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古诗词一字之差,哪个意境更好? -- 俺老孫
唐诗《枫桥夜泊》大家都很熟悉: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作家王火在他的《战争和人》三部曲中讲了另一个版本的《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村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枫”~“村”,一字之差,江边村落,点点渔火,是不是更有意境,更有画面感?
江村渔火岂不时辰不对?
有村就有了很多人,没有枫显得孤独。
中国古诗写景,从来不是单纯的写景,而是联系写作者的心理状态。通过写景来表达。
本诗中“枫”代指树林,植被等。“江枫”二字是广阔的自然背景给人的孤独感。想象一片望去,黑漆漆的河水和树林边的点点篝火。如果再刮点小风,那人的心理不得凄凉地要哭😄。
“江村”是什么,河边的村落,不仅直白无味如水,而且失去原作中人的心理描写。
南朝梁王籍的《入若邪溪》诗中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两句。
五百年后的宋人王安石在《钟山绝句》中翻写道:“一鸟不鸣山更幽。”好友黄庭坚赞之为“点金成铁手”😄。
人家写的是诗,王安石在讲大白话😄。“江村”同此理。
要有枫桥那更比村好了
我就老觉得枫树不是个味儿,枫桥好枫桥好
侧卧岸边船上,愁绪万千,看着昏暗的枫桥轮廓和几点渔火对愁而眠,主打一个心情低落
要是村的话,感觉还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里这个村更有味点
我跑个题,很多年前和一朋友喝酒时拿枫桥夜泊和枯藤老树昏鸦做过比较,他喜欢前者,而我独爱断肠人在天涯,我俩抬杠之后得出的最完美的结论就是,他是上学了仕途了这种路子,所以没中状元那种落魄他有经验,而我那会儿漂泊的多,就对古道西风瘦马有种一想起就心酸的劲儿,古诗之美大概就在于总有一首能贴合你的当下继而触碰你那不丰满的灵魂罢
我有一首很喜欢的刘长卿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我特喜欢最后那句,既有一种侠客气,又有种杨白劳的贫寒味儿,全看你根据自身情况的解读
诗嘛,合适你就拿来用呗那就
“江枫渔火”,现在通行的解释是“江、枫、渔火”,江面,枫树,渔火,一幅风景画。
但是,寒山寺前面两座桥,一座叫“江桥”,或者“江村桥”,另一座叫“枫桥”,所以“江枫渔火”也很可能是“江枫(桥间的)渔火”。
再然后,当地记载,“枫桥”本来叫“封桥”,张继之后改成“枫桥”,而当地并没有枫树。所以,是张继写错了?又或者,人家写的本来就是“江村渔火”,江村这个地方的渔火?
“江风渔火对愁眠”如何?风有声火有光,一自然一人为,与江景比较贴合。
“一鸟不鸣山更幽。”出自《钟山即事》,全诗是
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
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这首诗是变法失败之后所写,全诗虽然没有一句提到情感,但其寂寞孤苦之意浓烈得几乎跃然纸上。个人认为从情感表达上讲这首诗已经非常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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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确实喜欢大白话,但并不能说他水平低,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王安石不是写不出华丽的诗词,但作为一个实干家,他的作品风格也和个人性格一直,偏向这种返璞归真的“至真”境界。欧阳修曾称赞王安石。
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
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
朱门歌舞争新态,绿绮尘埃拂旧弦。
常恨闻名不相识,相逢罇酒曷留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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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最著名的诗应该是《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全诗依然是“大白话”,但并非不“工”,“绿”字改了十几次才最终确定,成为中国古代文学史上讲究修辞炼字的范例之一,也使得这首诗成为王安石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南宋许顗《彦周诗话》中评价这首诗:“超然迈伦,能追逐李杜陶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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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首广为人知的是《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首诗写在变法之初,作者的雄心壮志和美好期望依然是用“大白话”让人觉得跃然纸上。
这个其实是有争议的。个人认为应该是江边之“枫”,渔船之“火”。人在睡觉时并不是一动不动,而是会呼吸,会翻身,无意识的呓语等。而“枫”会随风沙沙响,“火”会不时跳跃,但这些动作又不会很剧烈,反而像人在睡着时的呼吸、翻身、呓语一样,使旁边的诗人感觉更加孤独。
如果改成“江村”,那么它的“眠”可能是“鸡犬之声相闻”,就显得有些嘈杂了,比“枫”差了一些。
按现代理论,枫树发出的声音类似白噪音,往往被当成背景音,有一种“听到了又彷佛没听到”的感觉,有种治疗失眠的方法就是利用白噪声或者类似的海浪声、雨声等等。而火苗的条约也是随机的,二者倒是很好的对应。
这里离苏州不远,又没有名诗在此问世,说明(古代)江南是有”枫“树的。
另外唐刘长卿《登吴古城歌》中有“天寒日暮江枫落”一句,说明唐代吴地江边确实是有”枫“树的。
另外这首诗里的“江”指“吴淞江",流到上海称为“苏州河”。
另外据清代学者说之所以改成“枫桥”是为了恢复其古称而不是因为这首诗。
最后这里的”枫“可能泛指有红色叶子的树,并不一定非要是枫树。
是因为古代黄浦江只是吴淞江的支流,在唐代吴淞江是直接流到大海的。后来的一千多年上海的浦东才逐渐形成,经过一系列水利工程之后,黄浦江和吴淞江的关系才调转过来,但吴淞口这个名字却保留下来。
1840年后上海开埠,外国人发现沿着吴淞江可以直达苏州,所以就称其为”苏州河“。而”上海“得名可能是因为”上海浦“这条支流(之前还有一条”下海浦“)。
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传唱千年,但传唱最多的版本却有一个字有不同: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这首词的“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出嫁了”,“小乔出嫁了”这里,我以前看到过一字之差的《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正雄姿英发。羽扇纶巾,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差别就是“小乔出嫁”,没有“了”字,下句开头多个“正”字。
所以有没有可能传抄中抄错了,把“正”字抄成了“了”字,古代又没有标点符号,便将错就错,传成了“小乔出嫁了”?
而“正雄姿英发”是不是更有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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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宋人洪迈的《容斋随笔》里记录的《赤壁怀古》与现在流传的版本差别更多,特录于后,供大家评点:
大江东去,浪声沉,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孙吴赤壁。乱石崩云,惊涛掠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 谈笑处、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人生如寄,一樽还酹江月。
首先平庂,要排除江柳渔火,江杨,江槐,江柏,江桧。
江松的话,寒热冲突。
如果不限于树木,那么江灯,江风,都可以。但是灯火重复。
江风过于直露,风吹过枫,同样有声。枫即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