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人物事略04:韩厥——成霸安彊 -- 桥上
太史公曰:韩厥之感晋景公,绍赵孤之子武,以成程婴、公孙杵臼之义,此天下之阴德也。韩氏之功,于晋未覩其大者也。然与赵、魏终为诸侯十余世,宜乎哉!(《史记韩世家》)
韩家其实是很新的家族,杨伯峻先生云:
韩万为桓叔之子,受韩封以为大夫,即战国-韩国之祖,《国语晋语八》载韩宣子拜叔向之言“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赐”可证。
杨先生上面提及的桓叔又称曲沃桓叔,是晋穆侯之子,晋文侯之弟。桓叔之子韩万也就是韩厥那个韩家的祖先。韩万在他侄子曲沃武公与晋国嫡系的战争中替武公驾驭指挥战车,立下了功劳。最终曲沃一系获胜,领有晋国,韩万也得到“韩”那个采邑,并以“韩”作为这个新“氏”族的氏,这是在春秋初期。
后来,韩万的孙子韩简是晋惠公手下的主要将领,当时晋国共上下二军,惠公自将上军,由韩简将下军。
韩简的一个孙子就是韩厥。
由于在文公与惠公之争中站错了队,韩家失势。韩厥被养在了赵家(此时家长是赵盾),成年后又加以任用,终于再度振兴了韩家。
韩厥在《左传》中一出场时担任的是司马,此时是公元前五九七年(鲁宣公十二年,周定王十年,晋景公三年),上距韩简将下军(公元前六*四五年,鲁僖公十五年,周襄王八年,晋惠公六年)四十八年。韩家此时另有韩厥的哥哥韩穿担任上军大夫,位在韩厥之上,因此估计此时韩厥非常年轻,我估计此时他十九岁。
其实我怀疑韩厥并非嫡子,韩穿才是嫡子,所以韩厥才会被养在赵家。
韩厥虽然年轻,但还是给此时的中军元帅荀林父出了个主意:在先縠单独率领手下的中军一个分队渡河之后,韩厥建议全军其他十一个分队也随之渡河。荀林父采纳了他的建议。不过,这个主意到底是好是坏还不那么肯定:渡河之后晋军吃了大败仗,七个分队溃散逃回,其他五个分队也败退了;但全军渡河也许避免了先縠属下的那个分队被对方全部吃掉,断一指变成了伤七指。
八年以后(公元前五八九年,鲁成公二年,周定王十八年,晋景公十一年,齐顷公十年),韩厥仍然担任司马,中军元帅已经换成了郤克。郤克很支持韩厥的工作,一次,韩厥杀了一个犯事的人(这是司马的职责),郤克本来要赶过来说情,但赶到的时候那人已被杀掉了,郤克就立刻下令把被杀者的尸身送往全军示众,意思是即使杀错了我也会共同担责。
这一仗的对手是齐顷公率领的齐国大军,在此一战中,韩厥大出风头,他对齐顷公所乘战车紧追不舍,冒着极大危险,同车的另外两人全部牺牲,最终实际擒获了齐顷公和他的戎右逢丑父,只不过由于齐顷公和逢丑父互换了位置,结果韩厥又把齐顷公放跑了。
战后,下一年(公元前五八八年,鲁成公三年,周定王十九年,晋景公十二年,齐顷公十一年),齐顷公来朝见晋景公,在晋景公主办的招待宴会上,齐顷公认出了堂下的韩厥,于是韩厥登上堂中,举杯祝愿说:“臣之不敢爱死,为两君之在此堂也。(我们这些臣下在战场上拼命作战,就是为了两位主上确认和平的意向之后在这堂上友好相处。)”
也就在这一年,韩厥升为新中军将,进入了卿的行列,同时韩穿则担任新上军佐,位反在韩厥之下。我怀疑韩厥正是在此时,因为有战功,又有大佬支持,才盖过了韩穿,成为韩家的族长。但韩家的家变还是很平和的,就在两年后,韩穿还代表晋国出使鲁国。
又过了三年,公元前五八五年(鲁成公六年,周简王元年,晋景公十五年),这一天,晋人在朝廷上讨论国都迁去什么地方,主流意见是要迁往“郇、瑕氏之地”。讨论完毕,晋景公退入内宫,韩厥利用自己兼任仆大夫(杨注:仆大夫,旧注皆以为即《周礼夏官》大仆之官,掌管宫中之事。)的身份,跟了进去,劝说晋景公接受了迁往“新田”的主张,推动晋国走上了如今历史演变的方向。
下面再贴一遍“晋迁于新田”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也在这一年,晋军与楚军在中原对峙,但没有真打起来,韩厥站在了主和派一边。
不过,赵家的家变可不像韩家那么平和,两年后的公元前五八三年(鲁成公八年,周简王三年,晋景公十七年),赵同、赵括被杀,赵家(以赵孟为族长那一支)几乎覆灭,又两年后,韩厥趁晋景公临终脆弱,才劝说他推出年幼的赵武,恢复了赵家之中族长称赵孟的那一支。
韩厥很快升为下军将,但他还是一直保持持重的态度,和郤家的那几个卿不大对付。
到公元前五七六年(鲁成公十五年,周简王十年,晋厉公五年),郤家有三个人在卿位(此时晋国有八个卿),他们竟谮杀了贤大夫伯宗,于是韩厥说了重话,预言他们没有好下场。
下一年,在晋、楚-鄢陵之战中,韩厥又有擒获郑国国君的机会,但他放弃了。
再下一年,晋厉公利用郤家嚣张不得人心,让手下的宠臣杀掉了郤家的三个卿,还想杀掉其他的卿,让自己的宠臣上位。结果中军元帅栾书联合了上军佐中行偃,反把晋厉公抓了起来,他们想让韩厥也参与此事,被韩厥拒绝了,他说:“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谗,吾能违兵。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
晋厉公终于被杀,栾书他们从周王室那里迎来了十四岁的晋悼公,他们没想到晋悼公不受他们控制,却把韩厥提升为中军元帅。于是,韩厥当上了晋悼公复兴晋国霸业的主要助手。
就在这一年,楚国进攻宋国,韩厥提出:“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彊,自宋始矣。”当年在城濮之战前,先轸也向晋文公说过类似的话:冬,楚子及诸侯围宋。宋-公孙固如晋告急。先轸(zhěn)曰:“报施、救患,取威、定霸,于是乎在矣。”(《僖二十七年传》(p 0445)(05270402))(045))。此次晋悼公也是亲自领兵出征,结果在靡角之谷压垮了楚军,开始了复兴晋文公霸业的进程。
韩厥的中军元帅只干了七年,就于公元前五六六年(鲁襄公七年,周灵王六年,晋悼公八年)告老。韩厥的嫡子有残疾(孔子的哥哥也是不良于行),他选定了另一个儿子韩起继任韩家的族长,我猜他提前告老也是为了韩家能够继续平稳过渡。
韩厥告老两年后,晋军“三驾而楚不能与争”,晋国压倒楚国,复兴了霸业。
韩起很有出息,二十五年后(公元前五四一年,鲁昭公元年,周景王四年,晋平公十七年)也当上了晋国的中军元帅,而且一当就当了二十七年。当然,韩家也最终演变成战国七雄之一的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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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
太好了
《成十五年经》:
楚子伐郑。((p 0871)(08150006))(079)
《成十五年传》:
楚将北师,子囊曰:“新与晋盟而背之,无乃不可乎?”子反曰:“敌利则进,何盟之有?”申叔时老矣,在申,闻之,曰:“子反必不免。信以守礼,礼以庇身,信、礼之亡,欲免,得乎?”((p 0873)(08150301))(079)
楚子侵郑,及暴隧。遂侵卫,及首止。郑-子罕侵楚,取新石。((p 0873)(08150302))(079)
栾武子欲报楚。韩献子曰:“无庸,使重其罪,民将叛之。无民,孰战?”((p 0873)(08150303))(079)
我的粗译:
在我们的成公十五年(公元前五七六年,周简王十年,晋厉公五年,楚共王十五年,郑成公九年),楚国军队决定向北开进,楚国的一位公子子囊就问:“新与晋盟而背之,无乃不可乎?(我们刚和晋国举行了盟誓,立刻就背弃,恐怕不能这么干吧?)”可统领楚国军队的司马子反却说:“敌利则进,何盟之有?(敌情有利就前进,和盟誓有什么关系?)”
申叔时已经退休,住在“申”,听说了这话,就评论说:“子反必不免。信以守礼,礼以庇身,信、礼之亡,欲免,得乎?(子反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信”是用来维护“礼”的,“礼”是可以保护自身的,“信”和“礼”都不要了,还想避免灾祸,能成吗?)”
楚共王带领大军进攻郑国,打到了暴隧,接着就进攻了卫国,打到了首止,郑国的子罕反攻楚国,打下了新石。
晋国此时执政的中军元帅栾武子(栾书)准备要报复楚军的进攻,但下军将韩献子(韩厥)反对说:“无庸,使重其罪,民将叛之。无民,孰战?(没必要,让他们加重自己的罪过,“民”自会叛离他们,要是没了“民”,他们靠谁来打仗?)”
一些补充:
“申”推测位置为:东经112.53,北纬33.00(南阳-瓦房庄附近古宛城遗址)。
“暴”——“暴隧”(杨注:暴即成十五年《传》之暴隧,本为周室暴辛公采地,后入于郑,当在今河南省-原阳县西旧原武县境。衡雍与暴相距不远,故公子遂得于盟晋之后,又会雒戎也。#暴隧即文八年《经》之暴,详彼《注》。),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7,北纬35.0(原武西)。
“首止”(杨注:首止,卫地,近于郑。当在今河南省-睢县东南。#“首止”,《公羊》、《谷梁》作“首戴”,戴、止古音相近,或得通假。首止,卫地,见桓十八年《传》并《注》。),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5.1,北纬34.4(今睢县城东南5公里)。
“新石”(杨注:新石,楚邑,当在今河南-叶县境内。),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4,北纬33.7(叶县境)。
“鄢陵”(杨注:鄢陵即隐元年《传》之鄢。郑灭鄢以后,初用原名,后改为鄢陵,今河南-鄢陵县北。说参江永《考实》。《水经渠水注》云:“蔡泽陂水出鄢陵城西北,晋、楚相遇处也。陂东西五里,南北十里,下入淮阳-扶沟。”),推测位置为:东经114.17,北纬34.18(鄢陵,前步村及其北周围,有遗址,大城内东墙北段依东墙有一甚小方城,大城:长方;小城:近方;大城:800—988╳1959;小城:148╳184。春秋至汉:郑,楚)。
下面是鄢陵-前步村遗址示意图,出自许弘先生《先秦城市考古学研究》:
“卫”——“帝丘”(杨注:卫,国名,姬姓;文王子康叔-封之后。传世有康叔丰鼎,丰即封。“卫”字卜辞多见,足见其地名早已有之,金文亦有,字形不一。此时卫国都朝歌,即今河南省-淇县治。戴公庐曹,今河南旧滑县治(新治已移至道口镇);文公迁楚丘,今滑县东六十余里;成公迁帝丘,今河南省-濮阳县。于春秋后十三世二百五十八年,为秦二世所灭。#帝丘,今河南省-濮阳县西南。《明一统志》又有帝丘城,云在滑县(此指旧治,今已移治于其西之道口镇)东北七十里土山村,即卫成公所迁,盖其境相接也。则卫自楚丘迁帝丘,两地相距不远。#卫自成公已迁都帝丘,即今濮阳县西南二十许里之颛顼城。),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6(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郑”(杨注:鄭(郑),国名,姬姓,周宣王母弟桓公友之后。卜辞常见奠(鄭)地,有“矦奠”“南奠”“北奠”“多奠”“奠臣”诸词。又有一片云“巳(祀)奠河邑”,则地当在今郑州市南、新郑县北。西周彝器又有奠虢仲鼎、奠虢仲簋等。是则郑地早已有之。桓公初封郑,在今陕西-华县东北。据《郑语》,寄帑于虢、郐之间。武公因取而都之,即今新郑县。春秋后又六世九十一年为韩所灭。近年出土之哀成叔鼎则铸于郑亡后。史记有世家。)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1,北纬34.40(郑韩故城)。
下面是楚侵郑、卫及郑侵楚一些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成十六年传》:
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求成于郑。郑叛晋,子驷从楚子盟于武城。((p 0879)(08160101))(079)
《成十六年经》:
郑-公子喜帅师侵宋。((p 0878)(08160003))(079)
《成十六年传》:
郑-子罕伐宋,宋-将鉏、乐惧败诸汋陂(què bēi)。退,舍于夫渠,不儆,郑人覆之,败诸汋陵,获将鉏、乐惧。宋恃胜也。((p 0879)(08160301))(079)
卫侯伐郑,至于鸣雁,为晋故也。((p 0879)(08160401))(079)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的成公十六年春,楚共王驻在武城,他派了公子成以将汝阴之田送给郑国为条件,寻求郑国与楚国结盟。于是郑国背叛了与晋国的盟约,派出卿子驷与楚共王在武城举行了盟誓。
郑国的首席执政大臣子罕领兵进攻宋国,宋国由将鉏和乐惧率兵在汋陂击败了郑军。宋军收兵,驻到了夫渠,随后撤回,但是行军中不注意警戒,在汋陵中了郑军的埋伏,被击败,将鉏和乐惧被郑军擒获。这都是宋军打胜仗以后骄傲造成的。
卫献公也率兵进攻郑国,打到了鸣雁,这次进攻是因为晋国的要求。
一些补充:
“武城”(杨注:武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2.61,北纬33.31(南阳-南召-武城故城。春秋时申地。后属楚,又名武延城。在今宛市北百里鸭河口水库淹没区)。
“汝阴之田”(杨注:顾栋高《大事表》七之四谓楚国土地止于汝水之南,“汝阴之田”当在今郏县与叶县之间。),我估计其中心位置为:东经113.3,北纬33.9(汝水南,叶县北)。
“汋陂”(què bēi)(杨注:汋陂,宋地,马宗琏《补注》以为即芍陂,为今安徽-寿县南之安丰塘。但郑军伐宋,不应远至安徽-寿县,其误无疑。以下文汋陵推测,当在河南-商丘(宋都)与宁陵之间。),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5.2,北纬34.3(宁陵县城西南黄岗一带)。
“夫渠”(杨注:夫渠当离汋陂不远。),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1.25,北纬34.3(宁陵县城南华堡、张弓一带)。
“汋陵”(杨注:据《元和志》,汋陵在今河南-宁陵县南。),推测位置为:东经115.33,北纬34.34(宁陵县-程楼乡-沟厢)。
“鸣雁”(杨注:鸣雁在今河南-杞县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4.74,北纬34.71(杞县-泥沟乡-焦喇村)。
下面是郑、汋陂、夫渠、汋陵、宋-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成十六年经》:
晋侯使栾黡来乞师。((p 0878)(08160005))(079)
《成十六年传》:
晋侯将伐郑。范文子曰:“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乃兴师。栾书将中军,士燮佐之;郤锜将上军,荀偃佐之;韩厥将下军;郤至佐新军。荀罃居守。郤犨如卫,遂如齐,皆乞师焉。栾黡来乞师。孟献子曰:“晋有胜矣。”戊寅,晋师起。((p 0880)(08160501))(079)
我的粗译:
晋厉公决定要讨伐郑国,范文子(士燮)担忧说:“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要能实现我们主上的愿望,各家诸侯就都会背叛我们,我们晋国也能不绷得那么紧了。要是只有郑国背叛我们,我们晋国的灾祸就近在眼前了。)”可栾书(栾武子)告诉他:“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不可以在我们这一代让各家诸侯叛离,我们肯定得讨伐郑国。)”
于是:栾书(栾武子)将中军,士燮(范文子)佐之;郤锜(驹伯)将上军,荀偃(中行献子)佐之;韩厥(韩献子)将下军;郤至(温季)佐新军。以上六位将领率所属分队出战。下军佐荀罃(知罃,知武子)指挥他的分队留守,新军将郤犨(苦成叔)先去卫国,再去齐国,都是去请求援兵。栾黡则来我们这里请求援兵。
我们的卿孟献子(仲孙篾)评论说:“晋有胜矣。(晋国有胜利的气象。)”
戊寅那天(杨注:戊寅,十二日。),晋军出发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曰:
二“逞”字意义不同,上“逞”字,旧训为“快也”,实为“快意”“满足”之义。下“逞”字为“[糹盈,tīng]”之假借字,缓也。说详杨树达先生《读左传》。此数句意为,如我君愿望得以满足,诸侯皆将背叛晋国,晋国患难可以缓和。
《成十六年传》:
郑人闻有晋师,使告于楚,姚句(gōu)耳与往。楚子救郑。司马将中军,令尹将左,右尹子辛将右。过申,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对曰:“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故《诗》曰:‘立我烝(zhēng)民,莫匪尔极。’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災害,民生敦厖,和同以听,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此战之所由克也。今楚内弃其民,而外绝其好;渎齊盟,而食话言;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恤(xù)所厎(dǐ),其谁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复见子矣。”姚句耳先归,子驷问焉。对曰:“其行速,过险而不整。速则失志,不整,丧列。志失、列丧,将何以战?楚惧不可用也。”((p 0880)(08160502))(079)
我的粗译:
郑人听说晋军出动了,就派人通报给楚人,派去的人里边有姚句耳。
当时楚共王亲自领兵援救郑国,指定司马子反(公子侧)指挥中军,令尹子重(公子婴齐)指挥左军,右尹子辛(公子壬夫)指挥右军。
大军经过“申”的时候,子反进城去见申叔时,问他说:“师其何如?(这次的队伍怎么样?)”申叔时回答他说:
德、刑、详、义、礼、信,这六者是作战所必要的六个条件。德的核心是施惠,刑的目的是正邪,详的意义是事神,义的关键是建利,礼的精髓是顺时,信的作用是守物,“民”的生活丰厚则人心纯正,器用完备则行事顺畅,气候调和则物产有成。上下和睦,不出差错,求无不具,各负其责。所以《诗》里说:“立我烝民,莫匪尔极。”说的就是神降之福,时无災害,“民”的生活更加丰厚,也就专心致志,全都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这就是能够打胜仗的根本。
现在的楚国,内弃其“民”(杨注:不施惠,无德。),而外绝其“好”(杨注:不以义建利。),亵渎庄严的盟约(杨注:不以详事神。),不遵守自己的诺言(杨注:不以信守物。),出兵干扰了农时(杨注:正当春耕之时而用兵。),让“民”十分疲累只为自己的私欲(杨注:只求快意,不惜疲民。武力为刑,不用以正邪。)。“民”不明白长上的意向,前进后退都可能获罪。人人害怕飞来横祸,谁还顾得上拚死战斗?
大人努力吧!我不会再见大人了。
姚句耳在听说申叔时上面这番话以后,赶路先回到郑国。子驷问他楚军的状况,他报告说:“其行速,过险而不整。速则失志,不整,丧列。志失、列丧,将何以战?楚惧不可用也。(楚军行军速度快,经过险要之处时也不收拢队伍。行军太快则注意力分散,队伍不收拢起来则编制混乱。注意力分散,编制混乱,这样的军队拿什么去打仗?我恐怕这回楚军要靠不住了。)”
一些补充:
“申”推测位置为:东经112.53,北纬33.00(南阳市区宛城故城)。
楚国令尹的职位虽然高于司马,但司马是主管军事的,所以楚共王安排司马指挥中军。能够这样安排也说明楚共王有权威,能够调得动大臣,不过这一安排也是有后患的。
郑国不是已经叛了吗?后半句难道还指望其他国家也背叛晋国?
这儿稍微解释了下
这是杨伯峻先生的意思,下面是他的注解:“此数句意为,如我君愿望得以满足,诸侯皆将背叛晋国,晋国患难可以缓和。”
我的理解是这样:
范文子由于某种见解或还有家族利益的驱动,不喜欢有太多诸侯将晋国尊为霸主。霸主不单有利益,也有责任,他认为晋国的力量还不足以承担这样的责任,但有这些诸侯架着,就不能不勉为其难。
当然同时因为有外部灾患,那晋国的内斗也可以消停一些。
不知以上理解是否与杨先生所思一致,也不知您是否满意。
倾向类似的还有: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彊,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彊服矣,敌楚而已。惟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成十六年传》(p 0882)(08160504))(079)
如果我们乐意,哪怕诸侯都叛了也没啥,我们乐意嘛(有钱任性)
可是只要郑国叛变了,我们立马不开心了(那不成)
也就是诸侯叛不叛都得顺着俺们晋的意思
所以这个表态也是支持对郑开战的,接下来一锤定音的栾书当了中军将,他当了中军佐,如果反对出兵的话,这句应该也不会记录下来吧?
不知道当时这种临阵唱反调的是否还在出征大军里面占位置,一般感觉既然你反战那就别去了呗,春秋的时候是否也如此?
范文子从来不想打,如果打,最好吃败仗。打赢之后晋国必然内斗,范文子都预见到了。
《成十六年传》:
五月,晋师济河。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p 0882)(08160503))(079)
我的粗译:
这年,我们的成公十六年(公元前五七五年,周简王十一年,晋厉公六年,楚共王十六年,郑成公十年),五月的时候,晋军渡过了黄河。听说楚军也快来了,范文子(士燮)想撤回去,于是建议说:“我伪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我们可以假装逃避楚军,就可以躲开眼前的麻烦了。反正我们没有能力召集诸侯,就等出了能人再说。只要我们群臣和和睦睦,伺候好主上,就很好。)”可中军元帅武子(栾书)告诉他:“不可。(我们不能这么干。)”
《成十六年经》:
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楚子、郑师败绩。((p 0878)(08160006))(079)
一些补充:
“鄢陵”推测位置为:东经114.17,北纬34.18(鄢陵,前步村及其北周围,有遗址,大城内东墙北段依东墙有一甚小方城,大城:长方;小城:近方;大城:800—988╳1959;小城:148╳184。春秋至汉:郑,楚)。
《成十六年传》: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彊,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彊服矣,敌楚而已。惟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p 0882)(08160504))(079)
我的粗译:
到了六月,晋、楚两军在鄢陵相遇,范文子(士燮)还是不想打,但郤至(温季)反对说:“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当初“韩”那一战,我们惠公没能整军班师,“箕”那一役,我们的中军元帅先轸没能回国向主上复命,“邲”那次出兵,我们的又一位中军元帅荀伯(中行林父)也没能报复回来,这都是我们晋国的耻辱。大人也知道先君的这些事,这回要是我们再躲避楚军,就又添了一项耻辱了。)”
范文子(士燮)则说:“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彊,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彊服矣,敌楚而已。惟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我们的先君之所以不停地征战,是有原因的。那时秦、狄、齐、楚都很强,如果不拼命战斗,子孙就会处在下风。现在我们已经解决了三个强大的对手,强敌只剩下了楚国。自古只有圣人才能把握内外无患的局面,我们都不是圣人,要是没了外患必定会产生内忧,何不留着楚国作为我们外在的刺激呢?)”
一些补充:
“韩”推测位置为:东经110.78,北纬35.67(河津市-僧楼镇东一带)。
“箕”推测位置为:东经111.13,北纬36.43(堡子村,马斗关渡口东岸)。
“邲”推测位置为:东经113.43,北纬34.91(荥阳-车庄特大型聚落遗址)。
《成十六年传》:
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范匄趋进,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嚻,合而加嚻。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p 0883)(08160505))(079)
我的粗译:
甲午晦那天(晦特指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杨注:六月小,甲午为二十九日。),一早,楚军就直逼到晋军营前列阵,没给晋军留下列阵的余地,此事让晋军的主管军官觉得很麻烦。
这时,中军佐士燮(范文子)的儿子范匄(范宣子)快步走上前来,向正在商量的主要将领们建议说:“把井填了,把灶铲平,我们就可以在营中列阵了,顶多就是前几列战车少一点。”
他父亲文子听到他来发言,拿起身边的戈就把他赶走了,还喝斥他:“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童子”是说的范匄,说他你小孩子懂什么。)
而中军元帅栾书也说:“楚军不耐久,我们只要坚守营垒,不出三天,他们只能后退,趁他们后退发起攻击,就能战胜他们。”
但是郤至(温季)却提出:“楚军有六个弱点,我们必须抓住,第一,他的两个卿(子反和子重)不团结;第二,他的近卫队用的都是一些年纪大的人;第三,它的盟军郑国军队虽列了阵但不严整;第四,它带来的那些蛮人根本就没有列阵;第五,他们竟然选了晦日列阵(杨伯峻先生注:“此日为月终。古代迷信,月终不宜布阵作战。”);第六,列阵时他们还吵吵闹闹,列完阵也没安静下来,反而更吵。所以他们各自只想着自己的后路,没有斗志;过去他们的近卫队都是精锐,现在可不一定;而且他们还犯了天忌;我们抓住这些弱点,一定能打胜仗。”
晋厉公采纳了郤至的意见。
《成十六年传》: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中军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徹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嚻,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chéng)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chéng)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 (100000),曰:‘南国 [足戚],射其元王,中厥目。’国 [足戚]、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p 0884)(08160506))(079)
我的粗译:
楚军装备了巢车(这种车上立着一根高杆,杆顶有一个带护墙的平台,像鸟巢一样,所以称为巢车)。楚子(楚共王)摆脱了具体的指挥任务,自己登上巢车顶上观察晋军的动向,令尹子重派大宰伯州犁跟着他。
“王”看着晋军在活动就问:“有几乘车从中军驶向两翼,这是要干什么?”伯州犁答:“是要召集主管军官。”
“都聚在中军了。”答:“是在开会布置任务。”
“支起了一个帐篷。”答:“是在向先君祈祷。”
“帐篷撤了。”答:“要下命令了。”
“忽然大声喧哗,而且尘土飞扬。”答:“是要填塞水井,铲平灶台,准备列阵了。”
“都上车了,车左车右拿了兵器又下来了。”答:“是在听统帅宣布号令。”
“王”又问:“是要下令开战了吗?”答:“还不清楚。”
“又都上车了,车左车右又下来了。”答:“要开战了,他们在祈祷。”
然后伯州犁告诉“王”哪一部分晋军是晋国主上的近卫队,同时晋军方面也有苗贲皇把“王”的近卫队指给晋侯(晋厉公)看,俩人还都说:“这些人都来自国都,都是精锐,很难抵挡。”伯州犁和苗贲皇都是从对方跑过来的,所以对对方部队比较熟悉。
苗贲皇还对晋侯建议说:“楚军的精锐都集中在中军的王族部队,我们可以分出精锐先击败其两翼,然后集中四军合击他的王族精锐,这样就能彻底打败他们。”晋国的主上下令就这个建议占卦,占完,占卦者报告说:“吉。其卦遇《复》 (100000),曰:‘南国 [足戚],射其元王,中厥目。’国 [足戚]、王伤,不败,何待?”大意是说这是吉卦,对南边的那国不利,他们的“王”还会被射中眼睛受伤。既然对他们不利,他们的“王”还会受伤,那他们再不败,还等什么呢?
于是晋厉公就采纳了苗贲皇的建议。
一些补充:
下面是宋代《武经总要》中的巢车图片,出自这里。这是后世的巢车,至于春秋此时的巢车,可能会简陋些:
所谓“誓”也是那时战前必有的一项功课,源远流长,《尚书》中有好几篇以“誓”为名的文章:《甘誓》、《汤誓》、《牧誓》、《费誓》、《秦誓》、《泰誓》,都是前人记录下来的这种在战前发布的,斥责敌人,激励士气,申明各项要求的号令。后面《左传》中也记下了一篇赵鞅(赵简子)在关键战役之前发布的号令(《哀二年传》(p 1613)(12020301)),如感兴趣,可移步这里。
“甚嚻,且尘上矣”(shèn xiāo,qiě chén shàng yǐ)就是“甚嚣尘上”(shèn xiāo chén shàng)这个成语的出处。现在一般用“甚嚣尘上”都是贬义的,但此时楚共王则只是在描述他所看到的现象而已。
这里《复》卦的繇辞与现存《周易》中《复》卦的繇辞完全不同,当是出自其他的易书。
下面是《复》卦的图形:
看来楚国败的很惨
楚共王很惨的。
这次丢了一只眼睛(话说养由基这样的S级弓箭手也不早点发力.....)
好容易等到晋厉公死了,又来了个整个春秋里最强悍的悼公....
等到晋国像样的国君死光了,楚国也没啥像样的国君了。
这么看来,范文子还有后来西晋前秦那些反战派也还是有些道理的。
《成十六年传》:
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步毅御晋厉公,栾鍼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党为右。石首御郑成公,唐苟为右。栾、范以其族夹公行。陷于淖。栾书将载晋侯。鍼曰:“书退!国有大任,焉得专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姦也。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p 0885)(08160507))(079)
我的粗译:
此时晋军开始前进,晋军中军前面正对着一个水坑,所以晋军的战车都得从左右两边绕过去。为晋厉公驾车的是步毅,车上的“右”是栾鍼。为楚共王驾车的是彭名,车上的“右”是潘党。
栾家和范家的部队夹着晋厉公的座车前进(中军将是栾书,中军佐是士燮即范文子),结果晋厉公的车直接掉进了水坑。
中军元帅栾书马上过来,请晋厉公上自己的指挥车。这时,栾书的儿子,当时在晋厉公车上当“右”的栾鍼发话了:“书退!国有大任,焉得专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姦也。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书”!退下去!国家大事是你一个人包办的吗?侵犯别人的职责,忽视自己的职责,离开自己的岗位,这都是犯罪,还不快回去。)”
很快,栾鍼自己就把晋厉公连车带人抬出了水坑。
一些补充:
栾鍼把他爹训了一顿,可真够厉害的;后来他尽忠而死,可惜了;他的死也可说是栾家衰落的开端。
战场上有水坑,似乎在某个河滩上。
《成十六年传》:
癸巳,潘尫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诘朝尔射,死艺。”吕锜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以一矢复命。((p 0886)(08160508))(079)
我的粗译:
在此前一天,癸巳那天(杨注:六月二十八日。),楚共王的“右”潘党和著名的神射手养由基(二十二年前亦曾担任楚庄王的“右”)把靶子上蒙了甲然后射箭,射出的箭贯穿了七层甲,他俩就拿着这个靶子去给楚共王看,说:“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主上有我们俩这样厉害的臣子,打起仗来还有什么可怕的?)”楚共王一听就生气了:“大辱国!诘朝尔射,死艺。(你们也太不把我们的“国”当回事了,明天不准你们射箭,总有一天你们会死在这上面。)”
也在这天晚上,晋军的魏锜(吕锜,厨武子,魏、吕、厨均为其“氏”)做梦,梦见自己射月亮,射中了,月亮还掉到了泥里。他醒来马上让手下的人占梦,占梦的人告诉他:“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姬姓是太阳,异姓是月亮,月亮肯定代表楚王,月亮被射中还掉到泥里,楚王肯定死了。)”
第二天开战,魏锜果然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楚共王马上召来养由基,给他两枝好箭,告诉他:“给我把射我的那家伙射死。”养由基一箭就射中了魏锜的脖子,魏锜趴在装弓的袋子上死掉了,养由基就带着剩下那一枝好箭向楚共王复命。
《成十六年传》: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韦之跗注,君子也。识见不穀而趋,无乃伤乎?”郤至见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三肃使者而退。((p 0887)(08160509))(077、079)
我的粗译:
在战场上,晋军的新军佐郤至(温季)三次遇上楚共王的近卫队,每次远远看见了楚共王,他都会脱下头盔,下车向前快走几步向楚共王致敬。
最后楚共王派手下的官员送给他一张弓,还捎话说:“方事之殷也,有韎韦之跗注,君子也。识见不穀而趋,无乃伤乎?(刚才战斗激烈的时候,有一个穿了浅红色皮裤的人,看上去是一个“君子”,每次看见我都向我致敬,他没有受伤吧?)”
郤至(温季)再次脱下头盔,从战车上下来接待来人,他回答那人说:“君之外臣至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在下是您主上的外臣“至”,托您主上的福,我正在跟随寡君作战,因为身穿甲胄,无法拜受您主上的好意。请转告您的主上我没什么事。现正在战斗之中,我只能向您行军礼了。)”
于是郤至向来人行了三次军礼,然后到自己队伍里。
《成十六年传》:
晋-韩厥从郑伯,其御杜溷罗曰:“速从之?其御屡顾,不在马,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乃止。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曰:“谍辂之,余从之乘(chéng),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亦止。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乃内旌于弢中。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请止。”乃死。((p 0888)(08160510))(079)
我的粗译:
由于楚共王受了伤,楚军方面开始败退,楚军的友军郑国军队也跟着一起逃跑,郑成公就被晋国的下军将韩厥紧紧追赶,为郑成公驾车的是石首,而为韩厥驾车的是杜溷罗。追着追着,杜溷罗就告诉韩厥:“要不要再加把劲?前面那个驾车的老回头看,心思不在马上,再加把劲就追上了。”韩厥回答说:“不可以再辱国君。(一个人不能两次侵犯到国君。)”于是停下来把郑成公放跑了。
可是郑成公又被晋国的另一位将领新军佐郤至盯上了,郤至的戎右茀翰胡建议:“咱们从斜侧方冲撞他们的战车,我跳过去把他抓下来。”郤至的回答是:“伤国君有刑。”意思是如果伤害了一位国君是会遭老天惩罚的。他们也没有再追。
这两位晋军的将领都盯上郑成公是因为郑成公的战车上插着代表郑国国君的大旗。为郑成公驾车的石首一直在琢磨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的车追击,所以才心思不在马上。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当年卫懿公就是没把自己的大旗收起来,才会在荧泽遭难。——见《闵二年传》(p 0265)(04020501))”他赶紧把大旗拿下来收进套子里。
这时,同车的郑成公的戎右唐苟对石首说:“你留下来保护国君吧,打了败仗首先要保护自己的国君,驾车逃跑我不如你,我留下来挡他们一阵。”于是跳下车殿后,掩护了郑成公逃走,但他自己战死了。
《成十六年传》:
楚师薄于险,叔山冉谓养由基曰:“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乃射,再发,尽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车,折轼。晋师乃止。囚楚-公子茷。((p 0888)(08160511))(079)
我的粗译:
楚国军队在逃跑时遇到了一处险隘,不能很快通过,而后面晋军又追上来了,这时,楚军的一位将领叔山冉就对养由基说:“虽然国君命令你不能射箭,但现在国家危急,你必须得射了。”于是养由基连发两箭,射死两人,叔山冉又制服了一名追兵,再将其扔向后面的追兵,砸断了追兵战车的“轼”。两人拼命奋战,总算稳住了局面,挡住了晋军的追兵。但楚国的公子茷被抓走了。
晋国的王牌驾驶员水平太低,专挑水坑去。
因为养由基和同事战前卖弄武艺,楚王不准他们射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