墨非定律。很不幸,应验了。左大督尉没能杀了儿单于,反而丢了性命。
对于这次事件,儿单于是既生气,又兴奋。好不容易有个实战的机会,能不高兴吗?先是派兵来邀击汉军,被击败后,亲自率领八万骑兵来包抄赵破奴。这时候汉军军马的劣势暴露无遗,单于终于在离受降城四百里的地方围住了汉军。
汉军被围在了死地,没有水。也许是太自信了,赵破奴竟然在夜间亲自出去找水,结果被匈奴活捉。匈奴随即攻击汉军,军中官吏害怕逃回去被军法从事,竟投降了匈奴。儿单于大喜,两万人,而且都是精壮武士,能不高兴吗?
血汗宝马之战略选择
庭议!
鉴于目前的形式,汉武帝召开了中央全会,对西域政策、匈奴政策各抒己见。庭议不知起源于何时,却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对悬而未决,有争议的事情各抒己见,集思广益,进而统一思想。当然如果主要领导,例如皇帝,已经有了意见,或者对庭议的结果不满意,可以一直议下去,直到得到满意的结果为止。
大部分公卿都主张放弃进攻大宛,全力进攻匈奴,毕竟匈奴才是主要敌人。 为了一、两匹好马,远征大宛,空费军力得不偿失。这种说法确实似乎很有道理。
宝马风波实际上暴露了汉朝与西域各国相互之间认知的差距。汉朝联通西域的目的不是为了通商,通商只是一个附属的结果。真正的目的是断匈奴右臂,控制匈奴的物资来源,使匈奴在战争中逐步衰落下去。无论是结盟也好,和亲也好,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的。
汉朝认为自己是强者, 是击败匈奴的老大,是和平、财富的光明使者;之所以联合西域各国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反对地区恐怖组织;联合起来消灭匈奴,对大家都是好事。 一方面汉朝可以解除匈奴的威胁,另一方面西域也不再遭受匈奴的奴役。实际上这是一个误区。
虽然在反对匈奴这一点上,双方可以达成共识。西域各国固然不喜欢匈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会同汉朝联合起来反对匈奴, 除非汉朝表现出更强大的吸引力。否则,站在匈奴一边共同对付汉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西域各国尤其是强国眼中,贸易是第一位的。汉朝首先是贸易伙伴,是一个只能派出几百人使团的国度。当年张骞初到西域的时候,大宛之所以协助张骞到大月氏,就是希望通过通商、或者汉朝的赏赐而得到汉朝的各种物品。匈奴对他们则是现实的管理者,实实在在的威胁,梦中的恶魇;即使象乌孙这样的结盟者,结盟也是闲着冷子,花钱买未来。
一征大宛的负面效果是明显的。不仅各小国更看不起汉使,就是结了亲的乌孙也对汉使另眼相看。汉朝就像一个被戳穿了谎言的小丑,成为别人的笑柄。
可以说,汉朝的雄心以及对自身的认知和他在西域所表现出的实力并不相称。在匈奴还控制着西域的情况下,谁也不会与弱者结盟。一征大宛不能说不是一个错误,在不知彼的情况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客观上也给汉朝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须彻底征服大宛,否则不仅大夏,康居、乌孙等强国看不起汉朝,其他小国也会自动站到匈奴一边。到那时,攻击汉使、商旅只是小事一桩,严重的就会形成反汉联盟也未可知 。
再征大宛成为汉武帝的不二选择。真理有的时候就是掌握在少数人,或者说个别人手里。这一次也是一样。
血汗宝马之生死之地
赵破奴率领的两万汉军将士是黄鹤一去不复返,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这个损失是巨大的,对于汉朝君臣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在遭到这一无情棒击之后,汉武帝清醒地意识到,单于的实力还在,不可掉以轻心。 这不禁给拟议中的二次大宛战役蒙上了一层阴影。
拟议中的二次大宛战役实际上是一场输不起的战斗。如果贰师将军在大宛再次折戟沉沙,汉朝的西域政策就会变成一盘死棋。会下围棋的同学们都知道,在对敌方大龙进行围杀之前,必须把自己的弱点补强。汉朝的弱点就是富饶而狭长的河西走廊。
万里远征考验的不是汉军的战斗力,而是漫长的后勤补给线。对于汉军来说就是确保河西的安全。一旦河西被钳断,贰师将军所部就变成了短线的风筝,其前景是汉朝无法承受的。
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最熟悉的就是土地,挖土方是很拿手的。汉武帝认为现有的长城还不够,还要在长城之外再修一条,以增加河西走廊的防御深度。正应了那句名言:防守是最好的进攻。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一道道的长城必将使单于更加抓狂。
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春,光禄勋徐自为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在五原塞外修建了庞大的防御体系,这就是光禄塞。简单地说就是在长城之外再修一条长城,作为长城要塞的前沿。考古学家告诉我们,光禄塞由两条南北相距三十里的长城组成。东起五原塞外,里面的一条向西北绵延到延居海附近的延居塞,外面的一条绵延到阿尔泰山南麓的某个地方。
它并不是孤立的一条线,而是包括城、障、列亭的一整套防御体系。出塞远则上千里,近则数百里,大大增加了河西走廊的防御纵深。同时,汉军派出防卫部队,沿光禄塞布防。
光禄塞的建成不仅仅是使汉朝的防御阵地向北移动了数百里,更大大地压缩了匈奴的空间。现在,匈奴要想接近阴山,必须通过光禄塞,或者从东面的代郡、云中,这就大大增加了匈奴南下的成本。
摆下光禄大阵之后,贰师将军终于可以西行了。
血汗宝马之大宛城下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之后,李广利再次领兵远征大宛。带兵多少就不说了,光校尉就五十余名,大军一动是地动山摇。托运粮草的牛马漫山遍野,知道的是大军出动,不知道的以为是牧民放牧。
李广利此来于公是为征讨宝马,于私是报仇雪恨, 是雪耻之战。
对于李广利的心情,西域各国似乎大都明白,看在大军的面子上,态度来了个180 度大转弯。当然也有不开眼的,轮台就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它成为此次西征的第一个祭品:屠城。战争从来不是请客吃饭,它是人类所有邪恶的集中体现,贰师将军也终于体现出他与汉军前辈的第一个不同,少了点仁。汉军同匈奴交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没有这么野蛮过。这种行为只有李广的杀俘能有一比,这二人的结局都不太好。
随后,汉军在大宛城外遇到了前来迎战的大宛军。大宛军本想同汉军野战,但汉军的战法他们根本没见过,那是有代差的。
两军对阵,在大宛军的射程之外,汉军就万弩齐发。汉军的硬弩绝对是高科技,射程远,可以达到四百米;而且还有连发两矢、三矢的连弩。面对汉军的强弓硬弩,大宛军是毫无办法,只得退入城中依靠城墙守卫。
贰师将军随即下令:围城、断水。先把大宛城围起来,改变城外河流的水道,断绝他的水源,这都是此时的正解。可是攻城为下呀!如果汉军能够先诈败,引大宛主力远离城池,在野战中将其歼灭,也许大宛只能开城请降了。而现在是不得不攻城。那么,为什么要切断水源呢?这是一个秘密,大宛人不会打井。
苦战四十余日,终于攻占了外城,而且擒获了大宛猛将煎靡。
这个时候,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先说外部,有两只援军正在向战场缓缓开来, 分别是乌孙和康居。乌孙发兵两千,远远瞄着战场,各方都认为是汉朝的援军;而康居的援军各方都认为不是汉朝的援军。至于是否是大宛的援军,则很难说。从事态的发展可以看出,大宛也并不肯定康居是来援助自己的。
再说大宛内部,外城已破,内城也朝不保夕。大宛贵族内部发生了变化,为保证大家的利益,一致决定大宛王毋寡应该舍己为人。把他作为罪魁交给汉军,以换取汉军退兵。如果此计不成,那就与康居里应外合决一死战。
这个建议与李广利的心思不谋而合,李广利也怕被康居与大宛内外夹攻,先胜后败,再失败可就不是能否回到玉门关的问题了。而且虽说大宛人不会打井,可是四十多天了并没有缺水的迹象,想必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见好就收吧! 和平了!
大宛献出宝马任汉军挑选,汉军也热心地帮助大宛人重新建立政权。为了两国的友谊,当然挑选了一位对汉朝非常友好的贵族昧蔡担任新的国君。而李广利也似乎恢复了绅士风度,约束汉军始终没有进入大宛城。
叛徒,在任何阵营里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大宛贵族们认为昧蔡出卖了大宛的利益,在汉军回家一年以后,合伙杀害了昧蔡。推举毋寡的弟弟蝉封为新国君,并且派蝉封的儿子到长安学习汉语(也就是作人质), 以示不负前盟。汉朝也派出使节进行安抚。其实只要不反汉,汉朝才懒得管谁做大宛国君,而且目前也没有实力、精力去管。
血汗宝马之西域盲流
看过贰师将军的大宛之战以后,我有一个疑问:在被断绝城外水源的情况下,大宛人是如何解决饮水问题的。 相信细心的朋友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当然大宛人没有乾坤大挪移的功夫,也没有突降大雪之类的奇迹发生,解决的办法应该毫无特殊之处,那就是打井。而帮助大宛打井的人很可能有两个来源:贰师将军首次大宛之战的逃亡汉军、流亡在外的汉朝使者。
贰师将军首次出兵大宛总共率领属国骑兵六千、郡国恶少数万人,能够活着回来的不过十之一二。也就是说有数万人留在了西域。这些人大部分不是死亡了,而是是逃亡了。贰师将军首次出兵大宛行军到达大宛东部边境郁城而止,一路上是饥寒交迫。随走随散,大部分流散在绿洲各国,相信也会有部分人,最后来到了大宛。这是第一个可能的来源。
第二个可能的来源是出使西域的汉使。当时的西域的交通还处在为未开发状态,别说高速公路,就是一般的沥青马路也没有,顶多是乡间土路。也许有的时候还要逢山开道,遇水叠桥,更不用说沿途的驿站、凉亭等官道设施了。使者的生存环境是很艰苦的。而当时汉朝的势力还没有进入西域,对西域没有控制力。这才导致了匈奴突击队以及绿州小国对汉使的刁难、乃至于攻击。这也是为什么一队汉使少则百余人,多则数百人,都是为了安全考虑。
这些因素都导致很多汉使无法完成使命而流落西域,或者被劫杀、绑架而被迫沦为奴隶。当然也不排除找到了更好的出路而自动放弃使命,追求美好的前程,比如说语言能力强的,成为西域各国的翻译,译长什么的。
这些人留在西域自然将在家乡掌握的技术传到了西域。这就是所谓的文化交流。它并不是一个主动的过程,贰师将军做梦也不会想到也许正是第一次的失败,才导致自己第二次远征的断水之计落空。双方接触多了,人员流动了,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文化交流。从这个意义上讲战争也是人类文化交流的一个方式,虽然它野蛮、残忍、灭绝人性,虽然我们并不喜欢它。
战争不用说了,汉朝在与西域交往的初期派出大批量的使节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渗透。赠送礼物、给予好处,就会使本来就喜欢汉朝好东西的西域各国更加割舍不下,进而增强他们同汉朝交流的意愿。而频繁的人员接触,汉朝先进的生活方式、礼仪、习俗就不可避免对西域各国产生影响。当然西域国家对汉朝也有反向的文化渗透。当初汉朝对匈奴就用过这一招,很少有人能抵御锦衣美食的诱惑。
所以说,不管用什么方式,接触是一个永恒的主题。
血汗宝马之震慑康居
大宛之战为汉朝与西域各国的关系打开了新的篇章,为大家创造了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这一战奠定了汉朝在西域的地位,神秘的东方巨人揭开了面纱,既温情脉脉,又冷若冰霜。而感受最深的除了大宛,也许就是康居。
历史上对康居的记载非常少,但是也可以划出一个简单的轮廓。康居在大宛的西北,东面是匈奴,西面是大月氏,东南是乌孙。也是西域的一个强国,控弦武士六、七万,虽然如此,康居还是同时臣服于同是游牧民族的大月氏和匈奴。
在汉朝与大宛之役中,康局的援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康居绝不是为了所谓唇亡齿寒,伸出援助之手,也不会有什么国际主义的情操。康居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虽然说远亲不如近邻,这是对小家庭而言;对大家庭是以邻为壑,是远交近攻。这也是为什么大宛明知道有康居的援兵在外,还要与汉朝媾和的重要原因。
如果大宛能顺利战胜汉军,康居打打太平拳是可能的;如果大宛同汉朝斗得两败俱伤,惨不忍睹,康居也可以不顾一切勇往直前,将他们一勺烩。现在,大宛与汉朝已经和平解决了争端,康居一脚踩空。继续留在大宛附近除了引起别人的猜疑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康居很快就缩回去了。
缩回去也没有用,麻烦象鬼上身一样,如影随形,追踪而至。这个麻烦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大宛郁城王。
虽说征服了大宛,获得了大宛马,但是贰师将军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那就是郁城王。对大宛是公务;对郁城则是私愤。头次出兵大宛就是兵败郁城。二次出兵,由于人马太多,贰师将军怕沿途各国无法提供足够的食物,就兵分数路,南北并进。其中,校尉王申生所率领的千余人直奔郁城,郁城是一如既往地牛哄哄。
此时王申生军虽然远离大军二百余里,但有大军依仗,表现得非常强硬,也是牛哄哄。郁成王凭借以往成功的经验,并没有当回事。不仅不提供饮食服务,而且借机派人侦察汉军的动态。结果发现汉军不仅人很少,而且一天比一天少。这可不是增兵减灶的计策,而是真的一天天在减少。没有吃的士兵不逃亡才怪。
于是郁城王就发兵偷袭汉军。结果汉军大败,只有几人逃回。其实不用郁城王出兵,没有粮草,再拖几天汉军自己就散了。
现在平定了大宛,该收拾郁城了。
郁城王听到消息就跑了。鉴于康居在大宛之战的特殊表现,郁城王认为附近可以收留他的只有康居。这一次郁城王又打错了算盘。
常言道:事不过三。郁城王是一次劫杀汉使、两次攻击汉军,汉军是无论如何是不能放过他的。都尉上官粲领人是千里追踪,一直到康居的边境。
对于逃亡来的郁城王,康居是如避蛇蝎,操作上也很干脆。没有任何理由为了他而得罪兵锋正盛的汉军。康居直接把郁城王交给了追踪而来的都尉上官粲。
大宛之战的康居援军,虽然没有得到他所希望的东西,也是受益非浅。那么,另一只援军有什么感受?
而大动干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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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汗宝马之解忧公主
都说草原牧民豪爽、纯朴,但是在二次大宛战役过程中,乌孙人表现出了应有的狡狤。既没有因为双方的姻亲关系,不顾一切的出拳相助,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没有由于汉军在首次大宛战役的糟糕表现,抽身而去,站到敌方阵营里去。而是出工不出力,一副希望左右逢源的架势。
这种架势弄不好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胜利之后,汉军并没有深究乌孙出工不出力的表现,惩罚乌孙并不在贰师将军的职权范围内。外交问题还是谨慎为好。客观地说大宛、康居都是乌孙无法得罪的,乌孙也是勉为其难。而且很快贰师将军就接到了新的命令,为汉乌的再次和亲保驾护航。
作为援军的两千乌孙精骑不仅直接见证了汉军的威武,而且给乌孙王军须弥带回了西域各国的反应。
自细君公主过世以后,军须弥一直在衡量和亲的利弊,和亲给乌孙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细君公主虽然不在了,随同公主出嫁而来的数百名宫人、官吏、卫士还在。围绕为公主生前修建的宫殿,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定居点,这就是赤谷城的前身。汉人所带来的耕作技术、纺织技术以及其他一些新鲜玩意也为广大乌孙人所喜爱,游牧再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当然,由于和亲的关系,乌孙也被其他西域国家另眼看待。这里面包括匈奴人的敌视,周边小国谨慎的恭维。而汉军在大宛城下的胜利,更使这些周边国家佩服乌孙的先见之明。借助汉军的力量,巩固乌孙在西域的地位,成就一方霸业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军须弥决定再次向汉朝提出和亲,而这次军须弥迎来的是楚王刘戊的孙女解忧。这是自张骞出使西域以来,西域历史上另一位划时代的人物。
解忧公主出生于元狩二年(公元前121),正是在这一年,霍去病二出河西,迫使浑邪王投降汉朝。解忧出生的时候,已经家道中落。汉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楚王刘戊与吴王刘濞串通发起“七国之乱”,结果兵败身死,家人被贬为老百姓。虽说之后汉廷又重新封了楚王,但已经与解忧没有什么关系了。
没有人知道解忧公主的童年是怎么样的。作为罪犯家属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阳光
灿烂的岁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出生在荆楚大地上的解忧公主再穷想必也是
吃辣椒长大的,带有天生的叛逆性与革命性。不是有人说不吃辣椒不革命嘛?
嘻。
太初三年一纸诏书解忧又重新被封为公主,骨碌碌西行的马车将公主嫁到了遥远的乌孙。解忧也就此展开了自己一生波澜壮阔的画卷。
血汗宝马之智力测验
仇,报了;
马,得了;
亲,结了。
李广利在西域的使命也结束了。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终于回到了长安,如愿得封海西侯。照说此次出兵,并没有经过什么惨烈的大战,一路都由各国供给,而且军中也不缺粮。可是回到玉门关的,也只有千余匹战马,万余兵士。为什么?一个字:贪。上行下效,将官、军吏们不爱惜士卒,侵夺粮饷,因此死人很多。这也许是李广利将兵的另一个不同吧。而汉武帝并没有责怪,毕竟是万里远征。回来的人人升官,个个发财。
贰师将军的凯旋之旅是浩浩荡荡,轰轰烈烈,也是顺顺利利。但是他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那就是匈奴在西域的最高长官僮仆都尉。没有人比僮仆都尉更关心大宛之役了,汉军的胜利就是匈奴的失败。如果任由汉军折腾下去,没多久僮仆都尉就要失业了。
僮仆都尉曾经计划请求单于发兵在贰师将军回师的时候予以截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有两方面的原因使这个计划提前流产。在西域用兵对单于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周密的准备就发兵几千里,根本没有胜算。而更重要的是汉军在大宛之役展现出的军威使单于也不得不慎重考虑,截击得胜之师有虎口拔牙的嫌疑。
但是总得做点什么,阳谋不行就来点阴谋。贰师将军的大军过后,僮仆都尉的突击队就进驻了楼兰。想借此宝地截击随后的汉使和掉队的汉军士兵。这只是一个明面上的目的。更深层的,僮仆都尉想借此机会打破楼兰脚踏两只船的局面。在楼兰的地面上斩杀汉使,无论如何楼兰是脱不了干系的。如果汉朝处理不当很可能就此把楼兰彻底推到匈奴阵营,最少也能在楼兰与汉朝之间打个楔子。这就是僮仆都尉出的一道智力测验题。
当时驻守在阳关的是汉军将领正任文。大军过后,就由他负责收拢掉队的散兵游勇。不知怎么的,汉军就得到了匈奴在楼兰截击汉使的消息。楼兰距阳关有一千多里,消息没长脚也传得太远了点。很可能是有掉队的汉军遭到匈奴的截击,并且成功逃回进而报告了阳关守将。更可能的是匈奴自己把这个消息传了出来,毕竟逼楼兰反汉才是主要目的。
结果可想而知,正任文不仅派兵驱逐了匈奴的突击队,而且把情况上报了朝廷。很快武帝的诏书就到了:把楼兰王请到京城来我同他谈谈。
很明显武帝并不想惩治楼兰王。真想处理楼兰王,正任文就够了,根本不用请到京城来。武帝是真想见见楼兰王,更是要作出一种姿态给人看。当然也免不了开个玩笑,问问楼兰王为什么要首鼠两端。可是楼兰王却吓得够呛,很认真地告诉武帝,我是真没办法,要不就把我们迁到内地来吧。
迁到内地是不可能的。在双方充分交流之后,又把楼兰王送回了楼兰。并且希望楼兰王能够帮助刺探匈奴的动静。这是武帝给匈奴出的一道智力测验题。
楼兰王的潇洒京城之旅,确实使僮仆都尉如坠雾里,思来想去不明所以。无论楼兰王如何解释,僮仆都尉都无法相信。最后的判断就是楼兰已经全面倒向汉朝,不值得信任了。
血汗宝马之纳质称臣
在贰师将军的凯旋队伍中还有一群特殊的群体:西域各国的质子。
二次大宛战役对西域各城敦国家是一个巨大的震动。在贰师将军的回军路上,西域各城敦国家纷纷主动向汉朝纳质称臣,汉朝与西域各国的朝贡体系从此开始建立。
纳质是一个古老的习俗,纳质方要把自己的儿子、或者兄弟派到对方以表示臣服。客观地说这种方式儒家是不赞成的,但是这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是被双方所认可的。对于西域各国主动的纳质行为,汉朝也没有理由拒绝。
从另一个角度看纳质就是寻求保护。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在汉朝进入西域之前是匈奴控制西域。匈奴对西域的控制很简单,一个就是勒索财富,另一个就是奴役人民,这从童仆都尉的官号就可以看出。所以,匈奴人可以占有西域,却不能使西域各国人民与匈奴同呼吸共命运。
汉朝以派遣使节、赠送礼物的方式进入西域确实使西域人民耳目一新,尤其是张骞二出西域大洒金钱的广告效应是明显的。一个是勒索,一个是给钱,太不一样了。现在又通过两次大宛战争体现了实力,这些小国主动寻求保护再自然不过了。
在纷繁复杂的事物后面往往起决定作用的是利益驱动。西域各国的纳质称臣也可以从经济上找到理由。纳质之后,这些国家变成了汉朝的属国,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属国的一个义务就是要向朝廷进贡,往往能得到朝廷等值、甚至超值的赏赐。汉朝与西域各国的所谓贸易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完成的,因此,入质称臣也是获得贸易资格的途径。
这种贸易方式的结果就是汉朝必然亏损的,经济也不是汉朝进入西域的根本动力。如果不是对抗匈奴的政治需要,汉朝才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西域这个穷乡僻壤。从现在看来有些目光短浅,没办法这就是事物的本来面目。
纳质本身也是一个文化融合的过程。历史上并没有告诉我们汉朝怎么对待这些入质长安的各国王子,待遇怎么样。汉语进修班是一定要参加的,否则就无法在汉朝生存。驻在京城长安,当时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个文化浸染的过程。想一想从边远山区一下子走进北京、上海,或者纽约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内心所收到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必然会有一个从仰慕、模仿到遵从。随着故事的发展,我们会慢慢体会到这些质子的历史作用。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保护的同时也要付出。作为朝贡体系的一员,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向往来汉使提供迎来送往的服务。随着汉朝与西域往来的日益热络,这个任务也将越来越重。
第四章 轮台罪己
轮台罪己之讨胡檄书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种柳柳成荫,大宛之战就是这样。一个偶然的突发事件,由于决心坚决、运筹得当,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首先降服了大宛,不仅扶植了亲汉政权,而且不久大宛派出侍子入质长安。自此,每年大宛都要进献两匹宝马,血汗宝马有了稳定的来源。汉朝与乌孙的联姻也得到了巩固。这样汉朝在西域就有了两个点,而且,这两个点还连成了一条线。
胜利之后,汉朝还进一步采取了两个措施。
贰师将军在回军的路上,在轮台、渠犁留下了个数百人的屯田士卒,开辟了两 片试验田。轮台、渠犁都在西域的中部,渠犁在孔雀河附近。 二者都在大道之上,由楼兰经山国往西就是渠犁、轮台。这是汉朝首次在西域屯田,主要的目的就是巩固两次大宛战役的成果,同时,屯田积谷也能保障往来汉使的供应。其作用近似于驿站,但是它的意义是十分深远,汉朝先进的农耕经验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西域。
汉朝采取的第二个措施就是将防卫线继续西移,将烽火台一直修到了现在罗布泊。这样不仅基本割断了匈奴与楼兰的联系,也使汉朝在西域的布局由点变成了面。
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冬,也就是贰师将军从西域回来不久,汉武帝发布了讨胡宣言,先痛说革命家史,什么平城之辱、调戏太后;再表决心: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此时距离汉匈马邑之战二十二年,时年汉武帝五十四岁。
如果说汉匈之间是一场球赛的话,下半场开始了。汉武帝的檄书表明了一种态度,皇帝的雄心还在,要靠实力解决问题。
接到讨胡檄书的是于太初四年刚刚登上单于宝座的且鞮侯单于。匈奴这几年也是多灾多难。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儿单于去世,匈奴立他的叔叔右贤王呴犁湖为单于。第二年呴犁湖单于也一命呜呼。现在且鞮侯单于是刚刚登上宝座就受到当头棒喝,其心情可想而知。连忙释放出善意,释放了路充国等汉使。
善意自然会得到善意的回应,汉武帝是要解决匈奴问题,并不是非得用武力不可。苏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使匈奴,一去不返。 对于苏武带去的礼物,且鞮侯单于是非常高兴的笑纳了,随后就感到非常自豪,略施小计汉朝就得向我送礼,讨好我,呵呵。这种反应无疑使汉朝君臣大失所望。
有的时候还是不得不用武力。
轮台罪己之一封情书(一)南桔北枳
在汉武帝的讨胡檄书里提到了两件事,一件是汉高祖刘邦的平城之辱,这个已经介绍过。那么,调戏太后是怎么回事?这是关于冒顿单于的一封情书。
当年汉高祖去世之后,冒顿单于就给汉高祖的老婆吕后写了一封信:求爱。 匈奴实行的是收继婚,父亲死了,儿子要娶其继母为妻,兄弟死了,也按同样规矩办理。这也是匈奴赖以强大的法宝之一。对于一般匈奴人来说,这种制度保证财产的继承永远保证在家族成员之间,不会由于继母的改嫁而造成财产的分割,肥水不可能流外人田;对于单于来说,则保证了国家政治联盟的延续,不会人亡政息。
当时汉匈和亲,冒顿单于汉高祖刘邦结为兄弟。现在兄弟去世了,冒顿单于按照匈奴的习俗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汉朝人的感觉却是受到极大的侮辱。吕后看罢信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拍案而起,是可忍孰不可忍?!
打不过就什么都可以忍耐了。当吕后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再次和亲就是必然之举了。
这就是两种不同文明,不同习俗的冲突。若干年后,出使匈奴的汉使同投降匈奴的汉朝人中行说公公进行了一场关于双方习俗的大辩论,当然辩论的结果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能说服谁,习俗也无所谓好与坏。
汉朝敬老爱幼、匈奴人崇尚年轻人;匈奴人住帐篷,逐水草而居,汉朝人筑城敦以自备;等等不一而足,尤其是 匈奴的收继婚,最让汉朝人所不齿。
还是那句话,存在就是合理的。不同的人群由于生存环境的不同,繁衍出不同的风俗文化也是很正常的。匈奴人是游牧民族,赖以生存的环境就是大草原,食物的主要来源是牛、马、羊等各种牲畜。这就决定了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更加重要,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也可以理解。不用说同其他部落争夺草场,就是从一个草场转移到另一个草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牛倌、马倌、羊倌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牛、马、羊等动物对草场的破坏是非常严重的,这在客观上就要求草原民族一年四季不断地迁徙。占有的草场越大生存空间就越广阔,这也就是草原民族能够不断向外扩张的原动力。
而农耕民族则大不相同。种地更讲究经验,老农民虽然体力上不如年轻人,种地的经验无疑丰富很多。尊敬老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土地对于农耕民族虽然也很重要,但是只要不断提高土地的效能,也能满足人类的需要。这也是为什么当占有的土地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农耕民族往往失去了向外扩张的动力。
用句现代的文明词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还是回到冒顿单于的情书,单于真的很单纯,真的很无辜嘛?恐怕也未必尽然。
轮台罪己之一封情书(二) 文化大使
可以肯定地说,冒顿单于对汉朝的风俗很清楚,很明白自己的情书对汉朝君臣意味着什么。正像我们所理解的那样就是挑衅。正所谓知彼知已,百战不殆。冒顿单于的这些知识从哪里来的?当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更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冒顿单于的情书是用什么语言写的。首先不可能是英文,英语虽然现在很时髦,两千年前 还不知其为何物。也不可能是匈奴语,匈奴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交通基本靠马、沟通基本靠嘴、通信基本靠唱。冒顿单于每天忙于砍人也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发明什么假名之类的东西自欺欺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汉语。
《史记》里不只一处记载汉匈书信往来的情景,可以肯定地说都是用汉语,除此之外别无选择。那么,冒顿单于能说汉语吗?没有证据说不能,当然也没有证据说能。但是能用汉语给汉朝写信,说明冒顿身边有人才。冒顿懂一两句汉语是很可能的。
这就是文化的交流,文化的渗透。谈到文化的交流就不能不提一下中行说公公。
中行说,汉朝人。以太监的身份登上历史舞台,以汉奸的身份名留青史。但是中行说公公还有一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隐形身份;汉文化传播大使。
什么时候开始中行说在汉宫中做太监,没有记载。 公元前174年中行说第一次现身。这一年冒顿单于去世,他的儿子顺利接班,就是老上单于。汉匈再次和亲,汉廷就派遣中行说随行。这是个苦差呀,中行说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不去不行,没办法只好免为其难。到了匈奴之后,果然就像行前所说的那样,中行说是只做坏事,不做好事,专门与汉朝为敌。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汉奸吧。
做汉奸的事迹我们就不说了,没什么意思,弄得像批斗会似的。现在专门讨论一下中行说对汉文化的传播。
前面说过匈奴没有自己的文字,有多少财产,有多少人也都没有一个准数。这在管理上就是一个麻烦,不能总进行模糊管理,也得来点精确的,尤其是家大业大了以后。中行说加入匈奴之后解决了这个问题,把统计学传播到了匈奴。匈奴人知道了如何计数,如何记数,做做人口普查,统计一下财产的数量。可以确定地说,中行说举办过不止一期的扫盲班,而且是高级扫盲班。估计从单于到各高级领导都参加了,一般级别的想参加还得走后门,是一票难求。不仅讲计数,还得讲汉语,否则计明白了也听不明白。
中行说的第二个贡献就是对汉朝礼仪的推广。汉匈两边书信往来频繁,写信有写信的格式、礼仪。不能只写“让你来,你就来”、“你要战,便作战”,那样太粗俗,太没品味。中行说不仅教会了匈奴人如何用汉朝的礼仪来写信,而且,还有发挥,要更有品味,更讲究。汉朝写信用的木简是一尺长的,那匈奴就用两尺长的,就是要比你强。
有一,有二,还有三。第三个贡献就是对汉朝地理知识的普及,哪有山、那有水、哪有城镇。当然这个比较危险,反作用很大。匈奴之所以能够同汉朝大打游击战,同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任何事物都有利有弊,汉奸也很可怜, 想做坏事都不可得。当然这都得归功于强势文化的辐射力,不管你愿意与否,想做坏事对我的负面影响也有限,一切尽在不言中。
提到中行说就不能不再说一下和亲。
轮台罪己之一封情书(三) 五饵之论
和亲是汉朝执行了数十年的国策。其直接的诱因前面已经说过就是平城之役的失败,根本的原因还是匈奴的不断南下骚扰。这种劫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战国的时候李牧就大战过匈奴,秦朝的蒙恬也曾北击过匈奴,秦始皇还修筑了一条长城以防御匈奴的攻击。可是局势稍微一缓和匈奴还是要南下,是契而不舍。为什么?是由于它的反动本质决定的吗?
匈奴的反复南下体现了他们对中原王朝的依赖,客观上离不开。换句话说就是穷的,物质生活严重匮乏,草原上除了牛、羊、马什么都缺。况且经常吃肉,心、血管疾病是少不了的。这种矛盾一天不解决,匈奴就必定要南下。这一矛盾将伴随中国人将近两千年的历程。
中原的农耕民族当然不希望被抢,但是打不过的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办法。到刘邦这就采取了和亲的办法。和亲名以上好听,实际上就一不平等条约。除了要嫁出公主之外,每年还要给匈奴一定数量的各种生活必需品。得到了什么哪?双方君主结为兄弟,和平友好的一句空话,而且还不能保证匈奴不再南下,时不时地匈奴还要南下走一走威风一下。
那么,为什么还要和亲?每次和亲之后匈奴总能消停一阵子。虽然财物上有相应的损失,但是边境人民的生命相对地有了一定的保障,等于是花钱买平安。关键是一旦进入和亲的程序,双方的关系就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同化开始了。和亲就有了主动的人员交流、物质交流,就可以搞渗透了。
西汉的大思想家贾谊有一个比较精辟的表述,就是五饵之论。简单地说就是用各种糖衣炮弹腐化匈奴人,激发他们内心的欲望,提高物质消费的需求,进而瓦解其斗志,用汉朝的生活方式从里到外改造匈奴人。最终的目的就是使匈奴人产生崇汉情结,厌弃自己的生活方式,现在的说法就是和平演变。
对此中行说公公曾经反复提醒单于。但是大多数匈奴人还是甘心被腐化的,枯燥的政治说教起到的作用毕竟有限。
同化也好,和平演变也好,都需要长时间、大面积的人员接触。而且必须以强大的武力做后盾,才能产生高山止仰的效果。否则就成为别人予取予夺的提款机了。 匈奴人是腐败了,腐败的结果没有消磨他们的战斗意志,反而增加了匈奴人对锦衣美食的需求,要求的东西逐年增加,到汉武帝执政的时候就成为一个负担。花了钱还得不到尊重,根本看不到和平的希望;匈奴还时不时地支持一下国内的反对派,匈奴的大草原也成了汉朝异议人士藏污纳垢的场所。这一切都促使汉朝寻求新的解决办法。这个新的办法就是赤裸裸的武力。
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的时候匈奴再次请求和亲。为此汉廷展开了一场大辩论,以王恢为主的主战派同与韩安国为主的和亲派进行了激烈的辩论。相比之下还是赞成和亲的人多一些,最后汉武帝也不得不遵从大家的意见。
二年以后同样的问题又辩论了一次,这一次王恢同志不仅有理论还有具体实施计划。这就是马邑之战。王恢的计划唯一能打动众人就是不需要到草原里去找匈奴人,而是要诱而歼之。
于是汉朝就派出了一个商人实施诱敌计划。这人就是聂壹。聂壹经常在汉朝与匈奴之间做买卖,大搞走私、投机倒把活动,而且获利不菲。这一次聂壹给单于带去了一些违禁品,诸如铁制兵器,这一类的东西。汉朝的铁制品在当时是很先进的,由铁制成的兵器更是匈奴所无法比拟的。这一点汉朝的战略家们早就意识到了,晁错在他的《言兵事疏》里就提到过汉朝坚甲利刃非匈奴所能及。
聂壹给单于带去了这种东西,估计单于是很高兴,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聂壹闲谈了一阵,以了解汉朝的一些情况。有意无意之间聂壹就泄露了一些马邑的情况。谈来谈去就变成了两人合谋攻占马邑,牟取财物。
聂壹回去做内应,随后单于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接应。
轮台罪己之一封情书(四)马邑之战
这就是汉朝设的一个圈套。在马邑挖下了一个三十万人的大坑来抓单于这只大老虎。当年汉朝全国的兵力也就四、五十万人,汉朝可以说把能用的兵都调来了,伙夫都上阵了。真是寄予了殷切希望。希望越大往往失望也越大。
这边聂壹回来后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杀了一个死囚犯,把头颅挂在城墙上。告诉匈奴使者马邑守备已经被杀了,赶紧来吧,下面的事就是往家里搬东西了。
军臣单于的大军也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很快就来到距离马邑不到百里的地方。走着走着单于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是六月的塞内,虽然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可也得吹烟渺渺,风吹麦浪,耕夫犁地,牧童遥指杏花春。这旷野之内除了单于这支孤旅,就是牛羊悠然自得,实在有些异常。
埋伏、伪装,那是冒顿单于传下来的绝技,军臣单于自然也不陌生。正犹豫之间,突然望见远处高地有一炮楼,随即鞭梢一指:拿下。单于这一网抄到不大不小一条鱼。说大,官阶只是雁门的一个巡警,说小,他却知道汉军的全部计划。想来汉朝也想搞点伪装,这个巡警才在此时此刻出现,没成想正落到单于的网里。
细节决定一切。这么大的一个计划本身就是难以掌握,任何一个小疏漏都将导致全盘皆输。单于是绝尘而去,汉军是一无所得。按照计划准备袭击单于辎重的王恢,看到单于全队返回,反应还是很快:放鬼子出城,打伪军。哪有伪军那?只有鬼子。王恢失去了马邑之战中汉军唯一一个动手的机会。纸上谈兵毕竟容易多了。
至此,汉匈双方彻底撕破面皮。匈奴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了,啥时想来就来;汉朝也是磨刀霍霍,啥时想去就去。寇能往,吾亦能往。
这一打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年来所耗费的人员、钱财、资源不计其数,经济账是没法算。汉朝是一直占着上风,局势也逐步朝向汉朝有利的方向转变。问题却远没有解决,短期内也看不到解决的希望。就像赌博一样,赢是赢着,但是赌局没结束,钱拿不走。
那么,汉朝君臣心里有没有个谱,战争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算是解决了问题。汉朝有那么多思想家,前朝的贾谊,本朝的董仲舒等等,对这个问题都有不同的阐述。漠北大战之后,单于采取赵信的计策要同汉朝再次和亲。为此,汉朝专门举行了庭议。庭议的结果比较有代表性,匈奴要入质称臣,要纳入到汉朝的管理体制中来。在这个体制内解决匈奴人的生活问题,最终把匈奴人中国化。这就是终极目的。这是一个文明、自信、友好的建议。解决匈奴有更野蛮的办法,诸如杀戮、赶走,汉朝选择了接纳,多文明;相信匈奴只是迷途的羔羊,是可以教育好的失足青年,相信汉文明能改变他们,多自信;只要放下屠刀,加入到体制内就既往不咎,并帮助解决问题,多友善。
这个条件是现在匈奴没法答应的。单于还是喜欢当总统,不到山穷水尽不会走这一步。仗打到这个份上,其实双方都有求和的意思,只是条件相去太远。单于是同意和亲的,只是要用开战前和亲的方式。和亲谈不拢,就只有按照战争的规律硬撑着继续打。
轮台罪己之一封情书(五)民主集中
马邑之战作为汉朝对匈奴政策转向的标志事件,将永远载入史册。虽然战役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汉军甚至连一枪都没有放。整个决策的过程就是两次关键的辩论。
回顾前面几章我们会发现这种政策性的辩论不是个案,而是成例,或者更确切地说就是西汉时候的决策方式。这就是庭议,或者叫御前会议。
对关系到国家前途的重大问题,要经过御前会议的详细讨论、辩论,甚至论战之后,才能形成政策,进而具体实施。大事小事开个会研究一下,中国人爱开会的传统估计就是从汉朝传下来的。这次对匈奴的战略转变就是经过了两次激烈的辩论,才由汉武帝最后拍板定案。从辩论的过程看不是走过场,而是激烈的交锋,以至于象汉武帝这样强悍的皇帝也不能违背大多数人的意愿强行推进自己的想法,不得不在第一次辩论之后顺从多数人的主张。没办法主战派的王恢说不过和亲派的韩安国, 人数上又不占优势就只能如此了。
但是皇帝的好处是可以反复的挑起这种辩论。两年之后的再次辩论,王恢准备充分,还有详细的实施计划,一举击败韩安国,汉武帝才能果断拍板。当然,这种辩论也不是总能分出胜负,在胜负不明的情况下,就要看皇帝乾纲独断,或者再议了。久议不决,皇帝又优柔寡断,而耽误事的情况也肯定有。有的时候皇帝干脆就乾纲独断,比如二次大宛之战,大家都说不行,皇帝坚决要打,谁也拦不住。对错就只有看结果了。
这种御前会议也不是谁都能参加,参加会议的不外乎三公九卿,也就是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以及各部委的负责人,也许还有他们的助手。涉及到外交、军事方面的议题,有时还要邀请将军们参加。当然参加会议的具体人员,主要由皇帝指定,题目也有皇帝出。从汉武帝开始又多了一项中朝会议。
汉武帝登基之后想法比较超前,朝里的老人总跟不上领导的节奏。为了摆脱这种困境汉武帝不止一次下达求贤令。一时间长安是贤人云集,看看名单就知道找来的都是什么样的强手:董仲舒、东方朔、公孙弘、主父偃,一大长串。
招徕之后怎么办? 也不能真让他们闲着。更不可能让他们替代三公九卿这些职位,在位上的好多人都是有后台的。而且新选上来的人适合什么样的工作也不确定。这些人暂时就算在汉武帝身边工作的人员,一般情况下都有侍中、常侍、散骑这样的头衔,后来的大将军、前后左右将军也都是这个圈子里的。这些人就叫中朝。相对应的从丞相往下的官僚系统就叫外朝。
这些人都是汉武帝亲自招徕的,自然与汉武帝的执政理念相同,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逐渐中朝就成为了汉武帝的决策圈子,外朝变成了执行部门。有了问题就通过这两种不同的会议讨论解决,。在中朝、外朝意见相差太远的情况下,双方也要进行辩论。最著名的就是关于兴建朔方城的辩论。
整体上还是一个倾向于集体决策的模式。当然这并不是说皇帝不专制了。不专制那叫皇帝吗?虽然对于汉匈是战是和汉武帝已经拍了板了,但是有人就是不同意,坚持自己主张和亲的意见。博士狄山就是这样一位,无论如何就是认为和亲好。无论怎么说都不行。汉武帝一急就问狄山你能管理一个郡吗?汉武帝时真急了,这两件事根本不挨着。
狄山一想别说一个郡,我连老婆都管不了,我们家她说的算。“不能”。
“那你能管理一个县吗?”武帝接着问。“不能,太大”。
“一个乡怎么样?”。
狄山一咬牙,“行!”。再不行就得回家了。
狄山就被派到与匈奴交界的一个地方。狄山能管理好吗?当然不能,狄山也就是一个舌辩之士,搞具体工作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没过多久狄山同学就牺牲了。跟匈奴人讲大道理不行啊,拿着毛主席语录冲他们再摇也没用啊。匈奴人汉语的不懂。
所以说皇帝哪有不专制的。庭议毕竟只是主要的决策方式之一。更多的时候还要靠皇帝个人的表现,有的时候还要靠算一卦来决定怎么办。
好了,讨胡檄书引出的故事告一段落。有点扯远了,跑偏了,还是回到现实中来。看看汉武帝如何用实力处理匈奴问题。在动手之前,还是先报告一个好消息:汉朝与乌孙的关系又向前走了一小步。
轮台罪己之牛刀小试
贰师将军回师没几年,解忧公主就遇到了第一个考验:军须弥病重不治。
对于和亲公主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哪?是生存!
和亲无非就是用结亲的手段,巩固双方的友谊、或者联盟,而好的婚姻质量必然会带来事半功倍的作用,在乌孙这样复杂情况下,尤其显得重要。乌孙是同时与汉、匈两家结亲,两个公主不可避免的就有个大小之分,争风吃醋在所难免;而乌孙的贵族也很自然的分出亲汉派、亲匈派, 你争我夺。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如果哪个公主得到君主的宠爱,无疑在竞争中就会占据有利的位置,不仅对自己,也是对自己的国家。而解忧公主却有着先天的弱势。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匈奴公主是同细君公主同时嫁给军须弥的。显然,军须弥更加青睐匈奴的公主,也许草原姐妹更加适合他的胃口, 也许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否则,解忧嫁到乌孙几年就不会一无所出。
匈奴公主有个儿子,叫泥靡,虽然年龄很小。而解忧公主什么也没有,除了智慧。
对于草原民族,前王的妻妾只有两个出路:年轻的妻妾将嫁给新王,老年的妻妾则由她的儿子负责养老。如果由泥靡接任国君,解忧公主将不知何去何从。在这场乌孙争夺战中,匈奴将彻底占上风,汉朝也无法进行新的和亲。泥靡还是个孩子,再结亲就成童养媳了。
而此时的乌孙名义上是国家一统,实际上军须弥的叔叔大禄在争位失败后一直是自成体系。现在,军须弥在弥留之际,一子年幼,面临两难的选择:传位给自己的儿子,难以服众,弄不好还会葬送了孩子的生命;传位给叔叔或者叔叔的儿子,实在心有不甘,也无法保证泥靡的未来。
我们已无法还原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解忧公主是如何说服军须弥的。可以想象的是解忧公主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今日的解忧已经不是当年的幼稚少女, 几年的宫廷斗争已经成熟起来,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为自己,也为大汉。
大禄的儿子翁归靡接任国君,解忧公主与匈奴公主同时成为翁归靡的夫人。而且约定等泥靡长大以后,就把君位归还给他。 显然这是一个很中国的解决办法。
无疑是最佳结果,对所有人都有了交代。对乌孙,国家统一了;对泥靡,未来有了交代(虽然可能是画饼);对匈奴公主,又有机会可以展开新的对抗了。对解忧,则是大不相同,不仅解决了生存的问题,而且迎来了新的爱情。
解忧公主与翁归靡一定是十分恩爱,他们一共育有三男二女,可以说是同享天伦之乐。
世界上什么最宝贵?当然是人。解忧公主这半个班的阵容,二十年以后就可以左右乌孙的政局。
长子名叫元贵靡,曾被翁归靡立为王储,乌孙国分裂后为大昆弥(大乌孙国的乌孙王)。
次子名叫万年,成为莎车国王。
长女名叫弟史,嫁给了龟兹国王。
三子名叫大乐,是乌孙国的大将。
小女儿名叫素光,嫁给了乌孙翮侯。
解忧公主在乌孙的生活可谓有声有色,可要想达到和亲的目的,还必须有娘家强有力的支持。而汉朝在与匈奴的战争中却不总是阳光灿烂。
轮台罪己之悲剧李陵 (一)李陵出世
天才不常有,象卫青、霍去病那样的更少见。卫青、霍去病、李广利,这是三位深受汉武帝信任的将军,但是三个人放在一起没法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卫青、霍去病有任何一人在,李广利的命运就是打下手,甚至揉吧揉吧扔到纸篓里。现在,汉武帝手里只有一个李广利信得着,可是李广利并不是总能带来好消息。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夏,在初步安定西域之后,李广利受命从酒泉出击匈奴右贤王部。为保证贰师将军的后勤供给,汉武帝诏来了在酒泉、张掖练兵的李陵。
李陵是李广长子李当户的遗腹子,精通骑射,爱护士兵,很有李广遗风。对于给贰师将军作后勤,李陵是相当不感冒。李陵所部都是荆楚的勇士,上山伏虎、下水擒龙,是汉军中精锐的精锐,羞于给贰师将军作后援,要独当一面,出兵兰干山南以减轻贰师将军的压力。
李陵之所以敢这么说是有底气的。数年前,李陵就曾经带领八百骑兵深入大漠两千余里,潇洒走一回,而且毫发无伤。
当然,这也与汉军的奖惩制度有关,汉军讲的是首虏率,也就是杀敌多少,俘虏多少。主力部队就有战功,就有机会封侯,后勤则是挨累不讨好的活。
从李陵自身来说,他有很强的使命感,那就是重振家风。李广死于漠北大战。由于在沙漠里迷路,没有按时赶到战场,李广为此自杀了。而叔叔李敢认为这一切都是卫青搞的鬼,为了报仇击伤卫青。卫青没说什么,结果被霍去病寻隙射杀。死的都是窝窝囊囊。李陵很想一战雪耻。
更深层次李陵与李广利属于不同的阵营,李广利保的是他的外甥昌邑哀王;李陵叔叔李敢的女儿则是卫太子的宠姬,所以李陵是属于卫太子阵营的。自卫青、霍去病相继去世以后,卫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并不十分理想。如果李陵能够一战成名,对卫太子阵营也是十分有利。当然这个所谓的阵营并不是谁明确划分的,也不可能有严密的组织,或者在组织上根本就不存在。但是你的出身、社会关系就决定了你的归属,公道自在心中。
可是这个时候提出独立出征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骑兵都被李广利带走了,以步兵出塞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人人都想独当一面,都不愿意作后援,对大局也不利。可是汉武帝就喜欢这个,居然一口应允,而且派强弩督尉路博德接应李陵。
汉武帝之所以同意李陵以步兵出战,除了李陵壮志可嘉之外,也许还想做一次尝试。现在,汉朝军马缺乏,组织大规模的骑兵作战有难度,如果步兵也能击败匈奴的话,就会从根本上改变战局。
也许,汉武帝真的老了,也许是高兴得昏了头了。同是督尉,路博德怎么会愿意给李陵作后援哪?果然,路博德回奏秋天匈奴马肥,且等来春与李陵一同出战。 对于这种回复汉武帝十分震怒,怀疑李陵害怕了、后悔了, 责令李陵九月出兵。而此时,贰师将军已经败了。如果说同时出兵,还有分兵的作用,现在就只剩下勇气了。
应该是“凿空”吧?
「凿空」,「空」即「孔」,意思就是开辟孔道
轮台罪己之悲剧李陵 (二)步骑对战
贰师将军出击匈奴右贤王部,开始大胜,斩首万余,随后,就被匈奴大军重重包围。汉军粮草缺乏,根本就没有办法打仗,眼看就要全军覆没,贰师将军是束手无策。说书的讲话,就在这关键时刻,副司马赵国充率领数百人的敢死队作了最后的自杀性攻击,居然撕开了匈奴的包围,大军才避免覆没。
李陵带领他的五千军士出居延,向北前行三十日,在浚稽山扎下营寨。并派陈步乐回京报告进军的情形。
随后与匈奴单于相遇。李陵部此时位于两山之间,因此用大车围成阵营。李陵带领军士在营前列阵,前面是盾牌手和长矛手,后面是弓弩手。匈奴兵看见汉军人少,就纵马来攻,那成想千弩齐发,弩飞如蝗,上千匈奴兵应弦而倒,而汉军趁势反击,一个回合匈奴就损失了数千人。
单于大惊,急招左、右共计八万骑围攻李陵。李陵部是且战且走,具体过程就不说了,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打的单于是心惊肉跳,非常怀疑这是汉军的诱敌之计。想走,又怕数万人打不下汉军几千人,被人耻笑, 以后更无法与汉军接阵。
这时候,李陵部已经退到离汉关百余里的地方了,如果有数千援兵就可以吓走单于,可是,什么也没有。
单于在进行了最后的攻击之后,决定,撤。 毕竟这里离汉关太近了。也是就在这关键时刻,李陵营内出了叛徒。单于知道了李陵的虚实:没有援军、弓矢用尽、尚余三千多步兵。于是,单于复围李陵,召李陵、韩延年投降。
入夜,李陵换上便衣出营,告诉左右不要跟随自己,要去找单于拼命。过了很长时间,李陵默默而回。外面围得铁桶一样,除非肋生双翅,否则别说穿便衣,就是穿比基尼也无济于事。
良久李陵长叹一声:兵败,有死而已。有军吏劝慰李陵,将军威震匈奴何至于死。当年捉野侯赵破奴也曾流落匈奴,后乘隙逃回,皇帝也善待之,何况将军?李陵厉声喝止了这个军吏,响当当地回了一句:我不死,还算英雄吗?
随后击鼓聚将,鼓破不响,让余众分散突围。数十名壮士保着韩延年、李陵冲出大营,只见四面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高喊韩延年、李陵投降。韩延年一拍战马,冲阵而去。迎面箭飞如蝗,韩延年中箭而亡。匈奴兵越冲越近,李陵就降了,败军只有四百多人回到了汉关。
为什么降了?舍不得死!
李陵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战斗,什么纵横大漠,什么重振家风,都是一场梦。自己的名声就此烟消云散。此时,李陵的脑袋里一定是一片空白,万念俱焚中做出了让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选择。
李陵并不是怕死之人,领数千步兵就敢于出塞,转战千里,缠斗数倍于己的敌人,怎么会是怕死之人哪?只是舍不得死,也没机会战死, 只好去忍受屈辱。说是留着身躯没准还有作为,可是还能有什么作为。单于也不会给你机会了。很快单于就把女儿嫁给了李陵。能刺杀单于,能刺杀老丈人吗?
相比之下韩延年是幸运的。
轮台罪己之悲剧李陵 (三)大战余吾
汉武帝并不是很在乎李陵是否投降。初期是十分震怒,不仅逼死了李陵所部在京城的陈步乐,而且连为李陵说话的司马迁也受到牵连,惨受宫刑。时间长了,就非常后悔,明白了李陵之败是由于没有后援,是这些老兵油子害了李陵。
李陵的经验对缺乏战马的汉军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五千步兵就可以纵横大漠,单于亲率数万大军也无奈我何,这使汉朝君臣对步兵寄予了厚望。但是创造奇迹的李陵却一去不归,这就不难理解汉武帝为什么如此震怒。
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贰师将军再次率大军出击匈奴。这次战役史称余吾水大战。汉军摆出了步、骑混编,以步为主的阵势。既是对步兵的期望,也是无奈。汉军的战马严重不足,此次出军骑兵共计七万,作为主力的贰师将军带走了六万骑兵,其他两路只能以步兵为主了。就是贰师将军的主力也是以步兵为主,骑兵为辅,步兵七万,骑兵六万。李陵的五千步兵毕竟是精锐中的精锐,更重要的是带兵的是李陵。李陵的经验岂能轻易复制?
战争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最玄妙的地方不是两支部队站好了队形互砍,而是开战之前的谋略、筹划,是两个心灵的战斗。很遗憾,天汉四年的这次余吾水大战就是简单的、无比乏味的互砍。
这次汉军兵分三路,贰师将军李广利出朔方、游击将军韩说出五原、因杅将军公孙敖出雁门。将军公孙敖还接受了一项特别的任务,汉武帝命公孙敖设法营救李陵归汉。
按说汉军也不是第一次出塞远征,有好多战术可以效仿,但是客观条件限制了汉军的选择。步骑混编就不可能快速突进,行动迟缓就失去了战役的突然性;多路突进,兵力分散了,就难以对匈奴形成局部优势。剩下的只有相互对砍了。
为了迎接直扑单于庭的贰师将军, 单于把粮草辎重转移到了余吾河北岸,自己亲率十万大军,背水列阵,迎战贰师将军。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单于怕李陵,却不怕贰师将军。
双方在余吾河畔大战数日,不分胜败。这种互相对砍,力强者胜,贰师将军将军以步对骑能战成平手也是十分不易。 看看无法取胜,军士又十分疲乏,贰师将军领兵从容回军。
公孙敖出塞遇到了左贤王。虽然是老将,公孙敖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战绩。这次也不列外,没有给观众带来任何惊喜。至于协助李陵归汉的任务就更别提了,茫茫大漠到哪里去找李陵?而公孙敖带回的消息更将李陵送上了不归路:抓回的舌头错将为匈奴教练士卒的李绪当成李陵。 于是,汉武帝盛怒之下将李陵满门抄斩,一代英雄不知所归。
谁错了?也许谁都没错,只是阴差阳错。
正是:
将军苦战声名裂,是非荣辱一念间,
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轮台罪己之营营青蝇(一)夺嫡潜流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是说苍蝇改不了追脏逐臭,君子却能够不相信谗言。可是世上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呢?
卫太子刘据是汉武帝的嫡长子,七岁被立为太子,当初汉武帝也是视如珍宝。随着孩子逐渐长大,汉武帝却越来越不喜欢,刘据的性格与汉武帝是迥异。小的时候还好说,长大之后这种性格上的不同逐渐演变成了执政理念的不同。汉武帝执行的是法家,罚过赏功,执法严厉,主张积极进取、征伐四方;而太子待人宽厚,尊崇的是仁治,主张文治守成。
不喜欢归不喜欢,卫太子的地位还是坚如磐石,即使汉武帝后来宠幸李夫人,冷落了皇后,也没有改变他对太子的希望。汉武帝也曾向大将军卫青交过底:如果不改革开放,就没有制度让后人来遵从、效仿;一味地韬光隐晦就会成为缩头乌龟,如果不征伐四方,不有所作为,国家怎能安定?现在我把脏活、累活都干了,太子文治守成,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种不同毕竟是个问题。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太子成年之后,不同的执政理念就在朝廷上形成了两个中心,而太子似乎更得人心,更顺应潮流。作为父亲汉武帝肯定是很高兴,孩子长大了,虽然同自己的理念不同,但也是治理国家的一种选择,在自己身后肯定用得着;作为皇帝汉武帝肯定很警觉,即使是父子之间权力也是不能分享的,毕竟太子背后是包括卫青、霍去病的整个外戚集团、军功集团。
但是卫青、霍去病去世以后,形势发生了变化。以李广利为首的另一只外戚势力迅速崛起。虽然汉军将领大都是卫青、霍去病门下,人走茶凉,县官不如现管。李广利是现任无产阶级革命家,影响力当然更大。而太子的集团里面在军事上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人选。朝局就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太始三年汉武帝老年得子,就是老儿子弗陵。喜欢,喜欢的不得了。这个弗陵也特殊无比,是个晚产儿。人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弗陵是十四个月出生的。巧得很,尧,就是尧舜禹汤的尧,也是十四个月生的。这就更让汉武帝欣喜若狂,脑袋一热就把弗陵母亲钩弋夫人的宫门改称尧母门。这个举动一举打破了平衡的朝局。
中国人天生就是搞政治的料,想象力倍丰富。对于这种有无边暗示性的东西揣摸得更透。推演的任何一个结果对太子都不利。汉武帝这老头是不是象头曼单于一样变心了?没有!汉武帝只是觉得好玩,高兴嘛。但是朝里的一些聪明人可不这么想,这些人自己为得计,看透了汉武帝的心理。这就使得卫太子的处境十分尴尬。
一来二去想象力就变成了行动。其中一个现象就是说太子坏话的人多了,就连汉武帝身边端茶送水的、扫地看门的都不待见太子,变着法的说太子的坏话。对这种情况汉武帝也有所察觉,一旦确定了是有意挑拨父子关系,就是杀无赦。但是风气一旦形成,挡都挡不住。
在得到自己的小儿子之后,汉武帝就整天与老儿子、小老婆腻在一起。同这些年长的孩子不仅疏远了,而且见一面都难,就是太子有什么事也得通过门童转达,这就给自己种下了祸根。
就在这关键时刻,另一个人物出场了:江充。
江充是赵国邯郸人,本名江齐。江充长的是非常男子汉,而且爱穿奇装异服,相当的与众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为向上爬不择手段。当初在赵国的时候,他就经常把妹夫赵太子丹的一些私人信息报告给赵王,以换取进身之阶,因此深得赵王的信赖。太子丹知道后就要收拾江充。江充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跑到长安告御状,状告太子丹乱伦、结交匪人,为害一方。天子自然是震怒,虽经赵王反复求情,最终还是废掉了太子丹。
江充到了京城以后,汉武帝是一见倾心,一谈之下更觉投机。江充又自请到艰苦的地方去工作,出使匈奴。回来后就拜为直指绣衣使者,也就是廉政专员。皇亲国戚、天子近臣,不管是谁,只要是犯了法必定处罚。汉武帝就想把他当作棒子,打一打这些不法的皇亲贵戚,也就是打老虎。
上任之后,江充抓住机会打了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大:馆陶长公主(汉武帝的姑母兼丈母娘)、太子刘据。有一次太子家人犯了禁,在驰道中乘马(驰道是皇帝专用的),被江充抓了个现行。太子去求情,江充实死活不肯,而且禀报了皇帝。自此威振京师,并被升为衡水督尉。可他自己哪?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进了自己的衙门,典型的宽以律己,严以律人。
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是一个多事之秋,长安爆发了巫盅案。正是这个巫盅案掀起了各方角逐的高潮。
轮台罪己之营营青蝇(二)巫盅疑案
什么是巫盅?简单地说就是做一个小木人,写上要想要陷害的人的名字,并且把它埋在被害人自经常出现的地方,然后天天诅咒,据说很有效。而征和二年这起巫盅案的起因却很蹊跷。
这个巫盅案发生在丞相公孙贺身上。公孙贺是汉武帝时期有名的战将,也是汉武帝的连襟。公孙贺的夫人是卫皇后的姐姐,两家还是亲戚。太初二年被任命为丞相,当时公孙先生是痛哭流涕,高兴地吧?是吓的。汉武帝的丞相不是那么好当的,有职无权,出了事还得负责任。公孙贺的前几任都是备受煎熬,大部分不得善终。当了丞相就等于判了死缓一样,不定什么时候就推出去了。
公孙贺在任上是小心翼翼,一方面为自己的安全,也怕一时不慎给太子带来麻烦。领导的做派一般都不错,出问题的往往是领导家属。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依仗自己是皇亲国戚,不仅铺张浪费、不遵纪守法,而且利用自己掌管朝廷马政的职务挪用北军的公款,数额巨大,大案重案就要从重从快。公孙敬声很快就被关到监狱里了。
父子天性、母子连心,虽然孩子不好也得保啊。公孙贺拉下老脸就向汉武帝求情。对于汉武帝来说,求情一般是没用的,依法办事。但是公孙贺的条件让汉武帝无法拒绝。公孙贺答应帮助廷尉缉拿通缉在案的大侠朱安世。说是大侠,也就是一黑社会组织的头目,通缉已久,就是无法缉拿归案。
公孙贺的办法很简单:骗。撒出话去,只要自首,前罪全免。这朱大侠真就信了,乐滋滋的来了。随后,被戴上手铐,送到死牢。在牢里大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仅没暴跳如雷,还气乐了。马上反戈一击,揭露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并且用巫盅诅咒皇上,巫盅木人就埋在甘泉宫外的皇帝专用通道下面。这下公孙贺是做了腊了,父子下狱,有关部门是穷追不舍。不久父子相继死在狱中,不仅被灭了族,还牵连了许多其他人。
公孙贺父子真的做这事了吗?要说私通有可能,诅咒皇帝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木人埋的地方离汉武帝太远,即使有作用也有限,也很难证明是公孙父子干的。再说,安世反戈一击的时机很有问题。谁呀,那么讨厌把公孙丞相的谋划告诉给了安世?不知道。但是这个人很有问题。
现在看看在这起案子里谁倒霉了?公孙一家、太子的两个妹妹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卫青的儿子卫抗,都是太子一派的。现在,可以明白了这就是一起冤案,矛头直接指向太子。那么谁是得利者?一个可以看到的结果是李广利的儿女亲家刘屈髦直接从涿郡太守提拔到了左丞相的位置。
这个案件给众人很多启示,一是太子连妹妹都保护不了,二是巫盅是禁区,沾上死、挨上亡。那么,汉武帝为什么对巫盅这么痛恨?只有一个原因:信。打心眼里信,就是打心眼里恐怖。汉朝那时候很多人都信,连董仲舒这样的大儒都不能免俗。所以,汉律明文规定用巫盅害人就是死罪。
之后,宫里又揭发出多起巫盅事件。不是很多人信吗?宫里的女人信得更多。也难怪那么多女人,就一个男人,不够分,争风吃醋在所难免。都知道巫盅好使就都给对手下药,随后又互相揭发,一发不可收拾。汉武帝十分震怒,案件牵连到后宫及许多大臣,被斩首的也达数百人之多,但是还是控制在小范围。
这一折腾,一闹,老年人就受不了了。汉武帝就觉得不是很舒服,有些得病的感觉。每天都接触巫盅, 日有所想,夜有所梦。汉武帝有一次从梦中惊醒,梦见数千个木人拿着木仗打自己,自此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这个时候江充出现了。禀报皇上,这就是巫盅在作祟,是有人在诅咒皇上。于是马上成立了巫盅专案组,由江充牵头,外加几个高级办事员:按道侯韩说、御史 章赣、黄门苏文。还有一个巫盅专家,胡巫檀何,这是一个外来的和尚,匈奴来的巫盅专家。当时的长安就是一个世界巫盅界的交流中心,各门各派的代表都有,江充选择一个匈奴专家也无可厚非。但是鉴于这个专家在今后一段时间的表现,对他的身份我们不仅要打上一个问号。
把巫盅交给江充之后,汉武帝自己就到甘泉宫躲清闲去了。那长安哪?长安自然是有太子打理。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形成了这样的惯例,汉武帝出巡,太子监国,这一方面是对太子的信任,也是给太子历练的机会。
现在江充完全放开了手脚,巫盅案也扩大了。刑讯逼供,前后牵连、连坐,死者达数万人。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上完老虎凳、灌完辣椒水也是了。
即使这样也没有解决汉武帝的问题,也不可能解决。汉武帝是真的老了,变得善忘、多疑,看谁都象巫盅诅咒者。于是胡巫檀何提供了专家意见,进一步缩小了范围:宫中有盅气,对皇帝是大大不利。
现在江充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宫中四处搜寻,先由一般宫人、配殿,最后乃至皇后、太子宫都不能幸免。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地道口,让土八路无处藏身,挖得太子宫中连放床的地方都没有。这就是摆明了要找太子的麻烦,结果自然是在太子宫中发现了巫盅木人。
史书上记载,江充也知道自己得罪人太多,尤其是得罪了太子,害怕汉武帝晏驾之后太子报仇,就借此从中取事。但是办这么大的事,没有后台支持,江充的胆也太肥了吧。
轮台罪己之营营青蝇(三)汉宫遗恨
太子吓坏了,没法解释呀。而且汉武帝在甘泉宫,想解释也见不到。向老师问计,老师石德提到了秦公子扶苏。首先,这事不好解释,也解释不了;其次,天子在甘泉宫谁也不见,连皇后都不行,死活谁也不知。不如收捕江充,治其罪,否则前车可鉴。而且,在皇帝出巡之时由太子监国,杀了江充也不为过。
太子坚持到甘泉宫解释,江充当然不能让去。江充这就是逼迫太子,让太子发狂。僵持到七月,太子派门客诈称使者,收捕江充。可是匆忙之间跑了章赣和苏文。紧接着太子做了两件事,禀告皇后调动长乐宫卫士收铺江充余党,同时诏令百官江充谋反。随后将江充斩首,胡巫也被烧死了。这个时候,一股谣言在长安城里传开了,太子反了。
很快章赣和苏文就跑到了甘泉宫,消息就传到了汉武帝耳朵里。实际上汉武帝早就知道在太子宫发现了木人,武帝也想看看太子怎么处理这件事。听到太子反了的传言,汉武帝很镇静,对太子的行为也很理解,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自己知道。没准还感到很欣慰,不错,不象平时看到的那么窝囊,该出手时就出手,有点意思。 随即派出使者要把太子招徕问问怎么回事。这是和平解决这一事件的唯一机会。
没想到这个使者怕死,废话,谁不怕死呀。太子反了,去见太子还有好果子吃吗?也许这个使者平时就没少说太子坏话,关键时刻更不敢去见太子以身犯险;也许这个使者被人收买了,或者胁迫了。总之使者根本没去见太子,回来把谣言当真事禀告给了武帝。
这一下事态就变得非常严重了,性质变了,但并非不可收拾。全天下人都知道江充是奸臣,只是瞒着皇上。没有人敢于劝谏,应该劝谏的人又由于某种原因不愿意出头。要想和平解决这个问题,一个人的态度非常关键:丞相刘屈髦。
可是丞相的反应非常诡异,跑了,连印信都没有拿,只身跑了。太子真是造反吗?显然不是,没有任何理由。作为丞相,刘屈髦应该明白这一点。可是他却跑了,害怕让太子一勺烩,让人不可思议。而且,也没有亲自去甘泉宫,而是派长吏向汉武帝汇报情况,直接指证太子造反。这就把自己摘出去了,摆好了要看汉武帝父子的笑话。
如果你知道刘丞相的另一个身份,或许可以理解一、二。刘丞相是贰师将军的儿女亲家,贰师将军是昌邑哀王的舅舅。同样,贰师将军在整个事件中也没有任何声音,作为汉军的主帅是不正常的。看起来京城里希望太子出事的人不在少数。
连续四个人,从不同方向指证太子谋反,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丞相受王命剿灭叛军。汉武帝也没忘了嘱咐丞相,以牛车作盾牌,不要短兵相接,以免死伤惨重,把叛军围在城里就行了。汉武帝这是要迫降太子。
等的就是这最高指示,才能从中取事。丞相带领的官军与太子领导的民军一场恶战,丞相完全背离了汉武帝的指示。这个时候,太子造反的谣言传得更甚了,直接影响了人心走向。参与平叛的兵越聚越多,太子兵败逃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始皇帝也有一个仁慈的长子,扶苏。始皇帝不喜欢扶苏,就派扶苏去主持修长城,自己却死在东巡的路上,终于被赵高所乘。汉武帝重复了这个故事,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太子,因为太子太不像自己了,但没有任何换掉太子的心思,想都没有想过。他也没有特别的心思去保护太子,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必要,他能够把握住局势。而父子之间很少见面,缺乏沟通,终于为宵小所算。
三十万人想打伏击战,真是有些异想天开。调动如此之多的人马去一地埋伏,怎么可能保密?那个小军官知道有埋伏也并不稀奇。从军事上看,马邑之战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但从政治上看,汉武帝成功得利用了这次战役把对匈奴的政策变为战略进攻。毕竟现在动用三十万人打匈奴,这已经是对匈奴撕破了脸,正式宣战了。接下来朝中即使有阻力,但也不得不被汉武帝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一直打下去了。
轮台罪己之贰师贰臣
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汉武帝是震怒无比,群臣是噤若寒蝉,一时间朝廷内外不知所措。恰在此时,壶关道德风尚办公室的令狐茂给汉武帝写了一封信,令狐茂虽然是搞宣传教育工作的,却没有给汉武帝讲大道理,五讲四美三热爱、三个代表、八荣八耻,而是讲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通大实话。父子情深何至于兵戎相见?并且提醒汉武帝不要让太子长期逃亡在外,以免有失。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汉武帝豁然明白,上当了。可是这个弯子太难转了,上午还要抓捕太子,现在就要调转180度是比较困难。正在汉武帝思量如何办的妥贴的时候,噩耗传来:太子在官兵紧追不舍之下,情急自杀了。好容易获得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心人是不会放过的。
卫太子事件对汉武帝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不得不重新安排帝国的未来。脏活、累活要干,所谓的好活也不得不操心。
征和三年(公元前90 年)汉武帝决定再次打击匈奴,以期尽快解决匈奴,好腾出手来处理其他问题。这也是汉武帝时期的最后一次打击。汉军兵分三路,贰师将军领七万大军出五原,马通领兵四万出酒泉,商丘成领兵两万出河西。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此次出兵,贰师将军的心思与往次却大不相同。秦失其鹿,天下共争之。卫太子事件的最大得利者毫无疑问是昌邑哀王,贰师将军与当朝丞相刘屈髦,一文一武当可保昌邑哀王安全上垒。看着刘屈髦忧心忡忡地样子,贰师将军不仅觉得好笑。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只要保着昌邑哀王登基,富贵自然可以长久。是呀,刘丞相有什么好忧虑的?
仗打得还是不错的,也没有办法打错。三路大军共计十三万,而且全是骑兵,骑兵对骑兵汉军战斗力还是有优势的。这一次单于给贰师将军摆了一个怪阵。单于将老弱、辎重撤到了更北的郅居水,也就是现在外蒙古的色楞格河,这就在乌兰巴托的西北了。自己带领精兵度过姑且水,埋伏在燕然山和浚稽山之间,希望截击回师的汉军。
三路大军我们单表贰师将军。匈奴左大督尉和卫律率领五千骑兵在夫羊句山峡伏击贰师将军部,结果大败而归,贰师将军一直追击到范夫人城,这就距离单于埋伏的地点很近了。
这个时候京城里出事了!
不作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做了亏心事,鬼不叫门人来叫。有人举报丞相刘屈髦的夫人用巫盅术诅咒皇上,并且丞相与贰师将军共同祷告想要昌邑哀王为太子。这就是谋逆,死罪。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六月,丞相夫妇伏法,贰师将军夫人也被收监。有很多人诟病汉武帝的这个决定:前方在打战、拼命;后院失火了,逼降了贰师将军。其实汉武帝也没有办法,有人举报了,不办不行。不办就是默认了贰师将军的选择;办,就要冒着贰师反叛的风险。平心而论,收监是一个比较中性的惩罚,最终结果还要看贰师将军的选择。
汉武帝可能也就是试一下贰师将军是不是忠贞之人?如果昌邑哀王为太子,贰师是可托付之人吗?
在汉武帝心中贰师将军有多种选择:
降,投降匈奴;
回军,引得胜之兵回师,全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赌一把;
引兵回师,矫昭造反;
将部队交给部下,只身回京请罪。
而贰师将军却选择了:立功赎罪。
其实,在太子位空缺的情况下支持昌邑哀王为太子很难说是否有罪,对汉武帝来说,立昌邑哀王也未必不是一个选择。
贰师选择了以数万将士的生命作赌注,以求侥幸得胜。可是汉军出塞多时,人困马乏客观上并不支持贰师将军的想法。为一己之私致全军于不顾也不可避免地要遭受其他军官的抵制。在汉军渡过郅居水,大败匈奴左贤王、杀死匈奴左大将以后,长史识破了贰师的企图,便与决睢督尉暗中策划将贰师扣押起来,结果事败身死。汉军已经连续征战数月,十分疲惫,贰师也怕军心不稳,急领兵撤退到燕然山。
可是已经晚了,单于再也不会给贰师将军机会了,本王在此等待多时。单于自领五万大军截击汉军。汉军大败,贰师就投降了, 也舍不得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生死关头,贰师将军作出了与人与己都是最坏的选择。
轮台罪己之缠斗车师
在贰师将军同单于酣斗不止的同时,为保证攻击匈奴右贤王部的马通顺利进军,汉廷再次发动了车师战役。
车师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命运。元封元年(公元前108 年)赵破奴征服楼兰、车师之后,车师选择了继续留在匈奴阵营。虽然活动范围向北收缩到现在的位置,即天山南北通道的结合点,但是依然在汉匈争夺的前沿。
天汉二年在贰师将军领兵攻击匈奴的同时。汉朝派遣投降的匈奴人开陵侯介和王成晚率领楼兰军队攻击车师。
为什么不从本土派兵?一则路途遥远;二则也无兵可派,大军都随贰师将军出塞了;三则车师国也没多少人,楼兰军值可一战。没成想,贰师将军速败,匈奴右贤王腾出手来,率数万大军来救车师,开陵侯那点人马根本没有办法,汉军只好撤兵。而右贤王随后就被征调围攻李陵,也没有机会继续扩大战果。这一回合双方战成平手。
现在汉军再次出兵攻击匈奴。为防备车师国阻碍出酒泉攻击匈奴右贤王的马通军,汉军再次派遣开陵侯出征车师国。这是汉朝第三次远征车师,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车师是在劫难逃。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是必然的,最终的目标就是交河城。这也是此战的第一个看点。
交河、交河,两条河流在城下相交,故名交河城。交河城就建立在两河相交的河心洲上,是易守难攻。这座城的另一个奇特之处是,城内的建筑不是一层一层向上用砖砌出来的,而是一点一点向下挖出来的。车师人给自己的定位也是很准的就是防守。这样一个地方对汉军的攻坚能力是一个考验。
常言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为解决大军远征的粮草问题,汉朝发动了一场人民战争。一个特殊的群体西域各国的质子走到了前台。大战前夕,汉朝把危须、尉犁、楼兰等沿途六国在长安的子弟派遣回国,希望他们能帮助筹措粮草以资军用。最后的结果是大出意料,不仅准备了粮草、牲畜,各国国王还亲率大军前来助阵。这也是作为属国应进的义务之一。
战斗的整个过程很简单,没有什么悬念。车师人没有给汉军进行攻城表演的机会。在大军围城后不久,车师王请降。
一场惨烈的攻城大战轻飘飘的结束了。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车师人没有任何理由与汉朝顽抗到底。如果有匈奴援军的话,没准还做做样子。现在,投降对车师是最有利的选择。不要低估车师人的智慧。交河城可以说是吐鲁番的门户,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按照现在的地图,向西可以到达乌鲁木齐;向西南可以到达焉耆;向东可以到达哈密;向北可以到达天山北部,今后西域的许多故事都要在这里演绎。车师人能够在这里生存下来,绝非等闲之辈。
战争的直接结果没什么特别的,双方是各有所得,汉朝完成了预期目的,至少在表面上征服了车师;车师人也保护了家园的完整。至于下次匈奴人来怎么办,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客观地说,车师的臣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汉朝并没有能力驻军,事实上也没有驻军。留兵多,养不起;留兵少,不起作用。
战争的间接结果却很不寻常,经此一战,无形中强化了汉朝与车师周边各国的主、从关系。一个标志性的现象就是为表彰出征车师的有功人员,一批与车师有关的官衔诞生了。诸如,击车师都尉,击车师君等等,正式纳入了政府公务员序列。这就与匈奴对西域的管理方式就大不相同,匈奴是不懂得的这些东西的。匈奴对西域就是役使,就是压迫;汉朝通过这种方式同西域各国结成了一体。这不仅仅是荣誉的象征,也可以借此激发他们对汉朝的亲切感和向心力。
这都是好的方面,问题也是很严重的。在凯旋的路上汉军遇到了大麻烦:那就是粮食问题,粮食不够吃!虽然沿途的六国都很愿意帮助汉军,也竭尽全力筹措粮草,但是毕竟实力有限,有去的,没有回来的。汉军也不能象鬼子进庄似的,从别人嘴里抠食。战斗没有损失多少人,回来的路上由于粮草不济,数千人再也没能看到玉门关。
象车师今日降明日叛,汉朝在彻底打败匈奴之前也是无可奈何。但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那就是屯田戍边, 既能镇抚周边各国,也能解决大军远征的粮草问题,又能够帮助当地各国振兴经济,一举多得。
轮台罪己之轮台屯田
所谓屯田,就是今天的军垦。是中原王朝对付草原游牧民族最苯的、 最省钱、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汉文帝的时候为护卫边疆、防范匈奴,晁错在《守边劝农疏》详细地论述了屯田的好处。
当时汉军实行的是轮番戍边,一年一轮换,到点就走,无法做长远打算;而且士卒哪里人都有,往往水土不服。匈奴则是不定期骚扰,戊边的士兵很难了解匈奴的特点,战斗中经常吃亏。因此,晁错提出了移民实边,招募内地百姓到边塞安家落户,由政府给予政策支持,并且实行军事训练,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有人长期居住,就可以建筑城池,修筑工事,而且寓兵于民,自给自足,也可以节省开支。更重要的是有了人,土地就算占住了。
汉武帝对匈奴的战争,基本上就是遵循这个战略。打下河南地之后,首先就是筑城,这就是朔方城。之后仅在河西之地就相继移民数十万,修建两关四城,将河西永久划入中华版图。在西域,自从汉乌和亲以后就开始了小规模的屯田。随着细君、解忧两位公主的和亲,十几年的光景,农耕已经成为乌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征服大宛以后,在轮台、渠犁等地设置了小规模的屯田点,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给往来的汉使提供饮食方便,更近似于驿站。
在西域屯田实际上无论对汉朝,还是西域各国都有好处,当然匈奴除外。一方面西域各国大部分都是城敦国家,人少力弱,无法大面积耕种,更不知道怎样才能种好地;汉朝的屯田不仅提供了人力,也提供了技术。自然汉朝也逐步渗透进西域。
征合四年(公元前89年)搜栗督尉桑弘羊与丞相田千秋、御史共同上奏在轮台、渠犁大规模屯田。轮台附近共有良田五千顷以上,基本上荒无人烟。桑弘羊的建议是要大规模屯田,田卒的数量应该在几千人以上,而且把烽火亭一直修筑到轮台。这样不仅可以保证往来汉使的供应,而且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汉朝的势力也将顺势进入西域,而且可以更有力的支持乌孙, 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桑弘羊的潜在意思就是将轮台以东的广大地区河西化,可以说是一个长远的打算。西域对汉朝不是可有可无,不控制西域就无可能彻底打败匈奴。控制一个地方最直接、最有效的就是移民,否则必然会得而复失。
汉武帝的反应出乎意料,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大堆, 这就是著名的《轮台罪己诏》。总之,要改弦更张了, 仗打了这么多年也该消停消停了。 国力已经难以为继,人民生活困苦, 不打仗了,要和大家好好过日子。
这不是汉武帝的风格呀!为什么这个时候变了哪?
首先,国家确实到了该休养生息的时候,匈奴不是一天可以灭的,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虽然,匈奴在战争中已经转为守势,但还没有遭受到致命的一击,短期内汉朝也无法发出这致命的一击;其次,更重要的是汉武帝觉得后事无望,卫太子已经先他而去。以前无论如何折腾,汉武帝都认为以卫太子的仁慈,以及在民间的威望可以在自己身后重整河山,自己不必为身后事担忧。可是现在一切归于零,如果不小心从事就会倒先秦的覆辙, 不可不慎。
两年以后汉武帝就将离开这个世界,也许他感觉到了什么,他要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安排一下帝国的未来。
轮台罪己之搜栗都尉
在发布《轮台罪己诏》之后,为了表示自己改弦更张的决心,汉武帝封丞相田千秋为富民侯。希望丞相能够带领全国人民发家致富。同时任命了一位新的农业部长。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栽树,这是现在。那个时候主要还是要在地里刨食,因此,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是关于农业的。以农为本嘛!这一章就要谈谈农业。
记得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毛主席是咱社里人,春耕夏锄全想到,防旱排涝挂在心”。在汉朝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位能干的领导,那就是新任的搜栗都尉,也就是农业部长赵过。
赵过生卒年不详,恰似天边的一道彩虹,灿烂过后就飘然而去。这赵过可不是论资排辈爬上来的,汉武帝也不讲这个。人家赵过是专家级人才,享受专家津贴的发明家。不仅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不仅有发明,还讲实用,搞普及。
为了科技兴农,赵过采取的第一个措施就是大力推行牛耕,并且发明了牛耕用的播种机。牛耕实际上很早就有了,只是限于有钱人家并未普及。一般农民用一种叫耒耜的农具,一天最好也就种十亩地,而且,地耕的不深产量就低。运用赵过的牛耕播种机之后,一个人,一头牛,一天可以播种100亩,而且,种地高手可以使产量倍增。
第二个措施就是代田法,这个技术含量比较高,解释起来比较困难。简单地说就是将一亩地分成三垄三沟,在沟里播种。随着小苗的生长逐渐将垄上的土填到小苗的根部。等到成熟的时候,垄就变成了沟。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个就是伦耕,在不施加化肥的情况下,自然恢复地力;不断给小苗根部培土,小苗的根就扎得深,就可以抗旱、抗风、抗倒伏。专业吧,专家就是专家。
这么好的东西要普及才有作用。农民是最有智慧的一个群体,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拉弦。首先得证明这个东西行,然后才有推广的可能。当农民看到赵过试验田的成果之后,自然是趋之若虹。但是也不是谁都能学,必须有经验的老农民,才能听得懂,才能运用好新的农具。先办学习班,然后逐步普及到乡里。从上到下就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
汉武帝任命了一个赵过就解决了农业问题,真是划算。领导嘛,就是这样不必事必亲躬,得学会用人。但是有些事还必须亲自做,无人可以替代。那就是接班人的问题。
轮台罪己之三驾马车
汉武帝共有六个儿子,其中卫太子、昌邑哀王、齐怀王现在都已经相继过世。而广陵历王和燕王又多有过失,所以汉武帝几乎没有什么选择。 少子弗陵虽然才几岁,头上却有数道光环,也深受汉武帝喜爱。
在汉武帝的几个儿子之中弗陵是个异数。那个时候人们流行起单字名,唯独弗陵是两个字,弗者,否也,陵者,山陵,有上升、超越的意思。合起来就是无法超越的,最好的,宝贝的意思。从中可以看出武帝对弗陵的喜爱程度。
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是河间人。汉武帝在河间巡猎的时候,有风水术士就告诉汉武帝此间有一个奇女子。招来一看,原来是一个残疾人。两手攥成拳头伸不开,汉武帝就上前亲自试一试能不能打开。这一试居然就把残疾治好了,两手恢复正常,与常人无疑。估计这也就是一个扣,引汉武帝上勾。
钩弋夫人自此进宫,先是被封为拳夫人,以后深受宠爱。太始三年怀孕十四个月生下了弗陵,这就大大已于常人。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晚产儿。 一般晚生两周就算晚产, 而晚生四个月,如果不是算错了,那真是异常。弗陵同其他晚产儿一样,身体比同龄人壮大,而且非常聪明。
立弗陵为太子也不是没有缺点,孩子太小,母亲太年轻。汉武帝害怕吕后的故事重演,为此犹豫了很久,终于下了狠手。后元元年(公元前87年)借故将钩弋夫人赐死。
第二年春,汉武帝终于走到了人生尽头。总结起来汉武帝这一辈子就做了两件事:更化改制,独尊儒术;北却匈奴,开疆扩土。看看汉武帝我们就可以知道,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能有多么大,大到两千年以后还无法摆脱。
汉武帝走了,留下了幼年的皇帝和为他选好的以大将军霍光为首的三大辅政:那就是大将军霍光、左将军上官粲、车骑将军金日磾。这都是汉武帝平时非常信赖的人。
首辅霍光是前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的异母弟弟。霍去病的父亲霍仲孺在与平阳公主的女奴卫少儿生下霍去病之后非常害怕,就跑回了老家河东平阳。又娶妻生子,就是霍光。霍去病长大以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回到平阳看望自己的父亲并带走了霍光。
当时霍光只有十几岁,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霍光从郎官开始,继而侍中、奉车督尉、光禄大夫,今天成为大将军,可以说是汉武帝一手培养起来的。 当然霍光也没有辜负领导的栽培,二十多年来一直小心谨慎,没有出过错。谨慎到什么程度哪?每日进出宫门走几步,在那停都一丝不差,生怕走错一步踩到地雷。
在这三人之中上官粲是唯一一个上过战场,同匈奴拼过命的将军,随贰师将军破大宛、追杀郁城王,立有战功。而上官粲之所以取得汉武帝的信赖还是在做未央厩令的时候。未央厩令就是专管车驾和马匹的官员。
有一次,汉武帝病了,病好之后发现马都瘦了。就要治上官粲的罪,而在听过上官的辩解之后,不仅没有治罪,反而对他更加信赖。以为上官粲担心自己的疾病,而无心养马,是爱戴自己。常言道:好马长在腿上,好人长在嘴上, 真是一点不假。
那么金日磾又是什么人哪?
轮台罪己之休屠王子
金日磾,就是在黄门养马的休屠王子。
在所有归降的河西匈奴人中,休屠王一家的境遇是最惨的:金日磾、弟弟伦和母亲休屠阏氏一起被收入宫中为奴,在黄门养马;其他匈奴人的生活没有什么根本的变化,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游牧而已。然而福祸相依,正是由于在黄门养马使得休屠王一家彻底的融入了汉朝。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咸鱼翻身,金日磾成为辅政大臣之一。
在黄门养马的马夫很多,也许有的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但是对有些人一次机会就足够了。有一年汉武帝在盛宴之后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宝马良驹,就让马夫们牵着马在廊下走过一一展示。当时后宫的娘娘们都在,加上宫娥才女是一大群女人。女人们是叽叽喳喳,空气中是弥漫着脂粉的香气。这些马夫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美女,无不侧目而视,偷偷的瞧上几眼。这也很正常,秀色可餐嘛。
可是武帝却在马夫中发现了与众不同的金日磾。不仅容貌奇特,身材魁梧,而且金日磾是目不斜视,真应了非礼勿视、非礼勿闻。人不同,马亦不同。金日磾养的马也是膘肥体壮。
叫上来一问,汉武帝心里不禁暗暗赞叹。金日磾的经历不可谓不奇特,由王子到奴隶,一旦归为臣虏。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怨天尤人。昔日富贵随风去,而今迈步从头越。而且干一行爱一行,心如止水,随遇而安。看着眼前的金日磾,除了容貌不一样,哪有一点匈奴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温文尔雅的汉家郎。
金日磾就这样入了汉武帝的法眼,先是做御马监,和孙悟空就平级了。这又是一个同养马有关的,是不是孙悟空做过这个职位,容易发迹呀?之后,逐步升迁到侍中、光禄大夫,走上了领导岗位。金日磾怎么就能这么快的适应了新的生活?还得从休屠王妃说起。古有孟母择邻教子,今有休屠阏氏黄门教子。这老妇人自己都得现学汉语,怎么把孩子教育的如此儒雅真是个谜。
金日磾虽然已经完全融入汉朝,可是还忘不了自己匈奴人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家族的前程。对汉武帝则是敬畏多于尊敬,跟随汉武帝数十年竟然没有抬头直视过皇帝,其敬畏如此。
而汉武更看重的是金日磾的机警与忠勇。汉武帝族诛江充以后,当年因为捕杀卫太子而立功得赏的人都惴惴不安。其中同江充关系很好的何罗兄弟就非常害怕。怕啥?怕汉武帝寻机报复。其实汉武帝未必有这个意思,这就叫做贼心虚 。于是兄弟二人预谋刺杀皇帝。金日磾不知怎么就发觉了何罗的企图,也没什么证据,就觉得他不太对劲。而何罗也发现了金日磾在注意自己。在何罗欲将行刺的时候,金日磾上前将其抱住,一番搏斗之后将其生擒活捉。
现在汉武帝去世了,将江山和幼小的皇帝托付给三大辅政。三角形是最牢固的形状。汉武帝的三驾马车,互相牵制,互相制约,可保汉朝平稳过渡到弗陵长大成人。
在发布轮台罪己诏之后的数年间,天下似乎确实太平。一方面汉朝连着出了几件大事:办丧事、新皇登基,无暇他顾;另一方面,匈奴在汉朝的不断打击之下,元气大伤,常有求和之意,只是无从下手。始元二年(公元前85年)北方大草原传来了噩耗消息,匈奴发生了内乱,祸乱的根由就是传承。
轮台罪己之祸根初植
对匈奴混乱贡献最大的就是现任单于:狐鹿姑单于。在控诉他的罪恶之前,我们先简略回顾一下匈奴的官制和传承制度。
匈奴单于姓挛鞮氏, 整个匈奴就是以这个家族为中心的金字塔体系。单于一定要是这个家族的子侄,一般情况下是父子相继,也不排除兄死弟继。但是鉴于匈奴生存环境的特殊性,要在大草原上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虽说其乐无穷,对单于以及其他各级领导有一个特殊要求。那就是年龄,年龄太小既不能劳心,又不能劳力,这是不允许的,也就是一条潜规则。同汉朝一样,匈奴也是立太子的,在单于临终没有遗命的情况下,这个太子就是左贤王。
匈奴的官职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等等,以左为贵,那么左贤王就最尊贵,是储君的位置。所有的这些官职都是世袭的,但是也必须满足年龄的要求。这也是匈奴的生存环境所决定的。
鉴于左贤王这个职位的特殊性,注定它不会是严格的世袭,单于有权选择自己的继承人。但是单于也必须照顾整个家族的感受,也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狐鹿姑单于就是以左贤王的职位继承单于。那还是太始元年(公元前96年)且鞮侯单于去世了。且鞮侯单于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左大将,一个是左贤王,两个人都从外地来奔丧。在左贤王还没到的时候,单于庭主事的匈奴贵族就擅自做主立左大将为单于。理由很牵强,以为皇储左贤王有病不能来。
实际上左贤王身体倍棒,吃嘛倍香。这就非常不寻常。从事情的发展看,众人都认为左大将更合适做单于,左大将的贤德已经深入人心。正要登基的时候,左贤王到了,看到这种情况左贤王就不敢进入了,害怕!
这时左大将表现出大仁大义,不恋栈,将单于位让给了哥哥左贤王。左贤王自然是虚情假意的谦让一番,什么身体不好,无法担当大任什么的。左贤王也怕弟弟是虚情假意。可是弟弟是认真的,经过一番寒暄,双方约定一旦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传位给弟弟。于是左贤王就登基为新单于,这就是狐鹿姑单于。弟弟也被任命为储君,左贤王。
一般来说好人不长寿,祸害亿万年。没过几年左贤王一病不起,撒手西去。王储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此时左贤王的儿子先禅贤已经成年了,而且同他的父亲一样贤明远著,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狐鹿姑单于遵从当年的约定就应该任命先禅贤为皇储左贤王,而且也是众望所归。但是狐鹿姑单于不仅没有那么做,而且把先禅贤发配到西部做日逐王,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左贤王。记住这个先禅贤,以后还有他的故事。
单于是有权力这么做的,但是却开了一个自私的先例,也使家族内部的矛盾更加突出。现在狐鹿姑单于也到了弥留之际,围绕着继嗣问题各方展开了新一轮的争夺。
轮台罪己之匈奴内讧
汉朝的传承非常清楚:父子相继,立太子,立嫡立长,嫡长子天经地义,如果嫡长子不在就要看遗命了。所以汉朝才有弗陵七岁继位这样的事。匈奴则不同,匈奴的传承制度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并存,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强者为王。
始元年间匈奴内部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先是狐鹿姑单于的母亲母阏氏杀死了非常有民望的单于异母兄弟左大督尉;而后在单于明确子少(这个子就是左谷蠡王)不能治国,遗命立右谷蠡王的情况下,单于的正宫娘娘颛渠阏氏又矫诏立了自己的儿子左谷蠡王(左大督尉与右谷蠡王都是狐鹿姑单于的同父异母兄弟),这就是壶衍鞮单于。
匈奴的女人终于走到了历史的前台。这两个女人一个是狐鹿姑单于的母亲,母阏氏;另一个是狐鹿姑单于的正宫娘娘,颛渠阏氏。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根本在于匈奴的传承制度不明晰,不唯一。狐鹿姑单于可以有多种选择:
可以选择母阏氏的儿子,即自己的同母兄弟;
可以选择颛渠阏氏的儿子,即自己的儿子;
也可以选择其他的兄弟,或儿子。
母阏氏和颛渠阏氏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产为新单于,作为单于的母亲,他们将享有崇高的地位和荣耀。这也是为什么母阏氏要杀掉左大督尉的根本原因。而颛渠阏氏则充分利用了母阏氏与左大督尉,以及其他匈奴贵人与母阏氏的矛盾,矫诏立了自己的儿子,成功胜出。
匈奴历史上屡次发生夺位大战,都是新单于依靠强大的武力:冒顿杀父自立,伊稚斜夺权自立, 都是武力。而这种依靠后宫的力量,却十分罕见,十分中国,后果是相当的严重。
颛渠阏氏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哪?因为她又一个很好的同盟:卫律。
卫律是前汉朝使者,出使匈奴后就投奔了美好前程。投降匈奴后的工作是非常卖力。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值得一提,除了这件之外,还有一件就是利用匈奴的恐惧心理,使贰师将军成为祭品。
当年贰师将军还是匈奴死敌的时候,单于曾经许过愿,要拿贰师将军祭祖。等到抓住贰师将军之后,单于就把许过的愿忘了,恨不得把贰师将军贡起来。人才呀,怎么舍得杀。
可是卫律记得。
对于贰师将军比自己还受重用,卫律是非常不满。正赶上母阏氏病了,卫律就把在汉朝学到的天人感应学说用上了。卫律与巫师联手就把这事赖到了贰师将军身上,说母阏氏的病是由于匈奴祖先的愤怒而来,而祖先之所以发怒时由于没有按约定拿贰师将军祭祀云云。贰师将军就这样丢了性命。
也许有人会问,怎么看着象地下工作者呀?锄奸、分裂敌军。
是很象,但卫律真不是。卫律与中行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中行说是有理想、有抱负,充满了对汉朝的仇恨。那真是与匈奴同呼吸共命运,仇而忘己;而卫律则是完全的利己主义者,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保住自己在匈奴的权位。除掉贰师将军是因为贰师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利益;而帮助颛渠阏氏才能使自己在新单于时代保持不败。 至于其他的后果,则不在卫律考虑范围内。
颛渠阏氏矫诏夺权的后果是严重的,人民不再相信政府,更为严重,它创下了一个不好的先例,传位不再出于公心,小儿也可当王。如果说汉朝的武力打击使匈奴由强变弱,那么内乱使匈奴走向了衰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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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当初也是完全匈奴习俗,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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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不比突厥差,而且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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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前传6--打秋风与春季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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