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堕落与辉煌齐飞——秦汉时代的一个诡异现象(1) -- 江南水
国家和一个人一样,不能崩的太紧,也不能宽的太松,汉初的黄老之道对恢复经济有益,可也滋长了豪强产生,以至于后来不得不用酷吏进行清除。
赞同你的说法。不过我猜他可能就是想起个吸引人的名字,所以有点剑走偏锋了……
但史料是为观点服务,而不是相反,大方向错了,就像石头怎么都不会孵出小鸡的,就像这篇,完全有点不知所云了......
逆耳直言,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吧。
都睡一个炕上的传统。太史公这里用了曲笔,既然一家老小都睡一个炕上,那意思就是秦国和那些戎狄蛮夷一样,家庭中男女关系十分宽松。家庭倒是“和睦”了,邻里之间、宗族之间倒经常因为小事打群架。拦路抢劫的、殴伤人命的更是屡见不鲜。连这些最基本的华夏伦理道德不讲,“富子壮则出分...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这些简直是毛毛雨。至少商鞅强行规定秦国家庭必须分房睡,胆敢打群架的也是从重从严处理。
此外,乡村精细化的管理和动员力没有必然联系。至少从商朝开始,中国的土地所有制是井田制,而乡村的“邑”承担着远比汉代“里”更精细的任务。白天下田有人登记,田间劳作有人监视,晚上回家有人检查劳动成果。妇女聚集在一起纺织、工匠聚集在一起劳作。可是商、周、春秋的动员力远比上相对自由化的战国。战国的高动员力源自于管仲的“作内政而寄军令”,晋国的“做爰田、做州兵”,李悝的“联保连坐”。战国时代的高动员能力本质上是因为农奴被解放成了农民,当兵再也不是贵族和国人的权力了。比如晋国在晋惠公被秦国俘虏之后,“做爰田、做州兵”,开始承认地权私有、招纳农民从军。这样一来赋税大大增加,兵员大大增长。晋献公时穷兵黩武才有两个军兵力的晋国,到晋文公时轻易就能动员三个军,此后不过区区十几年又扩充为六个军。
下田有人登记,在田里劳动时有人监视,日落回“邑”时有人检查。妇女们聚集在一起织布,工匠们聚集在一起劳作。到了晚上,邑的大门还要落锁。
按照理想的说法,邑的土地属于国有,分为九块。八块是大家的自留地,一块是公田,由八家轮流耕作。
看,夏商周时期的邑不是比秦汉时期的里更像生产队吗?商汤、周公像不像共产党?《诗经》中的《雅》《颂》像不像红歌?《风》像不像民歌、通俗?
但是这一“美好”的制度到西周晚期就逐渐玩不下去了。公田没人愿意耕作,都在自家的自留地上卖力气。国家收入维持不下去,农夫则开垦私田。到最后农村集体主义终于维持不下去,上层也开始礼崩乐坏。而周天子和各路诸侯有的强行禁止,有的默认,有的纵容。禁止的倒台,默认的尚可维持,鼓励的称霸诸侯。齐、楚、晋这些大国一方面在继续坚持井田制,另一方面有对农民开垦的私田采取默许、鼓励的政策。到了战国大家则干脆连公有制的皮都不要了,纷纷开始开阡陌、废井田。全都滑向了“万恶的私有制”。
据《礼记·曲礼上》: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我的理解是:与父亲有仇的,不管用啥手段复仇都是合适的;与兄弟有仇的,甭管身上有没有带兵器,看见了就得上去揍;与朋友有仇的,如果自我感觉不能为朋友复仇,可以选择出国。
但是,中原地区是很看重家族的,父子、兄弟之间闹矛盾,是很丢人的,如著名的“郑伯克段于鄢”
肯定态度。但明文立法后,中国对此类事件的处理一直颇为矛盾。武后时,下邽人徐元庆的父亲被县吏赵师韫所杀,徐元庆手刃仇人后,投案自首。谏官陈子昂建议处以死罪,同时在他家乡表彰他的行为。其后的柳宗元却有不同意见。柳援引《春秋公羊传》认为:“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此推刃之道,复仇不除害。”父亲无辜被杀,儿子报仇是可以的。父亲犯法被杀,儿子报仇,这就是互相仇杀的做法,这样的报复行为是不能根除彼此仇杀不止的祸害的。
至于家族,其实中国人都注重。谁也不能说广东、福建的宗族不强大不是?宗族观念不太强的恐怕只有个别大城市外加东三省了。
现代化得很,是中国古代国家主义制度设计的集大成。
所谓,百代都行秦政制,并不是文学戏言。
国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乱至削;国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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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地痞流氓来做城管,效果可是大大的好。
看来楼主还有后续,宝推鼓励支持。
可没这些人,秦国外交怎么搞?商鞅还说严厉打击墨家,可是秦国后来一直是墨家的大本营。至于儒学,这个根本就是防不慎防。先秦诸子百家的学术源头是儒家,更确切的说是西周“郁郁乎文”的礼乐文明。士在接受教育的时候不可能避免这种文明。吴起一般算是兵家、法家之流,可是他曾师从儒家,在河西当太守时依然学习儒学。从睡虎地出土的《为吏之道》来看,很多地方同儒家经典《礼记》相似,要求官吏注重修身,慎言谨行,中庸,重民,强调‘礼’的作用,应该说很大程度上吸收了儒学。
《为吏之道》首段中对官员自身修养和素质等要求:
“凡为吏之道,必精洁正直,慎谨坚固,审悉毋无私,微密韱(纤)察,安静毋苛,审当赏罚。严刚毋暴,廉而毋刖,毋复期胜,毋以忿怒夬。宽俗(容)忠信,和平毋怨,悔过勿重。兹(慈)下勿陵,敬上勿犯,听谏勿塞。审智(知)民能,善度民力,劳以 (率)之,正以桥(矫)之。反赦其身,止欲去 (愿)。中不方,名不章;外不员(圆)。尊贤养孽,原 (野)如廷。断割不刖。怒能喜,乐能哀,智能愚,壮能衰,恿(勇)能屈,刚能柔,仁能忍,强良不得。审耳目口,十耳当一目。安乐必戒,毋行可悔。以忠为干,慎前虑后。君子不病 (也),以其病病 (也)。同能而异。毋穷穷,毋岑岑,毋衰衰。临材(财)见利,不取句(苟)富;?临难见死,不取句(苟)免。欲富大(太)甚,贫不可得;欲贵大(太)甚,贱不可得。毋喜富,毋恶贫,正行修身,过(祸)去福存。”
这段话看起来和映像中秦国官吏差距颇大啊。
此外,睡虎地出土的《秦律》来看,也并非都是我们想像中严苛残暴之法。比如《秦律》对孝道非常尊重,对“不孝”的行为严厉打击。又比如邻里之间必须守望互助,对见死不救的行为处罚严厉。
常公还推行过“新生活运动”呢,结果是啥德性?
秦的官吏到底是啥德性,项梁的境遇,可见一斑(项梁尝有栎阳逮,乃请蕲狱掾曹咎书抵栎阳狱掾司马欣,以故事得已。),在咸阳成为秦国的都城之前,栎阳可是秦国的行政首都,商鞅变法的发源地啊。后来,曹咎、司马欣这二位,在项羽的手下混得很不错嘛。
这还是基层官吏的个例,等到赵高指鹿为马的时候,秦王朝高层管理者们的道德感何在?
至于墨家,我觉得法家力挺的郡县制就是来自于墨家的“尚同”。我还有一种感觉,墨家思想是当时手工业者的一种思想,秦国只是利用了他们实实在在的手工技能,而没有接受他们那抽象的思想,比如“兼爱”、“非攻”等。
至于游说之士,那是因为秦国本土没啥出彩的人物,而做出的迫不得已的选择。也可以说,正是因为商鞅的“愚民”策略,使得秦国不得不引进外来的头脑。还可以说,秦国的领导阶层,不想本土出产的头脑来威胁自己的地位,而选择了引进外来的头脑。
整齐划一的步骤、铁面无私的标准、锱铢必较的细节,都做得足够完美,令今天的中国人看来都叹为观止。
唯一的缺陷是,他并不适合农耕帝国,尤其是中国这种地形多样、气候复杂的农耕帝国。
比如说,在关中地区,每亩地的播种数量、以后的收成,可以制定统一标准,毕竟,在短期内气候变化不大嘛。在中原地区呢(那里可时不时就发生黄河泛滥哦)、江南地区呢(关中、中原的种子是不是适合当地?)。至于更偏远的岭南、云贵等等地区,就更不用说了,你能把标准灌输给当地人,就算是本事。
为了维持这么多样性的一个农耕帝国,咋办,只能是和稀泥呗。胡适先生感叹,中国人总是“差不多”。甭说喝过洋墨水的胡适先生啦,就是商鞅重生,看到后代这么“差不多”的混日子,也得气得主动要求再被车裂一回。没法子,条件所限,不这么混日子不行啊,混得还很有成果,咱们现有的960万的陆地就是这么混来的。
两千多年后,工业化借着欧美人的东风终于重临神州大地,工业化的好处和弊端,也再次降临到龙的传人身上。
幸也?不幸也?悲也?喜也?
只能由历史来作出裁决了。好在我们的历史足够长,可以容后人慢慢的总结,正如,我们今天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不过,也不要抱有得出确定结论的希望,中国人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历史时代做出的否定、否定之否定的结论,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