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反科学投入的趋向可能会冒头了 -- 夜如何其
曾经有一个重要的项目,我看了两篇博士论文,看到结论有差异,但相近,就决定立项了,没有想到死活做不出来,没办法,把看过的博士论文拿来反复推敲,发现一个推导过程丢了一个常数,一个干脆计算错了一个小数点。
但是诡异的是,这两个家伙做出来的东西测试数据看起来都挺好。不得不断定这两人的数据都是伪造的。
如果有公开平台,我一定会把结果和推导过程贴出去,让全天下的人看看两位作弊博士,看看以后谁敢作假。
一般来说,本科毕业生的毕业论文只要求他们能把一个专业问题阐述清楚就可以了,并不指望他们能搞出另一个相对论来。就算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不是他大学毕业时候写的。他毕业那年写的《由毛细管现象得到的推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硕士论文比学士论文好不了多少。到博士论文才对是否有创意有要求。但这一般是建立在博士生已经至少给导师当了三到五年的奴隶,搞的论文多半也就是导师的研究课题的基础上的。
至于真正突破性的研究和论文都要到工作几年后才会出来的。
已经说明他们达到了毕业的水平。
中国的本科学生大部分达不到,硕士生50%达不到。很多人学习不用功,整天玩游戏,最后论文作假。
如果有一种机制,迫使他们在学校的最后6个月发奋学习,真是善莫大焉。
例如挂科太多的就不给毕业。不论用学分算也好,用科目算也好都行。其实俺读书那会儿就是这样。如果挂了科是毕不了业的。
毕业设计那会儿,用到文氏桥振荡器,但是发现有的频率点就是调不到, 差一点,完全不符合理论推导。但是设计的数据点必须采集,怎么办?
问老师,老师也不知道。一般情况下的学生肯定是修改数据,瞒天过海。
那时的我心气很高,不肯修改数据,搞得老师大怒。但我自己仔细推导,发现文氏桥的频率公式隐含依赖于两个电阻严格相等,一旦有偏差,就有数据点到不了。我做了仔细的测量,我用的同轴电位器的确有不一致现象,这个时候就有了补救方法,即使不补救,关键数据点偏移一点采样,也无伤整体结论。我在毕业论文里面就写了相关偏移的公式,补救手段和相关数据。我的指导老师还不信,答辩的时候其他老师都简单问一下,只有我的导师拼命质疑我, 好在我早有准备,全部完美回答。搞笑的是,最后其他老师给我毕业答辩是优,只有我的老师给良, 反正我也无fuck说。
经过这几个月的上下求索,我把相关的知识点翻了一个里外透,水平直线上升。可以说从普通大学生,到合格工程师,进阶到Master级别。
后来的企业历练,让我更加坚信,人一生只要做过一次追本溯源的深究,他的思维模式,思考能力一定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如果不去坚持,他一生可能都到不了那个高度。本科生干一回,水平达到研究生水平,研究生干一回,水平达到博士水平,博士干一回,就有可能院士啦。
稍微上点档次的研究,都需要很多精力去准备基础知识,本科生大概率看都看不懂,怎么评价呢。然后就缩到了一个小圈子,你这个办法就是拼小圈子里的人多(更准确的说法是加权以后人多)。最后效果就是阻止创新。
现在论文评审制度也不完美,但是至少匿名评审保证了评审人的安全,否则骂学霸一次,受益终生。
科研其实是花钱打水漂的事情,是有钱有闲的主儿干的事。
科研遵从20/80原理,80%都是没结果,20%能做出点东西来;这20%里面又有80%没大用,20%是真东西,而且方向无法预测。所以做科研,出钱的人和干活的人都不可有功利心,能受得了白花钱不出东西。咱们国家说白了还是不够富裕,还没赶上日本当年的水准,再人人功利当先,所以毛病百出。
都是可以逐渐改善的事情。
第一篇文章迟发了半年,因为人为失误,实验结果与理论对不上。老师是法国人,大学本科毕业来美国,他爹是法国人,妈从美国嫁去法国。我俩都没有凑数据的意思,后来还一直当光荣的花絮跟人吹,“白痴的失误,文章拖了半年”。在这个作风问题上,我不晓得我能不能代表中国人,他能不能代表法国人,反正我俩都不能代表美国人。
另外,本人当学生时上的最后一门课,也比较经典。当时本人小圈子里有个标签,“如果这班上只有一个A,那就是老高”。这课每周一晚上,第一节课,我对跟来旁听的香港仔说,“废了,这班上要有一个B,那就是我”,我意思是,全班10个学生全是A,当老师有点难看,怎么的也要整出一个B来打打掩护。我为啥那么肯定,因为第一节课老师介绍,期末成绩包含三部分。1。课外作业(主要是编程),但你们不用交,交了我也没法看,你们只须要给发一个EMAIL说“我完成了本周的作业”。2。期末书面报告。简短就好,10页就太长,我没法看(我写了5页)。3。期末在班上做presentation。 果然,本人期末总成绩是85=B,老师还群发了EMAIL,全班10人平均分是98,相当于本人之后,最低的那个同学至少是95分。
那是外系的课,那个老师是兼职教员,女的,中国人,而且和我同姓。她能不能代表中国人,我觉得也不能,遇到的其他中国人老师,印象和记忆都不错。
现代科学已经发展到高度复杂、高度深入的程度,不要说普通人,就是所谓“大同行”也难以评价一项前沿工作的水平,必须要“小同行”才有这个能力。
然而,同一个行当里,“小同行”就那么些人。师徒相传,本就有小团伙。就算不是同门,同行评议,这次你评我,下次我评你,互相捧场,反正坑的是国家,外人还挑不出毛病。你跳出来反对?下次我们评死你!都是聪明人,何去何从,不问可知。偶尔有不从的,也很快就被淘汰了。学术江湖就是这样形成的。
圈外人无力评判,圈内人不愿损伤自己和小圈子的利益。
杨振宁先生属于极少数的例外。他是真正的同行专家,但早已超脱于高能物理那个“圈子”之上。因此他反对超级对撞机的意见才难能可贵。但这只是特殊情况。
根本的解决路子?太祖早就指出了:又红又专。
“红”,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培养学生正确的三观;“专”,只要肯钻研,投入10000个小时,你就成为专家了,科研并不例外。
钱学森,于敏,邓稼先,都是“又红又专”的典范。
人是根本原因,当然体制也很重要。鼓励学术民主、反对学阀,把科研当成一种普通的工作、剥离上面附加的巨大名利,等等。没有任何一个制度是完美的、一劳永逸的,但是没关系,只要参与的人们有正确的思想,总是可以不断地去改进。
关键在于人。
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决反对教育产业化,培养出“三观”正确的社会主义劳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