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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中途岛海战(渊田美津雄写的那本) -- 减肥中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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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中途岛海战(渊田美津雄写的那本)

作者序言

(一)

中途岛海战确实是日本的一场惨败。在“宁求质量勿求数量”这一信条指导下,为了打败数量上占优势的敌人,日本联合舰队进行了长期的训练和准备。但是,在中途岛,日本的强大部队却败于弱敌之手。

参战的我方水面部队不仅在数量上对敌占压倒优势,主动权也在我们手里。在整个太平洋战争中始终起主导作用的航空兵,在质量上,我们也决不劣于敌人。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吃了一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败仗。这场败仗是现代日本海军从来没有遭到过的,甚至连作梦也没有想过这是可能的。

以中途岛海战为转折点,战争的好运气断然从我们手里移到了同盟国一边。这次失利给我们许多教训,也迫使我们海军从战争爆发以来第一次深入进行反省。

不消说,日本公众是不知道这次海战的真相的。帝国大本营发表的战报想让公众相信双方损失相当。可是,美国却立即向全世界宣布了日方所受的损失,准确指出了击伤击沉的舰名。显而易见,我方所以隐瞒其相的目的,与其既是不让敌人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不如说是为了维护国内的士气。

我本人也饱尝到极端保密措施的苦头。在这次海战中,我在“赤城号”上负了伤,随后由“冰川丸”医院船送回横须贺海军基地。我是在夜里街上没有行人的时候才被送上岸的。我在担架上盖得严严地从医院后门抬进去。我的病房同外界完全隔绝,连护士和看护兵也不准进来,也不许我跟外面联系。中途岛海战中负伤的人,就是这样全部与外界切断了联系。这实际上是以医疗之名,行监禁之实;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战俘。

自然,凡属涉及中途岛海战的文件资料一概被列为“绝密”,用这些资料起草战况报告受到了极严格的限制,而且,这样写成的报告在战争期间都是高度保密的。1945年日本投降时,这类文件几乎都被销毁了。因此,自从恢复和平以来,日本方面关于中途岛海战只有过一些片断的、而且往往是错误的报道,那是不足为奇的。

出院后,因为我的腿伤没有痊愈,我被临时派到横须贺海军航空队担任教官。我的额外工作是兼任东京海军大学教官。在海军大学,成立了中途岛海战战争教训调查委员会,我被委派为航空兵分会的干事。在这个岗位上,我研究了以往历次海战和航空兵作战报告,汇编了从中应当吸取的战略、战术教训的分析材料。

对中途岛海战进行调查,只限于经过特别审查的人。我负责调查报告的最后起草工作,所以,我有机会接触所有官方文件和私人笔记。此外,我们还召集了参加中途岛海战的几十位军官以应咨询。研究工作完成后,只打印了六份调查报告,交差了事。这些材料的下落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我很幸运,战后在我的一个柜橱里发现了调查报告的原稿。

即使有这些难得的资料来补充我的切身体验之不足,我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写出一部内容全面和情节准确的中途岛海战史,仍然感到没有把握。凑巧,我找到了奥宫正武海军中佐。他是我的老朋友,一位现成的而且完全合格的合作者。他也是海军飞行军官,跟我一样深信把日本方面关于中途岛海战的准确记录整理出来是很重要的。本书巾不直接涉及南云部队的那些部分由他主要负责。

我们力求对战斗的发展尽可能客观地加以叙述,以便使这本书具有真正的历史价值。我希望本书能增补以美国官方出版物中美国方面的作战记录。

渊田美津雄

1951年2月

(二)

太平洋战争终于证明了空中力量时代的到来。空中力量已经在海战中成为如此重要的因素,以致双方巨大的水面舰队之间无需互打一炮就能决定胜负。同美国潜艇所进行的消耗战相结合的美国战略空军力量的威力所起的决定性意义是如此之大,以致尚无敌军的一兵一卒涉足我国本土,日本的陆海军便不得不缴械投降了。在这种新型战争中,中途岛海战是使日本遭受惨败的一次战役。

1942年6月,我亲身参加了机动部队作战,而我的职务使我便于观察整个中途岛海战的发展情况。此外,为了获得更多的关于这次海战的资料,我在战后曾三次周游全国,访问参加过这次海战的一些前日本海军军官。

我所做的研究的结果使我深信,太平洋战争是由不懂得海洋的人发动的,并且由不懂得天空的人打的。如果他们更好地懂得海洋和天空的话,日本就会更慎重地考虑发动战争是否明智,即使那时日本除了发动战争之外别无道路可走的话,也可以避免许多大错。由于日本用陆上标准衡量海洋,并用海战的概念指导航空兵作战,这就注定了日本的悲惨命运。

如果我们再次忽视空中力量的重要性,那末总有一天我们要在政治上、经济上以及其他方面为此付出代价。

奥宫正武

1951年2月

 

家园 【文摘】第一章 从柱岛出发

第一章 从柱岛出发

1942年5月27日,濑户内海西部天已破晓,朝晖斜照着太平洋战争开始以来最大限度地集中的日本舰队。

这个地方是柱岛。它位于著名的广岛市—南面和不大出名的海滨城市岩国东南。柱岛锚地周围是许多丘陵起伏的小岛,这些小岛大多数从水滨到岛峰都已种着庄稼。岛上几乎每座 小山顶都部署着加了伪装的高射炮群,这些小岛的和平外表只是假象而已。锚地之大足以容纳整个日本海军,而且远离商船航道。这是联合舰队的待机锚地。战争开始以来,联合舰队司令部便从停泊在这里的战列舰部队安全地行使其职能。实际上,它驻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以致海军军官干脆把联合舰队司令部称作“柱岛”。

锚地的红色系水鼓上,系着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的旗舰、六万八千吨的“大和号”战列舰。通到岸上的海底电缆可以使“大和号”同东京直接通话(据本书日文版第8页载:系水鼓上装有通到吴港的海底电缆。“大和号”通过这条海底电缆,可以向东京直接通话,同最大的吴军港保持密切联系,向它布置舰只修理、部队补给和其他事宜——译者)。在“大和号”周围,集结着六十八艘军舰,占联合舰队绝大部分主要水面兵力。

由山本海军大将直接统率的第一战列舰战队包括“大和号”、“长门号”、“陆奥号”三艘战列舰。它们和第二战列舰战队的“伊势号”、“日向号”、“扶桑号”、“山城号”一起总共是七艘战列舰。每艘巨大的战列舰周围,都布设着防雷栅。珍珠港事件使我们认识到保护舰艇不受色雷攻击的重要性,即使在内海也是如此。其他军舰则泊在战列舰周围,以进一步保护战列舰不受飞机和潜艇的攻击。它们是:第九巡洋舰战队“北上号”和“大井号”轻巡洋舰,第三驱逐舰战队旗舰“川内号”轻巡洋舰和该战队的十二艘驱逐舰,第一驱逐舰战队的八艘驱逐舰,“风翔号”轻型航空母舰及其所属一艘驱逐舰和两艘鱼雷艇,和各携带六艘袖珍潜艇的“千代田号”和“日进号”水上飞机母舰(原编者按:美国没有这个舰种。不要把它跟水上飞机供应舰混淆起来,后者是供十多架水上飞机加油和小修用的基地。“千代田号”、“千岁号”、“日进号”、“瑞穗号”这四艘水上飞机母舰,排水量都在万吨以上,航速二十八节或二十九节,甲板机库通常可容纳二十四架水上飞机(零式水上侦察机和二式水上战斗机)。水上飞机用弹射器弹射起飞。每艘水上飞机母舰装有四座弹射器。后来,“千代田号”和“千岁号”加装了飞行甲板,改成了航空母舰。)。

除了第一战列舰战队外,所有这些军舰都属高须四郎海军中将指挥的第一舰队。高须海军中将的旗舰是“伊势号”战列舰。开战以来,第一舰队和第一战列舰战队就在柱岛待机, 以求水面决战。航空母舰的飞行军官们,以讽刺的口吻把它们称为“柱岛舰队”。

在上述所谓主力的北面,停泊着南云忠一海军中将指挥的二十一艘军舰。在我们的西面,是第二舰队司令长官近藤信竹海军中将指挥的部队,它包括:第四巡洋舰战队的“爱宕号”(近藤的旗舰)、“鸟海号”重巡洋舰,第五巡洋舰战队的“妙高号”、“羽黑号”重巡洋舰,第三战列舰战队的“比睿号”、“雾岛号”高速战列舰(据本书日文版第9页载,第三战列舰战队的“比睿号”、“金刚号”高速战列舰一—译者),第四驱逐舰战队的“由良号”轻巡洋舰及其所属七艘驱逐舰,“瑞凤号”轻型航空母舰及一艘驱逐舰。

这支蓝灰色的庞大舰队静悄悄地抛着锚,每艘军舰为了准备出击,在吴军港加满了燃油和补给品,因而水线压得很低。整个锚地上,只有从高高的烟囱里吐出浓烟的海军黄色拖船发出突突的声音,频频往来,在那些军舰上,除了通讯联络的信号旗偶尔在飘动外,没有什么活动的迹象。尽管锚地一片寂静,但人们都感到激动的情绪弥漫着整个舰队。

这天是海军节,是东乡海军大将在对马海战中战胜俄国舰队的纪念日(1905年5月27—28日,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率领的日本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战胜了俄国舰队,从此,5月27日定为日本海军节。这次海战习惯上称为日本海海战或对马海战——译者)。太平洋战争开始半年以来,日本海军取得的战绩似乎足以问三十七年前的胜利媲美。士气很高。怎么能不高呢如今,我们正从事另一番事业。我们确信,它将为帝国海军史增添新的光荣的一页。

8点整,“赤城号”航空母舰升旗后,信号桅上升起了一面信号旗,发出了人们紧张地等待的命令——“按时起航!” 我(原编者按,书中第一人称均指渊田海军中佐)站在飞行指挥所里,观望着第十驱逐舰战队的舰只。驱逐舰开始起锚。 锚链溅起了白色水花,这些沉重的锚链在穿过锚链孔的时候,上面的淤泥都被水花冲刷掉了。第十驱逐舰战队随即起航,后面依次跟着第八巡洋舰战队,第三战列舰战队第二小队,第一航空母舰战队和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南云部队终于开赴了历史上最重大的海战之一的战场。

当我们驶出锚地时,比我们晚两天出发的其余部队激动地向我们送别,水兵们顺着舰上的栏杠列队欢呼,挥动帽子,似乎羡慕我们幸运地能首批出发。我们也向他们挥手告别;大家都喜气洋溢。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即将投入夺取另一次辉煌胜利的战斗。

两小时后,我们已经通过伊予滩的一半,不久就要驶入丰后水道了。预计过了丰后水道,我们有可能碰上敌潜艇。大本营每天都发来关于敌潜艇活动的综合报告。最新的情报表明,有十几艘敌潜艇在我国本土附近活动,搜集我舰艇动向的情报,并伺机破坏我海上交通线。它们偶尔向珍珠港发报,这时,我海军各地无线电测向站就竭力测出它们的方位。

南云海军中将的旗舰、新型航空母舰“赤城号”向西驶向久田子水道。它轻快地以十六节航速,朝丰后水道和广阔的太平洋驶去。阳光穿过云隙照射着蔚蓝色的平静海洋。好几天,濑户内海西部总是阴天,而且很热。如今,阵阵和风掠过赤城号”飞行甲板,使人感到心旷神怡。

为了通过久田子水道,全舰队二十一艘军舰排成一对长蛇,各舰之间相隔一千码,宛如和平时期的海军大检阅。走在最前面的是木村进海军少将的第十驱逐舰战队的旗舰“长良号”轻巡洋舰及其所属十二艘驱逐舰。接着是阿部弘毅海军少牧的第八巡洋舰战队“利根号”(旗舰)、“筑摩号”重巡洋舰。后面是第二战列舰战队第二小队“榛名号”、“雾岛号”高速战列舰(第三战列舰战队第一小队“比睿号”、“金刚号”战列舰在这次作战中纳入了近藤海军中将的攻略部队)。在“雾岛号”后面,则是第一航空母舰战队庞大的“赤城号”和“加贺号”航空母舰,这个战队是由南云海军中将直接指挥的。在序列的最后,是由山口多闻海军少将指挥的第二航空母舰战队“飞龙号”(旗舰)和“苍龙号”航空母舰。南云部队的全部兵力就是这些。

不久,有十几艘等待潮汛的渔船出现在右舷,船员们热情向我们挥手欢呼。在左舷,由利岛看来象浮在海面上一般。岛上绿叶葱茏,在青岛朦胧的背景下,更为醒目。远方是薄雾中的四国海岸。

当舰队继续航进时,吴海军航空队的三架水上飞机拖着大皮靴似的浮筒从上空掠过。这些飞机正飞往丰后水道外面,以对付可能在那里伺机伏击我们的敌潜艇。

屋代岛不久出现在右舷。山坡高处的麦田呈现一片金黄,预示着夏天就要到来。在离岸边不远的海面上,有一条小拖船吐着黑烟吃力地拖着一串驳船向海上开来。不一会儿,当我们望见安静地躺在海面上的两个小岛——大水无濑岛和小水无濑岛的时候,那一串驳船已经远远地落在我们后面了。

这是我熟悉的地方。往北仅二十海里是江田岛海军学校,我的海军生涯就是在这里开始的。在这二十年的海军生涯中,我从海上和空中曾观察过风景如画的濑户内海的每一个角落,我对这个地区了如指掌。现在,当这些熟悉的地方从我面前掠过时,我不禁缅怀往事。突然,信号长通过话筒大声传达口令,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的飞行指挥所是在左舷中部,紧挨着它前面的是由舰桥和个央指挥所组成的舰楼,这是全舰的神经中枢。这时,机动部队(指第一航空舰队——译者)司令部的全体高级军官,以及“赤城号”舰长及其幕僚,都集中在舰桥上,因为条令规定,通过狭水道时,舰上人员都须各就各位。

信号长的传令声刚落,飞行指挥所后面的小信号桅上就升起了四面信号旗。第一面信号旗是变换队形的命令。由于我们现在已通过久田子水道,我不用看其他三面信号旗就可以断定,下达的命令是让各舰摆成正常的航行队形。

在信号桅顶上,飘扬着机动部队司令长宫的将旗(日本旗舰上的将旗,分为大将旗、中将旗、少将旗和代将旗,大佐衔任司令官的挂代将旗——译者)。海军人员对于这类旗帜之重视,令我惊异。每个海军军官都盼望和梦想有朝一日升起自己的将旗来。此时,在日本海军中差不多有一百面这种旗帜,而其中的四面就在这个部队里飘扬。

突然,舰上扩音器宣布:“水道通过完毕(这里指久田子水道——译者)。收起工具!恢复正常部署!(这个口令是指按正常部署表规定的内容执行——译者)”为了最后欣赏一下逐渐远离的海岸‘穿着白色军便装和绿色工作服的人们,开始涌向飞行甲板。大约二十来个刚刚交更(海军和商船用语,意为交班。在军舰和商船上,为了保证人员从事正常训练和作息,规定四小时为一更(即一班)。下了更的人员,可按规定进行有关的操练或休息——译者)的无线电兵,来到飞行甲板上,脱掉衬衣,光着膀子,开始做体操。

第一航空舰队作战参谋源田实海军中佐从舰桥上走下来,朝我这边过来。他也是航空军官,是我在海军学校的同期同学。我俩是老朋友了。他在我身边的一把折椅上坐下,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说道:

“听说,你在鹿儿岛病了,现在完全好了吗?”

“还没完全好。有时胃还痛。”我回答说。

“是什么病?”

“回到基地后,他们送我到陆军医院检查。医生好象认为是溃疡。他们叫我在一个时期内戒酒。可不好受!”

“哈哈,怪不得你回基地后变得那么规规矩矩呢!”源田笑着说。

“是这样。”我承认他的说法,“我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过,我的飞行员身体都挺好。他们没有受到很多的训练,但都跃跃欲试,信心很足。你们搞舰队出发准备,挺忙吧。”

“够呛!要求我们在结束南线作战的同时,就准备好这次行动。我们实在没有时间仔细研究这次作战计划。可不是吗,我们的参谋长还在为珍珠港阵亡的飞行员晋级的事而奔走呢!”

源田的最后这句话触及了一个令人不快的问题。袭击珍珠港后,立即给阵亡的九名袖珍潜艇艇员晋升两级,而且追赠了军神称号(原编者按:有五艘袖珍潜艇参加了攻击,每艇二人。有一个叫酒卷胜夫的少尉艇员,艇沉后被俘(因此末晋级和授称号),战后遣返回国。后来,他写了《我攻击珍珠港》这本书,谈了战时他在潜艇上的短暂经历和在美国助战俘生活)。第一航空舰队曾力求给这次袭击中阵亡的五十五名飞行人员得到同样的晋级,但当局不批准,理由是人数太多。

我对源田说:“对这个问题,飞行员确实是很不满意的。可是,现在当局其至还把击沉‘亚利桑那号’战列舰归功于小小的潜艇。这真是笑话,因为那天在‘亚利桑那号’的外侧还停靠一艘油船,潜艇发射的鱼雷是不可能击中这艘战列舰的。再说,‘亚利桑那号’是‘加贺号’水平轰炸机第二中队投中两颗炸弹后,立即发生大爆炸的。

“我们并不想贬低这些袖珍潜艇和它们的艇员。他们当然有他们的贡献。仅也应该考虑飞行队的士气。飞行队到底是舰队的骨干。如果在这次出发前给阵亡的飞行队员晋级的话,飞行员现在的士气会高得多。‘苍龙号’飞行队长楠木海军中佐一直在埋怨东京的上司存心向我们泼冷水。”

“我知道,”源田点头说:“军令部现在办事不够积极,联合舰队司令部似乎也没有象战前的那股劲头了。看来,只有我们的参谋长是唯一真正支持我们的。不过,他本该专心致志地研究这次作战计划,而不是搞这种事。”

“算了,我们现在至少是按计划出发了。”我说。

“是的,是按时出发了。”源田带点讥讽地冷笑说,“我们简直是把联合舰队的计划囫囵吞下去就匆匆忙忙出发了。问题是这个作战计划并不周全。不过我想,南云部队能够独当一面,把这一仗打好。至于别的部队怎么搞,那就随他们的便

“你想得对。”我表示同意,“但有件事使我很担心,那就是这次出发的消息泄漏的情况。好象谁都知道。我认识的一位军官前几天去刮胡子,吃惊地听到理发师问他,‘这回你们要出去打一个大仗,是吗?’”

“理发师的消息总是灵通的。既然有那么多军舰停在吴港修理、装载补给等等,城里的居民总不免会知道我们正在准备出发。再说,我们有些部队显然在作御寒准备,达里还是夏天,就连傻瓜也能猜出我们快要到北方去打仗了。”

我把这次出征服珍珠港作战在保密措施方面作了比较,指出前次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其严格。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源田回答说,“我们整个舰队必须在接到通知后这么短的时间出发。如果舰队先到一个地方,比如说,到马绍尔群岛停一个时候,等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后,再从那里出发。这样,我们就可能使敌人花更多的工夫去揣测我们的攻击时间和攻击地点,岂不更好些?”

我问源田,联合舰队在制订作战计划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这个因素。

源田解释说:“他们还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的计划早就制订好了,完全是以他们自己的想象为依据的。其结果是把他们给限制得死死的。”

我们的注意力这时转到头顶上的飞机。丰后水道是由吴镇守府佐伯守备队和吴海军航空队负责守备的。为了保障我们这支巨大的机动部队安全通过水道,佐伯守备队和吴海军航空队用全部力量清扫航道和搜索敌潜艇。但舰艇飞机都没有发出警报。

到中午时,我们已经通过丰后水道的东段,进入蔚蓝色的太平洋水域。在舰队排成环形队形之前,各驱逐舰迅速疏开,进行反潜搜索。

在队形的中心,四艘航空母舰排成两路纵队,“赤城号”和“加贺号”在右,“飞龙号”和“苍龙号”在左,它们周围是内警戒舰组成的双层警戒圈。在内警戒圈,“筑摩号”和“利根号”重巡洋舰在航空母舰的左右斜角前方,“雾岛号”和“榛名号”战列舰在左右斜角后方。“长良号”轻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组成外警戒圈,以“长良号”为前导舰。

每艘舰上的气氛是紧张的。各反潜战位有全员部署,全体航员都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准备战斗,甚至连留恋地回头一瞥越离越远的祖国海岸的工夫都没有。

为了避开可能跟踪我方的敌人潜艇,我部队以二十多节的高速驶往市东。不久,夜幕笼罩了整个海洋,我们趁天黑安全地继续前进。没有发现敌人潜艇,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敌舰已发现我们并向它们的基地报告情况。我们已经安全通过危险区,向作战目的地中途岛前进!

家园 【文摘】第二章 日本海军战略的演变(上)

一、战前的发展

要充分理解1942年5月下旬日本联合舰队灾难性出击的背景,既有必要回顾一下指导战前日本海军的战略思想,而且还得考查这种战略思想在太平洋战争我军第一阶段作战中的演变过程。

早在珍珠港事件多年以前,一般日本国民都知道,日本海军是以美国海军为假想改进行建设和制订战略的,而日本陆军则是以俄国防军作为假想敌进行筹划的。

可是,以两个国家为标准的这一方针并不是向来就有的。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为止,日本陆海军还一直保持统一的一国标准:约在十九世纪结束之前,其假想改是中国;之后约二十年间,沙俄填补了这个角色,这持续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及其后果根本改变了国际形势时为止。

日本因为参加了胜利的协约国一方作战,战后成为一等强国,这样,便成为从前的盟友美国在太平洋上争霸的对手。同时,俄国共产主义革命减轻了俄国帝国主义对亚洲的威胁,并使新建立的苏维埃国家在日本军事计划里退居次要地位了,

于是,1918年通过的帝国国防方针,相应地把美国定为头号潜在敌人,苏联为二号潜在敌人。从这时起,日本海军便按照这个方针来搞计划了。但没有多久,日本陆军使把苏联的倔起看做是它的大陆扩张政策的障碍,因此又把俄国当作头号潜在敌人了。这样一来,两国标准的备战方针一直实行到太平洋战争的前夕。

到1921年我进海军学校时,海军已经对它的未来的军官灌输“潜在故人是美国”这样的思想了。这时,我们所受到的教育是,海军主张南进,也就是说要同美国发生冲突,这和陆军要同俄国发生摩擦的北进扩张政策正好相反。

于是,海军便把最有前途的军官派往华盛顿充任海军武官,陆军则总是把防军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派到莫斯科任职。这种选拔已经成为惯例了。太平洋战争之初,日本海军的中心人物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海军大将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都曾在美国首都工作过。还有不少其他的人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因此,我相信可以这样说,在珍珠港事件以前约二十年间在日本海军中居领导地位的几乎所有高级军官,都具有准确判断美国海军能力的条件。根据他们这种判断,海军战略的防御思想形成了,并且终于成为帝国海军的实际传统。这种思想树立和保持得如此牢固,以致使海军的战略思想几乎僵化了。

这种防御思想最具体地表现在日本海军的独特舰型上。海军战略家们估计,一旦发生战争,优势的美国舰队非常可能到西太平洋发动进攻,帝国海军的任务则是在日本近海阻截和攻击敌人。因此,军舰的设计必须保证做到在这种形式的作战中占上风。

为了使军舰获得最大的攻击能力和航速,决定了最大限度地削减舰上的生活设施、防御武器和作战半径(作战半径在这里指舰艇按贮油量扣除作战消耗和规定的备份油量,能够往返航行的最大距离,一般为续航力的三分之一——译者),其目的是要使日本军舰比同类敌舰那怕多一门火炮或者多一个鱼雷发射管或者多一节航速也好。

船体设计也反映了日本海军的防御思想。从第一艘轻巡洋舰“夕张号”起,日本海军就开始建造从舰首到舰尾干舷几乎一样高的、外形独特的平甲板型军舰,其理由是,这样的军舰最适合在本土附近风急浪高的海上作战。

海军首脑们一味追求的是,竭力使军舰在所设想的特定形式的作战中在质量上处于优势,以此弥补日本无力跟美国在数量上进行海军军备竞赛。同时,他们还建立了在阻击作战中以战列舰为主进行舰队决战的特殊战术体制,这就是强调以战列舰为骨干的“均势舰队”原则。

通过艰苦不懈的训练,这些战术思想彻底而全面地灌输进整个日本海军,并在具体运用上达到了高度熟练的水平。苦心经营的结果,终于建成了这样一支海军,它对白己的战斗力所具有的自信心可以从这样的口号中看出来:“我们不指望敌人不来进攻,但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以迎击来犯之敌。”

然而,日本海军的准备仍然没有超出防御范围,其目的是只求保障安全、防备来犯和维持和平。自然,海军首脑从来也没有过类以攻击遥远的夏威夷的想法,或者考虑过日本会卷入一场国际冲突,到头来会以一支小海军单独地跟不止一个敌国的海军相对抗。

1936年底,我奉命到海军大学深造。那时形势十分严重,因为不久以后日本就摆脱了海军军备限制条约的束缚。在这以前,国内就有人大声疾呼地警告说,1936年是危机的一年,在这一年里日美之间很可能要打仗。

海军军备竞赛,确实是造成日美关系龃龉不和的一个问题。在1921年华盛顿海军裁军会议上,日本方面强烈要求7:10的日美比例,它所根据的原则是,两国海军力量的对比应使每一方都能有效地防御对方,而不能攻击或威胁另一方,即实行所谓“既不威胁,也不侵略”的原则。

当时,一般都认为,在舰队作战中,进攻的一方要比防御的一方占百分之五十的优势才行。按照日本要求的7:10的比例,美国海军只占百分之四十三的优势,换句话说,它的兵力还不足以进攻日本。

可是,裁军会议最后通过了一个适用于主力舰的3:5的比例。主力舰是指战列舰,因为那个时候航空母舰事实上还不存在。这个比例使美国在关键的战列舰方面占百分之六十七的优势。因此,在日本看来,这使美国对日本具有进攻性的威胁。前面曾经提到日本海军大力建造适合防御作战的优越军舰,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威胁而推动的。

1930年,召开了伦敦海军裁军会议。会议的目的是把海军装备限制扩大到主力舰以外的其余舰种。会上,日本以上次会议上提出的同样理由,再次坚持包括全部非主力舰的7:10的日美比例,但它的要求再次遭到了否决。

面对其他与会国家的不妥协态度,日本决定在1936年底海军军备限制条约期满后不再续约,以便重新取得行动自由。1934年12月,根据条约的规定,日本政府把这个意图照会有关各国。

同年早些时候,美国制订了文森海军扩充计划。它说,由于欧洲和远东形势发生了变化而有此必要。这个计划的目标是把美国海军实力到1939年扩充到华盛顿条约和伦敦条约所允许的最大限额。在这以前,美国的海军实力还没有达到条约规定的水平,而日本海军则已完全达到了所准许的限额。所以,在美国提出文森计划以前,尽管条约规定了那个比例,日本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些安全感。但是,如果美国海军完成了文森计划,它不论在字面上还是实际上,都将占百分之六十七的优势。日本海军战略家们担心,这个优势会使美国有能力进攻日本了。

海军军备限制条约一失效,日本立即采取行动,对抗文森计划。1937年,日本开始执行所谓“零三计划”( “零三计划”包括战列舰、航空母舰等六十七艘舰艇,排水量总计二十八万余吨。自1927年到 1945年日本投降为止,日本海军多次进行大规模扩充,主要有:1927年“最新补充计划”,1931年“零一计划”,1934年“零二计划”,1937年“零三计划”,1939年“零四计划”,1940年“零临计划”,1941年“零急计划”和“零追计划”,1942年“零五计划”和“改零五计划”,1943—1944年“零战计划”——译者)。“零三计划”是缔结华盛顿条约以来日本第三次海军扩充计划。这个计划比以往更着重于建造特别优越类型的军舰和武器装备,以抵消日本海军在数量上所处的劣势。“大和号”和“武藏号”这类世界上最大、武器装备最重的战列舰,就是这种努力的一部分。

在海军大学,学员之间自然常常讨论海军军备和可能发生日英战争等问题。有一次辩论我记得特别清楚,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日美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照例抓住机会来发表自认为得意的、有点离经叛道味道的看法。

我说:“如果承认战争不可避免,那么,依我看,我们海军现在的备战方针是完全不妥当的。只要我们抱着这种方针不放,我们就决不能取胜。问题在于我们力求搞好战备,并要求一战而胜,但敌人什么时候把战争强加给我们,却是无法预见的。但我认为,如果要我们经常保持足以保证无论战争在何时发生都能打胜所必需的军备水平,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所以,如果我们真的相信要打,我们就应该预先决定什么时候动手。同时,我们还应当根据这样的决定制订一个有步骤的长期备战计划。但我们应该坚决为贯彻这个计划不惜牺牲其它一切,尤其是在我们所规定的时间以前避免卷入战争。然后等时间到来,并在我们达到了足以保证胜利的战备水平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有意识地去挑动战争。”

不消说,我的论点惹起了激烈的反对。他们说我在鼓吹歪曲备战原的邪说。

反对我的人说:“军备是为了保障和平,不是为了准备打仗。军备的真正目的是免于打仗。”

这当然是关于军备理论的公认的说法。但是,我的同事们的推理有矛盾,我立即指出:

“你们怎么能坚持这种论点的时候,又承认同美国打仗是不可避免的前提?你们的前提本身就是荒谬的。日本和美国并不是注定的死对头。

“事实上,我并不反对公认的备战思想。我只是对我们目前的海军备战的作法,有不同的看法。第一,我认为为了对抗另一个国家的军备而建设我们的军备是没有意义的。比如说,如果我们把我国的军备扩充到能够跟我们的假想敌美国海军旗鼓相当地作战的程度,我们仍然得不到真正的安全;因为,在目前条件下,爆发任何一场战争,都很可能发展成世界性冲突。我们可以继续造‘大和号’和“武藏号’那样的超级战列舰,但它们绝不能使我们具有单独在任何国际冲突中取得胜利的能力。因此,我认为日本必须在对外政策方面也采取比较灵活和妥协的态度。

“第二,我认为我们现在的海军军备政策是错误的,因为这种政策已经不能适应战争方式所发生的根本变化。我们必须放弃那种以为只要我们比我们的对手造更多的军舰就行了的想法。今后,飞机将是决定性因素。以水面兵力为基础的常规武器现在大部分都成了装饰品。况且,空中战争将是总体战,需要彻底动员全部国力和各方面的工作。但是,我担心我国目前的发展水平还不够先进,不能使我们通过建立自已的航空兵力来确保安全。我们必须有一个更有远见的国内发展政策。”

我的同僚们带着难以忍受的表情听我说这些话,他们好象是说:“又是他那一套,胡吹他的航空兵万能论!”讨论就此结束。

但是,不论海军备战计划有多大缺点,自从1931年满洲事变以来,陆军方面成功地利用了海军军备作为它推行大陆扩张政策的跳板和掩护。到1937年,这种行动达到了高峰,结果竟发生了华北事变,不久就发展成为全面的中日战争。战场逐渐向南推进,最后终于在1940年9月,日军强行进驻印度支那北部。同月,日本与德、意订立三国军事伺盟。从此,日美关系便迅速向决裂方面恶化了。

到1941年秋天,海军首脑面临着必须在战与和之间进行抉择的困难局面。我确实相信,他们当中多数人是倾向和平的。

在老一辈海军将领中,和平的思想特别强烈。他们告诫人们,不要盲目相信日本是无敌的,并且指出,1895年战争和1904年战争,不是象历史学家所吹嘘的取得了什么“压倒的胜利”,实际上是通过政治上以及军事上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打赢的。在日本投降后的东京战犯审判中,可以看到,1941年退役的冈田启介和米内光政两位预备役海军大将以及丰田副武现役海军大将,都是代表反战观点的发言人。

就连当时在日本海军中很早众望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宫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也反对日本投入战争。他根据对日本海军实力和日本国力的估计,曾明确地提出警告说:不能指望联合舰队能胜利地作战到一年以上。

海军首脑方面的踌躇,被以俄国而不是以英美为主要对象的陆军以及盲目相信日本必胜的某些国民,视为怯懦和优柔寡断。在海军内部,也有主战派。他们认为日本必须从事战争,否则,必然慢慢地被美英荷三国越来越加紧的经济报复手段施加的限制所扼杀。

被德国在欧洲的胜利弄得眼花缭乱的日本自从同轴心国结成军事同盟以来,美英荷三国便加紧对日本施加经济压力。1941年7月,日军开入印度支那南部之后,美英荷三国便给了日本迄今最狠的反击——联合对日本实行石油禁运。

切断石油供应,打中了日本海军的要害。它贮备的六百四十五万吨石油,一天比一天减少,即使严格节约,最多也只够用三、四年。没有石油,日本的作战部队就寸步难行,那末,日本就只好唯英美阵营之命是听了。

1941年春天,日美谈判开始时,曾指望能够找到一个和平解决的办法。但当谈判旷日持久而且显然没有希望达成双方能够接受的协议时,主战派便强调石油禁运所产生的灾难性结果。他们说,日本必须在为时尚不太晚的时候发动战争,否则,最后只有全面屈服。

不过,总的来说,绝大多数海军军官都不参与这场关于和与战问题长期激烈的争论。他们让国家最高政治首脑对这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作出决策,而把他们的全副精力倾注于加强舰队的战斗力和作战准备上面。

另一方面,自1941年初起,日本海军的计划人员便已仔细考虑修改海军战略的问题。显而易见,在日本本土附近水域进行纯防御作战的传统观念,已经不适应现在看来愈益可能发生的那种形式的战争了。

二、第一阶段作战的战略

过去,日本海军战略家们几乎一心只想到跟单一的敌人——美国单独进行较量,而现在,为了使日本适应一场多边的世界大战,他们不得不去修改原来的计划。作为轴心国结盟的成员国,日本必须准备同时对抗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海军大国——美国和英国的太平洋联合舰队,姑且不说还有荷兰了。当然,跟中国,日本自1937年以来就在打仗了。

如此大规模的冲突显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拥有充足的战略自然资源,将是决定最后胜负的重要因素。尤其是日本必须迅速取得石油,这是现代战争的头等重要的支柱。所以,石油对于制订日本战争初期的战略,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后来,促使日本决定打仗的,恰恰也是石油。

为了获得石油供应来源,首要的是日本必须在战争爆发后尽快夺取东南亚富饶的产油区。因此,迅速占领这些地区是日本海军战争计划人员共同的中心目标。但是,怎样才能更好地实现这个目标,制订战略原则的两个主要机构——军令部和联合舰队之间却产生了明显的意见分歧。

以永野修身海军大将为首的军令部精心制订的战争基本计划是比较正统的,至少在表面上是比较慎重的。这个计划坚持最大限度集中兵力的原则,概括地说,它要求在开战之初就用大部分水面兵力和航空兵力(包括航空母舰在内),大胆和直接地向南突进,占领产油区。军令部的战略家们希望,在以辽远的珍珠港为基地的美国太平洋舰队主力能进行干涉之前就完成这一占领。如果以后美国太平洋舰队出击,日本舰队便根据老的防御主义原则,在西太平洋进行阻击并予以歼灭。

但是,当军令部按这个方针拟定作战计划的时候,联合舰队的某些重要人物却自行研究实施另一个更大胆、更积极的战略计划的可能性。大家都认为,这个计划的基本思想是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在1941年初提出来的。

作为海军海外部队最高指挥宫,山本海军大将对于集中在夏威夷群岛的强大的美国海军兵力的潜在威胁最为关注。山本海军大将认为,如果象军令部设想的那样,把大部分海军兵力用于南线作战,而没有使美国太平洋舰队至少暂时不能动弹,那么就有这样的严重危险,即:美国可能在西太平洋进攻,而日本海军却来不及重新部署兵力来对付这种进攻。所以,他觉得在发动南线攻势的同时,绝对有必要攻击美国太平洋舰队,使它失去战斗力,以消除上述危险。这就是袭击珍珠港的由来。 ’

山本海军大将把他的设想告诉了当时担任第十一航空舰队参谋长的大西泷次郎海军少将,指示他研究这个设想是否可行。大西海军少将是后来成立的第一批神风航空队的组织者,也是海军航空界元老。他有远见卓识,在整个海军航空部队中深受尊敬。他对山本的主张进行了仔细的考虑。

但是,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攻击夏威夷基地内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唯一的有效办法是使用航空母舰部队即第一航空舰队。它当时包括四艘大型航空母舰、两艘轻型航空母舰和一支驱逐舰掩护兵力。大西所辖的第十一航空舰队是岸基航空部队,显然不能从二千海里以外的基地马绍尔群岛对夏威夷进行攻击,而只能有效地攻击菲律宾和马来亚。

大西海军少将找了第一航空舰队的颇有才智的参谋源田实海军中佐来帮助他研究。源田跟大西一样,也相信海军航空兵的重要作用。他身材不高,在他那雄鹰般的脸上,闪耀着一股强烈的战斗精神。他在海军中开始是个战斗机的飞行员。由于他技术超群和勇敢,他为他自己及所在部队赢得了“源田特技飞行队”的称号。

但是,源田不仅是一位技术高超的飞行员,也是一位杰出的航空兵战术家。他在1937年调到上海出任第二联合航空队作战参谋时,对于采用战斗机编队作战和远距离出击的大大改进的新方法作出了贡献。后来,他在海军大学作为高才生,毕业后,在伦敦当了两年主管航空兵业务的海军副武官,这个经历进一步打开了他的眼界。

源田在航空兵战术领域里最显著的贡献,是大规模使用战斗机夺取制空权以确保轰炸机作战和协同使用几支航空母舰部队在一个战术战场上作战。这些新方法在太平洋战争初期使用得十分有效,而且在美军航空界中享有“源田主义”之称。

应大西海军少将的要求,源田对于山本海军大将关于袭击珍珠港作战设想能否实际执行进行了详尽的研究,最后把他的想法写成丁一份报告。报告的结论说,如能做到以下三个条件,拟议中的袭击可以成功:

一、调用第一航空舰队所有的六艘大型航空母舰队(原编者按:大型航空母舰原来只有四艘,1941午8月“瑞鹤号”和“翔鹤号”服役,增加到六艘);

二、精选最能干的指挥官和训练水平最高的飞行员;

三、保守绝对机密,以确保攻其不备。

源田海军中佐的报告使山本海军大将确信,用航空母舰部队袭击珍珠港的主意是可取的。于是,联合舰队积极进行具体的计划。但是,最后把初步方案送军令部审议的时候,因为该部已经决定把联合舰队的主力用于南线攻略作战,这个方案自然进到了强烈反对。

为了支持自己的立场,军令部强调说,把包括几乎全部重要的航空母舰在内的联合舰队相当部分兵力调去袭击珍珠港,可能严重影响南线作战战果。这个论点,实际上是不无说服力的,因为当时在海军航空界中也很少有人认为单靠岸基航空部队就能够掩护和支援南线作战。他们都不愿低估美英荷三国远东舰队的实力。

军令部的批评者进一步驳斥山本海军大将袭击珍珠港的作战主张,认为过于冒险,因为袭击的成败完全有赖于能否出其不意地攻击基地内的美国舰队。如果由于什么原因而做不到达一点,攻击就会失败,还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不仅军令部有这种疑虑,在攻击珍珠港时将担负中心任务的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南云忠一海军中将本人起初也反对这个计划。南云赞成军令部关于把绝大部分海军兵力投入占领南方产油区的主张,因为这在战略上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他还进一步强调了山本计划的冒险性,指出在敌人空中攻击下航空母舰的脆弱性。他说,即使是大型航空母舰,只要命中几颗炸弹,就会失去战斗力。

但是,南云海军中将的看法并没有得到他的部属第一航空舰队指挥官们的赞同。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山口多闻海军少将热烈支持山本的计划。他说,美国太平洋舰队是同盟国在太平洋地区的主要兵力,所以,歼灭太平洋舰队应是日本的首要战略目标。假如听任美国舰队自由游弋和完整无损,日本就无法扩大南线战果。相反,如果在战争一开始就把它歼灭在珍珠港内,占领和开发富饶的南方油田地带便轻而易举了。

山本海军大将坚持不让,坚决要实行他攻击珍珠港的计划。虽然他无疑是不赞成日本发动战争的,但是,一旦决定要打,他便要负责进行海上战争,而且要获得胜利。美国太平洋舰队是他的最强大对手,所以,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歼灭它。由于日本海军航空兵的力量有了很了不起的发展,它现在有可能攻击驻在珍珠港的那支舰队,而无需等待它来到西太平洋。尽管此举冒险,山本觉得没有理由踌躇不前,不去冒险一试。

当然,军令部也不轻易让步。据说,山本海军大将最后提出,如果他的计划不被采纳,他就辞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职务;同时他还表示,如果南云海军中将仍然不完全赞同,那么

就由他亲自率领机动部队出征。面对着山本海军大将这种最后的要挟,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海军大将再没有其他选择余地了。现有的档案表明,1941年11月3日,在离袭击珍珠港前仅仅三十五天,永野在东京与山本的一次会晤中同意了山本的计划。

日本海军在太平洋战争开始阶段的战略现已确定。战前的防御战略思想已经死亡,并被埋葬了,新的口号是:“进攻!”

与此同时,在政治战线上,也在迅速朝着战争方向发展。11月5日,日本政府和最高统帅部联席会议决定,如果11月底以前日美谈判仍然达不成协议,日本将开战。同一天,山本海军大将下令联合舰队做好战争的最后淮备,并发出包括袭击珍珠港在内的第一阶段作战纲要。11月7日,联合舰队又下一道命令,初步规定了12月8日为开战日。

家园 【文摘】第二章 日本海军战略的演变(下)

三、袭击珍珠港

1941年11月22日,由三十一艘军舰组成的机动部队,在南云忠一海军中将指挥下,已极端秘密地在千岛群岛的单冠湾(单冠湾位于日本北方四岛之一的择捉岛东部南岸——译者)集中。它们是:由六艘大型航空母舰组成的空袭部队(第一、第二、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由两艘快速战列舰(第三战列舰战队)、两艘重巡洋舰(第八巡洋舰战队)、一艘轻巡洋舰及九艘驱逐舰(第一驱逐舰战队)组成的警戒部队,由三艘潜艇组成的先遣巡逻部队和由八艘油船组成的补给部队。

11月26日6点正,机动部队出发,取道一条迂回的航线,驶向北纬42度、西经170度的待机点。机动部队将在这里等侯最后命令,即:是否开战的最后决定。

最后决定在12月1日作出:决定开战。第二天,联合舰队发给向东航驶的机动部队的命令确定了12月8日(原编者按:这是日本时间,珍珠港时间是12月7日。这里,以下的叙述使用当地时间(夏威夷时间),即西经日和加9.5时区时。)为攻击珍珠港的日子。 12月3日,机动部队转向东南,并于12月6日11点30分转向正南,航速增加到二十四节,向瓦胡岛接近。

7日清晨,再过几个小时攻击目标就处于我方飞机的作战半径之内了。这时,机动部队收到了东京发来的令人不安的情报。0点50分收到的这份大本营情报说,珍珠港里没有航空母舰(原编者按:日本人以为四艘美国航空母舰(“约克城号”、“大黄蜂号”、“列克星敦号”、“企业号”)这时都驻在夏威夷。实际上,只有“企业号”和“列克星敦号”驻在那里,“约克城号”和“大黄蜂号”都在大西洋。日本人关于“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在美国西海岸并在不久将重新加入太平洋舰队的情报是正确的)。航空母舰是这次攻击的最主要的目标,我们本以为它们都在港内。显然,全部美国航空母舰和重巡洋舰现在都在海上。不过,情报说,全部战列舰都在港内。

尽管在这个最后时刻,预定计划被打乱了,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仍决定,只能按原定计划执行,别无他途。美国战列舰虽然比航空母舰次要,但也是这次攻击的主要目标,而且等我方飞机实施攻击的时候,说不定有的航空母舰会返回珍珠港。因此,机动部队继续驶往目标。各舰都作好了战斗准备,气氛紧张。

在12月7日拂晓前,南云部队到达珍珠港以北大约二百海里的海域。行动时间到了!航空母舰开始逆风航行。攻击队由三百五十三架飞机编成,我任总指挥官。我率领第一攻击波于6点整起飞,直驰目标。

第一波共有一百八十三架飞机,包括水平轰炸机、俯冲轰炸机、鱼雷机和战斗机。我在领队飞机里,后边跟着由我直接指挥的水平轰炸机队共四十九架九七式水平轰炸机,每机携带一颗八百公斤穿甲炸弹。

在我的右下方,是“赤城号”的村田重治海军少佐率领的、从四艘航空母舰上起飞的四十架飞机,每机携带一条鱼雷。在我的左上方,是高桥赫一海军少佐率领的、从“翔鹤号”起飞的五十一架九九式俯冲轰炸机,每机携带一颗二百五十公斤炸弹。为了防备敌机拦截,“赤城号”的板谷茂海军少佐率领的三队制空队共四十三架零式战斗机在我们上空护航。

天气很不理想,高达每小时二十节风速的东北风,使海面掀起了惊涛骇浪。我们在浓厚的云层上飞行,高度三千米。云层一直低伸到离海面只有一千五百米的地方。灿烂的朝阳喷薄而起,把东边的水天线映得一片金黄。

离开母舰一小时又四十分钟后,我知道我们正在抵近目标。当我瞪大眼睛使劲地寻找陆地时,通过厚厚的云层的缝隙,偶尔可以看到洋面。突然,在我的飞机下面出现一条由岸 边浪花堆成的白色长带。这就是瓦胡岛北岸!

我们向右转向,飞向瓦胡岛西岸。这时,能够看到珍珠港晴朗的上空。飞过瓦胡岛中部平原,港口就映入眼帘;一缕朝雾在那边袅袅升起。我用望远镜认真地窥视静静地停在港内的舰只。我一艘一艘地数着。对,战列舰全在那里,一共是八艘!但是,我们要找到航空母舰的最后一线希望,现在却落空了,一艘也见不到。

7点49分,我命令我的无线电兵传令:“攻击!”他立即开始拍发预先规定的信号:“突、突、突……”

村田海军少佐的鱼雷机带头,率领鱼雷机队下冲,发射鱼雷;与此同时,板谷海军少佐的战斗机队则疾驰而前,以扫荡空中的敌机;’高桥海军少佐的俯冲轰炸机队已经升高,看不见了。与此同时,我直接指挥的水平轰炸机队,向巴尔伯兹角方向迂回,以便按攻击时间表实施攻击。上空没有敌机,也没有来自地面的炮火(据本书日文版第30—31页载:当时,据我们所知,瓦胡岛总共有六个机、场,陆军和海军各有三个机场。陆军的三个机场是,惠列尔机场、希凯姆机场和;佩洛斯机场。海军的三个机场是,福特岛机场、卡内欧黑机场和巴尔伯兹角机场;惠列尔机场是陆军战斗机机场,平时约驻有二百架战斗机。所以,为了不使我攻击队遭到这些战斗机攻击,这次袭击首先要在敌机起飞之前,把它们歼灭在地面上。希凯姆机场是陆军重轰炸机机场,平时大约有四十架四引擎重轰炸机和大约一百架双引擎重轰炸机。显然,这些飞机一旦起飞,其攻击目标将是南云部队里的航空母舰。为了确保我航空母舰的安全,也要首先攻击希凯姆机场,把敌机歼灭在地面上。佩洛斯机场是陆军航空部队的作业基地。这次攻击的任务只是用战斗机群该机场上的飞机进行扫射。福特岛机场是水陆两用综合性机场,它的水上飞机机场估计大约有六十架水上飞机。这些飞机是巡逻机,不必急于进行攻击。福特岛的陆上机场可以容纳两艘大型航空母舰的舰载机,自然包括战斗机、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这批改机无论对我攻击队还是航空母舰,都是劲敌。虽然美航空母舰不在港内,但机场上还会有一部分飞机,所以也要加以攻击。卡内欧黑水上机场;常驻五十架水上飞机,这些飞机也是巡逻机。对于这批敌机,也可以稍后予以攻击。卡内欧黑陆上机场,目前正在施工,建成后可能配备战斗机部队。巴尔伯兹角机场是舰载机作业基地,战斗机予以扫射就行了——译者 )。

现在可以肯定,袭击可以成功。7点53分,我命令向“赤城号”发报:“我奇袭成功!”“赤城号”收到并当即向本土转发了这份电报。后来我吃惊地得悉,从我的飞机上发出的这份电报连广岛湾的“长门号”和东京的军令部也直接收到了。攻击珍珠港从轰炸惠列尔机场开始(据本书日文版第3l页载:攻击惠列尔机场的部队是“瑞鹤号”飞行分队长板本明海军大尉率领的、由二十五架飞机组成的俯冲轰炸机队。7点55分,他们对这个机场投了第一颗炸弹。当时,这个机场的飞机正在准备起飞,许多战斗机已经拖出机库,整整齐齐停在停机坪上。板本指挥官和他的后续各机:依次攻击了处于下风方向的目标,以便轰炸后从机场升起的浓烟不致影响后续机作战。这样,在攻击开始后,几分钟内便歼灭了这批强大的敌战斗机,消除了它们可能进行反击的后患——译者)。接着,俯冲轰炸机队轰炸了希凯姆机场和福特岛机场。村田海军少佐担心,这两个机场升起的浓烟会把他的机队的目标遮住。所以,他的机队急忙夺近路接近停在福特岛东岸的战列舰,并发射了鱼雷。港内立即升起了一道道白色水柱(据本书日文版第31页载:对惠列尔机场实施轰炸的同时,高桥海军少佐率领俯冲轰炸机队共二十六架飞机,兵分两路,同时轰炸了希凯姆机场和福特岛机场。顿时,这两个机场浓烟滚滚。珍珠港的战列舰锚位,位于福特岛机场和希凯姆机场之间,而且离这两个机场很近。鱼雷机队指挥官村田海军少佐担心,这两个机场升起的浓烟,可能遮住鱼雷机队的目标,所以,只好夺近路对福特岛东岸的锚位实施鱼雷攻击。7点57分,村田海军少佐乘坐的指挥官机,对“西弗吉尼亚号”战列舰发射了鱼雷,并击中了目标。几十米高的水柱腾空而起,一道,两道,三道……——译者)。

在这个时间内,板谷海军少佐率领的制空队,控制了整个珍珠港上空。升空的敌战斗机约有四架,立即被击落。到8点整,上空已无故机,我方战斗机开始对几个机场进行扫射。

我率领水平轰炸机队朝着停在福特岛东侧的战列舰进入轰炸航向。到达三千米高度时,我命令向导轰炸机飞在我的飞机前面。

在我们进入目标时,敌高射炮开始集中向我们开火。炮弹的黑色硝烟在上空滚滚翻腾。这些炮弹大多数是从舰上的高射炮打出的,但岸上的炮群也很活跃。突然,我的飞机象挨了一大棒似地震了一下。我回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坐在我后面的无线电兵报告说:“机身被弹片打穿,方向舵索被打坏了。”幸亏飞机照旧可以操纵,因为正当我们接近目标时,飞得稳直是十分重要的。就要下达“准备投弹”的命令了。我专心注意着向导机投弹的时刻。忽然,飘来一块断云,把目标挡住了。正当我想我们飞过了目标的时候,向导机微微左右摇摆,向两侧示意,然后向右转弯,朝檀香山方向飞去。我们终于因为那块断云而错过了投弹点,现在必须从头再来。

当我们这个中队进行回旋,以便再次进入目标的时候,其他中队也在轮流重新进入,有的中队进入三次,还未得手。当我的第一中队快要进入目标的时候,在战列舰中间突然发生了大爆炸(原编者按:“亚利桑那号”战列舰中了好几颗重磅炸弹,结果引起锅炉和前弹药舱爆炸,致使该舰完全报废),一股巨大的黑中夹红色的烟柱腾空而起,浓烟高达一千米。这一定是舰上弹药舱爆炸了。刹那间,离港口几海里的我的座机也感到受到了爆炸时冲击波的冲击。

我们再次进入目标,这时又遭到了敌高射炮火猛烈射击。这次向导机成功地投了基准弹,中队的其他飞机看到向导机投弹也立即跟着投下了炸弹。我赶紧趴在机舱地板上,打开观察孔,盯着刚投下去的炸弹。我瞧着四颗炸弹向下落,目标(并排靠在一起的两艘战列舰)就在前方。我盯着这四颗炸弹,炸弹越来越小了,最后终于看不见了。我屏息望着,突然,从左边那艘战列舰上冒起了两小股白烟。“两弹命中!”我喊道。

当装着延期引信的穿甲炸弹命中目标时,从三千米高度,上几乎看不出结果如何,而没有命中的炸弹倒看得很清楚,因为它们在海面上留下向四周扩散的同心圈的波纹。据估计,被我们击中的那艘战列舰是“马里兰号”。( 原编者按:“马里兰号”中了两颗炸弹,受到轻创,l942年2月修复后重新服役)

各轰炸机队和鱼雷机队实施攻击后,向北飞回母舰。珍珠港和各机场经过几次猛烈扫射和轰炸后,已经大大地被我破坏了。一小时以前还是颇为壮观的美国舰队已经完蛋了。高射炮火越来越猛烈,但我在不停的观察中没有看到上空有敌人的战斗机。我们完全掌握了珍珠港上空的制空权。

8点54分,我忽然听到,“瑞鹤号”飞行队长兼第二波指挥官岛崎重和海军少佐命令他的第二波一百七十一架飞机开始攻击。第二波是在第一波起飞一小时十五分钟后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现已抵达目标上空。为了观察两波攻击的战果,我继续留在上空,没有同第一波撤走。再则,按计划,我的飞机要留到最后,以便引导那些掉队的战斗机返回母舰,因为它们都没有导航设备。

岛崎海军少佐直接指挥的第二波水平轰炸机队,共有五十四架九七式舰载机,每机携带两颗二百五十公斤炸弹,或携带一颗二百五十公斤炸弹和六颗六十公斤炸弹。他们的攻击目标是陆上机场。由“苍龙号”飞行队长江草隆繁海军少佐率领的俯冲轰炸机队,共有八十架九九式舰载轰炸机,每机携带一颗二百五十公斤普通炸弹。他们原定的攻击目标是航空母舰。由于这里没有航空母舰,俯冲轰炸机队将在第一波攻击时没有受创或者受创较轻的那些敌舰中选择目标。由三十六架零式战斗机组成的制空队,在“赤城号”进藤三郎海军大尉指挥下,担任对第二波的掩护。

攻击命令下达后,进藤海军大尉率领制空队,猛扑珍珠港和各机场,进行扫射。这时,江草的俯冲轰炸机队已经飞到东岸山脉的上空,跟在指挥官机之后开始俯冲攻击。指挥官机的机尾涂着红漆,很容易识别。从起火的舰只和港口设施冒出的浓烟,严重妨碍了攻击。但俯冲轰炸机队顽强作战,完成了作战任务。

岛崎海军少佐直接指挥的水平轰炸机队的大部分飞机,继俯冲轰炸机之后,继续集中攻击了希凯姆机场,其余水平轰炸机攻击了福特岛机场和卡内欧黑机场。为了在云层下投弹,他们把水平轰炸高度降低到不超过两千米。尽管这样,高射炮火没有击落一架飞机,不过,有将近半数飞机中弹。

到13点整,两个攻击波未被击落的飞机全部返回母舰。在总数三百五十三架飞机中,只损失九架战斗机、十五架俯冲轰炸机、五架鱼雷机和官兵五十五人。

跟这些微不足道的损失相比,据信,有八艘战列舰(几乎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全部实力)被击沉或受重创(原编者按:12月7日晨,珍珠港内军舰被击沉、击伤的有:“亚利桑那号”战列舰、“加利福尼亚号”战列舰、“西弗吉尼亚号”战列舰沉没,“俄克拉何马号”战列舰倾覆,“内华达号”战列舰重创,“马里兰号”战列舰、“宾夕法尼亚号”战列舰、“田纳西号”战列舰受创;“赫勒拿号”轻巡洋舰、“罗利号”轻巡洋舰重创,“檀香山号”轻巡洋舰受创;“卡辛号”驱逐舰、“唐斯号”驱逐舰起火并重创;“肖号”驱逐舰重创;“处女号”修理舰重创,“奥格拉拉号”布雷舰沉没,“柯蒂斯号”水上飞机供应舰轻创,“犹他号”靶船倾覆。(摘自美国珍珠港事件联合调查委员会报告《珍珠港事件调查报告》第64页))。此外,以瓦胡岛为基地的敌航空兵力看来已被彻底摧毁,结果敌人连一架飞机都未能起飞去攻击日本的机动部队。

不能否认,这是一次辉煌的胜利,就连那些战列舰至上论的老顽固们也誉之为完全的胜利。返航的飞行员们都主张继续攻击,给予敌人以进一步打击。我们的攻击力量几乎完好无损;制空权完全操在我们手里,我们所向披靡。

返回母舰后,“赤城号”旗舰上的飞行军官们一致抱着这样的情绪,聚在飞行指挥所分析战果和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虽然大家都主张继续攻击敌人,但是,我们最迫切的愿望并不是去再打击已经受到攻击的那些目标,而是发现并歼灭那些侥幸溜掉的敌航空母舰。

我匆忙中想到一个达到这个目的的主意。我们猜测,溜掉的敌航空母舰和重巡洋舰一定是在瓦胡岛以南某处进行训练演习。所以我想,如果我们再次实施攻击,也许能诱敌出来;如果我们的机动部队不是按原航向撤退,而是绕到夏威夷群岛以南,一面实施空中搜索、一面驶往马绍尔群岛,说不定颇有可能发现美国的航空母舰。

我这个一时心血来潮的想法受到了我的同僚们的热烈欢迎,但是,由于有个困难无法克服,这想法又不得不放弃。因为我们的补给部队已经驶向北方撤退航路上预先规定的待机点,如果现在要它们重新向南转移,它们将来不及赶上机动部队,及时为部队提供极需的燃油。

因此,我迫不得已放弃了打击敌航空母舰的这一最后希望。当我向南云长宫报告第一次攻击战果的时候,作为退而求其次的办法,我竭力主张对瓦胡岛再进行一次攻击。可是,他却决定结束攻击,开始撤退。我相信,参谋长草鹿龙之介海军少将对南云长宫的决策是有相当影响的。13点30分,“赤城号”升起了一面信号旗,机动部队以北北西航向,同来时一样,静悄悄地迅速返航。

12月16日(原编者按:这里恢复使用日本东京时间。译者按:据本书日文版第35页载,这个时间是l2月16日16点30分),遵照联合舰队的命令,第二航空母舰战队(“苍龙号”、“飞龙号”)、第八巡洋舰战队(“利根号”、“筑摩号”)和两艘驱逐舰(“谷风号”、“浦风号”),赶往威克岛,去支援即将开始的威克岛攻略作战。南云部队的其余兵力,于12月23日返回了獭户内海的柱岛锚地。

南云海军中将决定撤退而不去进一步扩大战果的理由,使海军专家和历史学家们感到莫明其妙,特别是在国外。我仅知道,他在一份文件中说明了他作出这项决定时对形势的估计。他说:

一、第一次空袭业已达成了几乎全部的预期破坏,因此,再次攻击也不能使这种破坏扩大多少。

二、第一次空袭时,敌高射炮迅速开火,实际上,我部队进行了强攻。如再次空袭,必须估计到我方损失将增加,与所能取得的战果极不相称,

三、根据截听到的敌人无线电通讯情况,敌人至少尚有五十架大型飞机(指重轰炸机——译者)仍可作战。同时,改航空母舰、重巡洋舰以及潜艇的行踪和动向不明,

四、在敌岸基飞机作战范围内长时间停留,显然对我不利。尤其是因为我方飞机搜索距离有限(仅二百五十海里),而我方当时在夏威夷海域,潜艇的巡逻又不可靠。

跟南云的撤退决定有关但不那么合乎逻辑的是,为什么日本不直截了当地占领夏威夷,而只是对珍珠港进行了一次打了就跑的袭击?战争开始以来,人们常常提出这个问题。首先,这种空论之所以发生,只是由于对珍珠港的攻击结果是出乎意外的如此成功。当初作出这个决策时,我们对于成功与否并不很有把握。实际上,我们总觉得这次攻击好象要去揪老鹰的尾羽那样,因此,当然没有想到象占领夏威夷那样雄心勃勃的事了。

而且,如上所述,我们初期战略的首要目标是保障石油资源。攻击珍珠港纯系作为达成这个目标的一个支援行动。由于我们资源有限和石油是我们的迫切月标,因此,我们没有理由去考虑夺取夏威夷。

总之,袭击珍珠港达到了使美国太平洋舰队不能干扰日军南线作战的基本战略目标。但是,在机动部队返航中,南云海军中将的航空参谋和飞行军官们,对于未能使敌人的航空母舰受到任何损失,仍感到烦恼不已。我们立即着手制订以后的作战计划,以便达成我们在珍珠港未能达成的目的。

一方面,我们研究制定一套跟美国航空母舰进行海上决战的新的战术理论。这项理论的要点是把六艘航空母舰所有飞行队合并组成一支战斗机、轰炸机和鱼雷机的强大攻击集团,以压倒优势的兵力一下子攻击敌人。我们完全相信,这种新战术一定能使我们取得胜利。

另一方面,南云司令部的作战参谋源田海军中佐细心考虑了更大的战略战术问题。他的结论也是,我们下一步作战必须全力以赴歼灭美国航空母舰。他认为为了把敌人诱出基地好让我们跟它交锋,就应该占领中途岛和位于珍珠港南南西九百六十海里的金门礁。所以,首先提出并在六个月后发展成为中途岛海战的基本思想的是源田。

源田的这个方案,自然得到了我们衷心赞同。我们认为这是扩大和完成我们初步胜利理所当然的战法,而且我们觉得现在就该行动了。我们极盼开始行动,甚至提出建议赶紧把机动部队调到特鲁克,支援威克岛攻略作战,然后待机歼灭美国航空母舰。

可是,返回本土后,我们发现海军首脑对于在珍珠港歼灭如此众多的战列舰沾沾自喜,根本不想接着立即对美国航空母舰采取行动。就我所知,重要的海军军官中只有横须贺海军航空队司令上野敬三海军少将对于没有使美国航空母舰受到任何损失提出了批评。

 

 

四、南云部队在南线的作战

当攻击珍珠港的主力部队凯旋回到本土的时候,日军在南线的主要作战已经顺利展开。陆军部队已在马来半岛向新加坡推进,—并已占领了泰国。12月16日,日军攻克美里,从此开始征服婆罗洲重要的油田地带。在海上,在开战后刚两天,海军岸基航空兵已取得一项赫赫战果,在马来亚以东的海上一举击沉了英国远东舰队的主力——“威尔斯亲王号”和“却敌号”战列舰。

在其他地方,战事的发展对日本也都很有利。征服菲律宾对于保护日军在南线的推进是有重大关系的,战斗正在顺利进行。敌人的空防力量已被摧毁,在吕宋岛上两次主要登陆作战的第一次已在林加延湾完成。攻克了马里亚纳群岛的关岛、吉尔伯特群岛的马金岛和塔拉瓦岛以及威克岛后,日本在东太平洋上的防御圈得到了巩固。威克岛是在我军增援部队猛攻之下,于l2月23日,即南云部队返回柱岛锚地的同一天拿下的。

南云海军中将在举国上下欢庆的凯旋声中返回本土后,发现他的部队的下一步行动计划业已制定。军令部和联合舰队司令部,对他在珍珠港取得的战果都感到十分满足,认为没有必要采取进一步制服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行动。因此,他们便决定立即调南云部队去南线作战,它的第一个任务是支援即将开始的对俾斯麦群岛的拉包尔和卡维恩的攻略作战。 ’

于是,在l942年1月5日,南云部队(缺派去支援威克岛攻略作战的部队)从濑户内海出发,在特鲁克岛稍事停留后,继续南下,以便在攻略作战开始前对拉包尔和卡维恩实施空袭。1月20日,在新爱尔兰岛北东海域,空中攻击队从四艘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了拉包尔。次日,又轰炸了卡维恩。与此同时,从“瑞鹤号”和“翔鹤号”起飞的飞机,对新几内亚东岸的莱城机场和萨拉莫阿机场进行了毁灭性打击。

不论哪里,都没有发现较强的敌航空兵力。我率领九十架轰炸机和战斗机攻击拉包尔的时候,只看到两架敌机。这两架飞机刚要从两处机场中的一个机场起飞,当即被我战斗机击毁。另一个机场则空空如也。俯冲轰炸机轰炸了港内孤零零的一艘货船。由于没有更值得打击的目标,我率领的水平轰炸机最后只好把携带的八百公斤炸弹全部投在俯瞰港口入口的敌岸炮阵地上。

1月22日,又对拉包尔进行了一次攻击,但这次攻击是多余的。次日,我军登陆部队占领了拉包尔和卡维恩,没有遇到抵抗。总之,这样使用南云部队使我感到未免太浪费和太过分了。如果有人曾用大槌砸蛋,这就是一个例子。

随后,南云部队返回特鲁克,准备开到西里伯斯(即苏拉威西——译者)去支援西南方面作战。但是,情况突然发生变化。2月1日,就在我们预定出发的那天清晨,收到通报说,敌视载机正在袭击马绍尔群岛。于是,西里伯斯之行立即取消,我们以高速向东追击敌特混舰队。

这个出于一时冲动而采取的行动,实在没有多大意义。从特鲁克到马绍尔群岛有一千二百海里,需要走两个整天,在这期间,敌人一定会安全撤走。但是,我内心却很高兴,因为我想,这次狂乱的行动虽是徒劳的,但也许恰好需要这样的姿态才能使联合舰队调南云部队向东,以对付它的理所当然和潜在的最危险的对手美国航空母舰。

2月1日整天,不断收到由马绍尔发来的关于敌人空袭情况的通报。但到当天晚上,美航空母舰显然已从马绍尔海域消失。2月2日,南云部队仍继续向东疾驶,直到从美国广播中听到宣布他们“成功地袭击了马绍尔群岛和吉尔伯特群岛”的消息后,知道肯定赶不上敌人了,才掉头返航。(据本书日文版第40页载:2月2日,在驶往马绍尔途中,我们不断收到由马绍尔驻军发来的敌情通报称,2月l日4点正,美特混舰队轰炸和炮击了沃特杰、马洛埃拉普、夸贾林和贾鲁特等岛。我方发现的敌兵力,计有航空母舰一艘、巡洋舰三艘和驱逐舰若干艘。因我马绍尔驻军满不在乎,对敌人的袭击毫无戒备,所以受到了相当损失。入夜,美特混舰队从马绍尔海域消失。南云部队继续向东疾驶,直到从美国新闻广播中听到宣布他们“成功地袭击了马绍尔群岛和吉尔伯特群岛,使敌人受到相当损失;我方仅两艘军舰受轻伤和十一架飞机未能返航”的消息后,我们认为敌舰已经远离,无法追及,乃掉头返航——译者)

联合舰队的反应也是非常令人失望的。他们认为敌人对马绍尔群岛的袭击只是企图牵制我军南线作战,但他们自己并没有拿出对付敌人航空母舰的积极和有效的办法,而只采取了一项无力的而且纯粹是消极的对策‘我以为这比不采取行动更糟。

联合舰队采取的对策是,下令把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瑞鹤号”和“翔鹤号”)从南云部队调回本土,担负本土东部上空的防御巡逻任务。原来,联合舰队司令部担心,敌航空母舰既然成功地袭击了马绍尔群岛,也许会对更接近日本本土的目标,甚至对帝国首都进行类似的袭击。把两艘航空母舰调回本土担负巡逻任务,仅仅是为了防备这种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可惜,这一措施的后果是,使那个拥有六艘航空母舰而且本来可以有把握地对付太平洋上任何敌人(包括末受损失的美国航空母舰在内)的唯一的一支日本部队的力量分散了。

不过,联合舰队对南云部队主力另有打算。柱岛的联合舰队司令部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南线,他们最担心同盟国可能把澳大利亚西北岸作为据点,阻碍日本占领荷属东印度。因此,联合舰队司令部建议对达尔文港举行两栖进攻,但遭到了军令部和陆军方面的断然反对,所以只好迟而求其次,决定用航空母舰进行空袭,以彻底摧毁该地区的基地设施。于是,南云部队(缺第五航空母舰战队)便奉命执行此项任务(据本书日文版第41页载:这时山口部队(由第三航空母舰战队、第八巡洋舰战队和两艘驱逐舰组成)在完成支援咸克岛攻略作战任务后,返回本土。不久,该部队奉命赶赴南线,支援班达海方面两栖作战。这支部队随即开赴苏拉威西的斯塔林湾,加入南云部队。航空母舰上的飞机暂时移驻肯达里航空基地,以协同荷属东印度的攻略作战。2月4日,由四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视组成的同盟国联合舰队,在荷兰特鲁曼海军少将指挥下,驶往爪哇海,企图攻击正在对婆罗洲油田地带巴里巴板进行攻略作战的日本上陆船团,但不久被我岸基航空兵发现。在冢原二四三海军中将指挥下,大约六十架陆上攻击机对敌进行了攻击。驻在肯达里航空基地的第二航空母舰战队“苍龙号”和“飞龙号”的飞行队,参加了这次在坎吉安群岛南面对同盟国舰队的攻击(即爪哇海战),掩护登陆部队顺利在巴里巴板登陆——译者)。

南云海军中将在向马绍尔群岛出击回师途中接到了这项新的命令。为了空袭达尔文港,从12月16日以来单独活动的山口海军少将的分遣部队(原编者按:山口部队(由第二航空母舰战队、第八巡洋舰战队和两艘驱逐舰组成),在完成支援威克岛攻略作战任务后,返回本土。在那里,它接到了开赴南线支援班达海方面两栖作战的命令。1月24—25日,山口部队对安汶实施了攻略前的空袭。2月4日,在坎吉安岛南面,“苍龙号”和“飞龙号”的飞机从肯达里的岸上基地起飞,参加了对由四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舰编成的同盟国水面部队的极为有效的攻击),奉命还师与主力部队会合,以攻击达尔文港。南云海军中将命令山口部队到帛琉群岛与他会合,以攻击达尔文港。在驶往帛琉群岛途中,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瑞鹤号”、“翔鹤号”)离开主力,返回本土。

2月15日,南云部队作好战斗准备后,从帛琉出发,驶往班达海。这时,南云部队的兵力有:“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共四艘航空母舰,“比睿号”和“雾岛号”两艘战列舰,“利根号”和“筑摩号”两艘重巡洋舰,“阿武隈号”轻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2月19日清晨,到达了达尔文港北北西二百二十海里的水域,在我的指挥下,一百八十八架飞机攻击了达尔文港。

如在拉包尔一样,这次行动也不值得调用南云部队。拉包尔港(据本书日文版第41页载,为达尔文港——译者)固然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船只,但是,港口设施只有一座码头和几栋库房。郊区机场虽然相当大,但也只有两三栋小机库和零零散散停在机场上的二十来架老式飞机。上空没有敌机。我们临空时,有几架敌机企图起飞但很决就被我们击落了,其余敌机都就地被击毁。

当战斗机追击敌机时,我派五架俯冲轰炸机去攻击港内的船只,我自己率领我的水平轰炸机队主力攻击了港口设施和附近的一群油库,其余水平轰炸机则轰炸了机场的机库。敌高射炮火很猛,但效果很差。我们很快达成了我们的目的。这次空袭的战果是,击沉包括数艘驱逐舰在内的舰船十一艘,击毁敌机二十余架,基地设施全被我摧毁。

南云部队撤往西里伯斯岛东南岸的斯塔林湾(原编者按:即托洛湾,位于南纬04度05'东经122度44'),但在那里没有停留很久。南线作战的高潮爪哇攻略作战即将于3月1日开始。为了支援爪哇作战,南云部队和第二舰队司令长官近藤信竹海军中将率领的南方部队主力(四艘战列舰)必须绕到爪哇南面,切断敌人可能的增援和退路。这支联合部队于2月25日从斯塔林湾出发,通过翁拜海峡,开入印度洋,到达了爪哇岛南面;3月3日,我率领从我们的航空母舰上起飞的一百八十架飞机,攻击了爪哇南岸的芝拉扎港,把大约二十艘敌舰船一网打尽。此外,到3月5日止,还击沉了企图南逃的三艘驱逐舰和十四艘运输船,并缴获了三艘运输船。与此同时,爪哇登陆作战正在按计划进行。3月9日,爪哇投降,南云部队返回斯塔林湾待命。

到3月下旬,日军还占领了苏门答腊和孟加拉湾上的安达曼群岛。在缅甸,日军于3月8日占领了仰光,正向北推进。为了保障新近占领的地区的安全和从海上向缅甸方面军提供补给,联合舰队认为,有必要打击在印度洋活动的英国舰队和它的航空兵力。据估计,敌舰队有两艘航空母舰、两艘战列舰、三艘重巡洋舰、四到七艘轻巡洋舰和一些驱逐舰(原编者按:日本人估计的不大准确。实际上,英国远东舰队这时有三航空母舰、五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其中两艘是荷兰的)、十五艘驱逐舰和五艘潜艇(其中两艘是荷兰的)),以及大约三百架岸基飞机。

东南亚日本海军部队总指挥官近藤信竹海军中将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南云部队。为了实施这次作战,2月份离开主力的第五航空母舰战队重返南云部队。南云部队还得到近藤海军中将的两艘战列舰的增援。3月26日,南云部队从斯塔林湾出发,开入印度洋;4月5日,对锡兰(即斯里兰卡——译者)的科伦坡进行了空袭——开始了攻击。除“加贺号”已返回本土修理外,攻击珍珠港的全部航空母舰都参加了这次作战。

在锡兰以南大约二百海里的地方,第一攻击波于黎明前三十分钟从航空母舰上起飞。这支由我指挥的部队共有三十六架战斗机、五十四架俯冲轰炸机和九十架水平轰炸机。我们这次预计会遇到麻烦,因为昨天有一架敌水上飞机发现了南云部队,虽然这架敌机当即被我战斗巡逻机击落,但无疑它已经报告发现了我军,

当我们飞过偶尔断开的浓厚云层快要抵近目标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下面有一队十二架敌旗鱼式鱼雷机。它们飞得很低,没有战斗机掩护,而且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们。我立即招呼在我左侧飞行的制空队指挥官板谷海军少佐向我靠拢。他向我靠拢后,我指着下面的敌机,打了个手势,要他攻击。过了几分钟,板谷海军少佐会意地点了点头,立即带领他的战斗机去攻击还未察觉的敌人。在隆隆声中旗鱼式飞机遭到了来自上方的突然袭击,全部都被击落了。

因为这些倒霉的敌机一定是去攻击我们的航空母舰的,所以,我现在可以肯定,敌人的战斗机会出动来拦截我们。为了避开它们,我带领整个攻击队绕往科伦坡北面,然后再扑向目标。这个城市刚刚被大雨淋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们飞抵该市上空后,没有发现敌机。坐落在城东南面的大机场连一架飞机也没有。可见,敌人的截击机显然已经起飞,到南面拦截我们去了。

当板谷海军少佐的战斗机队和我的少数水平轰炸机攻击机场的时候,其他水平轰炸机和俯冲轰炸机轰炸了港内的船只。港口没有军舰,但我们对挤拥在那里的货船进行了相当大的破坏性攻击。当最后一批轰炸机进行攻击的时候,我用无线电向旗舰“赤城号”报告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需要再派出第二波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与攻击队同时起飞、对西印度洋广大海域进行搜索的南云部队的一架水上飞机向“赤城号”报告说:“发现两艘敌重巡洋舰向南航行!”

看来,敌人已经派出水面部队去攻击南云部队,如果攻击队不立即返航,可能产生严重后果。我立即命令部队集合。当我们刚要返航的时候,南面出现了大约二十架旋风式战斗机。板谷海军少佐的零式战斗机立即离队迎击,其余的飞机则赶返母舰。我只好忍心丢下战斗机,让它们自己返航。除了几架战斗机为国牺牲外,大部分战斗机都安全返航。

返回母舰后,我从源田海军中佐那里高兴地得悉,那两艘重巡洋舰已经离去,没有攻击南云部队,此外没有发观任何其他敌军。由江草海军少佐率领的第二攻击波八十架俯冲轰炸机已经出发攻击它们去了。几分钟后,江草报告说:“发现敌舰。”二十分钟后,攻击结束,那两艘敌重巡洋舰(经判明,是“多塞特郡号”和“康沃耳号”)已被击沉。俯冲轰炸机的投弹命中率接近百分之九十,即使在无风条件下达到这样的投弹命中率也是很高的。但我宁愿怜悯在一比四十的劣势下遭到攻击的两艘敌舰,而不为江草的投弹手们的本领喝采。

随后,南云部队南撤,脱离了敌锡兰岸基飞机的巡逻圈。几天后,南云部队再次开往北方,攻击锡兰东岸英国海军的重要基地亭可马里。空中攻击队的编制与上次攻击科伦坡时相同。4月9日拂晓前,我率领第一波起飞。天气很好。

敌人的雷达一定早就发现我们来了,因为我们到达目标以前,旋风式战斗机已经前来截击了。我方战斗机立即迎击敌机,我们则继续逼近目标。当我们飞到基地上空时,敌人的高射炮立即向我们猛烈开火。

尽管遭到敌高射炮猛烈射击,我们仍然取得了很大战果。俯冲轰炸机发现机场停机坪上停着大批舰载机,立即把它们化为火海。我的携带八百公斤炸弹的水平轰炸机队,集中攻击了机场和基地设施。有一处弹药库中弹,其爆炸情景犹如大放焰火那样壮观。

锚地上有两艘轻巡洋舰、几艘驱逐舰和大约十艘运输船。我派一部分轰炸机去攻击巡洋舰,但决定最好把其余舰船留给第二波俯冲轰炸机队去收拾。我把此意向“赤城号”报告后,率领第一波返航。

在返航途中,又出现了攻击科伦坡时发生的情况。我突然所到我方一架侦察机向旗舰报告,发现两艘敌舰向南航行。不过,这一次一艘是驱逐舰,另一艘是航空母舰!我们立即加大油门,急速返航,心有余悸。

幸亏第二波还没起飞去攻击亭可马里就发现了敌视,而我们返回航空母舰时,江草正在率领第二波去攻击敌人。在上空,我们的全部战斗巡逻机在警戒着;在下面,航空母舰上紧张地在给攻击亭可马里返航的第一波飞机加油和装弹药,以便在江草的俯冲轰炸机未能把敌航空母舰歼灭时再去攻击。这回,我率领的水平轰炸机都装了鱼雷。

突然间,“赤城号”的扩音器大声喊道:“对空射击!”几乎与此同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炸弹爆炸声。在“赤城号”舰首方向,立即升起了六道水柱,右舷四道,左舷两道。我抬头一看,见到四千米上空有一队六架英国惠灵顿式重轰炸机(原编者按:实际上是九架小猎犬式轰炸机,其中,五架被击落,另四架被击伤)掠过。不知它们究竟怎么躲开了我方战斗巡逻机的警戒而出其不意地窜了过来,不过我们的战斗机迅速追击并终于把它们全部击落。

不久,江草的俯冲轰炸机队抵达敌航空母舰上空。该舰是“竞技神号”。在江草机队十五分钟的迅速攻击中,这艘航空母舰和孤零零地担任护航的那艘驱逐舰以及在更北面发现的一艘大型商船,统统都被击沉。“竞技神号”没有战斗机掩护,飞行甲板上也没有任何飞机。就在它遭到攻击之前,曾听到它一再向亭可马里机场喊话,询问派出战斗机没有。不难看出,几小时前被我们歼灭在亭可马里机场上的那些战斗机,就是“竞技神号”的飞机。不用说,这些飞机再也不能归队了;南云部队从此也再不会遭到来自任何方面的空中攻击了。

击沉“竞技神号”后,南云海军中将决定结束印度洋作战。南云部队收回江草的机队后,向东驶向马六甲海峡。“第一阶段作战”已告结束。不久,联合舰队司令部命令我们返回本土。途中,原忠一海军少将指挥的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瑞鹤号”和“翔鹤号”)再次奉命离开南云部队,派往特鲁克。5月初,第五航空母舰战队从特鲁克出发,支援对新几内亚东南岸莫尔兹比港的攻略作战。

当我们离开酷热的南方海域的时候,我回顾了过去紧张忙乱的四个月里的作战情况。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南云部队在大洋上东起夏威夷,西至印度海岸,航行了几乎五万海里,在每次战斗中都表现得很好,而且士气和战斗力也不断上升。

不过,我这时更认为,自从南云部队袭击珍珠港后,对它的使用是浪费和不恰当的。在南线什么地方有强大的敌人而需要动用我们这支优越的打击力量呢?已经派遣的南方部队肯定完全可以胜任南线作战,没有必要让南云部队充当支援的角色。

在我看来,在袭击珍珠港后,海军当局一定认为南云部队,没有什么重要任务可以执行了,所以,宁可让它到南线执行次要任务,免得它闲着没事。真的没有重要任务吗?难道军令部和联合舰队司令部忘记了我们的主要海上对手是美国海军吗?难道他们是故意闭眼不肯看看我们在珍珠港取得的战果所给予我们的教训?那就是,舰队实力的决定性因素已经不再是战列舰,而是航空母舰了。敌人的战列舰兵力已被粉碎,但是,它的航空母舰和掩护航空母舰的重巡洋舰兵力仍完好无损。所以,联合舰队在派南云部队到实际上并不需要它的南线去作战之前,难道不应该让它到东太平洋去执行歼灭美国航空母舰兵力的首要任务吗?

一般想法涌上心头,我想起战争开始以来一直呆在濑户内海的七艘战列舰——“柱岛舰队”。如果说,南云部队被浪费了,被视为日本海军战斗力核心的那些勇敢的战列舰又怎么样呢?

显然,当时的意见是要把它们保留下来,去打我们的海军战略家长期以来策划的对美战争中的那场大决战——一场双方舰队的战列舰按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标准方式使用大炮互相拼斗的战斗。可是,在珍珠港,日本舰载航空兵业已把敌人的战列舰连同战列舰至上论的神话一起摧毁了。因此,把“柱岛舰队”当作决战兵力珍藏在獭户内海的柱岛锚地,实在是毫无意义的。然而,它们就是被珍藏在那里。对于作战来说,它们的贡献也并未胜过在珍珠港内被歼灭的美国战列舰!

人们不禁会想,如果我们的海军最高当局能够根据新的经验修改他们的陈旧思想,战事的发展将会如何?他们就会充分吸取了珍珠港的教训,迅速认识到拥有六艘航空母舰的南云部队(而不是呆在柱岛锚地的那七艘战列舰)才是日本海军的主要战斗实力。认识到这点,他们就会把南云部队和那七艘战列舰合并组成一支强大的航空母舰机动部队,让战列舰担负支援任务,令其挥戈向东,专门去完成歼灭美国舰队的使命。 。

当然要说,做到了这些,海上战争的结局就会不同,那也是言过其实的。但是,似乎至少有理由认为,在珍珠港事件后幸存的美国航空母舰可能很快就被歼灭,而日本海军也不至于那样快地就丧失了对敌优势。敌人从失败中吸取教训,毕竞比我们海军首脑从胜利中总结经验来得快。

(据本书日文版第54—55页载:袭击珍珠港虽然使美国海军吃了苦头,但对它来说,确实也有很大积极意义。从那以后,美国海军用航空母舰代替了战列舰,开始建造新的航空母舰,并把一些商船也改装成航空母舰。“牢记珍珠港事件!”这个口号刺激了美国海军建设的步伐大大加快。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作战意志很强。一年后,美国的航空母舰已经遥遥领先。在日军第一阶段作战中,美国航空母舰和巡洋舰就对我在西太平洋的一些占领地域积极展开了机动作战。

1942年2月1日,“企业号”和“约克城号”两艘航空母舰、四艘重巡洋舰、一艘轻巡洋舰和十艘驱逐舰,在哈尔西海军中将指挥下,袭击了马绍尔和吉尔伯特群岛,轰炸和炮轰了沃特杰、马洛埃拉普、夸贾林、贾鲁特、马金和塔洛阿各岛。

2月20日,以“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为首的特混舰队,在布朗海军中将指挥下,曾企图对拉包尔进行偷袭。在向拉包尔接近途中,由于被日本的陆上攻击机发现而丧失了偷袭的可能,美国人才放弃了偷袭企图。

2月24日,由“企业号”航空母舰、两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舰组成的特混舰队,在哈尔西海军中将指挥下,轰炸和炮击了威克岛。八天后,这支部队又轰击了南鸟岛。

3月7日,日军在新几内亚的萨拉莫阿和莱城登陆。为了粉碎日军的进攻,3月10日,以“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航空母舰为主组成的特混舰队,在布朗海军中将指挥下,袭击了萨拉莫阿和莱城。

4月18日,由陆军中校杜立特率领的美国轰炸机队,轰炸了东京。这是一次从“大黄蜂号”航空母舰起飞的、由陆军中型轰炸机实施的单程轰炸(该机队轰炸后飞往中国机场降落)。把中型轰炸机搬到航空母舰上,而且,从日本近海起飞,对日本本上实行轰炸,这在航空母舰作战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总之,美国仅仅以四艘航空母舰为核心组成了几支规模不大的特混舰队,巧妙地进行了不间断的机动作战,虽然战果有限,但确实使当时已经十分泄气的美军士气受到很大鼓舞。我认为,袭击珍珠港后,如果南云部队同山本、高须两支战列舰部队合并,以压倒优势挥戈向东,进行大规模机动作战的话,我们必然有机会跟敌航空母舰部队决战——译者 )

家园 【文摘】第三章 关于此后作战方针的争论

一、东进还是西进?

在太平洋战争开始的时候,日本的战略决策者们埋头于解决获得石油资源这个迫切问题,没有对取得这些资源以后的战争进程制订具体的战略方针。同时,他们强烈地意识到,在初期作战中有很多风险,而袭击珍珠港要冒更大的风险;而且,他们对于结局如何也没有把握。因此,他们决定等着看看战事如何发展,然后再着手制订下一步战略方针。

到l942年初,日军在各个战线上的节节胜利,使这些计划制订者确信第一阶段作战将顺利完成,他们这才开始考虑此后的作战方针问题。他们面临着许多重大问题:第一阶段作战战略目标达成后,日本究竞是应该采取守势以保持已经取得的东西,还是应该大胆地继续采取攻势,以粉碎同盟国的作战意志呢?如果是后者,是先向西进攻英国,还是向东进攻美国,特别是采取哪种攻势最有效呢?(据本书日文版第88页载:当时,对于第二阶段作战战略问题,有两大主张。其一是东进,挫败美国的作战决心;其二是西进,歼灭印度洋方面的英国远东舰队,与德军会师。具体地说,在第二阶段作战方针的理论家中,又有三种主张。第一种,是联合舰队参谋长字垣缠海军少将提出的东进论,主张向东太平洋推进,同美国舰队决战。第二种,是联合舰队首席参谋黑岛龟人海军大佐提出的西进论,主张进入印度洋,再由中近东推进到波斯湾,同德军会合。第三种,是大本营海军部作战课课长富冈定俊海军大佐提出的南进论,主张占领所罗门群岛,再向南推进,切断美澳供应线,把澳大利亚孤立起来,然后对同盟国军队予以各个击破——译者)

在理论上,制订陆军和海军战略方针分别是作为大本营机构的陆军参谋本部和军令部的职责。军令部总长是大本营海军部的当然首脑。他以这个身份可以向体现最高层战略和战役决策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发布命令和下达指示。然而,实际上,在制订海军战略方面起决定性作用的,往往是联合舰队,而不是军令部。

从前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曾经是象纳尔逊那样的海军指挥官。他亲自率领舰队作战,在枪林弹雨中从他的旗舰舰桥上发号施令。由于海军编制的扩充和战场大为扩大,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如跟作战部队一起出海,他就很难进行全面指挥了。所以,联合舰队司令部基本上成为岸上司令部(1943年4月上旬,山本把联合舰队司令部移到拉包尔,设在岸上。由于日军节节败退,山本死后,联合舰队司令部北移,设在特鲁克,后又迁到帛琉,但仍在舰上。1944年3月31日,联合舰队司令部向菲律宾达沃转移,所乘飞机遇雾失事,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古贺峰一等多人丧命。此后,设在爪哇泗水的南西方面舰队司令部代行联合舰队司令部职权。丰田副武海军大将接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后不久,把司令部设在横滨附近的日吉台,直到日本投降——译者),它除了计划和指挥战术作战外,对制定海军的基本战略也发挥着强有力的、往往是决定性的影响。

在战争开始时,山本海军大将不顾军令部的强烈反对而胜利地坚持了攻击珍珠港的主张,这就说明联合舰队对于海军最高决策机构具有怎样的左右局势的能力了。不消说,战争头几个月联合舰队作战取得的辉煌胜利,只能又大大加强了这种影响。联合舰队的参谋人员高视阔步,而军令部则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跟联合舰队司令部打交道了。

所以,制定第二阶段作战方针的主动权掌握在联合舰队手里,而不是掌握在军令部手里,这是不奇怪的。1942年1月中旬,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海军少将在广岛湾柱岛锚地的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战列舰上,开始研究这个问题。根据他的日记记载,宇垣用了四天时间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冷静而仔细的考虑。他估计第一阶段作战基本上可以在3月中旬结束,就是说,第二阶段作战方针最迟到2月底应该定下来。

宇垣海军少将的结论是:首先,日军必须继续积极采取攻势,而不是采取让敌人掌握主动的防御战略。至于下一步攻势,他考虑了三个主要方向可供选择:(一)澳大利亚,(二)印度,(三)夏威夷。他的最后结论是进攻夏威夷,从6月开始行动,夺取中途岛、约翰斯顿岛和帕尔米拉岛,一旦把足够的航空兵力调到这些前进基地后,立即对夏威夷发动两施作战,以联合舰队的主力向夏威夷水域推进,以支援攻略作战,而且如果可能的话,同美国舰队决战。

根据宇垣的日记记载,他主张这个方案的理由是:

一、夺取夏威夷和歼灭美国舰队实力,是能给予美国的最严重的打击。

二、日本海军在航空母舰方面,对美国占有三比一优势,而战列舰则占绝对优势。因此,夏威夷攻略作战以及在夏威夷海域进行舰队决战,虽然看起来有些风险,但成功的把握似乎还是极大的。

三、美国国力雄厚,时间对日本不利。因此,除非日本迅速发动攻势(越快越好),否则,只好坐待美国部队反攻。再说,虽然日本决心坚持打长期战,但如有可能,缩短战争,显然是对它有利的,而希望就在于采取攻势行动。

四、如果德国征服了英国,英国欧洲舰队就可能到太平洋来加强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实力,这样—来,日本海军将受到加倍的压力。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威胁,最可靠的办法是在发生这种情况之前歼灭美国舰队。尔后,再歼灭英国舰队。歼灭同盟国这两支舰队是迅速结束战争的最好的可能办法。

字垣海军少将立即指示他的参谋们,仔细研究他的方案是否可行。可是,研究结果却是否定的,其主要理由有三:第一、日军不能再象袭击珍珠港那样做到出敌不意;第二,夏威夷地区敌航空兵分驻多处基地,日本所能使用的舰载航空兵和岸基航空兵,无力在象夏威夷群岛这样广大的地区取得制空权;第三,在军舰同岸炮对抗中,前者处于不利地位。

由于这些不利的研究结论,字垣海军少将只好把他的计划搁置起来,同时指示联合舰队的幕僚研究联合舰队首席参谋黑岛龟人海军大佐提出的向西发动攻势的方案。宇垣参谋长并不完全同意黑岛的想法,他指示该项研究应照顾到以下各点:

一、虽然眼下没有日苏冲突的危险, 但对这种可能性应予充分警惕。

二、同样,应采取适当措施,以遏制来自东方的美特混服从的机 动作战。

三、任何向西采取的行动,都必须等待第一阶段作战结束后的海军休整,并且在时间上应同德军在中近东发动的攻势一致。

四、向西作战的目标一开头就应明确规定,即:1、歼灭英国舰队;2、占领战略要地,摧毁敌基地;3、日军与欧洲轴心国的部队会师。

联合舰队司令部仔细研究了黑岛的方案。该方案的着眼点是把拟议中向西作战成为轴心国从两个方向发动的密切配合攻势的组成部分。可是,当联合舰队司令部收到1月19日轴心国缔结的新的三方军事协定的副本时,上述想法立即遭到了挫折。该项协定只是一般地提到德国东进和日本西进,但完全没有提到将来采取联合攻势问题。宇垣感到十分失望,并认为日本与其企图与轴心国协调行动,不如独立决定自己的战略,这样最能促进轴心国的全面胜利。

所以,联合攻势的思想就此放弃了。联合舰队继续研究完全作为日本海军自己的西线作战方案。其基本的战术目标是歼灭英国舰队,占领锡兰,掌握印度洋的制空权;更大的战略目标是确保荷属东印度和马来亚以防来自西方的威胁,争取早日在近东同德军会师。

2月下旬,完成了这项研究,并制订了初步方案。随后,在刚被指定为联合舰队旗舰的“大和号”超级战列舰上,就这个方案进行了图上演习。这次图上演习历时四天,并有军令部的代表参加。结果由军令部拟定了一个正式的海军西线作战方案,并于3月中旬在大本营陆海军联席会议上提出。

以两栖部队进攻锡兰为设想的海军方案,自然需要陆军参加。但是,陆军方面表示强烈反对,理由是它必须防备苏联,因此不能在东南亚进一步铺开。不过,在海军看来,陆军最近既然在缅甸发动战役,可见上述论点有些牵强;但是,不管是否牵强,陆军既然拒绝合作,这就意味着拟议中的印度洋攻势是无法进行的,

尽管如此,联合舰队仍然认为必须尽早在某处采取攻势。因此,联合舰队司令部又重新研究东进作战的方针。这一次把字垣进攻夏威夷计划的目标放低了,所设想的是由海军独自担任或者只需陆军派极少部队参加。这时有一个极关重要的因素,就是敌航空母舰特混舰队的活动有了惊人的增加。自从2月初以来,它们先后袭击了马绍尔群岛、拉包尔、威克岛、南鸟岛和新几内亚东岸。为了抑制敌人的这种活动,联合舰队的决策者们认为,应该夺取离夏威夷只有一千一百三十海里的中途岛,把它作为空中巡逻的前进基地:同时,他们估计,进攻中途岛将能诱出美国舰队,这样,便可以在一场决战中把它歼灭。

宇垣参谋长和他的幕僚所进行的研究,已经进展到在无需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作决定的范围内所能做到的一切。山本海军大将没有插手他的部下的计划工作,也没有参与关于东 进和西进的长时间争论。但是,现在该由山本海军大将来裁决了。他迅速而强有力地支持了东进的主张。于是,3月29—30日,联合舰队司令部拟定了中途岛作战方案。

现在只等军令部的同意就可以使这个计划最后定案了。大约在3月中旬,联合舰队就简单地通知军令部说,它正在研究进攻中途岛的计划,但没有举行进一步讨论。4月2日,山本海军大将派作战参谋渡边安次海军中佐赴东京,正式呈递联合舰队的这一初步方案。渡边很快发现,要使这个作战方案获得通过,是不会一帆风顺的。

二、“澳大利亚第一”论

当联合舰队更加积极制订第二阶段作战方案的时候,军令部也没有闲着。不过,它的注意力却集中于另一个地区,和联合舰队所考虑的两大方案不同。这就是以澳大利亚为中心的所谓东南地区。

军令部总长永野海军大将和次长伊藤整一海军中将都不是那种爱指手划脚指挥部下订计划的人。他们让部下自己去搞,只是在计划拟好送给他们批阅时,他们才表态。所以,军令部的思想大体上反映了军令部第一部(作战部)作战课的思想。军令部第一部部长是福留繁海军少将,第一部作战课课长是富冈定俊海军大佐。“澳大利亚第一”的战略思想就是由富冈海军大佐提出来的。

富冈一帮人认为,澳大利亚具有极大的重要性。这是由于他们估计澳大利亚次大陆幅员广阔,在日本防御圈中占有重要战略地位,它几乎肯定要成为同盟国反攻的跳板。他们推论说,为了充分利用美国大规模生产飞机的工业能力,盟军的反攻将以航空兵为先锋;同时,为了有效地利用这支巨大的航空兵力,就不免要使用澳大利亚的陆上基地。因此,除非日本控制了澳大利亚或者把澳大利亚切实和美国隔绝,否则,在囚本的防护甲胄上就会有一个弱点。

日军在1月轻而易举地攻占了俾斯麦群岛后,那些最积极倡导澳大利亚第一思想的人开始鼓吹立即占领澳大利亚的主要地区。可是,这个急进的初步主张立即遭到了陆军方面的反对。陆军直截了当地说,他们无法抽调这一战役所需要的十几个师团的兵力,更不用说不可能凑集足够的船只来运送这样一支部队和为这些部队提供补给了。

陆军反对的理由是很有说服力的,但是,海军方面怀疑这些理由只不过是为了掩盖陆军的真正意图。据推测,大本营陆军部深信德军计划春季在高加索发动的攻势必能成功,这一胜利当然会使欧洲战局发生有利于德国的根本变化。海军方面猜测,陆军要保存一大批部队,以便在这种有利局势出现时用以对付俄国。

很明显,陆军无论如何也不愿把很多兵力用于东南地区,也不愿参加澳大利亚攻略作战。因此,军令部的战略家们开始集中精力搞一些较小的计划:通过逐步控制新几内亚东面的所罗门群岛和新喀里多尼亚一斐济一线,以孤立澳大利亚和切断美国战争物资的供应。

4月初,当联合舰队提出它的中途岛作战方案的时候,军令部的计划已经开始执行。作为第一步,已经占领了新几内亚东岸的莱城和萨拉莫阿;陆军方面也同意在第二阶段作战中,即对新几内亚东南岸的莫尔兹比港和所罗门群岛的图拉吉同时发动的攻略作战中,使用它驻在拉包尔的南海支队(南海支队于l941年10月与南方军同时成立,由大本营直辖,司令官堀井富太郎少将。战斗序列是,第五十五兵团、步兵第一百四十四联队、山炮兵第五十五联队一个大队和工兵第十五联队一个中队。其主要任务是攻占关岛等战略妥地。该支队在日本投降前被彻底击溃——译者)。莫尔兹比港一图拉吉作战只等南云部队抽派一个航空母舰战队来加强海军掩护部队。同时,军令部正在设法说服陆军参加在占领莫尔兹比港和图拉吉后准备立即对新喀里多尼亚、斐济和萨摩亚发动的攻略作战。

由于上述情况,联合舰队提出中途岛作战方案的时机几乎是再也没有那么不利的了。该方案明确规定,中途岛作战(同时对阿留申群岛西部实施牵制性攻略作战)于6月上旬进行,而军令部提出的新喀里多尼亚一斐济一萨摩亚作战则要推迟到中途岛和阿留申作战之后。这样,在联合舰队与军令部之间,即将演出一场重大的实权较量,看看谁在决定海军战略方面有更大的发言权。

 

三、关于中途岛的争论

4月2日,渡边海军中佐代表联合舰队一方,军令部第一部航空参谋三代辰吉海军中佐代表军令部一方,就中途岛作战方案开始了冗长的交换意见,关于中途岛作战方案的争论就这样很快地展开了。三代海军中佐竭力而且有时几乎声泪俱下地提出一大堆理由,反对中途岛作战方案。他的理由是,很难筹集所需要的大批军需物资;中途岛作战在战术上有种种不利条件;而且,即便能占领中途岛,它的战略价值也是值得怀疑的。

就物资要求方面来说,三代指出,按军令部计划,首先实施新喀里多尼亚一斐济一萨摩亚作战比较合适,因为事实上准备工作早就开始了。三代特别强调,由于飞机和航空器材不足,所以几乎不可能按联合舰队规定的攻击日期,及时给南云海军中将的航空母舰业已消耗的飞行队提供补充装备。

飞机的补充问题直接涉及三代海军中佐的业务,因为他的职务就是给海军航空兵的作战部队及时补充飞机。这方面的情况确实越来越严重。按规定,海军各飞行队应该有等于编制飞机数目三分之一的预备飞机。但实际上,大部分飞行队不仅没有预备飞机,而且机数还达不到编制定额。三代刚把第十一(岸基)航空舰队紧急请求把它的飞机按编制定额补齐的事推脱了,其借口是连“龙骧号”航空母舰还没有用零式战斗机来替换老式的九六式战斗机呢。

三代接着说,即使补给问题能设法得到解决,军令部仍然认为,中途岛作战无论在战术上或战略上都是不明智的。他提出了下面的主要反对理由:

一、由于中途岛靠近美国太平洋主要基地夏威夷,除航空母舰外,敌人还能充分使用潜艇和驻在夏威夷的大型岸基飞机,对该岛的防御进行支援。还应该想象到,珍珠港的教训已经使敌人充分警惕,密切注视着日本海军的动向,因此难以做到出敌不意。

二、另一方面,日本部队则不能用岸基飞机进行搜索和侦察。就是说,航空母舰必须腾出一部分舰载机,去补充战列舰和巡洋舰水上侦察机,执行侦察任务。

三、在中途岛攻略作战中,虽然不能排除联合舰队所指望的跟美国舰队进行决战的可能性,但军令部认为敌人不大可能为了保卫中途岛而把它那文实力有限的残存海军兵力孤注一掷。敌人很可能把它那支水面兵力保存起来。如果中途岛被我们占领,敌人则将利用中途岛离日本远而离夏威夷近的有利条件,在尔后采取行动收复该岛或者使该岛瘫痪。

四、后一种可能性说明,日本占领中途岛后,维持对中途岛的补给和防御敌人反攻,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中途岛除了离日本本土很远外,它的面积很小,一旦遭到来自海上或空中的突然袭击,驻在该岛的飞机将不能疏散以减少损失。为了预防敌人的这种攻击,我方就须日以继夜实施大规模空中巡逻,这就需要使用大量飞机和耗费大量汽油。长此以往,由此产生的补给和运输问题恐非日本力所能及。

五、联合舰队认为,把中途岛作为日本的空中巡逻前进基地,可以便于发现驶往日本本土的美国特混舰队,因此,中途岛对日本有战略价值。军令部对此表示怀疑。首先,按日本现有巡逻机的续航力而言,以中途岛为基地的空中巡逻半径只有六百到七百海里。其次,还要考虑到遇到恶劣天气,巡逻机不能起飞,而且敌人会采取行动阻碍我们使用机场。

六、最后,联合舰队认为,占领中途岛使夏威夷受到威胁,将会有效地打击美国的战斗意志,从而为和平谈判铺平道路。军令部认为这种看法过于乐观。军令部的意见是,即使日本占领了中途岛,进攻夏威夷仍然是极为冒险的;而且,占领中途岛显然威胁不到美国大陆,所以,对美国士气的影响也是微不足道的。

三代海军中佐代表军令部把反对实施中途岛作战的论点摊开之后,接着就为进攻新喀里多尼亚、斐济、萨摩亚的作战计划辩解。他强调说,这些岛屿虽然离日本更远,但离美国的主要基地夏威夷也一样远,这样,美国部队便会失去在保卫中途岛时可以得到的有利条件,而且这些岛屿比中途岛要大得多,因此更有军事价值。

至于诱使美国舰队出来进行决战,三代海军中佐说,进攻新喀里多尼亚、斐济和萨摩亚比进攻中途岛更有可能达到这个目的,因为澳大利亚将会感到自己受到严重威胁,必然会请求美国海军前来支援。即使澳大利亚不提出这种请求,美国也会觉得非采取这一行动不可,因为,通往澳大利亚的美国供应线一旦被切断,将有效地阻碍同盟国将来使用澳大利亚这一反攻据点。

最后,军令部认为,夺取新喀里多尼亚、斐济和萨摩亚将严重打击澳大利亚的士气,间接打击同盟国的士气,这比日本所能采取的任何其它行动都更有助于缩短战争。

三代海军中佐虽然提出了这些理由,但他没有直截了当拒绝联合舰队的方案。4月3日,军令部又审议了物资和补给问题,认为联合舰队所要求的用于中途岛作战的物资,大约有七成可以满足。4月4日,渡边海军中佐同军令部继续讨论,但是,双方都不肯作任何让步。

4月5日继续进行谈判,这次伊藤海军中将和福留海军少将代表军令部出席。会议中间,渡边海军中佐直接跟“大和号”旗舰上的联合舰队司令部通了电话,请示他应该采取的立场。回到坐位后,渡边以不妥协的口气阐述了山本长官的主张,他说:

“归根结底,我们太平洋全盘战略的成败取决于能否歼灭美国舰队,尤其取决于能否歼灭美国特混舰队。军令部主张切断美澳之间的供应线。军令部将通过把某些地区置于日本控制之下来做到这一点,但达成这一目的最直接和最有效的途径是歼灭美国特混舰队,没有这支部队,这条供应线无论如何也不能维持。我们相信,发动中途岛攻略作战,我们就可以诱出敌航空母舰,在决战中把它歼灭。另一方面,如果敌人避开我们的挑战,我们就可以把防御圈毫无阻碍地推进到中途岛和阿留申西部,而仍可以从中得到巨大好处。”

显而易见,山本海军大将根本不想向军令部的反对意见让步。由于无法打破僵局,福留海军少将无可奈何地向伊藤海军中将建议军令部同意中途岛作战方案。伊藤默然点头表示同意。

关于执行中途岛作战的基本方针,经过反复讨论后,达成了协议,但在行动时间上双方仍然有分歧。联合舰队提出把行动日期订在6月初,但军令部坚持要把日期推迟约三个星期,以便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但联合舰队司令部坚持原议,认为必须在满月的时候发动进攻,拖延一个月会严重影响成功的机会。4月13日,联合舰队派航空参谋佐佐木秋海军中佐前往东京,向军令部强调这些理由。

联合舰队的方案虽然在军令部引起了强烈反对,但却毫不费力地得到了陆军参谋本部的同意。不过,陆军方面的欣然同意给予合作并非由于他们对海军的政策的看法有了改变,而是因为中途岛-阿留申作战主要是海军本身的事,只需要陆军提供少量部队来加强海军特别陆战队。

在联合舰队的下一级指挥官中,对中途岛作战计划的反应是不一样的。负责守备本土东北部的细萱戍子郎海军中将的第五舰队,早就盼望看到在太平洋东面海上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他们自然欢迎联合舰队的计划。但在东南亚作战的冢原二四三海军中将的第十一航空舰队,则感到有些失望。第十一航空舰队根据3月初联合舰队中的气氛,满以为下一场大仗将在印度洋上进行,而且已经把司令部迁到了曼谷作为准备步骤。现在,它的岸基飞机是不可能参加中途岛作战的。

只有负责在西南太平洋广大水域作战的并上成美海军中将的第四舰队坦率地表示反对。在最初制订中途岛作战方案的时候,联合舰队曾派军需参谋到特鲁克,跟井上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商议在占领中途岛后由第四舰队负责向该岛运送补给的问题。但是,井上海军中将显然觉得,日本国力有限,占领中途岛后,日本海军必须对广大地域进行保卫,这是很危险的。他直截了当地说,他不相信第四舰队有能力担负给中途岛运送补给的任务。据说,联合舰队军需参谋马上忿然而去,并宣称,既然不能依靠第四舰队,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岸基航空部队去完成。

联合舰队在制订中途岛作战方案时,完全没有征求在中途岛作战中担负重要任务的两位舰队司令长官——第二舰队的近藤海军中将和第一航空舰队的南云海军中将的意见。直到4月中旬,这两支舰队一直在南线积极作战,山本海军大将不愿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所以没有让他们参与制定中途岛作战方案。但是,由于没有和他们磋商,于是便产生了这样的问题:能否根据对这两支主要部队情况的正确了解来制订作战计划。

到四月中旬,联合舰队和军令部之间,对于中途岛作战计划的细节,还在争论不休。显然,军令部虽然在原则上已经同意,但对整个计划仍有很大保留。但4月18日,发生了一桩事,使在这个问题上的争论立即结束。

家园 【文摘】第四章 杜立特空袭结束了争论

一、担心敌机的威胁

太平洋战争开始后头四个月,尽管日本在各条战线上取得了辉煌战果,但日本陆、海军首脑,特别是后者无法摆脱心中一直存在的非常令人不安的忧虑——敌人可能空袭帝国首都东京。

日本在珍珠港使美国海军蒙受重大损失和占领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基地,至少暂时消除了对于敌舰载机或岸基飞机大规模空袭日本本土的忧虑。可是,敌人的航空母舰和重巡洋舰没有受到损失,它们至少还有能力随时对日本本土进行小规模打了就跑的袭击。日本担心敌人用这种战术进行神经战,并作为在国内重整士气的办法。敌人采取这种游击式袭击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东京。

显然,这类袭击可能给首都造成的物质损失是不该使陆军和海军首脑那样过分担心的。他们对于来自敌人的空中威胁之所以特别敏感,主要是出自一种自发的、无法以理智来说明的对天皇表示的那种接近宗教性的忠诚。这是长期以来日本民族的心理特征。军队尤其被灌输了以保证天皇的安全为其最高职责的思想。不消说,他们感到如果天皇的安全那怕因为一次对东京的空袭而受到威胁,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严重的失职。

根据陆海军国土防卫的协议,本土的防空由陆军负责。但是,由于这时候敌人对日本本土的任何空袭必定来自海上,所以海军肩负着很大责任——在海上拦截和歼灭敌机,不让敌人窜入可以对本土实施空袭的攻击距离以内。

作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山本海军大将特别意识到海军的这一责任。他本人用舰载机袭击了珍珠港,这就给敌人树立了可能效法的榜样。同时,通过他自己的亲身观察,他很了解美国人的勇敢好斗性格。他推测,美国会用特混舰队尽早寻机对日本本土回敬一手。

在山本海军大将心目中,必须绝对保证天皇所在地东京的安全这一思想几乎已经成为他朝夕不忘的事情了。山本对这个问题的经常关注表现在当他后来在遥远的西南太平洋指挥作战时,每天在处理别的事情之前,从来没有忘记先问最近的东京天气预报。如果预报东京附近天气不好,他便放心了,因为这样会增加首都的安全。

日俄战争期间发生的一桩事,加深了山本的忧虑。他当时还是个青年军官。那时,一支俄国舰队突然出现在东京湾外面,一时首都人心惶惶,老百姓纷纷跑到山里避难。愤怒的群众用石块砸了负责对付敌军的第二舰队司令长官上村海军中将的住宅。山本担心,如果东京现在遭到空袭,日本人这种特殊的不稳定性格会再次表现出来,结果将造成一场混乱。

为了防止敌航空母舰窜到可以对日本本土实施空袭的攻击距离以内,在太平洋战争开始的时候,山本海军大将就设立了一条舰艇瞭望线。这条瞭望线离本土东岸六百到七百海里,南北约一千海里,每天还辅以海军飞机远程巡逻。

从1942年2月开始的敌视载机对马绍尔群岛的一系列大胆空袭,更增加了山本海军大将的不安,他担心总有一天本土要遭到空袭。马绍尔群岛遭到空袭后,他立即从西南太平洋调回南云海军中将的“瑞鹤号”和“翔鹤号”航空母舰,临时加强了本土岛屿东面的空中防御巡逻体系。3月中旬,又从东南亚前线调回第二十一(岸基)航空战队,派驻东京地区,担负每日巡逻任务以防备首都免遭敌舰载机的袭击。4月1日,新编第二十—六航空战队接替了第二十一航空战队的防务。

3月3日,由“企业号”航空母舰、两艘巡洋舰和七艘驱逐舰组成的特混舰队,在哈尔西海军中将指挥下,攻击了距东京仅一千海里并位于日本外防御圈以内的南鸟岛。看来,防卫本土不受敌机空袭的预防措施受到考验的时刻将迅速到来了。

 

二、杜立特空袭

4月18日晨,第五舰队征用的“第二十三号日东丸”渔船,在东京以东七百二十海里的瞭望线上值勤。突然间,这艘渔船的船员吃惊地看到,有一队敌舰向西驶向日本本土。这艘瞭望艇上的军官十分激动,急忙用望远镜观察敌舰的侧影,认为是三艘航空母舰。6点30分,他们用无线电向联合舰队报告了发现的敌情。

几天以来,敌人电报来往异常频繁,这就暗示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所以,联合舰队已经下令把海军航空部队集中在关东地区,以防万一。接到“日东丸”报告后,联合舰队司令部立即下令采取“对美舰队作战第三号战术方法”(据本书日文版第93—94页载,“对美舰队作战第三号战术方法”内容如下:一、先遣部队(指潜艇部队)、机动部队、南洋部队和北方部队投入对美特混舰队作战;二、主力部队根据需要进行支援;三、第十一航空舰队(指岸基航空部队)派一部分兵力到本土东部——译者),以对付敌人的威胁。

从南线返回本土的第二舰队司令长官近藤海军中将,前一天乘他的旗舰“爱宕号”重巡洋舰回到了横须贺。这时他奉命立即率领横须贺地区的所有水面部队出动攻敌。同时,为了支援近藤部队作战,高须四郎海军中将的第一战列舰战队共四艘战列舰,也从广岛湾火速起航。

这时,从印度洋返航本土的南云海军中将的机动部队,正在通过台湾南端的巴士海峡。在“赤城号”旗舰上,舰员想到即将回到本土,因此充满欢乐气氛。我坐在飞行员待机室里,也正想得出神。突然,传令兵跑进来说,源田海军中佐要我立刻到作战室。我赶紧跑到那里,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哇,他们倒底来啦!”源田随手把“日东丸”的敌情报告的抄件递给我看。他接着说,联合舰队已经命令部队采取“对美舰队作战第三号战术方法”,其中规定南云部队参加对敌作战。南云长官和他的幕僚正在弯身查看海图,划一条开往预计战区的航线。

我们离敌人还很远,看来参加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希望不大。但是,遵照联合舰队的命令,南云部队还是以最高速度驶向敌人。所有飞机都从机库里提到飞行甲板上排列着,准备随时起飞。

与此同时,在本土,山县正乡海军少将指挥的第二十六航空战队的飞机已经起飞。它的三十二架中型轰炸机,在十三架零式战斗机掩护下,从东京附近的木更津航空基地起飞,向东飞到太平洋上规定航程的尽头,但未能与敌接触。看来,敌特混舰队知道自己已被发现,因此放弃攻击而开始撤走了。

但是,到13点整,“赤城号”收到报告说东京被炸。紧接着又收到一个接着一个的报告,说横滨、川崎和横须贺也被轰炸。稍后不久,又有一连串的报告,说敌机还轰炸了更南面的名古屋、四日市、和歌山以及神户。敌人的攻击面这样广给我们的震动很大。我们南云部队简直不知怎样办才好。联合舰队司令部也同样不知所措;模不清敌人的意图。

不过,后来收到了更详细的报告,情况就比较清楚了。来袭的敌机显然十分分散,因为敌机总共不到二十架,而且不是舰载机,而是续航力很大的北美B—25型陆上轰炸机。即使如此,它们的续航力仍然不足以使它们能从任何岸上基地起飞,因此只能认为敌机是从“日东丸”发现的离日本本土七百海里的美国航空母舰上起飞的。由于美国佬所特有的大胆和机智,敌人显然想出一种从航空母舰上起飞重型岸基飞机的办法,并用这种新策略窜入日本的防御圈内。

还有种种明显的迹象表明,敌机这次空袭是采取单程飞行。据报,有两架敌机从大阪湾南部的纪淡海峡撤走,还看到有五架是从九州南端都井岬向西南方向撤走的。我们猜测,敌人也许存心叫飞机降落在四国外面海上,飞行员则由在那里等待的潜艇救走。另一种猜测是,在四国南端足摺岬以南二百海里的地方被日本巡逻机发现的那艘俄国轮船,应美国人的请求来执行对飞行员的救生任务。最后,在18日午夜左右,终于揭开了敌人战术的奥秘。在中国的一支日本部队用无线电报告说,有几架美国飞机在南昌附近强行着陆。

在这次空袭中,虽然我军发现了敌航空母舰并发出了警报,但来袭的敌机仍设法窜入了目标上空而未遭阻击。由于敌机采取了超低空飞行,高高在上的日本陆海军截击机根本没有发现它们。可是,敌人空袭之所以成功,除了飞行员令人钦佩的技术和勇敢外,主要是没有预料到他们会使用B—25轰炸机。日军防空部门满以为敌人将使用续航力比较小的舰载机,因此估计在19日拂晓,也就是敌航空母舰向日本本土接近到舰载机的作战半径时,才能发动攻击。所以,当发生空袭的时候,预防性防卫措施还没有完全执行。

幸亏驻华日军俘获了几名飞行员——他们的飞机在到达中国友军机场前汽油烧光了——日本情报部门才很快弄清这次空袭确实是由特混舰队发动的。这支特混舰队只有两艘航空母舰(“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而不是象“日东丸”报告的三艘航空母舰。这次空袭是由詹姆斯·杜立特中校带队,全部飞机都是从“大黄蜂号”起飞的。不过,我们直到战后才从美国方面了解到这次空袭的全部经过。

根据美方战后发表的材料,敌人的原定计划是B—25飞机于18日下午在离日本海岸五百海里的地方起飞,以便夜里到达目标上空;杜立特本人先飞,把燃烧弹投在东京作为后续飞机的目标。但由于特混舰队过早被发现,只好放弃这项计划,改为白天空袭,而且起飞距离也比原定计划远得多。看来,瞭望线至少打乱了敌人的计划。

大本营发表的公报说,这次空袭只造成轻微损失,大部敌机都被击落击伤。后来,知道了敌人的机队是杜立特指挥的,大本营发言人把这次空袭讽刺为不仅“成就甚微”(杜立特的英文名为Doolittle,与英语中的“成就甚微”(do little)一词同音——译者),而且是“一无所成”的。

从所造成的物质损失来说,这次空袭的确是成就甚微的,但就它对日本海军首脑思想上的打击以及对尔后的海上战争的影响来说,就不能等同视之,相反地应该说是一次“成就很大”的空袭。

 

三、中途岛作战方案的决定

杜立特空袭最大的意义是,它立刻影响了仍在继续的关于联合舰队中途岛作战方案的争论。军令部虽然在4月5日勉强同意了中途岛作战方案,但在杜立特中校的飞机成功地把炸弹扔到东京和其他城市的时候,关于中途岛作战的日期和其他重要问题还在争论不休。

就联合舰队来说,杜立特空袭进一步加强了它坚持尽早按原定计划实施中途岛作战的决心。联合舰队为防备敌舰载机袭击本土所采取的各种措施全部落空了。这件事严重地刺伤了山本的自尊心。他决心不惜任何代价防止类似事件重演。山本决定,必须毫不迟延地发动攻势,把防御圈向东推进到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西部。

东京遭到轰炸一事,也使军令部感到事态严重。现在,就连反对中途岛作战方案叫得最响亮的人,也不能否认来自东面的威胁纵令不比来自澳大利亚的潜在威胁更大,至少也是最为紧迫和直接的。而且,没有做到保证首都安全这件事,使军令部和联合舰队一样丢了脸。结果是,对联合舰队提出的以6月初为进攻中途岛的最后期限,以及对中途岛作战方案中其他悬而未决问题上的所有反对意见,立即烟消云散。于是,联合舰队司令部便毫无阻滞地开始制订中途岛作战的最后计划了。

4月底,作战计划拟就并得到山本海军大将的认可。然后正式提交军令部总长永野海军大将,永野也迅即批准。5月5日,永野海军大将奉天皇的饬令,发布了《大本营海军部第十八号命令》。这个命令简单地指令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与陆军协同,占领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西部要地”。

在发布大本营海军部命令的同时,大本营陆军参谋本部和大本营海军部之间订立了联合“中央协议”①,规定了陆军和海军在中途岛攻略作战中协作的条款。根据这个协议,陆军将派一个加强联队参加中途岛登陆作战,这些部队在完成占领后撤出,由海军部队负责守备该岛;两栖部队的出发地暂定为塞班岛,该部队将于5月25日前后在该岛集结。协议没有具体规定攻略作战日期,只是说作战是将在“6月份前二十天内”,与阿留申西部的作战同时开始。

中途岛作战计划如今已经确定下来。由于杜立特中校和他的飞行员无意中帮了忙,使联合舰队的主张占了上风。但是,为了进行现代日本海军七十年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作战,还得在短短的几个星期内做庞大的组织工作和舰队兵力的准备工作。

①据本书日文版第114一115页载,该协议的要点如下:

一、作战目的:占领中途岛(包括库雷岛),以防止敌人从夏威夷方面出动并攻击我本土。攻略作战中,如故舰出击,即予歼灭。

二、作战方针:陆海军协同攻击中途岛;海军部队单独攻击库雷岛。

三、作战要领:(一)先占领库雷岛,随即占领中途岛,并在该岛设水上和陆上航空基地。(二)联合舰队主力支援攻略部队,航空母舰部队在攻略部队上陆前空袭中途岛,歼灭岛上航空兵力。

四、指挥官及使用兵力:海军指挥官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兵力为联合舰队大部;陆军指挥官为一木支队长,兵力为一个步兵联队。

五、作战日期:6月上旬或中旬,与阿留申方面作战大致同时开始。

六、攻略部队于5月25日前后在塞班岛集结。

七、指挥关系:陆军部队在集结点集结后由第二舰队司令长官指挥:作战 时,如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在一地作战,由军阶高和资历深的指挥官指挥。

八、守备问题:中途岛由海军守备,陆军在作战后约一周内撤回。

九.通讯联络:按《陆海军关于AL(阿留申)、MI(中途岛)、 F(斐济)作战通讯中央协议》执行。

十、海军负责运送和补给。——译者

 

家园 记得小时候看过,应该是图书馆的,

好像还写了南云舰队的南下作战和珍珠港,记不清了。观点基本客观。附录好像还有美方的一些资料。值得一看。

家园 如果日军在中途岛战役中不是分散兵力,是否有取胜的可能?

在尼米兹的回忆录中,描述了日本人的一个始终如一的战术缺点:日本人总是采取分进合击的打法,将己方部队分成若干战术分队,赋予不同的战术目的,作战方案非常复杂。容易发生协调问题。在以强凌弱中或许可以让对手眼花缭乱,但对付强敌时容易自乱阵脚。

我有时候想,如果日本人在中途岛战役中放弃阿留申攻略,集中兵力组建两支部队,一支从岛东南进军中途岛,攻击岛上美军,另一支从北方迂回,从东北方向西南进攻,如果美海军迎击,则两支战术部队前后夹击美军,歼灭美军机动部队。如果美军不应战,直接攻取中途岛。对夏威夷形成威胁。由于集中力量,任何一支部队都可以应对美军岸基空军和机动部队的作战,坚持到另一支部队赶到形成夹击。

家园 【文摘】第五章 中途岛作战计划

一、山本——主导人物

由大本营正式命名为“米号作战”的联合舰队中途岛作战计划,是许多人的心血结晶,但它的基本轮廓则出自联合舰队首席参谋黑岛龟人海军大佐之手。黑岛是一位理论家,惯于在他那间灰暗的住舱里花很长的时间冥思苦想。他写过一本手册,提出了联合舰队以战列舰作为主力进行舰队决战的战术理论。其他参谋则按专业分工制订了这个计划的各个细节部分。那个干劲很大而且足智多谋的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海军少将——一贯主张对夏威夷采取攻势,对计划的起草进行了全面指导。

但是,中途岛作战计划特别反映了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的思想和性格。评价这位有魄力的将领的工作,必须留给比我更有资格和更了解他的人去做。作为在他手下工作的千百个军官中的一员,我在这里只想提一下他给我留下的一些零星的印象和感想。

假如在太平洋战争开始的时候,在日本海军军官中举行一次投票,决定谁作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来领导他们的话,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我还相信,拥护他的人还包括每一位海军航空军官。事实上,美国历史学家在战后曾对前日本海军航空队的一些军官,其中也包括我,提出过这个假设的问题。我们都一致回答:“山本五十六”。

山本是海军航空事业的主要倡导人之一,所以在海军飞行军官中享有巨大威望。山本自己虽然不是一个航空军官,但在领海军大佐衔的时候就是霞浦海军航空队的教育长。此后,他在海军航空界中还历任过很多重要职务。当时,海军航空队还处于幼年时代,极需一位得力的领导者和倡导者。山本热心地充当了这个角色,在工作中表现出他那非凡的锐利眼光和满腔热忱的态度。

在这个早期阶段,由于经常发生坠机事故,飞行这一行并不特别吸引入。确实,当时有很多海军高级军官甚至不敢涉足飞机之内,如果他们知道飞机就要离地的话。直到三十年代,山本的同学、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吉田善吾海军大将就曾坚决拒绝乘坐为他准备的专机公出。

还有些海军高级军官,口头上大谈海军航空事业如何重要,鼓励初入伍的海军中的青年人加入航空队,但是,要他们的孩子当飞行军官或者他们的女儿嫁给飞行员的时候,他们的那股热情便突然消失了。山本长官却不是这种半心半意的人。他对航空事业的信念是真诚的,他曾鼓励自己的年青亲属去参加海军航空队。

山本对飞行员的喜爱并没有使他也和一般飞行员一样有嗜酒的毛病。他是不喝酒的,但喜欢赌运气。人们都知道他是一位打桥牌和玩扑克的既大胆又精明的能手。他是一个天生的赌徒,具有“要么全赢,要不就输个精光”的精神。如果真象很多人所说的那样,袭击珍珠港体现了“要么全赢,要不就输个精光”的战略,那倒是符合山本的性格的。也许,袭击珍珠港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激励他去干这件事的象赌徒所具有的那种胆量。

除了他具有作出大胆和富有想象力的决策的能力之外,另一点使他在海军青年军官中博得尊敬和钦佩的就是他那强有力的和毫不含糊的领导才干。在这一点上,他在海军将领中是绝无仅有的。也许是因为受到英国海军传统的影响,日本海军从早期起就十分注重在军官中灌输绅士风度。但是,不幸的是,由此却产生了一种把不好表现自己的好好先生的态度同绅士风度等同起来的倾向,结果聪明和蔼的将军倒是不少,而真正的领袖人才和将才却寥寥无几。

缺少真正的领导才干,反映在许多方面。比如,在舰队或镇守府举行演习或战斗训练的时候,军官们往往在事后开评议会,舰队或镇守府司令长官主持这种会议,但他们难得积极引导讨论,或提出尖锐的意见,因此,官佐们也无从知道自己干得对不对。在联合舰队的评议会上,山本总是带头参加讨论,如某一行动做得不妥,他就指出来并说明他要求这个行动以后该怎么办。他不把幕僚当成智囊团,而把他们作为执行他的方针和决策的助手。他的明确指导把他的方针是什么说得十分清楚,使他的部下在必须自行作出决定的时候完全知道怎样做才符合司令长官的意图。

正是由于山本具备这些长处,所以整个日本海军认为他当最高指挥官最合适。因为在战争中,国家的命运可能取决于一次战斗的结局,而战斗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最高指挥官个人的性格和能力。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只有集中了决策的大权,才能确保行动的统一,而没有统一的行动,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还因为,战斗行动问题不可能在会议桌上进行讨论并由多数来决定,只能由指挥官根据他的判断迅速做出决定,但他同时应充分认识到每一行动一旦决定就不可变更了。这就要求指挥官具有非凡的勇气和自信力。山本具备了这两种品格。

但是,尽管山本海军大将具有看来可以使他成为无与伦比的最高指挥官的品格,战争的考验证明,山本海军大将也有弱点。我以为明显的证据就是,他不顾所有反对中途岛作战的合理意见,卤莽和丝毫不让地坚持进攻中途岛。不能不认为由于他一心一意只想不让东京遭到空袭,同时由于杜立特空袭又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损害,在中途岛这件事上,他的判断是偏执的。如果山本不是过分被这种情绪所左右,他在考虑未来战略的时候,一定会表现出较大的灵活性。

还有一点是肯定的,山本之所以匆匆地投身于中途岛的冒险行动,是由于他确信日美间的军力均势最多在战争开始后两年之内发生有利于美国的变化。因为时间紧迫,他觉得日本唯一的希望是速战速决,这样才能诱使敌人讲和。他希望进攻中途岛能使这个决战发生。他曾经向山口海军少将和其他心腹部下吐露,如果能在中途岛作战中歼灭美国太平洋舰队,他打算敦促政府首脑着手试探和平。

山本长官认为务须尽早寻机跟敌舰队进行决战。这个判断无疑是正确的。的确,如果要在这个问题上提出什么批评的话,那末山本的错误是他在最初袭击珍珠港之后没有把强大的航空母舰部队留在珍珠港以东活动,以达成这一目标。不管怎样,歼灭美国太平洋舰队当然是1942年春日本海军最首要的任务。可是,成为严重问题的是,占领中途岛是否能达到这一目标唯一可行的或最妥善的途径呢?

从战术观点看,中途岛作战计划是墨守提倡以战列舰为中心的那派人的陈旧主张,这跟据说了解航空兵作用的山本是很不相称的。曾经想到用舰载机袭击珍珠港的山本没有更迅速彻底改革舰队的编制和战术,使航空兵成为战斗力量的核心,这至少可以说是很奇怪的事。也许山本本人也有日本人的那种迷恋过去的倾向的特点,或者也许他感到传统旧观念根深蒂固,他无力一下子彻底加以改变。

人们常说,战争就是双方不断发生错误,而胜利则属于少犯错误的一方。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部下当然都有过失策,包括有些很难作出合理解释的失策。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更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思考这些错误及其后的失败的教训。

 

二、作战计划概要

如上所述,联合舰队制订的中途岛作战计划有两个主要目标。第一个和比较有限的目标是占领中途岛作为前进航空基地,以便提早发现从夏威夷群岛向西活动的敌部队。第二个和比较大的目标是,诱出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残部,和它决战并把它歼灭。

杜立特空袭自然加重了第一个目标的分量,但歼灭敌舰队仍然是中途岛作战的主要目的。山本海军大将及其幕僚相信,对中途岛采取的行动由于威胁到夏威夷的安全,势必将迫使敌舰队全力作出反应。这样,就会出现“在太平洋进行决战”的局面,而这就是日本海军战略的集中点,也是日本海军多年来的训练和准备的集中点。

从兵力对比上看,如果敌人接受挑战,完全有理由相信日本会得胜。由于在袭击珍珠港时歼灭了敌人的战列舰,它的主要水面作战兵力只有航空母舰和重巡洋舰了,而联合舰队的机动部队的兵力比开战时还要强大,1942年4月底,在航空母舰方面,日本比美国占有接近三比一的优势。据信,美国太平洋舰队当时只有四艘航空母舰(“约克城号”、“萨拉托加号”(原编者按:实际是“列克星敦号”。日本人以为,“列克星敦号”已于1942年1月在夏威夷附近被日本潜艇击沉。事实上,遭到攻击的是“萨拉托加号”,虽然没有被击沉,但负伤很重。日本人的错误判断使他们在珊瑚海海战中把“列克星敦号”当成“萨拉托加号”了)、“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而联合舰队则有七艘大型航空母舰和四艘轻型航空母舰。

由于有这样大的优势,联合舰队决定可以放心把中途岛作战的目标扩大,包括同时占领阿留申群岛西部要地。但他们认为,永久占领这些岛屿并无必要,因为在一年大部分时间里这些北方岛屿都不适于作空中巡逻基地使用。不过,联合舰队战略家们估计,暂时占领这些岛屿除了可将岛上敌军事设施摧毁外,还可保护日军主攻的北翼,并可牵制敌军,使其首尾难以兼顾。所以,总的作战计划规定,攻略部队将在阿达克岛、基斯卡岛和阿图岛登陆,并在入冬前于9月中旬撤走。

为了实施这个巨大的两路攻势,联合舰队决定投入它所能调集的最大兵力。除了正在进行维修的以及在印度洋、南非水域和澳大利亚-新西兰地区从事袭击商船的潜艇和担负南线占领区警备任务的一些水面舰艇外,所有作战部队均将投入中途岛作战。按联合舰队的作战计划,这次作战出动的舰只包括运输舰和辅助舰船在内共达二百多艘,其中有战列舰十一艘、航空母舰八艘、巡洋舰二十二艘、驱逐舰六十五艘、潜艇二十一艘以及大约七百架飞机。参战舰艇消耗的燃油和航行里程,都将超过和平时期日本海军全年的耗油量和航行里程。

中途岛作战兵力部署将这支庞大兵力共分为六支大的战术部队(原编者按:参加中途岛和阿留申作战的全部日本兵力详见附录三),由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任指挥官。这六支部队的名称和主要兵力编成如下:

(一)主力部队

(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

(1)主力

(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

“大和号”(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陆奥号”战列舰

“凤翔号”轻型航空母舰(八架九六式轰炸机)

“川内号”轻巡洋舰

九艘驱逐舰

“千代田号”、“日进号”水上飞机母舰(携带袖珍潜艇)

(2)警戒部队(阿留申警戒部队)

(高须四郎海军中将)

“日向号”(旗舰)、“伊势号”、“扶桑号”、“山城号”战列舰

“大井号”、“北上号”轻巡洋舰

十二艘驱逐视

(二)第一机动部队

(南云忠一海军中将)

(1)航空母舰部队(原编者按: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瑞鹤号”、“翔鹤号”)原列入作战部署,但由于发生珊瑚海海战,未能编入。参阅第六章。)

(南云忠一海军中将)

(甲)第一航空母舰战队

(南云忠一海军中将)

“赤城号”(旗舰)、“加贺号”航空母舰(共四十二架战斗机、四十二架俯冲轰炸机、五十一架鱼雷机)

(乙)第二航空母舰战队

(山口多闻海军少将)

“飞龙号”(旗舰)、“苍龙号”航空母舰(共四十二架战斗机、四十二架俯冲轰炸机、四十二架鱼雷机)

(2)支援部队

(阿部弘毅海军少将)

“榛名号”、“雾岛号”战列舰

“利根号”(旗舰)、“筑摩号”重巡洋舰 。

(3)警戒部队

(木村进海军少将)

“长良号”轻巡洋舰(旗舰)

十一艘驱逐舰(据本书日文版第286页载,为十二艘驱逐舰。——译者。)

(三)中途岛攻略部队

(近藤信竹海军中将)

(1)攻略部队主力

(近藤信竹海军中将)

“金刚号”、“比睿号”战列舰

“瑞凤号”轻型航空母舰(十二架战斗机、十二架鱼雷机)

“爱宕号”(旗舰)、“鸟海号”、“妙高号”、“羽黑号”重巡洋舰

“由良号”轻巡洋舰

八艘驱逐舰

(2)近距离支援部队

(栗田健男海军中将)

“熊野号”(旗舰)、“铃谷号”、“三隈号”、“最上号”重巡洋舰

两艘驱逐舰

(3)输送船团

(田中赖三海军少将)

十二艘运输船、三艘运输驱逐舰(载中途岛登陆部队,共五千人(据本书日文版第109页载,应为五千八百人,其中包括:第三联合特别陆战队二千八百人(编成两个大队)和一木支队三千人(编成一个大队)。——译者))

“神通号”轻巡洋舰(旗舰)

十艘驱逐舰

(4)水上飞机母舰部队

(藤田类太郎海军少将)

“千岁号”水上飞机母舰(十六架水上战斗机、四架水上侦察机)

“神川丸”水上飞机母舰(八架水上战斗机、四架水上侦察机)

一艘驱逐舰

一般巡逻艇

(5)扫雷部队

(宫本定知海军大佐)

四艘扫雷舰

三艘猎潜艇

一艘供应舰

两艘货船

(四)北方部队(阿留申部队)

(细萱戍子郎海军中将)

(1)北方部队主力

(细萱戍子郎海军中将)

“那智号”重巡洋舰(旗舰)

两艘驱逐舰

(2)第二机动部队

(角田觉治海军少将)

“龙骧号”轻型航空母舰(旗舰)(十六架战斗机、二十一架鱼雷机)

“隼鹰号”航空母舰(二十四架战斗机、二十一架俯冲轰炸机)

“摩耶号”、“高雄号”重巡洋舰

三艘驱逐舰

(3)阿图岛攻略部队

(大森仙太郎海军少将)

“阿武隈号”轻巡洋舰(旗舰)

四艘驱逐舰

一艘扫雷舰

一般运输船(载陆军登陆部队,共一千二百人(据本书日文版第15页载,这支登陆部队的正式名称为陆军北海支队,其兵力编成为一个步兵大队(营)和一个工兵中队(连)。他们是分乘两艘运输船出发的。——译者))

(4)基斯卡岛攻略部队

(大野竹二海军大佐)

“木曾号”(旗舰)、“多摩号”轻巡洋舰

“浅香丸”辅助巡洋舰

三艘驱逐舰

三艘扫雷舰

两艘运输船(载海军特别陆战队,共一千二百五十人)

(S)潜艇部队、

(山崎重晖海军少将)

“伊—9号”(旗舰)、“伊—15号”、“伊—17号”、“伊—19号”、“伊—25号”、

“伊—26号”潜艇

(五)先遣部队(潜艇部队)

(小松辉久海军中将)

“香取号”轻巡洋舰(旗舰,在夸贾林岛)

(1)第三潜艇战队

(河野千万城海军少将)

“靖国丸”潜艇供应舰(旗舰,在夸贾林岛)

“伊—168号”、“伊—169号”、“伊—171号”、“伊—174号”、“伊—175号”潜艇

(2)第五潜艇战队

(醍醐忠重海军少将)

“里约热内卢丸”潜艇供应舰(旗舰,在夸贾林岛)

“伊-156号”、“伊—157号”、“伊—158号”、“伊—159号”、“伊—162号”、

“伊—165号”、“伊—166号”潜艇

(3)第十三潜艇分队

(宫崎武春海军大佐)

“伊—12l号”、“伊—122号”、“伊—123号”潜艇

(六)岸基航空部队

(冢原二四三海军中将)

(1)中途岛派遣航空队

(森田千里海军大佐)

三十六架战斗机(由第一、第二机动部队的航空母舰携带)

十架陆上轰炸机(在威克岛)

六架水上飞机(在贾鲁特岛)

(2)第三十四航空战队

(前田稔海军少将)

(甲)千岁航空队

(大桥富士郎海军大佐)

三十六架战斗机、三十六架鱼雷机(在夸贾林岛和威克岛)

(乙)第一航空队

(井上左马二海军大佐)

三十六架战斗机、三十六架鱼雷机(在奥尔岛和沃特杰岛)

(丙)第十四航空队

(中岛第三海军大佐)

十八架水上飞机(在贾鲁特岛和沃特杰岛)

中途岛的登陆日为6月7日——即N日(原编者按:日本人用的“N日”相当于美军的“D日”。日本人对不同的作战曾用不同的字母。例如,他们在珍珠港作战中曾用“x日”),并以N日为中心仔细安排了各部队的行动时间表。选择这一天是由两个因素决定的。第一,南云部队和近藤海军中将的第二舰队刚刚在南线完成第一阶段作战任务,4月下旬才返回本土,他们的舰只需要进行检修和补给。这要花费几个星期的时间,因此,攻略作战的日期不可能早于6月上旬。第二,需要选择月光明亮的一天,以便于夜间行动。6月的第七天是适于登陆作战的月夜的最后一天,过此就要推迟差不多一个月。联合舰队强烈反对把这次作战推迟到7月。

为了赶上攻击的期限,各水面舰艇部队将于5月26—29日出发。北方部队从本州北端的大凑基地出发,中途岛攻略部队(近藤海军中将指挥的主力除外)自塞班岛和关岛出发。近藤部队、南云海军中将的第一机动部队以及山本海军大将的主力部队,将从濑户内海西部的柱岛锚地出发,直接驶往战场。在途中,主力部队将分成两路,山本海军大将直接指挥的主力继续驶往中途岛,高须海军中将的警戒部队向北驶往阿留申群岛,以便支援阿留申攻略作战。

因为攻击阿留申群岛的目的之一是配合中途岛的主攻作战——牵制敌兵力,所以,攻击将首先从北方开始。N-3日,即6月4日,北方部队的角田海军少将的第二机动部队对敌人在阿留申群岛的主要据点荷兰港进行压制性空袭。 N-1日,即6月6日,开始在阿达克岛和基斯卡岛登陆。阿达克岛的登陆作战由阿图岛攻略部队执行,并在摧毁岛上军事设施和在港湾、荷兰港内布雷后把部队撤走。随后,于N+5日,即6月12日,阿图岛攻略部队执行其主要任务,在阿图岛登陆。登陆作战由角田的第二机动部队、细萱海军中将的北方部队主力、高须海军中将的警戒部队和北方部队的部分潜艇兵力予以掩护。

对中途岛的攻击大体上也采取同样的方式。 N-2日,即夜月5日,第一机动部队的飞机从中途岛北西二百五十海里的水域对中途岛实施攻略前空袭,目标是敌航空兵力、防御设施和附近的任何水面兵力。 N-1日,即6月6日,藤田海军少将的水上飞机母舰部队占领中途岛北西六十海里的小岛——库雷岛,以便把该岛作水上飞机基地使用,直接支援中途岛登陆作战。

在进行这些初步作战的同时,载运中途岛登陆部队的输送船团及其护航队将驶近目标;并于6月7日拂晓同时在中途岛的珊瑚环礁桑德岛和东岛登陆。栗田海军中将的重巡洋舰对登陆提供近距离支援,而近藤海军中将的攻略部队主力将在中途岛以南或南西待机,以掩护这个方向的侧翼。

预料在中途岛登陆后敌舰队才会作出大的反应。因此,联合舰队计划规定,到6月7日日本部队将进入待机阵位,以迎接最重要的决战阶段。这些部队将在占领中途岛后留在阵位上七天,除非敌舰队提早进攻。迎击和歼灭敌舰队主要依靠这些部队:(1)山本海军大将的主力部队的主力;(2)高须海军中将的警戒部队;(3)南云海军中将的第一机动部队;(4)角田海军少将的第二机动部队;(5)小松海军中将的潜艇部队若干潜艇。这些部队的部署如下:

山本部队:中途岛北西六百海里;

高须部队:山本部队以北五百海里;

南云部队:山本部队以东三百海里;

角田部队:高须部队以东三百海里;

潜艇部队:N减5日,即6月2日前建立三条警戒线,以发现接近之敌。这三条警戒线的位置是;

甲警戒线(第三潜艇战队):在北纬19度30’和北纬23度30’与西经167度之间;

乙警戒线(第五潜艇战队):在北纬29度30’,西经164度30’与北纬26度10’,西经经167度之间;

丙警戒线,(第一潜艇战队中的“伊—9号”、“伊—15号”、“伊—17号”潜艇):在北纬49度,西经166度与北纬51度,西经166度之间。

虽然对不同情况规定了采用不同的战术方法,但一般来说,如果有相当数量的敌部队进抵西经166度一线以西,首先由航空母舰和潜艇实施攻击,并根据情况需要由水面战斗部队予以支援。如果敌人进到北纬40度一线以北,就由第二机动部队和第一潜艇战队攻击,并由高须部队予以支援。如果敌人进到北纬40度以南,则由第一机动部队和第三、第五潜艇战队攻击,由山本部队予以支援。但是,如果敌舰队出动全部兵力的话,则日本南北各部队联合与之决战,这时,高须部队重新加入山本海军大将的主力,而第一和第二机动部队则合成一支部队并由南云海军中将指挥。

虽然中途岛作战中的航空兵作战的主要任务必须交给机动部队,但冢原海军中将的岸基航空部队也负有重要的支援任务。在作战开始前,他的主力要在太平洋上的一些岛屿基地上重新展开,并与进出于战斗地区的水面部队协同进行广泛的搜索和巡逻。占领中途岛后,冢原部队的部分兵力将进驻该岛,担负守备并执行向东的空中巡逻。

可是,在攻占中途岛以前岸基航空兵显然不能把他们的搜索活动延伸到夏威夷,因为夏威夷距离日本最近的航空基地、马绍尔群岛的沃特杰岛足足有二千海里。这就提出了一个重大难题。因为敌海军对日本攻击中途岛作出的任何重大反应大概一定来自夏威夷方面,所以日本在攻略作战开始以前必须查明那里敌军的兵力和动向。曾对袭击珍珠港的成功作出有力贡献的战前日本在夏威夷的情报网,当然已经不再活动了。用潜艇或潜艇携带的小型水上飞机进行使察是可以的,但前者由于侦察距离有限,加上又有敌人空中巡逻干扰,效果不大,而后者在象夏威夷这样具有强大空中防御的地区来说是不大可能奏效的。

作为一个不完全的解决办法,联合舰队决定采用在这以前曾经成功地使用过的一种特殊策略——使用海军最新式的川西2式远程水上飞机。川西2式水上飞机重三十一吨, 时速达二百三十五海里,续航力四千海里。即使有这样大的续航力,这种飞机仍然不足以在马绍尔和夏威夷之间作往返不着陆飞行。但是,这种巨型飞机如果在中途无人的珊瑚礁附近降落,由在那里等待的潜艇加油,就可以飞到夏威夷执行侦察任务,然后飞回基地。

3月4日,即在制订中途岛作战计划前三个月,在所谓“K号作战”中曾首次成功地试用了这种办法。当时,两架这种水上飞机由沃特杰起飞,在夏威夷北西大约五百海里的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附近降落,由在那里等待它们的潜艇加油后飞往瓦胡岛,对珍珠港进行了夜间侦察,为了制造心理效果,还投了几颗炸弹,然后飞回基地。

鉴于“K号作战”的成功,联合舰队决定,在中途岛作战计划中列入一项这种侦察任务。由冢原海军中将的岸基航空部队按时派两架2式水上飞机到沃特杰,在5月30日和6月3日(东经日)之间执行这一任务。由小松海军中将的潜艇部队派驻在夸贾林岛的几艘潜艇,到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等待给2式水上飞机加油。

但是,仅仅这种空中侦察显然是不够的,还必须在很大程度上依靠潜艇部队不断监视敌舰队动向。联合舰队认为,唯一有效的办法是在中途岛和阿留申攻略地点的接近水域建立几条潜艇警戒线。因此,中途岛作战计划中规定,由潜艇部队派两个战队在夏威夷和中途岛之间部署两条警戒线,其中,一条警戒线在夏威夷北西,另一条警戒线在夏威夷以西;另派一个潜艇战队向更北面靠近阿留申群岛的方向上,建立第三条警戒线。这三条警戒线都应于N-5日,即6月2日部署完毕。关于这几条警戒线,前面在谈到日本部队在中途岛作战的部署时已经提到过。

完成中途岛作战后,在这个地区参战的大部分部队将于6月20日前后驶往特鲁克,开始准备定于7月初发动的斐济一萨摩亚一新喀里多尼亚作战。但山本海军大将的主力部队将在大约同一时候返回本土,以后可能驶往特鲁克,支援下一次的作战。潜艇部队以中途岛为前进基地,继续在夏威夷一带活动。阿留申部队的大部将返回大凑,随后为向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运输补给的部队担负护航和守备本土东部水域的任务。

中途岛作战计划的梗概就是如此。这个计划一发出后,参加这次作战的下属各舰队部开始积极研究和计划自己分担的任务。但研究结果表明,中途岛作战计划只有那些坚持以拥有巨炮的战列舰为舰队主攻力量的那些人看来才是妥善的。尽管航空母舰和潜艇在这次作战中负有重要任务,但它们仍主要是给战列舰担当先遣警戒和掩护,以削弱敌人,让战列舰能出来给敌以决定性的打击。

家园 【文摘】第六章 作战准备

一、过时的磋商

到4月底,参加中途岛作战的大部海军部队已在濑户内海集结。除了参加即将开始的莫 尔兹比港攻略作战的第五航空母舰战队外,南云部队结束了从印度洋归来的长途航程,于4月22日和23日返回本土。近藤海军中将的第二舰队是4月17日回到本土的,由于杜立特空袭,第二天又奉命追击敌特混舰队,他们在海上白白呆了一个星期后,现在也已返回本土。

参战部队的主要集结地点是广岛湾的柱岛锚地。在联合舰队巨型旗舰“大和号”上,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忙于完成中途岛作战计划的最后工作,并组织出发准备工作。通到岸上的电话一直不停地响着,联合舰队司令部同东京的军令部保持着密切联系,向吴军港布置舰只修理、保养和补给等事宜。

南云海军中将和近藤海军中将对中途岛作战计划都没有参与事先磋商。现在,他们刚刚有机会熟悉联合舰队的计划。至于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和他的幕僚对作战计划的反应却几乎是冷淡的。他们似乎不大关心下一次作战该在哪里进行。南云部队在第一阶段作战中获得了辉煌战果,联合舰队司令部完全相信南云部队有能力完成联合舰队分配给它的任何使命。

联合舰队司令部以下各级,对中途岛作战计划更为热衷。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山口多闻海军少将曾一时主张,下一次作战的目标应是锡兰,以便最后日本能控制整个印度洋地区。然而,当他知道了中途岛作战计划后,立刻成了这个计划的最坚定的支持者。从开战以来,曾当过驻华盛顿日本海军武官的山口就热烈主张,日本海军必须尽早寻机跟美国舰队决战。既然这是中途岛作战功中心目标之一,这个计划自然得到他的完全赞同。至于南云部队的飞行军官们,他们是理所当然地欢迎中途岛的这场冒险的,因为这次作战意味着,他们将有机会去歼灭他们视为死对头的美国航空母舰。

但是,近藤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们的态度则完全不同。5月1日这位第二舰队司令长宫自开战以来首次到“大和号”渴见山本长官。他们简单地谈了第一阶段作战之后,就把话题转到中途岛作战计划上。近藤海军中将坦率地表示了他对这次作战的担心。他特别强调,中途岛作战没有岸基飞机支援,而敌人不仅能使用大量岸基飞机,还可以使用没有遭到很大损失的航空母舰部队。由于有这个严重不利的条件,他主张,最好是对新喀里多尼亚发动攻略作战,以切断美澳之间的供应线。

但是,山本海军大将不理会近藤的反对意见,他强调说,联合舰队司令部和军令部对中途岛作战计划已经作了仔细研究,双方取得了一致意见,不能再改变了。他还说,尽管中途岛作战有风险,但如果能做到出敌不意,没有理由担心会失败。

近藤海军中将于是转身问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海军少将,联合舰队司令部是否对占领中途岛后维持补给的困难感到担心。他说,除非能维持补给,否则占领中途岛是没有意义的。宇垣远不能使他放心的回答是,万一不能向占领部队继续提供补给,占领部队就把那里的军事设施彻底破坏,然后撤走。他们之间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十分明显,联合舰队不顾一切反对,无意放弃它已作出的进行中途岛作战的决定。

近藤海军中将回到旗舰后,把在“大和号”上的谈话内容告诉了他的参谋长白石万隆海军少将和首席作战参谋柳泽藏之助海军大佐。柳泽深感遗憾地说,最低限度他希望能把攻略部队的集结点由塞班岛改到特鲁克,以减少过早被敌人发现的危险。后来,在联合舰队传达中途岛作战计划的会议上,第二舰队的代表提出了这个建议,但这是徒劳的,因为联合舰队司令部不想对中途岛作战计划甚至作任何细小的改动。

二、作战计划的检验

在近藤海军中将向山本海军大将提出他对中途岛作战计划的疑问的同一天,联合舰队司令部就已经计划或初步拟定了在第二阶段作战中实施的各项战斗活动,在“大和号”旗舰上进行了为期四天的图上演习。参加中途岛作战的大部分部队的指挥官和参谋人员,都参加了由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海军少将主持的这次图上演习。那些刚刚从南线归来的指挥官和参谋人员,由于在热带阳光下度过了六个月之久,脸庞都晒得黝黑。他们聚集在一块研究即将到来的作战中所担负的任务时,流露出兴奋的眼光。

这次图上演习以中途岛攻略作战为起点,而且这仅仅是个开头。自1941年11月进行袭击珍珠港和南方作战的图上演习以来,从来不曾检验过这样大的作战计划。联合舰队司令部所拟的作为图上演习基础的总的假想方案是:

一、联合舰队主力于6月上旬占领中途岛,其部分兵力占领阿留申群岛西部。

二、上述作战完成后,大部分战列舰兵力返回本土待命,中途岛海军攻略部队的其余兵力则在特鲁克集结,参加7月上旬占领新喀里多尼亚和斐济群岛战略要地的作战。

三、南云部队对澳大利亚东南岸的悉尼和其它要地实施空袭。

四、上述作战完成后,南云部队和参加新喀里多尼亚一斐济作战的其他部队到特鲁克集结,补充兵员。8月上旬,以联合舰队全部兵力发动对约翰斯顿岛和夏威夷的作战。

除了联合舰队司令部的人员外,所有参加图上演习的人都为这样大的计划感到吃惊。看来这个计划很大部分是出于设想而不是根据现实构成的。更令人惊讶的是,在图上演习过程中,从中途岛和阿留申攻略作战到进攻约翰斯顿和夏威夷,每项行动都没有遇到丝毫困难。这主要是由于主持图上演习的宇垣海军少将对演习裁判员的裁决一再横加干预。

例如,在图上演习中,南云部队在自己的飞机起飞空袭中途岛时,遭到了敌陆上飞机轰炸。担任裁判的第四航空母助战队参谋奥宫海军少佐按照规则,投骰来断定轰炸结果,判定日本航空母舰中弹九次,“赤城号”和“加贺号”被列为击沉。但宇垣海军少将却把命中次数任意减为三次。于是,结果“加贺号”被判为击沉,“赤城号”则仅受轻伤。使奥宫吃惊的,就是这个被修改的裁决后来也被取消了,“加贺号”竟然又参加了下次对新喀里多尼亚和斐济群岛攻略作战的演习。对于空战的裁判员裁决,也同样地加以篡改,反正老是日军得胜。

由于几个大的作战指挥部,包括南云部队和第十一(岸基)航空舰队派来参加演习的参谋,没有时间研究要检验的作战行动,这次图上演习的价值受到了影响。结果是,他们仅能充当木偶的角色,牵线人则是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幕僚。在中途岛作战图上演习过程中发生一件事,说明了这次图上演习的准备工作很不充分。在图上演习时,南云部队的行动有些草率,引起了批评。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南云部队空袭中途岛的时候,它的侧翼可能出现敌特混舰队,为了应付这种可能的情况,是否考虑过什么方案。参加演习的南云部队的参谋含糊其词地作了答复。意思是没有方案。宇垣海军少将本人也提出警告说,应该更多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后来,在中途岛海战中,确实正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图上演习于5月4日结束后,又用了两天时间召开关于中途岛作战的研究会。会上提出了修改作战计划的种种建议,但大部分都无结果。特别是从近藤海军中将以下几乎所有与会的指挥官都极力主张推迟中途岛作战的日期,以便有更多时间进行作战准备。可是,宇垣海军少将却说办不到,因为除非推迟整整一个月,否则推迟就意味着在进攻近海滩头的夜间行动将没有足够的月光。

南云部队的参谋人员提出一个问题:“赤城号”旗舰无线电通信设备不好。当然,这是所有航空母舰的通病。因为航空母舰的无线电天线杆既要小又要矮,以免妨碍飞机的起落。在研究会上,南云部队参谋长草鹿海军少将提出,“赤城号”可能截听不到敌人无线电通信,无法判断敌人的动向和企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草鹿建议两个办法:一是山本海军大将的旗舰“大和号”暂不率领需要保持无线电静默的战列舰主力,独自活动,把截听到的敌方重要无线电讯转告南云部队。二是“大和号”直接同航空母舰一齐行动,由山本海军大将直接指挥南云部队。但是这两个建议一个也没有被采纳。

这仅仅是联合舰队中途岛作战计划在许多方面没有对南云部队提供适当支援的一例。至于空中搜索,南云部队也得完全靠自己的飞机。南云部队的警戒兵力是不够的,不足以建立有效的对空火网,所以,南云部队主要要依靠它自己的空中战斗巡逻机对付敌机的袭击。显然,南云部队如遇到麻烦,离它有三百海里远的战列舰部队是无能为力的。实际上,南云的参谋人员觉得很难理解,如果把战列舰远远地布置在后面,它们在整个作战中究竟有什么用场。

从根本上说,前面已经谈到,问题就在于中途岛作战计划是建立在仍旧统治着联合舰队司令部的陈旧思想上:即舰队的主力是战列舰而不是航空母舰。不是用战列舰去加强航空母舰和为航空母舰担负警戒,反倒让航空母舰担负支援角色。这种观念的荒谬性以后才惨痛地被认识到。

在5月1—4日图上演习前一个星期,在“大和号”上举行的检讨第一阶段作战的研究会上,源田海军中佐以及南云部队的其他军官都强烈要求彻底改组海军部队,把重点放在舰载航空兵上而不是放在水面舰只的火炮上。山口海军少将还具体建议,把联合舰队全部水面军舰组成三个机动部队,每个机动部队以三至四艘航空母舰作为核心,适当地配以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作为航空母舰的警戒兵力。当时,联合舰队已有很多警戒舰艇,预计到1942年下半年可有足够的航空母舰来组成三支这样的机动部队,其中两支机动部队马上就可以组成,每支部队都是匀称配备,并拥有强大的航空母舰力量。联合舰队原则上同意这个方案,但在中途岛作战前实际上没采取任何行动把这个方案付诸实施。

图上演习和研究会就这样结束了。参战部队的许多军官对中途岛作战计划的各个方面都不满意,许多重要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有些军官私下议论,认为联合舰队司令部似乎严重地低估了敌人的能力。但没有人敢在会上公开地提出这样的指责。而且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作战部队的指挥官们自己也犯有过分自信的错误,南云部队确实就是如此:我们完全相信自己的实力,即使没有战列舰部队的支援,我们也能独力粉碎敌人的舰队。

在作战研究会结束时,山本海军大将号召联合舰队尽最大努力,争取作战成功。他说:

“由于第一阶段作战进展顺利,我们已经建立了不可战胜的战略地位。但是,如果我们采取守势,这种战略地位是不能维持的。为了牢固保持这个战略地位,我们必须连续攻击敌人的薄弱点。这就是我们在第二阶段作战的中心目的。”

 

三、珊瑚海海战

(原编者按:本节用东经日和一11时区时。)

在研究中途岛作战计划和进行图上演习的同时,在大约三千海里外接近澳大利亚北东的地方,正在发生一些对中途岛作战深有影响的情况。井上成美海军中将的第四舰队,对所罗门群岛的图拉吉和新几内亚东南岸的莫尔兹比港发动了计划已久的攻略作战。这次攻略作战终于导致了5月7日的珊瑚海海战,

按1月份的原订计划,在3月初占领莱城和萨拉莫阿之后不久,应即发动对图拉吉和莫尔兹比港的攻略作战。但是,由于在澳大利亚南东海域出现了估计由两艘大型航空母舰、四艘重巡洋舰和十多艘驱逐舰所组成的一支美国海军部队,联合舰队司令部决定推迟这一作战计划,以待从南云部队抽出一个航空母舰战队和几艘重巡洋舰来加强第四舰队。这些增援部队主要是,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瑞鹤号”、“翔鹤号”)和第五巡洋舰战队(“妙高号”和“羽黑号”)。它们在4月底才到达第四舰队的驻地特鲁克基地。另外,为了实施这次作战,联合舰队把“祥凤号”轻型航空母舰也拨给了第四舰队指挥使用,

由于第五航空母舰战队和第五巡洋舰战队都预定要参加中途岛作战,井上海军中将就赶紧行动起来。他的作战计划要求5月3日占领图拉吉,一个星期后,对莫尔兹比港发动主攻。从拉包尔出发的输送船团将由两支主要水面部队护航,一支是由后藤有公海军少将指挥的、包括“祥凤号”航空母舰、四艘重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组成的直接掩护部队;另一支是由高木武雄海军中将指挥的,包括“瑞鹤号”、“翔鹤号”航空母舰、第五巡洋舰战队的两艘重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组成的机动部队。航空母舰的航空兵作战由第五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原忠一海军少将指挥。这两支部队已经分别在4月30日和5月1日从特鲁克出发。

图拉吉登陆作战于5月3日如期顺利完成。次日,莫尔兹比港攻略部队分乘十四艘运输船,在一艘轻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护航下从拉包尔出发,驶往莫尔兹比港。当天,敌舰载机空袭了图拉吉,击沉击毁了几艘日本小船。图拉吉遭到空袭一事,说明附近有一支敌特混舰队。在所罗门群岛以北较远地方的高木海军中将的机动部队,立即急速南下寻敌。

5月 6日晨,高木部队紧靠所罗门群岛从南东驶入珊瑚海。7日拂晓,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搜索机不久报告说,在日本航空母舰以南大约一百六十海里的地方发现了有一艘航空母舰的敌特混舰队。“瑞鹤号”和“翔鹤号”的攻击部队共七十八架轰炸机、鱼雷机和战斗机立即起飞,在飞抵日本飞机报告的地点后,发现这支“特混舰队”原来是由一艘驱逐舰护航的大型油船。这两艘舰船(后来判明是“尼奥肖号”油船和“西姆斯号”驱逐舰)受到了猛烈攻击,驱逐舰被击沉,油船受重创起火,船员弃船逃命。

攻击部队起飞不久,原忠一海军少将收到后藤部队搜索机发来的报告说,刚才报告的敌情有误,敌特混舰队的位置是在路易西亚德群岛南东。但是,已经来不及发动攻击了,日本部队丧失了首次打击敌特混舰队的宝贵时机。

这一失着使日本部队付出了很大代价,因为当“瑞鹤号”和“翔鹤号”的飞机忙于攻击“尼奥肖号”和“西姆斯号”的时候,敌舰载机发现了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从拉包尔全面指挥这场作战的井上海军中将下令莫尔兹比港运输船团暂时北撤,待到敌航空母舰的威胁消除后。这个船团在后藤部队掩护下正在执行这个命令。但在7日11点正,将近一百架美国轰炸机和鱼雷机发现了后藤部队,并进行了猛烈攻击。敌机几乎集中全力攻击轻型航空母舰“祥凤号”。“祥凤号”中弹很多,于11点35分沉没。

这时,“瑞鹤号”和“翔鹤号”的攻击部队准备再次起飞,但时间已近傍晚,原忠一海军少将感到,派他的全部兵力攻击敌航空母舰太冒险,因为飞行员要在天黑后返航降落。不过,他仍然急于尽速进攻敌人,因此决定挑选部分受过夜战训练的飞行员,组成兵力,进行一次黄昏时刻的进攻。16点30分,由二十七架轰炸机和鱼雷机组成的攻击队起飞,飞向所估计的敌特混舰队所在地点,但没有找到敌航空母舰,而且不巧碰上了敌战斗机巡逻部队,在迎战中损失了几架飞机。剩下的飞机在返航途中正好飞过敌航空母舰上空,但由于已经丢弃了炸弹和鱼雷,未能进攻。

第二天,5月8日拂晓前,高木部队再次派水上飞机搜索敌人。8点24分,水上飞机发回无线电报告,在205度方位离日本部队二百三十五海里的海面发现美特混舰队,其中有两艘航空母舰和一艘巨舰,可能是战列舰。“瑞鹤号”和“翔鹤号”的全部攻击兵力大约七十架轰炸机和鱼雷机立刻起飞。11点20分,攻击队飞抵目标上空,在敌高射炮火和战斗机猛烈抗击下开始了攻击。

这次攻击非常成功,不过不是象返航的飞行员的报告使高木海军中将和原海军少将都相信的那样大的胜利。据返航的飞行员报告说,敌两艘航空母舰已被击沉(其中一艘误报为“萨拉托加号”,实际上是“列克星敦号”,另一艘是“约克城号”),还有一艘战列舰或者是巡洋舰被击伤。实际的结果日本人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列克星敦号”在攻击中虽没有被击沉,但是负伤极重,只得弃舰,在当天晚一些时候由它的一艘护航驱逐舰用鱼雷击沉,而“约克城号”中了一颗炸弹,虽遭到相当破坏,但未失去战斗力。

与此同时,高木部队也遭到了美国航空母舰航空队的攻击。在日本飞机飞向“列克星敦号”和“约克城号”的同时,正在途中的敌机于10点50分出现在高木部队的上空,一直持续攻击到12点20分。“瑞鹤号”设法驶入雨区,利用暴雨躲开了敌机攻击。但“翔鹤号”却遭到猛烈攻击,中了三颗炸弹,使它无法继续飞行作业活动。“翔鹤号”因此奉命撤退,由“瑞鹤号”收回了两艘航空母舰的飞机。

这时,战斗的形势看来对日本大为有利,因为虽然“祥凤号”损失了,“翔鹤号”受了伤,但“瑞鹤号”没有受创,而美国的两艘航空母舰据信都已被消灭。这看来给了高木部队继续攻势完成歼灭敌人的大好时机。可是8日17点左右,在拉包尔的井上海军中将突然命令攻击部队停止战斗并撤退。过了一会儿,接着他又命令推迟莫尔兹比港的攻略作战,并指示运输船团返回拉包尔。第四舰队司令长宫作出这项决定的原因显然是,他估计尽管美国特混舰队已被击溃,但日本方面余留下来的航空母舰兵力不足以掩护攻略部队抗击敌人的岸基航空兵的攻击。

5月8日晚些时候,联合舰队司令部收到了井上海军中将的作战报告。山本长官对井上海军中将未能在那天上午航空母舰作战中扩大战果很不高兴,严令第四舰队司令长官尽最大努力歼灭残敌。高木随即奉命再南驶,以便重新与敌接触,但搜索两天,毫无结果。他的部队最后于5月 IO日夜里撤出了作战海区。

在珊瑚海海战中,日本的损失是:“祥凤号”轻型航空母舰、“菊月号”驱逐舰和三艘小船沉没,“翔鹤号”航空母舰受伤,约有七十七架飞机被击毁(据本书日文版第65页载,日本在珊瑚海海战中损失三十八架飞机——译者),一千零四十七人伤亡。另一方面,敌人方面所遭到的实际损失,战后才知道是“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尼奥肖号”油船、“西姆斯号”驱逐舰沉没,六十六架飞机损失,“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受伤,五百四十三人伤亡。可见,即使不把莫尔兹比港攻略作战受阻这一事实考虑在内,如果把珊瑚海海战说成是日本的胜利,这个胜利在数字上也是很勉强的。当然,这跟在伴以振奋人心的海军进行曲的广播中向日本国民所宣布的大胜利相去很远。

联合舰队司令部还不止推翻已经定下来的以后的作战时问表,而且决定把莫尔兹比港的攻略作战不定期地推迟,并命令第五航空母舰战队和第五巡洋舰战队立即返回本土,以准备中途岛攻略作战。5月17日,“翔鹤号”返回吴港,带着开战以来受伤最重的日本军舰这一不值得羡慕的荣誉开进这个海军基地。仅仅中了三颗中型炸弹,就使它失去了飞行作业的能力这一事实,充分说明了航空母舰的脆弱性。而且经过检查证明,“翔鹤号”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修复,也就是说,它不能参加中途岛作战了。

几天后,第五航空母舰战队旗舰“瑞鹤号”继“翔鹤号”之后入港。“瑞鹤号”船身并没有受伤,但由于飞行人员严重减员,显然,也不能参加中途岛作战了。眼下离南云部队的出发日期只有一个星期,即使马上给“瑞鹤号”补充飞行员和飞机,显然也来不及给补充人员进行舰上训练,以便使母舰在战斗中能好好发挥作用。所以,珊瑚海海战的“胜利”对中途岛作战是有深远影响的。少了“瑞鹤号”和“翔鹤号”,使南云部队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空中的攻击力量——这一差数可能决定了胜负。

但是,第五航空母舰战队意外地不能参加中途岛作战部队,并没有减低联合舰队司令部和南云部队对这次作战所抱的乐观情绪。因为相信了参加珊瑚海海战的两艘美国航空母舰都已被击沉,所以能用于中途岛作战的航空母舰兵力的对比看来仍然是日本占有压倒优势。南云部队仍拥有经过战斗考验的“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和“飞龙号”这几艘航空母舰,完全有把握能够打垮可能跟它交手的任何敌军。就连原先认为中途岛作战太冒险而持反对态度的军令部,现在似乎也不怎么担心这次作战的结局了。

当然,以后的事实证明,这些估计都是错误的。“约克城号”既没有在珊瑚海被击沉,甚至也没有受伤过重,还能参加下次战斗。日本人在战后才知道全部真相:“约克城号”赶回了珍珠港,修理人员日以继夜用了两天时间终于使这艘航空母舰及时加入了阻止日本人入侵中途岛的美方部队。这一成绩同我们疲疲塌塌的努力——其结果是“瑞鹤号”和“翔鹤号”终于都不能参加中途岛作战——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四、最后的准备

在“大和号”旗舰上进行的图上演习和参谋人员会议结束后,5月的第一个星期,“大和号”从柱岛驶往吴港去装载补给和进行小修。这个海军基地的港内,热气腾腾,来往舰只极为频繁,载着补给的小船穿梭般地来往于岸边和泊在港内的军舰之间。虽然眼看就要到夏天,分配到细萱海军中将的北方部队去的“龙骧号”和“隼鹰号”航空母舰,却引人注目地装载了大批冬季服装和装备。舰上人员和基地人员很容易都能猜到,有一部分部队将要去北冰洋作战。

5月18日,参加中途岛登陆作战的陆军支队长一木清直大佐和他的幕僚来到“大和号”上与山本长官会商,接受关于作战计划的指示。至此,各参战部队都已接受了作战任务。5月19日,“大和号”返回柱岛,进行出航的最后准备。第二天,山本长官发布了最后规定海军各部队作战部署的命令,这在前一章中已加说明。这份命令中,还包括了对中途岛、夏威夷和阿留申方面的敌方实力的估计如下:

中途岛地区:大约有二十四架水上巡逻机、十二架陆军轰炸机和二十架战斗机。中途岛周围驻有数艘巡逻艇,还有一些潜艇显然在中途岛西面活动(原编者按:美国在中途岛地区的实际防御兵力见第八章第一节;《美方的态势和准备》)。

夏威夷地区:大约有六十架水上巡逻机,一百架陆军轰炸机和二百架战斗机。海军作战兵力有两到三艘航空母舰、两到三艘护航航空母舰、四到五艘重巡洋舰、三到四艘轻巡洋舰,大约三十艘驱逐舰和二十五艘潜艇。 .

阿留申地区:除荷兰港外,没有敌方的海军和航空兵力或重要军事设施。

除上述估计外,根据日本谍报,估计中途岛的防御兵力约有七百五十名海军陆战队,配备有相当数量的岸炮和高射炮。一旦发觉日本有进攻的企图,中途岛的航空兵力可以迅速得到夏威夷地区部队的增援,力量可能加强一倍。日本的情报还说,敌水上飞机在中途岛以西六百海里的半圆弧内日夜进行巡逻。

联合舰队对夏威夷群岛敌航空母舰兵力的判断主要是根据下面的估计:4月18日参与空袭东京的“大黄蜂号”和“企业号”,现已回到珍珠港;此外,因考虑到珊瑚海海战中据信已被击沉的那两艘航空母舰中有一艘也许只是受到损伤,并已顺利返回夏威夷;下落不明的“黄蜂号”也许就在夏威夷地区;所以还可能有第三艘航空母舰;“突击队员号”被认为肯定是在大西洋地区活动。据信“列克星敦号”(实际是“萨拉托加号”)于1942年1月在夏威夷附近被日本潜艇击沉,但后来又有报道说,这艘航空母舰已经返回美国西海岸,正在修理中。总之,敌人除了新建造的几艘护航航空母舰外,这就是敌人的全部航空母舰兵力。至于少数新建的护航航空母舰也有人认为可能在夏威夷,但它们航速低,对敌舰队作战实力不能有所加强。

尽管5月20日作了敌情估计,但人们会突然发现敌人在夏威夷海域的航空母舰能用来对抗日军入侵中途岛的,甚至比联合舰队所预计的那两三艘还要少。这已经表露出某些迹象来了。

5月18日,南洋部队的一架巡逻机发现在所罗门群岛以东有一支拥有两艘航空母舰的敌方特混部队,这说明“大黄蜂号”和“企业号”又从珍珠港出来到西南太平洋活动。这一点似乎可以证实,因为后来无线电谍报说在所罗门群岛以南有一支美国航空母舰部队;稍后不久又有报告说敌舰载机(原编者按:5月18日日本巡逻机在所罗门群岛以东发现的两艘航空母舰,确实是“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这两艘航空母舰由珍珠港开出,原希望支援第十七特混舰队在珊瑚海作战。但到这时,这两艘航空母舰和它们的掩护兵力都已被紧急召回珍珠港,所以,日本人后来推测的这支部队可能还在所罗门群岛附近活动,是没有根据的)袭击了图拉吉,如果这支敌军继续在所罗门一带活动,那么很可能美国人在夏威夷就没有航空母舰兵力去对抗日本的中途岛攻略部队。这样,中途岛攻略作战将是轻而易举的,不过诱敌舰出来决战的希望却是落空了。

搭载陆军和海军中途岛登陆部队的输送船团,也在5月20日这天从横须贺和吴港起程,5月24日到达塞班岛并在那里集结。栗田健男海军少将(据本书日文版载,栗田健男为海军中将——译者)的重巡洋舰支援部队,也在同时到达附近的关岛,以便为中途岛攻略部队的输送船团护航。细萱海军中将的北方部队于5月20日以后也从濑户内海西部起程,驶往部队集结地点大凑。庞大的作战部队逐渐进入行动阶段。

直接从濑户内海驶往战场的部队,还要等一个星期才能出发。山本海军大将决定,不能让时间白白浪费。5月21日,主力部队、近藤部队和南云海军中将的第一机动部队经丰后水道驶入公海,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舰队演习。这是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演习,也是帝国海军在公海上进行的最后一次演习。

上述部队返回柱岛锚地后,于5月25日在“大和号”上又进行了一次中途岛和阿留申攻略作战的图上演习。集会的各指挥官和参谋人员还听取了在珊瑚海海战中指挥日本部队的高木武雄海军中将所作的关于珊瑚海海战的详细报告。这时,这次重大的出击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山本海军大将和会集在柱岛的参战部队指挥官及他们的幕僚在“大和号”上喝着天皇陛下所赐的米酒,为祝愿即将到来的作战获得成功而干杯。

家园 【文摘】第七章 驶往战场

一、部队出发

发动中途岛作战现在已经到了实施阶段了。参战部队已在本州北部的大凑、濑户内海西部的柱岛和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岛及关岛这三个集结点随时准备驶往目的地。

担任进攻阿留申的角田觉治海军少将的第二机动部队,第一批出发。角田的旗舰是“龙骧号”轻型航空母舰,5月26日中午,角田率领他的部队自大凑出发,经津轻海峡向东横越北太平洋。那一天后半夜,角田部队遇到了似乎漫无止境的浓雾。由于没有一艘军舰装有雷达并且实行了严格的无线电静默,部队很难保持队形。即令如此,这场浓雾并非完全不受欢迎,因为它可以减少被那些据悉埋伏在北海道东面水域的敌潜艇发现的危险。为此,军官和水兵都谢天谢地,但他们同时又热切地盼望6月4日空袭荷兰港那天,这场雾会消散。

第二天5月27日晨,南云部队从柱岛锚地出发。第一章中曾谈到,南云部队的二十一艘军舰在大约中午时刻通过了丰后水道,傍晚时已深入太平洋,以环形巡航队形向东南挺进。没有敌人潜艇发现我们的迹象。晚上,我上床睡觉时心里感到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我的造化没有维持多久。

我刚合上眼不久就被一阵阵剧烈的腹痛弄醒。马上请来“赤城号”军医长玉井军医中佐给我作了仔细检查,说是阑尾炎,必须立即动手术。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这意味着,在即将开始的紧张作战中我将只能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我问玉井能不能进行治疗,不作手术,让我再维持十天,但他坚决不答应。源田海军中佐也劝我遵从医嘱。在这天夜里,玉井给我作了阑尾切除手术。第二天下午,我在病床上醒过来,感到前一晚的剧痛已减轻,变成隐隐作痛,这是玉井的手术的后果。进来探望我的病情的一位看护兵对我说,我们中午的位置离东京以南四百三十海里,现在正向东航行。

这时,其他部队也按计划出发了。细萱海军中将的北方部队主力和阿图岛、基斯卡岛攻略部队,于5月28日自大凑起程。同天晚上,在更南面,运送中途岛登陆部队的运输船在田中海军少将的旗舰“神通号”轻巡洋舰及其所辖十二艘驱逐舰护航下,同“千代田号”和“神川丸”水上飞机母舰一道从塞班岛出发。为了佯诈可能埋伏在附近的敌潜艇,攻略部队的输送船团先向西航然后绕到提尼安岛南面,再转向东。栗田健男海军少将的重巡洋舰支援部队几乎同时从关岛出发,在输送船团南西大约四十海里与输送船团并行东进。

近藤海军中将指挥的中途岛攻略部队的主力和山本海军大将直接指挥的主力部队,最后一批出发。5月29日清晨,近藤部队离开柱岛,以“长良号”轻巡洋舰和第四驱逐舰战队的七艘驱逐舰为前导,后面是第四巡洋舰战队(“爱宕号”和“鸟海号”重巡洋舰)、第五巡洋舰战队(“妙高号”和“羽黑号”重巡洋舰)、第三战列舰战队(“比睿号”和“金刚号”战列舰)(缺第二小队),最后是“瑞凤号”轻型航空母舰和一艘驱逐舰(据本书日文版第68页载,这艘驱逐舰为“三日月号”——译者)。近藤海军中将的旗舰是“爱宕号”重巡洋舰。近藤部队通过丰后水道后,向东航驶。

山本海军大将的主力部队共三十二艘军舰,在近藤部队出发后接着起航。第三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桥本信太郎海军少将指挥的“川内号”轻巡洋舰及二十艘驱逐舰为先导,其后依次是第九巡洋舰战队司令官岸福治海军少将指挥的“北上号”和“大井号”轻巡洋舰,山本海军大将直接指挥的第一战列舰战队“大和号”、“长门号”和“陆奥号”战列舰,第一舰队司令长官高须四郎海军中将直接指挥的第二战列舰战队“伊势号”、“日向号”、“扶桑号”和“山城号”战列舰。“凤翔号”轻型航空母舰和一艘驱逐舰(据本书日文版第63页载,这般驱逐舰为“夕风号”——译者)殿后。

战列舰部队已五个月没有出海了。在整个南线第一阶段作战期间,战列舰部队留在濑户内海进行了严格训练,以备在可预见到的将来跟美国舰队的决战中起主导作用。这些巨型军舰的官兵们仍然相信它们的巨大火力能赢得将来的战斗。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刚刚有机会来证明这一点,而且舰员们的士气也是高昂的。这次出征是装有最重型火炮的“大和号”服役以来的处女航;由于它的参战,部队实力有了空前的提高。

当主力部队驶入丰后水道时,突然,在水道外面进行巡逻的驱逐舰报告,发现两艘敌潜艇。无线电谍报还报告说,共有六艘敌潜艇在日本近海活动,另有四艘在威克岛北东一带。所以,这天吴镇守府的反潜舰只和飞机立即加强了反潜活动;近藤部队和山本部队奉命在严格的反潜戒备下继续前进。这两支部队通过了危险区时,庆幸没有遇到麻烦。

驶入公海后,主力部队改变它的航行队形。战列舰排成两路平行纵队,“大和号”、“长门号”和“陆奥号”在右,“伊势号”、“日向号”、“扶桑号”和“山城号”在左。在两路战列舰之间是正忙于反潜巡逻机起飞和回收的“凤翔号”轻航空母舰。“川内号”轻巡洋舰和二十艘驱逐舰在战列舰周围,以一千五百米的距离组成一个环形警戒圈。“北上号”和“大井号”轻巡洋舰分别位于主力部队后侧方,相距一万米,以防备敌潜艇跟踪。部队以十节航速向南东航驶,每隔五至十分钟进行一次蛇行运动。

 

二、南云海军中将

我在出发的当天夜里军医给我做了阑尾切除手术后躺在“赤城号”的病舱里养病时,自然一心想着我们这支舰队所进行的作战活动。我特别想到我们的司令长官南云海军中将肩负的重任。他的部队在这次作战中打先锋。南云长官能否肩负起这一重任来呢?

我认识南云长官是在1933年。当时,我在第二舰队第四巡洋舰战队“摩耶号”重巡洋舰上当大尉飞行长。除了“摩耶号”外,第四巡洋舰战队还有日本的最新巡洋舰“鸟海号”(旗舰)、“高雄号”和“爱宕号”。南云那时是海军大佐,是“高雄号”巡洋舰舰长。

我的职务使我有机会经常跟南云海军大佐接触。他是一位技术才智兼备、精力充沛的军官,在第二舰队许多能干的海军大佐中名列前茅。他属于海军军官所说的“红砖派”,这就是说,他曾历任海军省的种种职务。这个奇怪的名称的由来是因为海军省的建筑是用红砖砌成的。他还曾在军令部任职,又当过联合舰队参谋和海军大学教官等职。担任重巡洋舰舰长是晋升为将军的必由之路。第二年,他就会调任战列舰舰长,并且终将会成为舰队司令长宫。

第二舰队是当时联合舰队战斗编制中的前锋部队,所以我们的训练特别着重于鱼雷攻击和夜战。南云海军大佐是鱼雷战老手,他在第二舰队任舰长这个职务最为相宜。由于他在执行他的艰巨任务时那种出类拔萃的方式,使我这个单纯从事飞行勤务的低级军官对他抱着既敬畏而又钦佩的感情。他的领导才干在各方面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舰队研究会上的发言总是令人感到很有逻辑性,很有启发性,谁都无法不尊重他的非凡才干。他为人坦率而又诚恳,并能体恤人,对青年军官他总是乐于帮助。他受到了我们的高度尊敬和完全信赖。

当时,海军内部要求废除华盛顿海军军备限制条约的情绪在迅速高涨。在我们看来,中央的态度软弱,而南云海军大佐则正是在带头反对这种态度。他在各舰舰长中奔走,游说他们一起来敦促早日废除这个条约。由于他的努力,起草了一份意见书,在得到许多军官签名后,作为反映联合舰队的意见,通过舰队司令部上呈中央。这件事特别使我们这些总是要求执行强硬政策—不管是什么强硬政策——的青年军官很高兴。我那时对南云海军大佐的印象是,我相信他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海军将领。

我们到1941年又碰到一起了。这时他已经晋升为海军中将,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了;我是“赤城号”航空母舰的飞行队长。这些年里,特别是当他作为海军少将任第一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时,他的声望不断提高。再次在他手下工作使我回忆起七年前的往事,我为能成为他的部下感到很高兴。

可是,不久我发现南云变了。我开始对他的因循守旧和消极被动的态度感到不满。这也许是由于他现在指挥的是一支航空兵,不是他的专长。他的为人依旧是那样热情和富有同情心,但以往那种泼辣飒爽的战斗精神似乎已经消失,而且随之也失去了他的那种出色的海军将领的气魄。相反,他显得似乎很平凡,而且我还突然发觉他已苍老了。

在作战指挥方面,他似乎不如以前那样主动了。在制订计划的时候,他多半是仅仅同意他的幕僚所提出的建议。他的作战参谋源田海军中佐有一次把情况总结成下面的话对我说:

“不论什么时候,我起草的计划,他几乎总是不加考虑地批准。对我来说,倒是挺省事,但实际不然。相反,上头对我作的计划不加审核地采纳然后作为正式命令下达,会使我感到不安。我虽然相信自己,但我并不是自信到以为自己能不犯错误。我常常对于解决一个重要问题感到没有把握。每想到拿笔一挥就可能关系到国家的命运的时候,我几乎害怕得浑身打战。

“如果在大西海军少将或者山口海军少将这样的指挥官手下工作的话,他们一定会从各个角度推敲我制订的计划,然后把计划连同意见和评论退还给我。这样,我就可以更有把握,更无拘束地提出也可能是很极端的一些想法。”

我完全理解源田的意思,也完全同情他。不幸的是,这种消极态度并不限于南云一人,而是日本海军中的通病。舰队司令长官一般都乐于把细节推给参谋去干,自己只管一些大概的轮廓。作战计划的执行就很难反映出司令长官的性格。根据日本海军的制度,凡是资历够得上舰队司令长官的,往往就做上了舰队司令长官,但他们的具体专长往往并不适合。这种情况助长司令长官过分依赖参谋人员的倾向。擅长鱼雷战的南云担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的职务,就是一例。长官在专业方面的缺陷要依靠幕僚中的专家来弥补,结果,参谋的影响自然就变得很大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参谋人员可以侵犯上司的权威。关于作战的最终责任总要由长官担负,每一个行动都算是由他来决定的。的确,南云虽然消极被动,但并不是把每件事都交给下级去办。有时他也不顾幕僚提出的建议,而照他自己的方针行事。

三、5月30—31日的情况

日本各部队在5月29日整天继续向目的地挺进,除了角田部队仍然受到大雾的困扰外,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但到5月30日,当山本部队和近藤部队正在经过中部太平洋时,天气开始变坏了。下午,山本部队遇到大雨和越刮越大的强风。大浪偶尔铺头盖顶地打到驱逐舰和巡洋舰舰首甲板上,航行十分困难,部队的航速减到了十四节,蛇行运动也不得不中止了,

不光是天气预示了凶兆,监视敌人无线电通讯的“大和号”无线电兵,截听到一艘敌潜艇从就在日本输送船团前头发往中途岛的长篇紧急电报。电报是用密码拍发的,我们无法破译,但这暗示输送船团已可能被敌人发现。如果是这样,按理敌人会推测到输送船团几乎肯定是驶向中途岛并企图攻占该岛,因为这样一支庞大的输送船团从塞班岛驶向东北东,不可能被当作只是一支驶往威克岛的补给部队。但是,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们对这一事态并不担心。他们满不在乎地认为,如果敌人猜到我们的意图,现在出动了舰队阻止我方进攻的话,正好可以达到诱敌出来予以歼灭的目的。

5月31日,中部太平洋的天气依然恶劣。不仅山本部队和近藤部队,而且在东面几百海里以外的南云部队的航空母舰也遇到了强风,有时还下雨。与此同时,“大和号”上的无线电情报班又侦察到敌人在夏威夷和阿留申附近活动的迹象,敌机和潜艇尤其活跃。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猜测夏威夷地区敌人的活动,可能是敌方一支特混舰队出动的前兆。他们急切等待着这天派往夏威夷进行侦察的二式水上飞机的报告。

担负称为第二次“K号作战”的两架2式水上飞机按规定赶到了沃特杰。这两架水上飞机的行动计划是,5月30日0点(东京时间)从沃特杰起飞,在日落前于14点30分(当地时间17点30分)到达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在这里,水上飞机由潜艇加油后一个半小时内起飞,于20点45分(当地时间5月31日1点15分)到达夏威夷上空,在完成侦察任务后,于6月1日9点20分(东京时间)左右直接飞返沃特杰。为了执行第二次“K号作战”,潜艇部队司令官小松海军中将从先遣—部队里派了六艘潜艇,其中三艘潜艇在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等候,为2式水上飞机加油。另外一艘潜艇驻在沃特杰和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之间的一条路线上占领阵位,离后者大约五百五十海里,进行无线电警戒。第五艘潜艇在夏威夷岛的克阿候累角外待机,作为水上飞机一旦出事时的急救船。第六艘潜艇在瓦胡岛南西八十海里的地方巡逻和观察气象。

但是这个经过仔细安排的侦察计划,已经出了问题。5月30日,当“伊—123号”加油潜艇驶抵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时,没料到在那里竟然发现停着两艘敌舰(原编者按:这两艘军舰可能是曾在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驻泊过的“桑顿号”和“巴拉德号”水上飞机供应舰)。“伊—123号”潜艇紧急发报,向沃特杰报告了这个情况,并说,看来不大可能按照计划在这里给水上飞机加油了。在夸贾林负责指挥第二次“K号作战”的第二十四航空战队司令官后藤海军中将随即命令把这个任务推迟二十四小时执行,并指示“伊—123号”潜艇继续在礁脉监视,以瞭望敌舰离开。

第二天,这个微乎其微的希望破灭了,因为“伊—123号”潜艇报告说,发现在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附近有两架敌水上飞机。可见,敌人已经把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作为水上基地使用了。因此除了完全放弃“K号作战”计划外别无办法。

关于这些令人失望的事态,立即报告了“大和号”上的山本海军大将。“K号作战”计划受挫,意味着无法弄清目前珍珠港内敌人究竟有多大兵力。但是,联合舰队司令部仍希望,如果敌舰队从珍珠港出动以抗击对中途岛的进攻,预定由小松海军中将的部队到6月2日在夏威夷和中途岛之间建立的潜艇警戒线将能够提供预先的警报以及敌方兵力情况。

四、6月1—2日

6月1日,雨虽然停了,但天气仍旧阴沉沉的。云层很低,能见度很差,从“大和号”舰桥上只能勉强看到离它一千五百米远的驱逐舰警戒部队模模糊糊的暗影。

这时主力部队应该与油船会合,进行加油。但在会合点没有找到油船。“凤翔号”派出侦察机寻找,由于能见度低,找不到油船。不过,这时油船队向“大和号”发报报告了它们的位置,使会合得以实现。但因此而打破了无线电静默,所以必须设想敌人现在已知道了主力部队所在的位置。

这一天内,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敌人已经发现了日本部队,或者至少强烈怀疑到日本部队在向中途岛移动。无线电侦察发现,从夏威夷发出的电讯有明显的增加,在所截收到的一百八十份电报中有七十二份是急电,说明局势异常紧张了。从沃特杰起飞的三架日本水上巡逻机,在沃特杰北北东五百海里的大洋上空,偶然同一架美国水上飞机遭遇,并且互相用机枪进行了短暂的射击。这说明敌人已把中途岛岸基巡逻机的巡逻半径伸延到了七百海里。后来还有报告说,在威克岛北东和北北东大约五百海里的地方都发现了敌潜艇。这几乎肯定表明,在中途岛南西大约六百海里处,美国有一条潜艇巡逻线,

这时,中途岛输送船团已到达中途岛以西大约一千海里处,正在朝北东方向行驶。这支船团以二十四小时航行二百四十海里的速度前进,到6月3日,也就是规定南云部队对中途岛进行入侵前空袭的前两天,就要驶入中途岛美国飞机七百海里巡逻半径之内了。从安全方面考虑,输送船团似乎是前进得太快了。

6月2日,山本部队所在海区天阴,有时有雨。由于同油船会合推迟而在6月1日开始的加油工作,这天早晨又继续进行,但当能见度低到使船只已不能安全活动时,加油工作也不得不停止了。

在作战计划中还发生了另一个障碍。按计划应该在6月2日奉派到夏威夷北西建立乙警戒线的第五潜艇战队,由于检修的耽误而推迟了从本土起程的日期,没有按时到达指定阵位。派到夏威夷以西建立甲警戒线的第三潜艇战队的潜艇,也因为“K号作战”计划流产所造成的耽搁而未能如期到达指定地点。这些潜艇实际上到6月4日才到达阵位。

既然潜艇警戒线还没有建立,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完全无从了解敌特混舰队的活动。可是,在6月2日这天,在中途岛地区进行侦察的“伊—168号”潜艇,发来了一些有关那里的局势的零星情报。报告说:除在桑德岛以南发现一艘警戒舰外,未发现其他舰艇;敌人似乎加强了对中途岛南西方面的巡逻,巡逻距离大概为六百海里;看来敌人在实行严格的警戒,大批敌机昼夜二十四小时在实施防御巡逻,岛上还可看到有许多吊车,说明有些设施正在扩建中。尽管联合舰队司令部主要依赖潜艇侦察敌情,但结果在中途岛作战期间,潜艇送来的重要谍报只此一份。

在山本部队前面大约六百海里的南云部队,6月2日这天进入了浓雾笼罩着的海区。洋面上云层很低,而且开始下小雨,看样子很可能接着就要有大雾了。能见度已很低,队形中相邻的船舰彼此都几乎看不见了。

“赤城号”旗舰上的南云海军中将跟联合舰队司令部一样,不了解敌舰队的动向和企图。事实上,由于“赤城号”无线电接收能力有限,加以在前进中的日本部队保持无线电静默,山本海军大将在联合舰队旗舰上收到的情报有很多是南云海军中将也不知道的。这些情报强烈暗示敌人已经知道或者很猜疑日本部队正在向中途岛移动,敌人正准备同日本部队对抗。这恰好是南云部队参谋长草鹿海军少将所担心出现的情况。草鹿海军少将在出发前再三请求“大和号”将一切重要无线电侦察情报转发给“赤城号”。但是,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显然还希望能做到出敌不意,因此认为应当继续保持无线电静默。

这样,到6月2日终时,日本部队还是在恶劣天气下,逐渐地驶近目的地。直到这时,没有肯定的迹象表明任何日本部队已被敌人发现。因此联合舰队中自司令长官以下直到每一个人都还希望日本人仍然掌握着出敌不意进行突然袭击这一宝贵的有利条件。

五、6月3日

6月3日拂晓,南云部队在前一天下午遇到的薄雾已变成浓厚的大雾。按照雾中航行部署行驶,队形中相邻的舰只往往看不见五、六百米距离以外的邻舰。打开了强光探照灯,但灯光在雾中也透不出来。

在这无边无际的浓雾中要保持蛇行运动,但却只能偶尔瞥见一下邻舰,所以,这个是很艰难、很伤脑筋的活动。然而必须这样做,因为我们正在进入敌潜艇巡逻的海区,大雾倒可以帮助我们不让敌侦察机发现,不过这个好处给航行中增加的危险抵消了。不但如此,下雾不会妨碍装备着雷达的敌潜艇的行动;而我们的反潜巡逻机却无法起飞进行巡逻。为了应付这种不利情况和防备出现其他问题,各舰都充分作了战斗准备,加强了反潜警戒瞭望。

南云长官和草鹿参谋长以下全体幕僚,聚集在“赤城号”舰桥的右边。他们默不作声地望着前方,每个人的神情显得十分焦虑和紧张。在舰桥的左边,舰长青木海军大佐和航海长三浦海军中佐全力以赴,使军舰保持航向和队形。他们不对地探身窗外,竭尽全力想窥破笼罩一切的大雾。

改变航向的时间规定在10点30分,如果时间表打算执行,航向就必须改变。但在浓雾中实行这样的航向改变之前,必须把肯定意见通报编队的各舰,以免有的迷航或掉队。能见度太低,显然不能用旗号联络,就是探照灯也不能有效地传达必要的命令。除了使用无线电外,没有别的办法。但这样做,确实会把我们的阵位暴露给敌人,这是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十分担心的事。

这种使人烦恼的处境有助于揭露出南云被指派了两个根本矛盾的作战任务这一事实。第一个任务是,6月5日空袭中途岛,为登陆作战作火力准备,这就严格限制南云部队的行动;第二个任务是,与敌舰队接触并歼灭之,这就要求南云部队根据情况需要完全机动行事,于是,在搜索敌人时保持我方行踪的秘密就是十分重要的事。

显然,把哪一个任务摆在主要地位必须作出明确的决定。南云的幕僚根据假设,对这个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目前机动部队司令长官面临需要作出最后选择的局面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得到关于敌特混舰队的一鳞半爪的情报。面对这个困难局面,首席参谋大石海军大佐首先发言说:

“联合舰队作战命令规定,歼灭敌军是首要任务,配合登陆作战是次要的。但同一命令又明确要求我们在6月5日空袭中途岛,就是说,如果在我们准备进攻的时候没有发现敌机动部队的话,我们必须按时发动空袭。

“如果不按计划把中途岛的岸基航空兵力摧毁,两天后我们的登陆作战就会受到猛烈的抵抗,整个攻略作战时间表就要被打乱。”

南云长官以其历来就有的直截了当的话提出了每个人心中的问题:“但是敌舰队在哪里呢?”

大石回答说:“由于未能侦察珍珠港,我们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如果敌部队现在珍珠港,而且他们在我们进攻中途岛后出动的话,我们就有充裕的准备时间来对付他们,因为他们还得走一千一百多海里的航程才能到达战场。

“即使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动向并出发迎击,他们此刻也不可能离开珍珠港很远,当然不可能离我们很近。所以,我以为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中途岛进行预定的空袭。”

说到这里,草鹿参谋长问情报参谋,截听到的无线电报是否提供了关于敌人动向的情报。情报参谋回答说:没有听到什么。草鹿又问,从联合舰队旗舰“大和号”那里是否收到了什么情报。回答还是否定的。于是,草鹿参谋长向南云长官建议说:“既然我们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按计划行动,您是否同意使用我们舰队内部使用的低功率无线电发报机下达改变航向的命令?”

南云长官同意这个唯一可行的办法,于是就用中波发报机拍发出了这道命令。用低功率发报,可以达到南云部队的外缘,但希望不要再远了。这个办法不完全保险,但过去由于敌人粗心大意,偶尔曾经奏效。可是这一次,在南云部队后面六百海里的“大和号”也清楚地收到了这个电讯。由于敌特混舰队离这里只有几百海里——我们当时对此一无所知——非常可能它也截听到了这个信号(原编者按:有这种可能,但实际不然,美国人没有收听到这个电报。)。

中途岛作战计划的制订者自始即估计敌特混舰队在中途岛遭到攻击后会被引诱出来,但不可能在这之前。我们丝毫不知道,敌人已经出动,更没有料到有一支强大的敌部队在伏兵等待,准备随时扑向我们。

整个下午直到夜里,大雾仍旧笼罩着南云部队。同“赤城号”舰桥上的紧张气氛正相反,“赤城号”的军官休息室里充满着无忧无虑的飞行员们的谈笑声。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一声令下即跳上飞机出击。订于两天以后进行的空袭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但由于天气不好,没有下达飞行任务。所以,飞行人员无事可做,只有打扑克来消磨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在后面六百海里处的山本部队那里的天气有些好转,昨天停止下来的加油作业又重新开始了。

最糟糕的是,大雾持久不散,敌人的行动完全无从发现。前面已经提到以弗伦奇—弗里格特礁脉为加油点的二式水上飞机于5月31日对珍珠港进行侦察的计划,已经告吹。我们的潜艇也没有提供任何情报。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截听敌方无线电讯了。早在5月3O日,山本的旗舰“大和号”截听到的情报说明夏威夷地区敌人活动频繁,特别是敌人的巡逻机。这就强烈暗示一支敌部队有可能已经从夏咸夷基地出发了。但是,联合舰队司令部竟然没有给南云海军中将任何警报!

中途岛海战后,当商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知道联合舰队司令部截听到这个无线电情报并曾经猜测敌人已出动的时候,他们感到十分愤慨。联合舰队司令部为什么不把这个极为重要的敌情及时转发给机动部队,使它避免遭到任何突然攻击的危险呢?

这个不幸的疏忽之所以发生有两个原因:第一,联合舰队司令部轻率池认为,“赤城号”比山本部队离敌人更近,自然会截听到这些情况,南云海军中将将根据这些情况作出决策。其次,他们担心,这两支部队之间进行无线电通讯,会向敌人暴露了他们自己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山本海军大将没有对他指挥下的部队发出必要的预防性的指示,是日本在中途岛海战中遭到重大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过失是过分地一心只想到保持无线电静默。在这次作战结束后,草鹿海军少将到“大和号”报告南云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战况时,第一次得悉联合舰队司令部这一疏忽。不难想象,他当时是多么气愤,心情多么沉重。他当然要说:“我的天啊!我跟他们说了多少次别发生这种事!如果让我们及时了解这个情况,该多好……!”

但是,不光是联合舰队司令部要对此负责。东京的军令部也有一部分责任,因为它又给联合舰队发了一个关于敌特混舰队在所罗门群岛海域活动的电报。这份电报只能理解为敌人还没发觉驶往中途岛的日本部队的行动。

军令部起初反对中途岛作战计划,但一旦同意了这次作战计划,它对整个作战要比联合舰队司令部负更大责任。在这场决战前不几天,它便忙于搜集一切关于敌人活动的情报。特别引起情报人员注意的是那些表明有一支美国特混舰队仍在所罗门一带活动的迹象。如果象军令部认为的那种情况果真如此,这就十分有力地证明敌人还没有发觉我们的企图,因为如果敌人发觉了,敌人显然就会从西南太平洋召回他们余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全部航空母舰。军令部虽然多次截听到夏威夷地区敌人拍发的急电,但他们仍然坚持最初的判断。这也许是由于日人一向有一厢情愿的思想倾向,而这种倾向贯穿着我们在整个战争过程中的行动。

战斗的暴风雨即将到来,而六个月来命运之神第一次似乎没有向我们招手微笑。然而,作战计划没有作任何改变,日本海军的各部队在茫茫大雾中向前猛闯,就象拉着邮车的马匹在马鞭噼啪抽打下盲目地奔驰一样。

家园 【文摘】第八章 风云急

一、美方的态势和准备

(原编者按:本节用西经日加9又1/2时区时(夏威夷时间))

如果说,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由于持久不断的恶劣天气和缺乏有关敌人行动的情报而感到有些不安的话,那么,假如他们知道了敌人实际情况,他们才真会感到大吃一惊。战后发表的美国的记载清楚表明,甚至在日本部队从本土出发以前,美国太平洋舰队就已知道了日本关于中途岛攻略作战的计划。由于美国情报机构的一些惊人成就,他们成功地破译了日本海军当时使用的主要密码。因此,敌人差不多能在我们作出决定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方的企图。

5月初,敌人知道了日本海军正在计划的一次大战役,将在5月底或6月初进行。起初,他们并不晓得这次作战的确切目标。但到5月中旬,美国人不仅知道日本的目标是中途岛,而且还相当准确地弄清了日本在这场作战中所使用的兵力。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切斯特·尼米兹海军上将5月6日亲临中途岛视察,并采取步骤加强了中途岛的守备部队,并增加了岛上的防御工事和设施。

6月初,中途岛上的飞机实力,增加了十六架海军陆战队俯冲轰炸机、七架野猫式战斗机、三十架海军水上巡逻机、十八架B—17陆军轰炸机和四架B—26陆军轰炸机(原编者按:增加了这些飞机后,中途岛上的飞机大约共有一百二十架)。岛上部署了二千多名守备部队,并布防了许多高射炮群。还派了很多鱼雷艇来用于短程的沿海巡逻和执行夜袭任务。此外,在离中途岛一百海里、一百五十海里和二百海里的地方,布置了三条弧形潜艇巡逻线。到6月4日,在阵位上共有二十艘潜艇。

美国太平洋舰队决心用其全部兵力抵抗日本对中途岛的入侵。在这一点上,联合舰队的估计是完全正确的。中途岛对于夏威夷的安全至为重要,美国海军不能轻易让它被敌人占领。

对美国来说,事先了解日本的企图是个重要的有利条件,但是,从作战前景看,美国部队打赢的希望是不大的。日本将投入的兵力占有压倒优势,而且美国航空母舰的情况很不妙。“列克星敦号”刚在珊瑚海海战中被击沉,“约克城号”也在这场海战中负伤,它能否及时返回珍珠港进行修理,赶上参加中途岛保卫战,还很难说。“萨拉托加号”在1月11日于瓦胡岛南西五百海里的地方被日本潜艇用鱼雷击伤,正在圣地亚哥进行修理,现在仍在该地。这样,就只剩下4月中曾经参加空袭日本本土的“大黄蜂号”和“企业号”了。这两艘航空母舰也已被派往西南太平洋参加珊瑚海作战。因此,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紧急命令第十六特混舰队(主要是“大黄蜂号”和“企业号”)和第十七特混舰队(包括负伤的“约克城号”)返回珍珠港。第十六特混舰队于5月26日(日本时间5月27日)到达珍珠港,与南云部队从濑户内海出发正是同时。第十七特混舰队在第二天下午也回到了珍珠港。“约克城号”立即进坞,修理人员马上行动起来,跟时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竞赛。

第十六特混舰队在加油和作了匆忙的战斗准备后,现在由雷蒙德·A·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指挥,于5月28日(日本时间5月29日)从珍珠港出发,这正是山本部队和近藤部队离开柱岛驶往中途岛北东海域的一天。除了“大黄蜂号”和“企业号”外,第十六特混舰队还有五艘重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第二天下午,“约克城号”的修理工程奇迹般地完成了。它在加油后带上了仓促组成的航空人员连同两艘重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组成第十七特混舰队,于5月30日上午在弗兰克·J·弗莱彻海军少将指挥下出发。这两支特混舰队应于6月3日会合、加油,然后在弗莱彻全面指挥下,于次日上午前驶往中途岛北东某处。

从这些情况看,联合舰队寄予很大希望的第二次“K号作战”计划即便执行了,也没用,因为2式水上飞机原订在5月31日1点15分飞抵珍珠港,要在这里查明斯普鲁恩斯的第十六特混舰队,或者查明弗莱彻的第十七特混舰队,都太晚了。的确,按计划执行侦察任务比干脆不执行会更糟,因为在珍珠港一艘航空母舰也没有,这会使山本海军大将误认为敌军仍在前次看到它们所在的西南太平洋上。6月1日,山本海军大将收到东京军令部发来的电报后更加深了这种误解。这份电报说,军令部经过研究后,判断敌航空母舰部队还在所罗门群岛附近话动!

潜艇警戒线的情况又怎样呢?就本书作者所看到的美国资料来判断,如果日本潜艇在6月2日如期到达警戒线上就位,它们有可能(虽然也不能肯定)发现向中途岛进发的美国部队。不过,到6月4日,日本潜艇真正进入阵位的时候,美航空母舰部队已经在中途岛以北远离日本潜艇警戒线监视范围以外,并在那里待机,准备对毫无警觉的日本部队侧翼进行突击。

当然,问题出在整个日本的攻略作战计划,包括攻略前用水上飞机侦察珍珠港和建立潜艇警戒线,都是根据这样的假定:日本在战术上能够做到出敌不意,而敌方只能在中途岛遭到攻击之后才能作出反应。联合舰队的计划制订人完全没有估计到下述意外情况:敌人有可能会预先知道我方的企图,并能部署他们的部队进行伏击。

这一失策主要必须归咎于我们由于最初的胜利而滋生的狂妄自信。我们已习惯于胜利,而且对自己的优势力量过于自信,以致根本没有考虑到事情有可能不象我们预计的那样发展。

尽管我们占很大优势,敌人也是有信心的。在第十六和第十七特混舰队从珍珠港出发前夕,尼米兹海军上将在致全体官兵的电文中说:“这次作战给你们提供了给予敌人以沉重打击的机会。”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在6月3日对他的部下发出了如下的勉励:

“一次旨在侵占中途岛的进犯即将开始。进犯部队将由各种战斗兵种组成,有四到五艘航空母舰和运输舰以及辅助舰只。如果敌人没有发觉第十六和第十七特混舰队的话,我们就能从中途岛北东的阵位上对敌航空母舰侧翼进行突然攻击。以后的行动将根据这次攻击的结果、中途岛部队给予敌人的打击以及关于敌人动向的情报来、决定。成功地完成现在开始执行的作战计划,将对我国作出重大贡献。如果我方的航空母舰在敌机进攻下疏开,也要设法保持在彼此能看得见的距离之内。”

从6月的第一天起,以中途岛为基地,飞机就开始在中途岛以西六百海里半径的半圆内进行巡逻,以搜索日本攻略部队。当然,它们的搜索行动也受到了正在逼近的日本部队所穿过的大雾的妨碍。但是,美国人——我们以为他们还不知道,没有准备——已经知道了我方企图,并作好了充分准备,等时机一到就发动攻击。

一场将给予我们以惨痛教训的战役这时即将开幕。

二、日本的输送船团被发现

(原编者按:在本节以前,叙述日本部队的行动都用的是日本日期和日本时间。从本节开始。在叙述整个中途岛作战时,都用西经日和当地时间。本节用中途岛时间(加12时区时))

6月3日(日本时间6月4日),主力部队所碰到的那场下个不停的雨停了下来,但天空仍然是阴沉的。8点正,山本海军大将按照计划命令高须海军中将的警戒部队离开主力,前往掩护阿留申作战。高须部队应该在6月6日到达基斯卡岛以南五百海里处,那时山本海军大将的主力将在高须部队以南五百海里处计划中所规定的位置。计划规定,不论在两个海区中哪一个海区敌人发动配合反攻,这两支部队部应重新会合。

高须部队离开主力部队还不到一小时,山本海军大将突然收到直接掩护中途岛输送船团的田中部队的旗舰“神通号”发来的电报,报告输送船团于9点在中途岛以西六百多海里处被一架敌搜索机发现。田中还报告说,敌水上飞机一直紧跟输送船团,但遭到跟随“神通号”的各舰的高射炮火猛烈射击后,才被迫脱离接触。

这个情况改变了整个作战形势。我方一部分部队现在肯定已被发现,而且敌机十分可能已经报告了它们的位置。显然,可以预料敌人将对日本部队采取行动,而且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那天下午,九架满载炸弹的B—17轰炸机攻击了输送船团,战斗开始了。输送船团侥幸没有中弹,继续前进。输送船团的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但是6月4日凌晨,另一批敌机又对输送船团进行了一次低空攻击。一架敌机发射的一条鱼雷,击中了在输送船团末尾的“曙丸”油船的船首。结果死十一人,伤十三人。但这条鱼雷一定是有一部分未能爆炸的,因为“曙丸”受到的损伤很轻微,只是暂时减低了航速,没有掉队。

这些情况接二连三地立即报告了“大和号”,山本的幕僚们的面容上开始表现出担心的样子。刚才不久他们还笑逐颜开,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十分乐观,而现在情况看来却不是那么妙了。他们没有料到,输送船团在南云部队空袭中途岛前会被发现,或者更确切地说,输送船团之被发现不是与他们的预计相反,而是与他们的愿望相反。

中途岛作战计划规定,航速较低的输送船团先于机动部队出发。所以,它们容易被敌人过早发现。为了避免这种危险,最好是让南云部队提早一天出发,以便在输送船团到达中途岛巡逻机巡逻范围内之前,南云部队得以攻击中途岛的美航空兵力。联合舰队司令部的计划人员确实考虑过这样修改作战计划,并向南云中将提出了这个建议。但南云海军中将却提出反建议,主张把运输船团的出发日期向后推迟一天。但因为登陆已定于月相的最后有利的日子,不能再推迟了,所以山本海军大将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于是,人们带着一些顾虑仍旧坚持执行这个计划。

 

三、北方作战,1942年6月5日

(原编者按:阿留申时间(加10时区时))

中途岛攻略部队的输送船团被发现,预示了南面的战斗已经开始。这时,日本部队开始了对阿留申群岛的牵制性攻击。

6月3日凌晨,阿留申方面作战的先锋部队——角田部队到达对荷兰港实施空袭的阵位。2点58分日出,利用北方黎明前长时间的微光,把一切出击准备工作提前四十五分钟作好。但是,使舰员们失望的是,天空并不象人们所期待的闪现出第一道晨光。

在“龙骧号”旗舰舰桥上,穿着皮大衣的舰长加藤唯雄海军大佐正在向攻击队的飞行员下达最后命令。不仅敌人的情况不明,而且没有在北太平洋作过战的飞行员,也不熟悉这里的气候变化情况。飞机在飞行甲板上准备起飞,角田海军少将在引擎的隆隆响声中焦急地拍拍航空参谋官奥宫正武海军少佐的肩膀,以引起他的注意,并问他现在能不能发动进攻。

“司令官,还得稍等一会儿。”奥宫回答说。他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2点28分,但天还没亮。角田的首席参谋小田切政德海军中佐久久地望着天空,然后说看来又是一场雾。他的观察没有错,并说明了天空亮不了的原因。

以航空母舰“龙骧号”为首,这支机动部队以二十二节航速向荷兰港靠近。寒暑表指到摄氏零下七度。

奥宫海军少佐想到这次进攻所遇到的麻烦,皱起了眉头。一个问题是,飞行员使用的荷兰港地区的地形图是根据三十年前的老图复制的,另外的一张是跟这张地形图同样老的照片。这个岛的海岸线有好些地方在地图上都划着虚线,表示没勘查过。实际上,我们对这个岛的大概轮廓都一无所知。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飞行员能找到目标吗?如果他们找不到目标,那么返回航空母舰也是有困难的,有些飞机可能会迷航。但这是战争,日本部队为了胜利,迢迢而来,现在决不能动摇决心。尽管有雾,但只要能见度稍微好转,就必须发动进攻。奥宫以越来越焦急的心情望着天空。

2点38分,开始逐渐能看到舰队的其他军舰的轮廓了。看样子,角田很想下令让飞机起飞,但他的参谋人员仍不吭声。2点43分,能清楚看到千米之外的“隼鹰号”航空母舰了。奥宫大声喊道:“司令官,现在可以起飞了!”角田点了点头,然后望了望通信参谋冈田恰海军少佐。冈田大声传令:“各飞行队起飞!”旗舰上发出了灯光信号。

飞机依次地从飞行甲板上起飞,飞进朦胧的迷雾中。从“龙骧号”起飞了十一架轰炸机和六架战斗机,从“隼鹰号”起飞十二架轰炸机和六架战斗机。所有这些飞机都由志贺淑雄海军大尉指挥。云高只有五百到七百英尺,无法保持编队飞行,所以各机只好各自飞往北东一百八十余海里的荷兰港。天亮了,但太阳还没有出现。“龙骧号”的一架轰炸机刚刚起飞,便坠入冰冷的海上,一艘护航驱逐舰立即抢救,结果机组乘员奇迹般地全部获救。

空袭荷兰港的飞机刚刚飞走,敌侦察机就飞抵角田部队上空。有一架敌水上飞机在雾中一直跟着日本部队,并投了几颗炸弹,但都没命中。

由山上正幸海军大尉率领的“龙骧号”飞行队,冒着恶劣天气巧妙地穿过断云,飞抵荷兰港上空。幸亏荷兰港上空没有云雾。但是,他们也没有发现敌机或舰艇。4点7分,轰炸机攻击了电台和油库,战斗机扫射了停在水上的一架水上飞机。除了一架战斗机在扫射时被敌炮火击中后迫降在荷兰港北东二十海里的阿克坦岛南岸外,山上正幸指挥的其余飞机全部返回了航空母舰。那架迫降战斗机的飞行员在飞机着陆时颈骨折断。五个星期后,一支美国海军侦察队发现了这架仅在表面上受到些损坏的飞机。

志贺海军大尉率领的“隼鹰号”的飞机,在驶往目标途中,同一架敌水上飞机遭遇。敌机被我护航战斗机击落。他们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加上气候恶劣,结果没能到达荷兰港袭击任何陆上目标就返航了。

这样,首攻没有达成预期战果。可是,攻击荷兰港时拍摄的空中照片令人着实大为吃惊。从照片中看到荷兰港的设施比所想象的要好得多,有现代化仓库、营房、码头、油库和连接得很好的公路网。单从四通八达的公路来看,就足以雄辩地证明敌方这些设施的战略价值了。

山上正幸率领的“龙骤号”的飞行队在从荷兰港返航途中发报说,乌纳拉斯卡岛中部北岸的马库欣湾里停着五艘敌驱逐舰。以见敌必战而著称的角田海军少将下令用全部飞机攻击敌驱逐舰,不但派出了“龙骧号”和“隼鹰号”两艘航空母舰的飞行队,还出动了“高雄号”和“摩耶号”重巡洋舰的水上飞机。总共二十四架飞机飞向目标,但由于天气恶劣,大部飞机被迫中途返航。

执行这第二次任务的飞机刚起飞不久,天气又变得很坏,甚至有时连邻舰也看不见了。进攻的飞机无法保持队形,只好分成小股紧挨着海面返航。由于天气极冷,它们在航空母舰上空盘旋和降落时,大部分飞机引擎音响都不正常,发出乒乓的爆音。舰上的人们担心地瞅着飞机一架一架地在飞行甲板上降落。所有飞机都返回舰上后,角田部队继续前进到离敌岸大约有一百海里的水域。

在这期间,“高雄号”和“摩耶号”重巡洋舰的四架九五式双座水上侦察机,继续在恶劣气候条件下勇敢地进行搜索。它们遭到数架敌战斗机的截击,在混战中有两架被击落,另两架负伤,但仍努力飞回到它们的军舰附近,最后在水面降落时撞毁,机组人员负伤得救。

北方地区的第一天作战就此结束。很明显,美国人在乌纳拉斯卡岛及其附近有航空基地,但对这些基地的位置犹如对大雾上面星星的位置一样,我们完全不清楚。对荷兰港的攻击,使敌人只受到轻微损失。更重要的是,由于美国人已经清楚地知道日本部队的主要攻击目标是中途岛,所以,这次作战完全没有达到牵制敌人的目的。

 

四、几场虚惊

在遥远的南面,6月3日这天,派往中途岛和夏威夷之间建立甲、乙两条警戒线的潜艇终于比计划晚两天到达阵位。它们日潜夜浮,紧张地监视着从珍珠港方向驶来的敌舰队。但它们到得太晚了,敌视早已从这里经过并远远地向西驶去了。

6月3日下午,南云部队以二十四节航速朝南东方向驶向中途岛。这支部队以环形队形行驶,中央是四艘航空母舰,周围是“榛名号”和“雾岛号”战列舰、“利根号”和“筑摩号”重巡洋舰、“长良号”轻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

19点40分,“利根号”重巡洋舰突然发出紧急信号,报告方位260度发现大约十架敌机。“赤城号”的三架战斗机立即起飞截击,但没有发现敌机,敌机也没有前来攻击。因此肯定“利根号”的报告是错误的。

这场虚惊之后,部队继续前进,没受到干扰。6月4日2点30分,“赤城号”的一个瞭望哨报告:“右舷90度,高低角70度,好象是一架敌侦察机的灯光。在云上,向我逼近!”舰桥上的人们瞪大眼睛瞧着报告的方向,但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是,出发以来一直没有离开舰桥的青木舰长,立刻命令拉战斗警报。舰员赶忙各就自己的战位。天上的星光穿过云隙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由于船只摇晃而摆动不已。白白地观察和等待了半分钟后,舰长呼唤瞭望哨,问他是否还看到所报告的那灯光。瞭望哨稍待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回答说:“报告舰长,看不到了。”

舰长于是警告全体瞭望哨,舰在动,看星星也动,不要把星星当成目标。

“看清楚之后再报告。”舰长命令说。

瞭望哨叽咕了一阵,说他们知道了,于是又安静了下来。舰长刚要下令解除战斗警报,那同一瞭望哨又突然大声报告:

“还是那个方向发现灯光!不是星星!”

准备对空战斗的命令立即发往各舰,但是结果证明,又是一场虚惊。

这时,空袭中途岛的行动时间就要到了。2点45分,“赤城号”的扩音器宣布执行空袭任务的飞行员准备出动。地勤人员已经在准备飞机,发动机开动起来,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全舰上的嘈杂声和起飞前的紧张活动吵醒了作战参谋源田海军中佐。部队出发不久,源田便开始发高烧,恐怕是得了肺炎。他一直躺在病床上。这时,他不愿错过参与发动这场进攻的机会,来到舰桥上,在那里遇到了南云司令长官。南云长官把手搭在源田的肩膀上,问他现在感觉怎样。

“长官,我很遗憾,请了这长时间的假。现在还有些烧,不过觉得好多了。”源田那发红的双眼说明他病情比他自己说的重得多,但这一双眼睛也闪耀着战斗精神。

源田在舰桥上的出现,对所有在场的人都是很大的鼓舞。半年多来,源田参谋在计划和指导南云部队胜利的作战方面,起了重要作用。看到他又在南云海军中将的身边参与战斗,每一个人都感到振奋。

攻击队就要起飞去空袭中途岛了。而南云海军中将对敌舰队的动向仍然一无所知。从战时档案中看到,在这次发动进攻前,南云海军中将对敌情作了如下的判断——或者毋宁说是错误的判断:

(一)敌舰队大概会在我中途岛攻略作战开始后出来应战。

(二)中途岛敌空中巡逻主要是向西和向南,而不是向北和北西。

(三)敌空中巡逻半径估计约为五百海里(原编者按:前面曾经提到:5月30日(日本时间6月1日)日本巡逻机在中途岛以西七百海里的地方同一架美国巡逻机遭遇,因此,这个判断是因为很奇怪的、显然,南云将军根本不知道这次接触)。

(四)敌人尚未察觉我方企图,也未发现我机动部队。

(五)没有迹象表明敌机动部队在我附近。

(六)因此,我们能空袭中途岛,歼灭岛上岸基飞机和支援我登陆作战,然后,我们可以转过头来迎击前来的敌机动部队,并予以歼灭。

(七)我截击机和对空炮火一定能将敌岸基航空兵的可能反攻击退。

这就是南云海军中将把自以为了不起的日本机动部队引入一场使之一败涂地的战斗所根据的不幸的错误判断,虽然这不是由于他个人的过失造成的。

 

家园 【文摘】第九章 南云部队的战斗(上)

一、搜索敌人

6月4日大约凌晨3点,飞机发动机开动的隆隆声把我吵醒。我从床上起来,试图站一站看,但两腿仍发软。引擎一个接着一个发动起来,渐浙成为一片尖嘶声——“赤城号”的飞机就要起飞去空袭中途岛了。

我按捺不住要在飞机起飞时刻到甲板上去的心情,于是从病舱里溜了出来。各个隔舱的防水门都关着,每扇门只留人孔供通行。我这虚弱的身子要钻过那些小孔道,那是很吃力的事,一会儿,我的前额出了不少冷汗。我一再感到浑身无力,头晕眼花,不得不蹲下来歇一歇。

通道上没有人,全体舰员都在战斗岗位上。由于实行灯火管制,只能看到几英尺以内的东西。我非常吃力地攀着栏杆,一级一级地爬上几道扶梯,来到就在飞行甲板下面我的住舱。在舱里,我停下来喘一口气,然后换上军装,去飞行指挥所。第一攻击波的飞机整齐地排在飞行甲板上,起飞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引擎的隆隆声开始缓和下来。我看到在指挥起飞准备工作的是“赤城号”飞行长(即航空战斗部门长——译者)增田海军中佐。

同僚们对我离开病床表示不安。我跟他们解释说,听到引擎声音,我实在不能再在病舱里呆下去,他们也理解我的心情。我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到拂晓还要等很长时间。天空多云,天气虽然不好,但还可以飞行。海是平静的。

我问布留川海军大尉,什么时候日出。

他回答说:“5点整。”

“派出搜索机没有?”

“还没有。搜索机同第一攻击波同时起飞。”

“是单相搜索吗?”

“是的,跟往常一样。”

我想起了两个月前空袭科伦坡和亭可马里时采用过的单相搜索的情景。这不是一个高明的战术。这两次在我们的攻击队已经起飞去攻击敌航空基地的时候,搜索机都发现了敌水面部队,弄得我们的航空母舰很紧张。我想到这点就问,万一在空袭中途岛的时候,我们的搜索机发现一支敌舰队,打算怎么办。

村田海军少佐说:“不要紧,第一攻击波起飞后,第二攻击波马上就可以攻击所发现的任何敌水面部队。第二攻击波有江草海军少佐的俯冲轰炸机队、我的鱼雷机队和板谷海军少佐的制空队。”

“好!这几个队很强!我们只希望敌舰队定会出来,好让我们歼灭它。搜索是怎样安排的?”

布留川用图板向我解释说:“从东到南一共有七个搜索扇面,中途岛在搜索弧线之内。‘赤城号’和‘加贺号’各派一架飞机,‘利根号’和‘筑摩号’各派两架水上飞机,‘榛名号’派一架水上飞机。除了‘榛名号’的九五式飞机搜索半径只有一百五十海里外,其余飞机搜索半径都是三百海里。”

虽然这个搜索范围看来还可以,但我仍然认为比较好的办法是双相搜索。如果我们只想证实我们的假设,即附近没有敌舰队的话,用单相搜索也许就行了。但是,如果我们承认有这样的可能性:即我们的假设是错误的,而且敌舰队就在面前,那么,我们的搜索就应该能确保在敌军向我们进攻之前,我们能发现并攻击之。为此目的,理应采取的对策是双相拂晓搜索。

顾名思义,双相搜索是指在同一个搜索扇面上在相隔一定的时间内安排两架搜索机进行搜索。我们的飞机这时还没有雷达,要完全靠目力观察,只能在白天有效地进行搜索。所以,为了在天亮后尽早发现敌人,一批飞机(第一相搜索)出动的时间,必须能让它在天亮时到达搜索半径的终点。这就是说,它们向外飞时,在黑暗中所飞过的地区还是没有经过搜索的,因此,应该在大约一小时后,在同一个搜索扇面内,派出第二相搜索。

执行第一相搜索任务的飞行员,当然应该对夜航是训练有素的。南云部队有这样的飞行员,本来是可以采用这种方法的,但这需要比单相搜索多一倍的飞机。尽管进行充分的搜索是很重要的,但我们海军的战略家们向来是不愿从他们有限的兵力中以超出最低限度的兵力用于执行这种任务的。他们充其量只愿腾出不到十分之一的兵力用于侦察活动,认为其余的力量应留作进攻之用(据本书日文版第150页载,美国海军当时有三分之一的兵力用于侦察——译者)。这样过分重视进攻力量以前已经证明不利于我们的作战目的,今后也会再度证明这一点。

南云将军自然亟盼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攻击中途岛,不愿把飞机派出超过绝对必需的数量去进行搜索。既然他没有理由猜测这个地区会有敌军出现,他满以为单相搜索就足够对付意外情况了。

4点30分,“赤城号”和“加贺号”的搜索飞机同空袭中途岛的第一攻击波同时起飞。“榛名号”的水上飞机也在这个时候弹射起飞了。但是负责中央搜索扇面的“利根号”和“筑摩号”的水上飞机都没能按时起飞。我注视着这两艘巡洋舰,看到它们的最后一架搜索机在日出之前才起飞,比预定时间晚了将近半小时。后来才知道,“利根号”的两架搜索机由于弹射器出了毛病而耽误了时间。同时“筑摩号”的一架搜索机引擎又发生故障。这架飞机在起飞后,引擎再次发生故障,加以天气恶劣,不得不在6点35分中途返航。

单相搜索虽然是欠考虑的,但如一切能按计划实现,在日出前半小时派出单相搜索还是会有帮助的。但“利根号”的两架搜索机耽误了起飞时间,这件事成了后来日本部队在这次海战中失利的致命原因。回顾双方在这次海战中的全部经过,我们现在知道“筑摩号”的搜索机刚好错过了敌特混舰队。按计划,这架飞机本应该正好从敌特混舰队上空飞过。在“筑摩号”飞机南面搜索扇面内进行搜索的迟到的“利根号”飞机,在回程搜索时才发现敌特混舰队。如果南云海军中将执行了原来的计划得更周密的双相搜索,如果“筑摩号”的飞机在去程搜索时观察得更为仔细,或者水上飞机能按时弹射起飞的话,后来发生的灾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这次失败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日本海军过分强调攻击,以致对于搜索和侦察注意不够。日本海军在飞行人员的训练和编制方面,都过分偏重于攻击,侦察只作为正规课程的一部分附带讲授,以后并无专门训练。在编制上,日本海军当时也没有相当规模的侦察飞行队。需要侦察的时候,往往是由攻击机改装,去执行侦察任务。没有专门设计的舰载侦察机。袭击珍珠港时,南云部队的六艘航空母舰的轰炸机和鱼雷机都用于攻击,侦察任务是由南云部队战列舰和巡洋舰的十几架老式水上飞机来担任的。这也许是南云海军中将当时决定不进一步扩大战果而立即撤退的根本原因。当决定是否对珍珠港发动第二次攻击的关键时刻,南云海军中将却缺乏本来能够由侦察机提供的重要情报。在此后的每一次作战中,南云部队老是因为缺乏这种空中侦察而吃亏。

在这一年年初,搜索机在印度洋搜索英国舰队时常常迷航,航空母舰不得不发出无线电信号引导它们返航。但这样也向敌人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所以,可以理解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如果可以不派飞机搜索,就尽量不派。在中途岛作战中,情况也是这样,再加上错误地判断了敌情,这就是南云海军中将之所以没有作好充分搜索部署的原因。

在这次出击中途岛之前,采取了一项小措施以补救南云部队薄弱的搜索兵力。经过跟有关当局长时间的交涉后,南云获得了两架刚完成试飞的新型舰载侦察机。这种型式的飞机原来的设计是作为俯冲轰炸机用的,后改作搜索机,即后来称为二式舰载侦察机或“彗星”俯冲轰炸机。大家对于用这种飞机侦察敌特混舰队寄予很大的期望。在出发前,“苍龙号”航空母舰载着两架这种飞机。

6月4日上午,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还不知道输送船团己被中途岛的飞机发现并遭到了攻击。只有“曙丸”一船中弹,受伤不重,仍能航行;但重要的是,敌人已经完全发觉了日本舰船正向中途岛接近,而我们则不知道敌人已经发觉了。

二、第一攻击波起飞

6月4日,在拂晓前的黑暗中,在中途岛北西二百四十海里的水域,第一攻击波正在准备从南云部队的航空母舰上起飞去空袭中途岛。东南风和平静的海面为飞机起飞提供了理想的条件。东边的天空微微发白,水天线隐约可见。离日出还有四十分钟,这时扩音器大声发出号令:“飞行员集合!”飞行员们迅速跑到舰桥下面的飞行员待机室。我疲乏无力,不能跟随下去,独自留在飞行指挥所里。不一会儿,飞行员回到飞行甲板上,跑向他们的飞机。飞行长回到飞行指挥所,开始下达一连串的口令:

“飞行员就位!”

“发动引擎!”

“舰长,顶风航行,增加速度,相对速度十四米(原编者按:是指每秒的风速,相当于每小时十九点二海里)。”

飞机的引擎起动了,从飞机的排气管里喷出青白色的燃气。飞行甲板上,一片震耳欲聋的嘈音。

穿着飞行服的千早猛彦海军大尉来到飞行指挥所,稍停留了一会儿,跟我告别。我祝他一路顺利,看着他敏捷地下了扶梯,跳进舰桥旁边他的先头轰炸机坐舱。千早的飞机上的翼灯亮了,表示他已准备好了。所有飞机的红蓝灯都已打开,在黑夜里闪闪夺目。

“各机准备完毕!”一个传令兵报告说。航空母舰上的强光探照灯顿时打开了,整个飞行甲板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各机准备起飞!”飞行长向舰长报告。

“赤城号”增加了速度,正顶风航行。飞行指挥所的风速计指针指到了所要求的速度。“开始起飞!”舰桥上下达了超飞命令。飞行长摇晃着绿色信号灯,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 一架零式战斗机带领着这一群急不可待的战鹰,首先加足马力,在“赤城号”舰员雷鸣般的欢呼中沿着飞行甲板起飞了。在飞行甲板上的强烈的灯光照射下,人们狂热地挥动着帽子和手臂。

继第一架飞机之后是八架零式飞机,然后是各携带二百五十公斤陆地炸弹的俯冲轰炸机。千早大尉的座舱盖打开着,这位年青的分队长向甲板上的欢呼人群挥手,接着飞机发出一阵吼声升入了漆黑的天空。十八架俯冲轰炸机也很快地全部升空。在上空,红蓝灯整齐地排列着,表明0式机已经编好了队形。

在左舷大约四千米的地方,“飞龙号”的飞机也正在起飞。微暗的灯光一个接着一个从照耀得通亮的“飞龙号”飞行甲板上升向天空。在十五分钟内,从四艘航空母舰上,一共飞起了一百零八架飞机。机群在上空编队时,绕舰队飞了一大圈,然后于4点45分向南东天际飞去。

第一攻击波的总指挥官是友永丈市海军大尉。他直接指挥的是从“飞龙号”和“苍龙号”起飞的三十六架九七式水平轰炸机。在他的左面,是由“加贺号”飞行分队长小川正一海军大尉率领的三十六架九九式俯冲轰炸机。“苍龙号”的菅波政治海军大尉带领三十六架零式战斗机护航。总共为一百零八架飞机。

今天是友永在太平洋战争中的第一次出击。他在“飞龙号”出发前,刚到该舰报到,但他是中日战场上的一位老兵,是一位能干和有经验的飞行员,完全有资格领导这次空袭。小川海军大尉是一位勇敢的驾驶员,他从袭击珍珠港开始;参加了南云部队的历次作战。他的技术熟练,作战勇敢,在海军航空队中是无与伦比的。菅波海军大尉跟大多数飞行员一样,也是袭击珍珠港以来太平洋战争的老兵。他战斗精神饱满,是一位标准的战斗机驾驶员。其它飞行员也都训练有素,大多数都有实战经验。他们在一起合作得很好。我瞅着他们的灯光在黑暗中消失,既为自己因病未能参加感到遗憾,也为他们出征祝福。

飞机甲板上,方才还是震耳欲聋的嘈声,现在变得一片寂静。没有飞机了,也听不到飞机的隆隆声了,只有少数舱面兵跑来跑去,忙着收拾用具。但是,沉静又被扩音器的大声喊叫打破了:“第二攻击波准备!”随着敲得档挡价响的钟声,人们用升降机把一架架飞机提到飞行甲板上,再推到起飞线前。前头的升降机提升战斗机,舰中和舰尾的升降机提升轰炸机。军械人员用车子把鱼雷从弹药舱里拖出来,装到飞机上。所有人员都在紧张地忙碌着,曙光已开始使东方天空发白,不容再有休息的时间了。

5点,东边的水天线升起一轮红日。在飞行甲板上又摆满了飞机,以便一旦发现敌特混舰队便可起飞迎击。俯冲轰炸机每机携带一颗二百五十公斤炸弹,水平轰炸机每机携带一条鱼雷。第二攻击波也是一百零八架飞机——三十六架九九式俯冲轰炸机(“飞龙号”和“苍龙号”各十八架),三十六架九七式鱼雷机(“赤城号”和“加贺号”各十八架)和三十六架零式战斗机。

俯冲轰炸机队的指挥官是“苍龙号”的江草隆繁海军少佐。他一向是日本海军俯冲轰炸的头号专家。在日本开始准备打仗的时候,他的俯冲轰炸机队进行了顽强训练,以一举歼灭美国航空母舰部队为目标。袭击珍珠港时,因为那天港内没有航空母舰,他们未能施展身手。但随后在印度洋作战中,他们击沉了英国“竞技神号”航空母舰、“多塞特郡号”和“康沃耳郡号”重巡洋舰,显示了他们的高超技能。如今,日夜盼望的时机到来了,难怪他们的情绪十分高昂。

鱼雷机队的指挥官是“赤城号”的村田重治海军少佐。在最初考虑袭击珍珠港的时候,曾认为那里港湾水浅,无法实施空投鱼雷攻击,但经村田的刻苦努力,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带领鱼雷机队在袭击珍珠港中取得了辉煌战果。如今,他希望在大海上同样施展这一有效手段。制空队的指挥官是“赤城号”的板谷茂海军少佐。他也是一位富有飞行经验的老手,是海军中老资格战斗机飞行员,由于战功辉煌而被认为是一位王牌飞行员。

的确,这三位队长可以说是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的人选,而且他们的飞行员也是日本海军航空兵的精华。在训练、经验和能力方面,在整个日本海军中,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战斗集体了。南云海军中将已断定,在他的部队所在处附近没有敌人的航空母舰队,但为了防备万一敌人航空母舰出现,他还是谨慎地把第一流的部队留在手上来对付它们。

所以,一切看来都已准备就绪,甚至也作了应付意外的准备,只待一旦发现敌舰后发出的信号,以后,就是第二攻击波的事了。但是,局势还有些令人担心。因为搜索机刚派出不久,大概还要等些时候才能弄清附近有没有敌舰队。不光是可能发生这种威胁,还得提防中途岛敌岸基飞机的攻击。我们离中途岛很近,很容易遭到空袭,而且飞行甲板上摆满了飞机,自然是很有吸引力的目标。我们就好象一个背着满口袋黄金、单身在森林里赶路的人,自然会引起强盗注意,哪个强盗首先发现了,都会猛扑过来。我很担心,我们会在这样脆弱的情况下遭到攻击。我问上空有没有战斗机护航。回答是:“有。第一攻击波起飞后,从‘加贺号’上起飞了九架战斗机。我们舰上还有九架在待机。”

总共才十八架战斗机掩护整个机动部队!一旦遭到敌机攻击,这些兵力是抵挡不住的。但我们已将三十六架战斗机用于进攻中途岛,另外三十六架战斗机作为后备留在第二攻击波,这样,剩下的就只有十八架战斗机作为我们部队二十一艘军舰的空中战斗巡逻兵力了。

我很担心——我们由于留了一半兵力作为后备队而可能失掉灵活性。在发现敌舰队或证实附近没有敌人以前,必须保留我们的一半攻击力量用来应急。即便就会受到敌岸基飞机的攻击,我们也必须保持这样的后备力量。所以看来,我们的作战灵活性从一开头就受到了影响。

我因使了些劲儿而感到无力,同时为我们这支部队的战术态势感到有些担心,所以一时突然觉得头晕。我勉强回到飞行甲板下面我的住舱里休息。但我心里惦念着即将对中途岛进行第一次空袭的友永和他的飞行员。

 

三、空袭中途岛

4点45分,第一攻击波在南云部队上空编好了队,在升高四千米后,朝南东方向飞去。在离目标大约一百五十海里的时候,它们被一架敌水上飞机发现。这架敌机没有被我们察觉,一直跟踪到离中途岛不到三十海里的地方,然后升到日本飞机上空投了一颗降落伞照明弹,向早已在空中防备日本飞机的敌方截击机报警。

敌战斗机看到照明弹后,立即前去拦击日本部队。接着,从6点45分到7点10分,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空战。但是,零式战斗机再次显示了它的战术优越性,成功地击退了敌机的挑战。由于菅波大尉率领的战斗机的有力掩护,我方三十六架水平轰炸机和三十六架俯冲轰炸机,全部安全飞达目标上空。菅波成功地阻截了敌战斗机,使我轰炸机未遭到一弹的射击,这在太平洋战争中几乎是无双的事。

这时,小川海军大尉率领俯冲轰炸机队,穿过敌高射炮的猛烈火网,从超低空投下了所携带的二百五十公斤炸弹。与此同时,十二架水平轰炸机在三千五百米高空用八百公斤炸弹集中轰炸了东岛机场的跑道。其余轰炸机炸毁了东岛和桑德岛的机库及其他地面设施。

由于没有能做到出敌不意,这次攻击的效果大大削弱了。充分作好准备的敌人已经把岛上的全部飞机派到上空,有的是去拦击和进攻,其余的则只是为了躲避。友永的轰炸机队发现机场上没有飞机,就袭击了机库,很容易就把它们摧毁了。它还袭击了机场跑道。但是,破坏空机库是没有多大意义的,而这么几架飞机要把跑道真正摧毁也是办不到的。

友永海军大尉清楚地意识到这次攻击的主要目的是歼灭中途岛上的敌航空兵力,既然第一波的攻击显然没有达到这个目的,友永认为必须再次进攻以便在敌机返回中途岛时歼灭它们。因此,他在飞机返航的时候发出无线电报告:

“需要进行第二次攻击。时间7点正。”

在第一波攻击中,日方飞机所受到的损失是微不足道的。只有三架水平轰炸机和一架俯冲轰炸机被敌方高射炮火击落,还有两架战斗机没有返航。

战后出版的美国报道记载证明,中途岛的守备部队早有戒备,并在等待迎击。据后来的记述,大约在5点20分,一架敌方巡逻轰炸机(PBY)已经发现我航空母舰队,并以无线电向中途岛报告了情况。另一架巡逻轰炸机(PBY)在离中途岛一百五十海里处发现了日本航空队,并随后跟踪。中途岛的雷达站也发现了这支航空队,并监视着它向中途岛接近。

6点过后不久,岛上的飞机都已起飞,跑道上空空如也。美方战斗机迅速升高,以便居高临下,攻击日本飞机。岛上的所有高射炮群都充分戒备。当那架美国巡逻轰炸机(PBY)在离中途岛三十海里处投下照明弹,照亮了来攻的飞机的时候,美国截击机立即从五千英尺的有利高度俯冲攻击。日本攻击队的兵力被美方夸大了,说有六十到八十架轰炸机和五十架零式战斗机。

据美国报道,守军以为他们击落了五十三架日本飞机(地面炮火击落十架,战斗机击落四十三架),实际上只有六架日本飞机没有返航。另一方面,我飞行员报告,美机大概有四十二架被毁,这也是夸大了,不过夸大的程度小一些,因为美国战斗机总共只有二十六架,其中只有两架无恙返航,其余的或被击落或受创很重。

正如我们所猜想的,中途岛的地面设施实际上所受到的损坏是很不严重的。但是,据美国资料说,供油系统遭到了严重破坏,后来全部加油工作不得不靠手工操作。机场跑道受到一些破坏;地面伤亡二十余人;桑德岛的水上飞机机库和油库都被摧毁。

 

四、敌岸基飞机来攻

在“赤城号”上,空袭中途岛的攻击部队出发后,人们焦急地等待着空袭中途岛的消息,同时还等待着预计敌方马上就要进行的反击。我们没等多久,后一件事就发生了。

我从飞行甲板上下来,回到我的住舱休息。我刚躺在床上没几分钟,便听到号音:“空袭警报!”接着,便听到截击机起飞时刺耳的轰鸣声。我躺在床上数着从我顶上的飞行甲板上起飞的飞机数目,一共九架战斗机。我向飞行员喊叫助威,但无人听得见,可是我全身无力,起不了床。我看了一下表,时间是5点20分。

战斗机起飞后的突然平静被高射炮咚咚的射击声打破了。我一定要看看情况如何,再次克服了身体的虚弱,挣扎着又来到了飞行指挥所。飞行长告诉我,目标是一架水上飞机。一架敌机(PBY)发现了我方部队。时间是5点25分(原编者按:这架从中途岛来的飞机的来袭是美方第一次同日本航空母舰的接触。这架飞机还报告说,日本飞机正在向中途岛接近。这时,美国航空母舰在南云部队东北东大约二百海里的地方)。

我问瞭望哨;我们的战斗机把这架敌机击落了没有。他的否定回答使我感到意外。飞行长解释说:“这架敌机(PBY)用很狡猾的方法躲开了我战斗机。最初是在南面大约四千米上空发现它的。那个飞行员直飞到我们的上空,好象要飞过来投弹,等我们的战斗机上去和它接触,它已向东穿入云层中去了。我们以为它已放弃了接触,但它又回来了。因为有云,我方战斗机没能咬住它。现在看来,这架敌机不会再回来了。”

这时,无线电监听员报告说,有一架敌机正在拍发一份很长的电报。这份电报截听得很清楚,显然敌机就在附近。这一定是那架飞机(PBY)发报报告我们的位置。现在我们肯定就要遭到攻击。问题只是敌人用什么来进攻,还要等多久。我再次因用力过多而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甲板上。一位飞行军官拿来一个降落伞包,垫在我的头下当枕头。我躺在那里,望着开始发亮的天空,听着周围发生的骚动。

5点35分,半小时前起飞的“利根号”的搜索机中的一架,发来电报报告在四十海里外发现了一架敌水上飞机正飞向我航空母舰。这架敌机可能就是刚才发现我们的那架水上 飞机又回来重新接触,或者是另外一架为同一目的飞来的敌机。“赤城号”舰桥上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水天线;但是,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看到飞机。

5点42分,舰桥隙望哨突然喊道:“敌水上飞机一架,右舷90’,高低角50。在云上,有时能看到!”每个人都凝视着这个方向。飞行长喊道:“就在那儿!很高,超过四千米。”战斗机立即从“赤城号”上起飞,去追击入侵者。

此后一个小时内,不断报告发现有个别水上飞机和不明机型的小股敌机来和我军接触。5点55分,“利根号”的一架搜索机报告说,有十五架敌水上飞机向我们飞来。南云部队立即把航速增加到二十八节。6点43分,“利根号”发现三架 飞机,随即开始施放烟幕进行掩蔽,以防攻击。但在这段时间内,没有敌机来攻,所以,有些发现敌情的报告一定是错了,或者把我们自己在上空巡逻的战斗机误认为是敌机。但是,敌水上飞机无疑是在形影不离地跟踪我们,并且为了避开我们的追击而巧妙地在云层中时出时没。

这些顽固的巡逻轰炸机(PBY)一会儿在右舷出现,一会儿又在左舷出现。每次出现,“赤城号”上负责指挥空中战斗巡逻的指挥官忙得不可开交,不断向我方战斗巡逻机下令追击。 然而,敌飞行员巧妙地在云层里窜来窜去,我战斗机被弄得疲惫不堪,一筹莫展。在敌人不断监视和报告我方的行动的同时,我方搜索机却还没有发出任何关于敌特混舰队的警报。

7点正,“赤城号”旗舰舰桥收到友永海军大尉建议对中途岛实施第二次空袭的电报。南云部队到这时为止还没有遭到敌机攻击,但是,几乎随后马上就发生了敌岸基飞机的一连串空袭,这就加强了友永建议的意义,因为这些空袭向南云海军中将充分证明了中途岛上的敌航空兵力并没有被歼灭。

7点5分,又响起了号声:“空袭警报!”飞行指挥所里一双双眼睛都望着东南面的天空,我也撑着起来张望,看到天气非常好。大约在六千英尺上空有相当厚的云层,但空气清澈能见度良好。

在我们的环形队形中,前卫分队的一艘驱逐舰突然升起旗号:“发现敌机!”这艘驱逐舰立即施放烟幕报警,并用高射炮向敌机开火。不久,我们看到,在左舷20度有四架敌机,向我逼近。它们好象是鱼雷机,但在它们还没有飞近得能让我们辨别清楚之前,我方战斗机已猛扑过去,击落了其中三架,在我周围响起了一片喝彩声。最后一架敌机放弃了攻击,并在我零式机紧迫之下撤走。

不久,舰桥瞭望哨喊道:“来了六架中型陆上机。水天线上,右舷20度。”我的眼睛转向右舷的天空,果然看到六架敌机排成单纵队。看来,敌机原打算从两侧夹击,对我们来说,很幸运,它们没有配合好。

巡洋舰继先头的驱逐舰之后开火。随后,在“赤城号”右面,“雾岛号”战列舰用主炮射击敌机。但敌机飞得很低,继续逼近。敌机周围到处都是高射炮弹的黑色硝烟,但没有一架敌机被打落。在“赤城号”的炮开始射击的时候,三架零式机冒着我们自己的高射炮炮火,俯冲扑向敌机。顿时,三架敌机被击中起火,栽到海里,海面上升起了高大的烟柱。其余三架敌机继续勇敢地逼近,并发射了鱼雷。敌机投雷后,就突然向右转向飞去,只有长机从右向左在“赤城号”头上掠过,差一点碰上了舰桥。它飞得很低,这是一架B—26飞机。机身上的白星可以看得很清楚。它刚刚飞过“赤城号”便冒出火焰,一头栽进海里了。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几条鱼雷各拖着一线白色雷迹从“赤城号”左舷舰首不远的地方驰过。“赤城号”巧妙地躲避开了,没有中雷。每一个人都为此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攻击是由六架复仇者式鱼雷机(TBF)和四架掠夺者式B—26轰炸机进行的。它们都带着鱼雷于6点15分由中途岛起飞,没有战斗机掩护。根据美国的记述,只有一架TBF和两架B—26返回基地。

南云海军中将这时完全肯定了应当对中途岛再度攻击。他觉得既然没有报告附近有敌人的水面兵力,便可以放心地行动了,所以,7点15分,也就是敌鱼雷机攻击刚刚结束之后,南云海军中将命令已经作好攻击敌舰准备的第二波飞机立即准备再次空袭中途岛。这就是说,“赤城号”和“加贺号”上已经装好鱼雷的水平轰炸机必须卸下全部鱼雷,换上炸弹(原编者按:只有“赤城号”和“加贺号”的飞机需要更换弹药。因为,上文提到过,在第二攻击波中,鱼雷机都是“赤城号”和“加贺号”的飞机,俯冲轰炸机都是“飞龙号”和“苍龙号”的飞机。在第一攻击波中,鱼雷机(即水平轰炸机)都是“飞龙号”和“苍龙号”的飞机,俯冲轰炸机则都是“赤城号”和“加贺号”的飞机。)。已在飞行甲板上的水平轰炸机都一架架地送回到机库,再重新装上炸弹。飞行人员、地勤人员和军械人员挤命地从事着这一吃力的工作。

刚歇了一会儿,南云部队再次遭到攻击。快到8点的时候,“赤城号”隙望哨报告,“飞龙号”遭到敌轰炸机攻击。“飞龙号”周围升起了一道道黑色水柱。接着“苍龙号”的四周也升起了水柱。但没有看到黑烟,说明它们都没有中弹。

我看了一下敌机识别图,发现攻击“苍龙号”的敌机是B—17。这是美国最新型陆军轰炸机,一共有十四架。读了战后美国资料后,我们才知道这十四架B—17轰炸机是在拂晓前从中途岛起飞的,本来是去攻击日本输送船团,但中途改变计划,攻击了日本航空母舰。每架飞机携带四吨多炸弹,在二万英尺高空投弹后,安全返回基地。他们的报告吹嘘说,两艘日本航空母舰中弹四颗。

我看到我们没有一架战斗机去追击敌机而感到很懊丧。不过我想起据报道这种飞机很坚实,我知道我方战斗机的二十毫米机关炮要把它们打下来反正也是很不容易的事。在这时候,这些“空中堡垒”在隆隆声中洋洋得意地飞走了。我们的高射炮集中火力向它们开火,但没有一炮命中。

就在大约这个时候,第二攻击波的零式机全部起飞,加强我空中战斗巡逻。8点整(据本书日文版第169页载,为7点55分——译者),瞭望哨报告,自中途岛方向飞来一般小型敌机。担任警戒的前卫驱逐舰立即施放烟幕,同时向敌机开火。

这次,敌机攻击的方法令人莫明其妙,他们飞得太高,不适于进行鱼雷攻击,又低得不适于进行俯冲轰炸。敌机以小角度俯冲,飞向“飞龙号”。一共有十六架飞机,散开得很广。它们遭到十多架零式机猛烈攻击,一架接着一架栽到海里。即令有半数敌机被击落,其余敌机仍继续勇敢地逼近并最后投了炸弹,看来肯定会击中这艘航空母舰了。但等到炸弹硝烟消散后,“飞龙号”仍安全无恙,还是那样雄赳赳地继续航进。在这次攻击中,美国飞机没有象往常那样使用效率很高的超低空俯冲跳弹轰炸技术,这位我感到十分奇怪。

战后,美国关于这次轰炸的记述对此作了说明。原来,大约一小时以前,这十六架海军陆战队俯冲轰炸机(SBD)从中途岛起飞时,领队完全了解他的飞行员没有俯冲轰炸经验,所以在发现日本航空母舰后,决定采用下滑轰炸。有八架飞机没回到基地,返回到基地的有六架受伤报废。

到这时为止,我们遭到敌岸基飞机各种方式的攻击(鱼雷攻击、水平轰炸和俯冲轰炸),但我们仍然没有受到损失。老实讲,我认为,敌人飞行员的技术并不高明,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也是这样评价的。我们普遍认为,敌人的攻击技术不足惧。但说来奇怪,正是由于敌人的攻击直到此时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倒是大大有助于美国的最后胜利。我们忽略了采取一些明显必要的预防措施。如果采取了这些措施,也许能够避免几小时后发生的惨败。敌岸基飞机所作的看来是徒劳无益的牺牲到头来并非落空。

敌机下滑轰炸刚刚结束,我们的环形队形中较远的一艘驱逐舰就发出烟幕信号,报告发现更多的敌机。数了数差不多有一百架。驱逐舰立即向它们开火,但打了几炮后突然停了下来。原来,这些飞机是空袭中途岛后返航的第一攻击波。时间是8点30分。

由予敌机攻击时各舰各自进行规避活动,而且航空母舰在战斗机起飞和返航时频频移动,我们原来严整的航行队形大为散开,所以很需要利用战斗间隙收拢部队。但现在更迫切的是收回友永的飞机。我们这时有老练的飞行员,即令是在紧张的战斗情况下,在母舰上做到迅速收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从航空母舰转向顶风后只要花十五分钟时间,全舰配备的飞机就能以高超技术降落在甲板上。

收回飞机的工作毫不迟延地开始了。各航空母舰都下令:“清理飞行甲板,准备收回飞机!”“赤城号”开始了紧张的作业。在“加油干”的口号鼓动下,毫无怨言的地勤人员开始以极大的劲头清理着飞行甲板。几分钟后,“赤城号”飞行甲板已清理完毕,8点37分,信号桅上升起了一面信号旗:“开始降落!”返航的飞机迅速地相继降落在飞行甲板上。9点过后不久,四艘航空母舰全部收回了自己的飞机。

三架被击伤的鱼雷机降落前在“飞龙号”上空盘旋一周。指挥“飞龙号”上收机作业的“飞龙号”飞行长川口益海军少佐,立即把军医官换到指挥所。有一架飞机在降落时只剩下一个机轮。这架飞机的驾驶员角野博治海军大尉在飞机颠簸降下后,立即昏厥。敌战斗机在目标附近进攻我飞行队伍时,他被敌机的机关炮弹打伤了腿。但他仍然忍痛同其他飞机一道飞行,参加了空袭,并返回了航空母舰。

友水海军大尉飞机的左机冀油箱中弹,他也驾机返回了航空母舰。友永海军大尉报告说,“飞龙号”的鱼雷机队菊池六郎海军大尉殉国。菊池的飞机在中途岛上空不幸被高射炮火击中,他打开座舱盖,向战友招手诀别,然后毅然关上舱盖,与飞机一块坠到地面上。

五、发现敌航空母舰

在空袭中途岛的友永机队返回航空母舰一小时以前,南云海军中将面临的战斗形势发生了彻底改变。7点20分,推迟半小时起飞的“利根号”第四号搜索机以一百度航向飞抵远达三百海里的搜索扇面终点,它在进行回程搜索前,先转向向北搜索六十海里的时候,于7点28分突然发现左方大约有十艘军舰驶往南东。这架飞机还来不及飞近去观察,就立即向南云部队报告:“发现十艘军舰,好象是敌舰。方位10度(以中途岛为基准的方位,下同——译者),距离中途岛240海里。航向150度,航速20节以上,时间7点28分。”

这份极其重要的电报因经由“利根号”转发,旗舰“赤城号”收到时稍晚了几分钟(原编者按:文件表明,收报时间是有矛盾和不准确的。南云部队的官方报告在概述这次作战时说,“大约在5点”(中途岛时间8点)收到了这份电报。这个时间从该报告提到的详细作战日志的记载上看,显然是不准确的。作战日志肯定南云将军紧接着在7点45分和7点47分向部队连续发出了命令,这说明在此之前收到“利根号”搜索机的报告。作战日志还提到“利根号”飞机发来的其他电报,并注明了发报和收报时间,其中多数电报的收报和发报的时间是相同)。“赤城号”舰桥上的南云海军中将和他的幕僚收到这份电报时犹如晴天霹雳。直到这时为止,没有人预料到敌人的水面部队竞可能出现得这么快,更没有人预料到敌人的军舰就在附近待机伏击我们。现在,整个形势发生了变化。

情报参谋小野海军大尉立刻在海图上查明了敌舰位置,估量了敌我距离,敌人离我们恰好二百海里!就是说,敌人处于我飞机的攻击圈内,但是,如果敌部队中有航空母舰的话,我们也处于敌攻击圈内。现在的重要问题是:敌军的组成如何?是否有航空母舰?

搜索飞机报告完全没有说敌军究竟包括哪些兵力。这使南云海军中将、草鹿参谋长和参谋们既担心,又恼火。“十艘军舰,好象是敌舰”,说得很不清楚。显然,这些军舰只能是敌舰,但包括哪些舰种呢?7点47分,“赤城号”发电严令“利根号”搜索机:“查明舰种并保持接触。”.

由于发现敌水面部队,两分钟以前,南云海军中将已经采取另一行动。为了准备第二次空袭中途岛,从7点15分开始,“赤城号”和“加贺号”原留在第二攻击波的鱼雷机队匆忙卸掉鱼雷,换上八百公斤炸弹。到这时,换装弹药的作业已经完成大半了,可是现在,迫切需要做好准备,以使万一“利根号”飞机再来报告证实了敌舰队对南云部队是真正的威胁时,好迎击它们。所以,7点45分,南云海军中将命令这两艘航空母舰立即停止弹药换装工作,并命令整个部队准备攻击敌舰。

7点58分,“利根号”的搜索机报告,敌舰改变航向,现在的,少数电报稍晚一点,但也不超过十分钟,这显然是因转发而迟到的。(见《第一航空舰队1942年6月15日第六号作战详细报告》第6页,第28—32页,也可见于美国海军情报局出版物OPNAVP32一1002号关于上述报告英译本《中途岛海战日本纪实》第7页,第13—16页)的航向为080度,但仍未报告舰种。对此,南云的参谋们急得发火。8点正,“赤城号”命令“利根号”搜索机立即报告敌舰队兵力组成情况。

最后在8点9分,答复来了:“敌舰为五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

小野情报参谋洋洋得意地说:“跟我想的一样,没有航空母舰。”随手把电报递给了草鹿参谋长。草鹿参谋长的反应是,如果敌舰队中没有航空母舰,南云部队可以放心稍后去收拾它们,现在首先应该歼灭中途岛上的敌航空兵力。但8点9分的消息所带来的宽慰没能维持多久。8点20分,“利根号”的搜索机又报告说:“敌舰队殿后好象有一艘航空母舰。”

这个报告使“赤城号”舰桥上的每一个人都紧张起来。但是,因为说的是“好象”,大家仍然半信半疑。情况还没有确切辩明。乐观的人这样推论:如果敌舰队确实包括航空母舰,敌舰载机怎么不来攻击南云部队呢?

8点30分,又收到“利根号”飞机的报告:“敌舰队中尚有另二艘军舰,显然是巡洋舰。方位008度,距离中途岛250海里,航向150度,航速20节。”

根据敌兵力的规模,南云海军中将断定,敌兵力中至少有一艘航空母舰,所以,他决定在第二次空袭中途岛以前,必须首先攻击这些敌舰。可是,要立即攻击敌人,还有严重障碍。7点45分,南云海军中将下令停止换装弹药时,“赤城号”和“加贺号”的大部分鱼雷机都已经装上了炸弹。另外,为了加强战斗巡逻,防备敌岸基飞机攻击,第二攻击波制空队的全部零式战斗机都已起飞。因此,真正装好弹药、可用于进攻敌舰并已排在飞行甲板上准备起飞的飞机只有“飞龙号”和“苍龙号”的三十六架俯冲轰炸机了。

南云海军中将确实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如果他派出俯冲轰炸机对敌特混舰队施以先发制人的攻击,它们没有战斗机掩护,可能遭到严重损失。还有,要不要使用停在“赤城号”和“加贺号”飞行甲板上的那些已经卸下鱼雷和装上八百公斤炸弹的鱼雷机(原编者按:已经完成弹药换装作业的鱼雷机又重新被推到两艘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显然,就留在那里;同时,其它鱼雷机的换装弹药的工作停止进行。那些还没有卸掉鱼雷换上炸弹的鱼雷机,显然是留在下面的机库里),也是一个问题。对于舰船目标来说,炸弹的效果虽不如鱼雷,但如果能直接命中,仍能使敌舰受到重大损失。但是,鱼雷轰炸机比俯冲轰炸机更需要战斗机掩护。要投弹效果好,它们得保持直线和平面飞行,这样就没有可能进行闪避的活动。如果没有护航队的掩护,它们很容易成为灵活的敌战斗机的话靶子。

南云海军中将考虑他应该怎么办好;友永的飞机空袭中途岛归来,这使迅速作出决策更为迫切。有些飞机已经遭难,而护航的战斗机的汽油也快耗尽了。必须赶快收回友永的飞机,否则还会有更多损失。或者是立即让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起飞,在没有战斗机掩护下去攻击敌人,以便腾出飞行甲板。再不,就把这些飞机挪开,好让友永的飞机体落,但这样就可能耽误发动进攻的时刻。

就在这时候,勇猛的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山口海军少将向南云海军中将提出一项紧急建议。山口的旗舰“飞龙号”离“赤城号”还有相当距离,他在舰上收到了“利根号”搜索机连续发来的侦察报告,而南云海军中将却迟迟不下达立即攻击的命令,他感到这样是既不明智也又危险的事。他指示“野分号”驱逐舰向南云海军中将转发了他的信号:“我认为应立即命令攻击部队起飞。”

可是,南云海军中将认为在没有战斗机掩护的情况下,派出攻击机未免太冒险。一个半小时以前,前来攻击南云部队的美国飞机,由于没有战斗机掩护而遭到惨重损失,这个事实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他认为应该首先收回空袭中途岛的飞机和调去执行战斗巡逻任务的第二波战斗机,然后,重新组织部队并暂时北撤,以避开再来攻击的敌机,等作好一切准备之后,再转过来全力进攻,以歼灭敌特混舰队。

南云的想法是颇有道理的。他的部队搭配得当,在实力上也占很大优势;所以,如果把他的全部兵力投入一次大规模的攻击中去,那是不难把敌人歼灭的。这种战略是正统的战略,但有一个缺陷——忽视了时间因素。战斗的胜利并不总是属于力量强大的一方,但往往是属于能更迅速果断地去应付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并能更迅速地抓住瞬间即逝的战机的一方。

南云海军中将于8点30分过后不久作出决定,首要的事情是收回空袭中途岛的飞机,这样实际上就是决定采取第二个更为慎重的行动计划。在发出了清理飞行甲板、准备回收飞机的命令之后,疲惫不堪的地勤人员开始再次把鱼雷机送到下边的机库,并按现在的命令,在机库里重新郎掉炸弹,再装上鱼雷。

在任何情况下总是嘻嘻哈哈不发脾气的增田飞行长,对这些命令虽然也感到很惊讶,但却显得令人奇怪的开朗。他大声喊道:“再干吧!这象是在搞一场炸弹换鱼雷,鱼雷换炸弹的比赛啊!”

在返航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降落在飞行甲板上的时候,下面机库甲板上在拼命赶着给鱼雷机重新装雷。只穿着短袖衬衣和短裤的地勤人员匆忙地卸掉重磅炸弹。他们来不及把卸下的炸弹送回到下面的炸弹库去,只好堆积在机库旁边。这样随便地放置这些致命的炸弹,到后来敌机炸中了“赤城号”时,叫人想起来感到万分懊悔啊。

8点55分,收回飞机的工作将近完成时,南云海军中将采取行动执行他的计划其余部分。他向各舰发出了一个灯光信号,下令:“收机作业完成后我部队暂时向北航驶。我们计划接触并歼灭敌机动部队。”

在发出上述命令的同时,南云海军中将向“大和号”上的 山本海军大将和指挥攻略部队的近藤海军中将发报,向他们报告新的紧张情势。电报说:“8点正,发现敌航空母舰一艘,巡洋舰五艘(据本书日文版第174页载,巡洋舰为七艘——译者)和驱逐舰五艘。敌方位010度,距离中途岛240海里。我们将驶向敌人。”(原编者按:这份电报中的不确切和疏漏之处是值得注意的。把“利根号”搜索机屡次报告合并在一起,只报告了一个折衷时间8点正。如果山本海军大将没有收到那些报告,这就可能使他把最初发现敌人的时间比实际晚了半小时。这个情况和前面提到过的南云部队的正式作战报告的叙述部分中关于收到“利根号”的搜索机的报告时间是7点28分那个显然不准确的说法,无疑是有密切关系的)

9点18分,中途岛攻击队和进行战斗巡逻的第二波的战斗机全部收回后。南云部队这时的航向是030度,为了减少中途岛岸基飞机的威胁,为了取得对敌舰队的有利阵位,航速增加到三十节。

在紧张地进行这些活动的时候,我一直躺在飞行指挥所的甲板上,在旁观看,无能为力。我想,我们已经成功地打退了很令人担心的敌岸基飞机多次的攻击,因此我也跟大家一样感到乐观。有人告诉我,已经发现敌特混舰队。但直到这次作战结束后,我才知道在“赤城号”舰桥上讨论的详细情况,讨论的结果,使南云海军中将最后决定把攻击时间推迟到能以全力实行出击的时候。

我不了解讨论情况,因此,我对第二攻击波没有去空袭中途岛感到宽慰,同时对鱼雷机为了进行陆上攻击而匆匆忙忙地换装炸弹感到遗憾。我以为至少“飞龙号”和“苍龙号”的俯冲轰炸机已经作好了攻击敌人的准备,所以,我期望会立即下令让这些飞机起飞。但我的期望(也是希望)落空了,因为,已经开始收回第一攻击波的飞机,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俯冲轰炸机已起飞。当我知道了南云海军中将8点55分所下的命令指示暂时北撤,以待我们的兵力重新组织好后再发动进攻时,我的期望转而成为惊愕的失望。

这份电报还有一个不确切之处,即所谈的敌人的位置应是7点28分首次被发现时的位置,而不是8点正的位置。而且没有提到在发出这份电报前二十五分钟,即8点30分“利根号”飞机所报告的另两艘巡洋舰。

最后电报的末尾说:“我们将驶向敌人”,但没有指明暂时北撤,准备攻击,这也是很奇怪的。关于此事,美国海军情报局翻译上述南云部队的报告那一部分时,把“我们将驶向敌人”译为“我们正在驶向敌人”。因为日文的句法变幻莫测,这个动词可以是现在时态的意思,也可以是将来时态的意思。看来,按本书所用的将来时的译法,对南云将军来说更为合理一点。

回顾最后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这个紧要关头,我能很容易理解南云长官当时所面临的多么困难的抉择。但是,到观在我仍觉得很难于为他采取的决定辩解。难道他不应该放弃其他考虑而立即派俯冲轰炸机去攻击敌舰队吗?难道他不应该也派即使是装着炸弹的鱼雷机起飞去攻击敌舰队吗?他本来应该让鱼雷机起飞,在上空待机,以待有足够的战斗机返航加油后再起飞去担任掩护。从中途岛返航的那些飞机至少可以继续留在上空以待轰炸机起飞。那些不能继续留在上空的受伤飞机可以在海上强行降落,由驱逐舰把飞行员救上来。

俗语说:“事后聪明。”不过,即令没有战斗机掩护,也让俯冲轰炸机立即起飞;毫无疑问这本是较明智的。在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航空母舰作战中,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在这紧要关头,甚至冒个风险,派没有掩护的水平轰炸机队起飞也应该认为是必要的。它们的命运大概会象不久前攻击我们的没有掩护的那些美国飞机那样,但这样也可能会使我们幸免遭到我们那时就要遭到的灾难。

家园 【文摘】第九章 南云部队的战斗(下)

六、敌舰载机的进攻

在南云部队向北撤退时,我四艘航空母舰紧张地进行攻击敌视的准备。攻击队包括三十六架九九式俯冲轰炸机(“飞龙号”和“苍龙号”各十八架)和五十四架九七式鱼雷机(“赤城号”和“加贺号”各十八架,“飞龙号”和“苍龙号”各九架)。但要派足够的战斗机去掩护是不可能的,因为敌机不久又来攻击,我们绝大部分的零式机必须用于保护南云部队本身。结果,只能腾出十二架零式机(每艘航空母舰三架)去掩护轰炸机队。一百零二架飞机组成的攻击队要作好于10点30分起飞的准备。

“利根号”的搜索机报告发现敌特混舰队中有一艘航空母舰后,我们都估计敌人很快就来攻击,敌人迟迟不来进攻使我们感到迷惑不解。我们在战后才知道,敌特混舰队早就在等待我们接近,由中途岛起飞的水上飞机不断向它报告南云部队的动向,敌人是在选择最有利的时机来向我们进攻的。美特混舰队司令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打算在我航空母舰收回从中途岛返航的飞机并给这些飞机加油的时候,对我实行第一次攻击。他等待良机的策略终于得到成功。猎物就在身旁,耐心的猎人享有一切有利的条件。

在7点2分到9点2分之间,敌人共起飞了一百三十一架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大约从9点20分开始,我警戒舰报告发现敌舰载机向我接近。我们就要遭到敌机的集中攻击了。南云部队面临着它的经历中的最严重的危机。能摆脱这场危机吗?我方截击机在全舰所有能有工夫和可能看他们起飞的人们的欢呼声中起飞了,整个部队都紧张得不得了。

不断发来敌机向我接近的报告,最后很清楚了,敌机来自不止一艘航空母舰。南云和他的幕僚认识到了这一点后,他们的乐观情绪立即消失。摆脱这场灾难的唯一出路是让飞机立即起飞。下达了命令:“赶紧准备,立即起飞!”这个命令几乎是多余的。飞行员、地勤人员和驾驶员都正在极其紧张地进行起飞的准备。

第一批敌舰载机一共是十五架鱼雷机(原编者按:这批飞机是从“大黄蜂号”起飞的勇敢的VTB—8飞机,由J·C·瓦尔德伦少校率领。十五架飞机全部被击落,唯一的幸存者是G·H·盖伊少尉。盖伊是第二天被卡塔林那式海军侦察轰炸机从海上救走的。)。当敌机最初被我警戒舰和战斗巡逻机发现的时候,从“赤城号”上还看不到敌机。但不久在“赤城号”右前方略高于水天线的蔚蓝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些小黑点。在阳光下,这些辽远的飞机的机翼闪闪发亮。时而有一个小黑点起火,拖着黑烟坠到海里。我方战斗机正在跟敌机作战,而敌机显然还是没有战斗机掩护。

不久,零式机的队长报告:“十五架敌鱼雷机全部被击落。”我们将近有五十架战斗机去拦击没有掩护的敌机。敌机没能通过是不足为奇的。

9点30分,舰桥瞭望哨又喊道:“敌鱼雷机,右舷30度,低空接近!”。接着,舰首左舷瞭望哨也喊道:“敌鱼雷机,左舷40度,向我接近!”

敌机紧贴海面从两侧逼近。它们成单纵队队形,距离我们不到五海里,看来它们的目标是直奔“赤城号”。我屏息地观望着,我想,要避开敌机的全部鱼雷是多么不可能的事。但是,这批敌机仍然没有战斗机掩护,它们已经正被我方战斗机拦击。在“赤城号”飞行甲板上,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们面前展现的这个紧张的场面。敌机一架接着一架被击落,飞行甲板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狂热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从右舷前方来的十四架敌鱼雷机半数被击落,从左舷前方来的十二架敌机也只剩下五架了。幸存的敌机继续冲入,遭到“赤城号”高射机关炮的射击。

两队敌机都飞到了发射点,大家都等着看那以“赤城号”为目标的鱼雷溅水而来。但很奇怪,敌机没有投雷,它们在最后时刻似乎撇开了“赤城号”从我们头上飞过,朝着左后方的“飞龙号”飞去了。敌机飞过“赤城号”后,“赤城号”上的炮手们镇静过来,马上又和“飞龙号”一起向敌机猛烈开火。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下,加上零式战斗机紧紧追击,不断地减少了敌机的数目。

最后,有七架敌机向“飞龙号”发射鱼雷,右舷五雷,左舷两雷。我方战斗机继续紧迫撤走的敌机。“飞龙号”向右舷急转,以躲避鱼雷。我们担心地看着,有没有鱼雷射中,没有发生爆炸,大家又松了一口气。“飞龙号”随后恢复了原航向。共有四十多架敌鱼雷机参加了这次攻击,只有七架飞机来得及投了鱼雷,但都未命中,敌机几乎全部被击落(原编者按:从三艘美国航空母舰上起飞了四十一架鱼雷机,只有六架在攻击后返航)。

这场胜利应该主要归功于战斗机精采的截击。从“赤城号”旗舰上清楚地看到它们敏捷而又果敢地战斗。美国飞行员不顾严重损失,仍然勇敢地进行了攻击,他们所表观的大无畏的勇气也同样是很动人的。舰上观看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的人们,看得出神,他们高兴得没有想到,最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我方战斗机在激战中用完了弹药,回到母舰上来补充,但少数战斗机也耗尽油了。地勤人员热烈欢迎归来的飞行员,拍着他们的肩膀,高声地鼓励他们。等到飞机准备好了,飞行员马上点点头,打开油门,飞返天空。在这场殊死的空战进行中,这样的场面一再出现。

 

七、决定命运的五分钟

在敌鱼雷机队进攻时,我四艘航空母舰一直在继续进行反击敌人的准备。飞机一架一架地从机库里提上来,迅速在飞行甲板上排好。必须分秒必争。10点20分,南云海军中将下令,一旦准备工作完成,飞机立即起飞。在“赤城号”飞行甲板上,全部飞机都已经发动了。庞大的航空母舰开始逆风航行。五分钟之内,全部飞机都可起飞。

五分钟!谁能料到在这短暂的瞬息之间,战局会发生彻底改变呢!

能见度良好。云高三千米,云层偶尔散开,给敌机的接近提供了很好的荫蔽条件。10点24分,从舰桥的话筒里,发出了开始起飞的命令。飞行长摇动着小白旗,第一架零式战斗机开足马力,飞离了飞行甲板。突然,瞭望哨喊道:“俯冲轰炸机!”我抬头张望,看到三架黑色敌机朝“赤城号”垂直俯冲下来。一些机关炮开始向敌机猛烈射击,但已经晚了。这些美国无畏式侦察俯冲轰炸机的巨大的黑影越来越大,突然,许多黑色的东西从机冀下凄厉地摇晃而下。炸弹!笔直地就要落到我头上!我本能地卧倒,爬到飞行指挥所的防弹护板后面。

先是俯冲轰炸机可怕的尖嘶声,随后便是炸弹直接命中的轰隆爆炸声。接着又是一次夺目的闪光,跟着便是爆炸,而且比头一次更响。我被炽热的气浪猛然冲击。在这之后,又一次震动,但稍微轻一点,显然炸弹扔到舰边,没有击中。机关炮顿时停止了射击,跟着是一片死静。我站了起来,望望天空,敌机已经从视线中消逝了。

敌机长驱直入没有遭到截击,这是因为几分钟以前我战斗机还在堵击敌鱼雷机队后刚刚归来,还来不及起飞。因此可以这样说,美国俯冲轰炸机的得手是牺牲它们的鱼雷机队换来的。同时也因敌机在俯冲前一直躲在云层里,所以,到我们发现时,航空母舰已经来不及进行规避了。我们是处在最易受攻击的脆弱情况下给敌人钻了空子,那时,飞行甲板上摆满了装好弹药和加好油准备出击的飞机。

我朝四周望了望,几秒钟功夫造成的破坏使我毛骨悚然。在飞行甲板中部升降机后面被炸开一个大洞,升降机被炸得象一块烧卷了的玻璃板,塌向机库。飞行甲板的钢板奇形怪状地向上翻卷着。机尾翘上,从飞机里伸出青蓝色的火舌,冒着浓烟。大火在蔓延,我情不自禁地流了泪。诱爆将会毁掉整个军舰,想到这番情景,我感到很可怕。增田飞行长高喊:“躲开!没有事的人躲开!”

我既无能为力,只好跄跄踉踉走下扶梯,来到飞行员待机室。这里,已经挤满了从机库甲板撤下来的严重烧伤者。一次爆炸接着很快又是几次爆炸。每一次爆炸都震撼着舰桥建筑。浓烟从熊熊燃烧的机库直冲进过道进入舰桥和待机室,迫使我们不得不找别处躲避。我爬回到舰桥上,看到“加贺号”和“苍龙号”也中了弹,发出了浓厚的黑色烟柱。这番情景,令人看了可怕。

“赤城号”直接命中两颗炸弹,一颗落在中部升降机后部,另一颗落在飞行甲板左舷后段。按正常情况,这两颗炸弹对这艘巨大的航空母舰本不会造成致命的损伤,但是,由此而引起的汽油和弹药的爆炸,摧毁了舰上好几个整段,动摇了舰桥,并且致命的碎片在空间到处飞舞。当火势在飞行甲板上比翼排列着的飞机中蔓延时,飞机上的鱼雷开始爆炸,因而使火势越发无法控制。整个机库区成了一片火海,火焰迅速向舰桥燃烧(据本书日文版第187页载:从10点20分开始,“企业号”的俯冲轰炸机分成两股,分别以十二架俯冲轰炸机和九架俯冲轰炸机,攻击了“赤城号”东北方的“苍龙号”和后面的“加贺号”。在这次攻击中,“企业号”的三十三架SBD侦察俯冲轰炸机损失了十八架。“约克城号”的俯冲轰炸机则集中攻击了“赤城号”,除两架被击落外,其余飞机在攻击后安全返航——译者)。

由于大火的蔓延,作战能力全面丧失了,特别是同外界通讯被割断了(据本书日文版第188页载:南云海军中将对部队的指挥中断后,南云部队的次席指挥官、第八巡洋舰战队司令官阿部弘毅海军少将立即接替指挥。阿部的旗舰是“利根号”重巡洋舰。与此同时,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山口多闻海军少将,接替了对空中作战的指挥。第十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木村进海军少将率领“长良号”轻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留在受伤的三艘航空母舰附近持机,进行救援、警戒和掩护。南云部队的其余军舰以“飞龙号”为中心,继续北撤———译者),南云的参谋长草鹿海军少将主张立即把司令旗移到“长良号”。南云海军中将勉强地点了点头,草鹿耐心地继续恳求说:“长官,我们大部分军舰完好无损,您务必指挥部队。” ‘

形势要求立即行动,但南云海军中将不忍离开他心爱的旗舰。他尤其不愿舍弃在战争中和他一起同甘共苦的“赤城号”官兵。青木舰长含着眼泪说:“长官,有我照管军舰。我们大家都恳求您把司令旗移到‘长良号’,继续指挥部队。”

这时,副官西林海军大尉过来向草鹿报告:“下面的过道都起火了,逃出去的唯一办法是从舰桥的前窗捋绳子下去,然后从左舷过道绕到抛锚甲板。‘长良号’的汽艇将靠在抛锚甲板左侧,您可扶绳梯下去。”

草鹿又向南云海军中将作了离开旗舰的最后请求,南云最后知道无法再从“赤城号”上继续指挥了,于是跟青木舰长告别,由西林副官扶着爬上舰桥的窗口。参谋长和其他参谋人员以及司令部人员,跟着也离开了舰桥。时间是10点46分。

舰桥上只留下了青木舰长、航海长、飞行长和我,还有几名水兵。青木拼命设法要跟机舱取得联系,航海长忙着查看是否有办法恢复舵机操纵。其他人员都集聚在抛锚甲板上,尽力同大火搏斗。但是,火舌已经伸到舰桥,烧着了舰桥建筑四周的帆布遮阳篷。飞行长转身对我说:“渊田,咱们不能再呆在舰桥上了。您最好赶紧离开,到抛锚甲板上去,要不然来不及了。”

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几名水兵扶我爬上舰桥的窗口,顺着已经开始冒烟的绳子滑到炮位甲板上。这里离飞行甲板还有十英尺远。通到那里去的扶梯已被大火烧得发红,我所站的铁板也是如此。我别无办法只好跳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机库里又发生一次爆炸。我被冲击波冲倒在飞行甲板上,失去了知觉。幸亏这里的飞行甲板还没着火。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我的双踝已经挫伤了。

后来,地勤人员来救我,把我背到了抛锚甲板,这里已挤满了人。我被绑在竹担架上,吊到小艇上,同其他伤员一起被送到轻巡洋舰“长良号”上。11点30分,南云海军中将的幕僚和伤员全都转移到了“长良号”。这艘巡洋舰开动了,桅杆上飘扬着南云的将旗。

与此同时,“赤城号”的舰员继续进行努力控制火势。但越来越明显这是不可能的事。当“赤城号”停车的时候,舰首还朝着顶风方向。为了躲避正在烧到下面机库甲板的火焰,飞行员和其他舰员,都已撤到抛锚甲板。由于发电机停止工作,舰上不仅失去了照明,而且灭火用的水泵也随着不能使用了。机库的防火门已被烧毁,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化学灭火机也不起作用了。

英勇的舰员找到了几架用手操纵的水泵搬到抛锚甲板上,通过长长的水龙管,把水抽到下面机库和下甲板。消防人员带着防毒面具,用笨重的消防设备,勇敢地同大火搏斗。但是,上甲板每发生一次爆炸,都穿到下面的甲板,伤害了很多人并使他们的殊死的努力受到干扰。这时,另一支损管队踏过倒下去的伙伴的身体赶上来接着奋战,结果又被另一次的爆炸所击倒。救护员和自动参加救护的人员从下面挤满伤员的急救站把死伤人员抬走。医生们象机器一样忙个不停。

机舱没受到损坏,但中段甲板一带的大火切断了舰桥同船的下层之间的一切联系。尽管如此,但是上面的爆炸、震动和坍塌,再加上传令钟已响过“停车”信号,告诉下面的机舱人员某些部分又受到损伤。但是,只要发动机完好无损,还能使用全速的推进力,他们也别无办法,只能留在战斗岗位上。他们一再想同舰桥联系,但一切联系的途径,包括许多辅助装置,都已被毁了。

烈火继续蔓延,火势越来越猛,热气通过进气孔,窜进军舰最底下的部分,在那里工作的人员开始因窒息而昏例。为了使部下得救,机电长反保庆文海军中佐穿过在燃烧中的甲板,跑上去终于把消息带给了舰长,报告了机舱情况。舰长立即下令全体机电人员马上到甲板上来,但是,已经太晚了。带着这道命令试图穿过火海下去的传令兵一去不返,机舱人员没有一个人幸免。

伤亡不断增加,大火越来越无法控制了。18点,青木舰长最后决定必须弃舰。伤员转移到掩护的驱逐舰派来停靠在旁的小船和汽艇上。许多没有负伤的人,跳到海里,游泳离开了“赤城号”。“岚号”和“野分号”驱逐舰救起了全部幸存人员。拯救工作结束后,青木舰长于19点20分从一艘驱逐舰拍电给南云海军中将请求批准将被毁的航空母舰炸沉。联合舰队的旗舰截收到了这份电报。22点25分,山本海军大将发出暂缓处置那艘航空母舰的命令。青木舰长接到这一指示后,独自返回“赤城号”。他回到还没有被大火波及的抛锚甲板,把自己绑在锚上待毙。

午夜,在“赤城号”旁边待机的“岚号”驱逐舰接到消息说,在“赤城号”和它自己的位置东面九十海里处发现一支敌舰队。一小时以后,瞭望哨在黑暗中看到几艘军舰。第四驱逐舰分队司令有贺海军大佐立即率领他的四艘驱逐舰“岚号”、“野分号”、“萩风号”和“舞风号”追击。但没有赶上,也没有辨明那些黑影是什么,又回到航空母舰旁。后来判明,这些神秘的舰队原来是田中海军少将的第二驱逐舰战队(原编者按:第二驱逐舰战队隶属于近藤海军中将的中途岛攻略部队,任务是直接掩护输送船团。6月4—5日夜里,近藤部队东进,指望在海面与敌交战,第二驱逐舰战队也随近藤东进。这就说明它在这个地区出现的原因)。

山本海军大将下令延缓处置“赤城号”,是因为他的部队这时正在向东行进,要夜袭敌人,所以他认为不必急于采取这个措施。但现在败局似已不可免,夜战的可能性已很小,因此就有必要速即作出决定。6月5日3点50分,山本海军大将最后下了炸沉“赤城号”航空母舰的倒霉命令。南云海军中将随即将命令转达给有贺海军大佐,指示他在完成任务后再回部队。有贺海军大佐命令他的四艘驱逐舰,向“赤城号”发射鱼雷。“野分号”驱逐舰舰长古闲孙太郎海军中佐后来痛苦地回忆说,当他用强大的新型九三式鱼雷射击这艘航空母舰的时候,他是多么痛心!这艘航空母舰竟成了他在这次战争中的第一个射击目标。在二十分钟内,四艘驱逐舰都射出了鱼雷。七分钟后,这艘巨大的航空母舰被海水淹没,水下发生了猛烈爆炸,每艘驱逐舰都感受到震动。“赤城号”的最后的安息地点是北纬30度30’、西经179度08’( 原编者按:本书中所说的各日本航空母舰的沉没地点(“飞龙号”沉没地点),是前面提到的南云部队作战报告(《第一航空舰队 1942年6月15日第六号作战报告》)中部队作战行动示意图里标明的位置。除“加贺号”外,部队作战行动示意图中表示的位置跟这份作战的简要叙述中以及该报告里舰只损失明细表中的记载都有很大出入。最大的出入是关于“飞龙号”的沉没地点。在作战行动图中,“飞龙号”的沉没地点标明为北纬31度38’,西经178度51’,而作战报告的叙述和舰只损失明细表中则是北纬30度27’30”,东经179度23’30”。鉴于作战报告中有这些不相符之处,美国编者曾提请作者详加核对,如有可能的话,确定哪个位置是正确的。作者这样做了。他查遍了现有的全部记录,并请教了仍在世的一些当时共事的主要人员(包括源田实在内)。他的结论是,作战图中的位置是正确的,这一点得到了美方资料的证实。值得注意的是,日文原著不论在本文还是在图上都不提沉没位置,这样就把这个问题完全避开了),时间是6月5日4点55分,离日出还有几分钟。

在这艘航空母舰的最后一次大战斗之后,舰上人员死亡二百六十三人。用鱼雷击沉“赤城号”前,“赤城号”航海长三浦义四郎海军中佐登上航空母舰,敦劝青木舰长放弃与舰共存亡的决心。他们两人最后都安全转移到了驱逐舰上。

在敌俯冲轰炸机突然攻击中,几乎和“赤城号”同时被炸中的“加贺号”没有象旗舰能顶住那么久。10点24分,九架敌机向它俯冲,各投了一枚炸弹。头三枚炸弹都差一点命中,在“加贺号”四周掀起了水柱,但没有造成任何损伤。但接着的六颗炸弹中有四颗击中了“加贺号”飞行甲板的前段、中段和后段。击中最靠近舰首的炸弹正好落在舰桥旁边,炸中了停在那里的一辆小加油车,整个舰桥和四周的甲板区起火,死人不少,舰长冈田次作海军大佐和在这艘军舰指挥中枢的其他人员都当场阵亡。在这场大劫中免于遭难的老资格军官飞行长天谷孝久海军中佐立即接替了该舰的指挥。

几乎到处都是烈火。接着几小时内损管人员拼死努力想制止火势的蔓延,但基本上失败了,整个军舰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可以躲避。天谷海军中佐等大部分人员,不得不撤到右舷的小船甲板上躲避。这艘航空母舰看来马上就要毁灭了。

大约在遭到轰炸三个半小时后,又出现了新的威胁。遭到大火浩劫的这艘航空母舰这时死气沉沉地浮在水上。并且开始倾斜。天谷海军中佐仔细观察附近海面,突然看到离“加贺号”几千米远的地方露出一支潜望镜。几分钟后,在14点10分,损管军官国定美男海军少佐发现三道白色雷迹向“加贺号”疾驰而来。看来它们是一定会击中“加贺号”的。国定少佐闭着眼睛,一边等待一边祈祷。但没有爆炸。有两条鱼雷从舰旁驰过,另一条鱼雷击中了“加贺号”,但很奇怪没有爆炸。这条鱼雷击中军舰,但斜滑出去,断成两截,前段立即沉没,带着气仓的后半截仍在水上漂着。当时,有些在舰只中弹时跳到海里或被气浪冲到海里的舰员正在游泳,就抓住漂浮着的那半截鱼雷,用作浮子等待拯救。这样,一件杀人的武器竟成为一个救命器具,这也是战争中意想不到的怪事(原编者按:关于美国潜艇攻击“加贺号”的详情,来自战后仍活着、现住东京附近土浦的天谷海军中校,1945年10月,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委员会传讯了天谷、天谷说明了当时的情况他的说明在某些细节上有矛盾(参阅美国战球轰炸调查委员会《对日本官员的讯问》第一卷。第2页)。在这次讯问中,天谷回忆说,他在“加贺号”弃舰后跳到海里去,“加贺号”就在这个时候遭到了潜艇攻击。但是,后来,鉴于文件上说,潜艇的攻击时间是14点10分,而他自己直到16点40分才发出弃舰的命令,他认识到、他对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委员会的证词一定是把事情实际的先后次序弄错了。在对以前的证词作进一步修正时,天谷解释说,虽然在遭到鱼雷攻击前他看到了潜艇的潜望镜,但并未亲自看到向“加贺号”发射的鱼雷。他说。鱼雷攻击时,指挥损管工作的国定海军少佐看见了那些鱼雷,那时他正躺在倾斜的“加贺号”露在水面高起的一边。这些情况是他们两人都转移到一艘救援驱逐舰上后,由国定向他报告的。这些小的变动并不影响天谷证词的主要点:即敌潜艇企图对“加贺号”进行攻击,但没有给“加贸号”造成任何损失。这一点,在南云部队正式作战报告里部队行动示意图中得到证实,示意图里记载敌潜艇对“加贺号”实施鱼雷攻击的时间是日本时间6月5日11点10分(中途岛时间6月4日14点10分),并注明“没有遭到损失”。这个作战报告明确说,“加贺号”沉没的原因是由于“汽油库或炸弹库引起的爆炸”)。

保护“加贺号”的“萩风号”和“舞风号”驱逐舰在发生鱼雷攻击前,不知道附近有美国潜艇。这两艘驱逐舰赶赴疑为敌潜艇所在的地点,进行深水炸弹攻击,结果不明。敌潜艇没有再出现,两艘驱逐舰于是返回,继续进行救援工作。

这时,无法控制的火势在“加贺号”全舰上越烧越猛。最后,16点40分,天谷海军中佐下令弃舰,人员转移到在旁等待的“萩风号”和“舞风号”驱逐舰。两小时后,火势减弱,天谷海军中佐又带领损管队返回航空母舰,希望拯救这艘军舰。他们英勇奋斗,但未获效果,只好再次撤出。这个曾经是精锐的航空母舰现在成为一个在焚烧中的船壳,在两声巨响爆炸之后,于19点25分沉没,地点是北纬30度20’,西经179度17’。在这次战斗中,“加贺号”舰员死亡八百人,占三分之一。

“苍龙号”比“加贺号”少中一颗炸弹,,但受到的破坏一样严重。敌机攻击的时候,舱面人员正忙于起飞准备工作。他们看到“苍龙号”左面的“加贺号”发生爆炸后升起了巨大的黑色烟柱并燃起大火,知道“加贺号”遭到了猛烈攻击。人们本能地望着天空,突然看到十三架俯冲轰炸机朝“苍龙号”垂直俯冲下来,这时是10点25分。

“苍龙号”在几分钟内中了三颗炸弹。头一颗炸弹命中舰身前部升降机前的飞行甲板,后两颗炸弹击中了中部升降机,完全炸毁了甲板,烈火迅速燃烧到油库和弹药库。10点30分,“苍龙号”完全成为浓烟火海了,紧接着就是诱发起来的阵阵爆炸。

十分钟以后,主机停车了,轮舵系统停止操作了,消防系统遭到破坏了。由于大火,舰员不得不离开战位,但当他们躲到甲板上时,巨大的爆炸把不少人一下子掀到海里。在中弹后刚二十分钟,由于火势太猛,柳本柳作舰长不得不命令弃舰。为了躲避灼人的火焰,好多人立即跳到海里,随后由“滨风号”和“矾风号”驱逐舰救起。另外一些人有秩序地转移到这两艘驱逐舰上。

可是,不久发现柳本舰长还留在烈火猛烧的航空母舰舰桥上,没有撤走。在日本海军中,没有别的舰长象柳本那样得人心。不论什么时候他打算要集合舰员来训话时,舰员们总会提早一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前来集合,以便肯定能站在前排听讲,他孚众望之处由此可见一斑。现在,他们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他救出来。

大家推选海军相扑冠军阿部兵曹返回航空母舰去把船长救出来。大家决定,如果舰长不肯下来,阿部可以凭臂力把船长背到安全的地方来。当阿部爬上“苍龙号”舰桥时,发现柳本船长握着军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坚定地凝视着前方。阿部走到舰长跟前,说:“舰长,我代表您的全体舰员,到这来接您到安全的地方去。他们都在等着您。请您同我一道到驱逐舰上去吧。”

对阿部的这个请求,舰长默不作声。阿部猜到舰长的想法,走上前去,想把舰长背到在等待中的小船上去。但是,舰长的严峻面孔所显示的坚强意志和决心,使阿部停下脚步。他流着眼泪转身走开了,当他离开舰桥时,他听到柳本舰长镇定地唱着日本国歌。

19点13分,“苍龙号”幸存的舰员们在近旁的几艘驱逐舰上看着“苍龙号”最后在海面上消失。和军舰一齐沉没的有舰长以下七百一十八人。“苍龙号”的沉没地点是北纬30度38’,西经179度13’。

在目睹这艘巨型航空母舰最后沉没情景的许多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看到有敌潜艇或敌方鱼雷的迹象。“苍龙号”在沉没前发生了一连串爆炸,这些不成问题是诱发爆炸,这是不会弄错的。所以,看来毫无疑问,美国报道说的美国“魟鱼号”潜艇击沉了“苍龙号”,是把“加贺号”当成“苍龙号”了。前面已谈到,美国潜艇对“加贺号”的鱼雷攻击,也没有对“加贺号”的沉没起任何作用(原编者按:由于关于中途岛海战的美方报道都说是“魟鱼号”潜艇击沉了“苍龙号”,美国编者们仔细重新审阅现有的证据,他们完全相信,本书中的说法是准确的。证据表明,被“魟鱼号”潜艇攻击的是“加贺号”,而不是“苍龙号”,而且这次攻击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除在本书第199页注里己提到的之外,现将证据归纳如下:

一、《第一航空舰队第六号作战报告》提到的,“加贺号”遭到潜艇攻击的时间6月4日14点1O分(中途岛时间)恰好同美国报道“魟鱼号”认为攻击了“苍龙号”的时间相吻合。根据后来的一些报道,“魟鱼号”发射鱼雷的时间是在13点59分到14点5分之间,距离二千七百码。这就是说,几分钟后,鱼雷才能到达目标。日本的作战报告中,没有记载“苍龙号”在任何时间遭到过鱼雷攻击。

二、“萩风号”驱逐舰的记录证实,6月4日,“萩风号”在伤舰“加贺号”附近待机时,曾对一艘敌潜艇进行了深水炸弹攻击。在“苍龙号”附近待机的“滨风号”和“矾风号”驱逐舰的记录,没有提到曾和敌潜艇有道任何遭遇。

三、现有的日本记录没有提供“加贺号”遭到鱼雷攻击时的位置,也没有提到“苍龙号”这时的位置,所以,不可能和“魟鱼号”的攻击阵位(北纬30度13’,西经179度17’)作出比较。但《第一航空舰队第六号作战报告》确实提到了这两艘航空母舰的沉没地点;值得注意的是,“加贺号”的沉没地点(北纬30度20’,西经179度17’)比“苍龙号”的沉没地点(北纬30度38’,西经179度13’)更靠近“魟鱼号”潜艇的攻击阵位。据天谷海军中佐说,潜艇攻击时,“苍龙号”没有处在“加贺号”视距之内。而且还应记住,“加贺号”这时已经完全丧失了推进力。

四、日本方面在这个问题上唯一有矛盾的证据是战后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委员会传讯小原日差海军大佐和古村启藏海军少将中所提供的。在中途岛海战中,小原日差是“苍龙号”的副长,古村启藏是“筑摩号”重巡洋舰舰长。审讯小原海军大佐时,他说6月4日下午中段时间,“苍龙号”发生猛烈爆炸,这是潜艇的鱼雷造成的(详见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委员会《对日本官员的讯问》,第一卷,第168页)。据称,古村海军少将说,6月5日11点左右(中途岛时间6月4日14点左右),“苍龙号”遭到一艘潜艇的鱼雷攻击,“筑摩号”对这艘潜艇实施了攻击,并放下一只小船协助驱逐舰救援“苍龙号”的人员,然后,“筑摩号”返回“飞龙号”附近(详见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委员会《对日本官员的讯问》第三卷,第460页)。

鉴于美国战略轰炸调查委员会的报告里小原的证词和文件资料之间有矛盾,作者在1954年3月询问了小原,请他把导致“苍龙号”在中途岛海战中沉没的情况再扼要地说说。小原写了一份同他的上述证词完全不同的书面材料作为答复。他在这份书面材料中说:“在这次作战中,自始至终没有看见过有鱼雷水下攻击。我本人什么也没看到,舰员也没向我作任何报告。”

至于古村的证词,《第一航空舰队第六号作战报告》所记载的情况清楚表明,古村的说法是混乱和错误的。作战报告说,“筑摩号”派汽艇去协助“苍龙号”,是在“苍龙号”遭到俯冲轰炸机攻击后不久,即在6月4日上午11点12分(中途岛时间),而且,“筑摩号”随后即同其他军舰立即北撤,为“飞龙号”担任警戒,没有留在这里。所以,即便对“苍龙号”有过鱼雷攻击,“筑摩号”也不可能在三个小时以后,即在14点时看到。

五、美国方面,证据上的矛盾,最后归之于“魟鱼号”把它的目标识别为“苍龙级航空母舰”。实际上,“加贺号”和“苍龙号”这两艘航空母舰外形很相似,只是“加贺号”比“苍龙号”长二十五英尺。两艘航空母舰的上层建筑都在右舷,而“赤城号”和“飞龙号”的上层建筑则在左舷。由于“魟鱼号”的舰长只是匆忙地和断断续续地用潜望镜观察了他的目标,所以,他错误地把比“苍龙号”略长,但在其它方面很象“苍龙号”的“加贺号”当成了“苍龙号”’这是不奇怪的。还可以指出,他还把随同在一起的两艘驱逐舰看成为两艘巡洋舰)。

 

八、“飞龙号”奋战

敌人的炸弹使“赤城号”不能行使旗舰的职能后,第八巡洋舰战队司令官阿部弘毅海军少将在他自己的旗舰“利根号”重巡洋舰上就当然临时担起了对南云部队的指挥。与此同时,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山口多闻海军少将接替了指挥空中作战,因为山口海军少将的旗舰“飞龙号”航空母舰,是在这次敌机猛烈攻击中唯一没有受到损伤的航空母舰。

山口海军少将是日本海军中的第一流将领。他在海军学校毕业时,成绩是全班第二名。他跟那些不能把课堂上的才能转用到战斗中去的高才生不同,他勇敢且富有远见,是一位头脑清晰而又能当机立断的刚强的指挥官。

虽然败局已定,但只要我们还保存一点战斗力量,就必须继续打下去。阿部海军少将立即命令第十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木村进海军少将带领“长良号”轻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守卫着受伤的三艘航空母舰。南云海军中将及其幕僚转移到“长良号”后,“长良号”成了南云的旗舰。在每艘受伤的航空母舰旁边都派有两艘驱逐舰掩护,并准备好一旦任何军舰必须弃舰时转移其舰员。南云部队的其他兵力,以“飞龙号”为中心,继续逐渐北撤。

必须分秒必争。山口海军少将决定,马上发动对美国航空母舰的进攻。10点40分,由十八架俯冲轰炸机和六架零式机组成的攻击队,在“飞龙号”飞行分队长小林道雄海军大尉带领下起飞。小林海军大尉一直随同南云部队参加了历次作战。小林攻击队从四千米高度飞向敌舰。在飞往目标途中,他们发现美舰载机正在返航。小林示意他的飞行员悄悄地跟踪敌机。可是,有两架护航战斗机轻率地扑向敌鱼雷轰炸机,使小林护航部队只剩下四架零式机。在离目标还相当远的时候,他的机队遭到了敌战斗机的拦击,损失很重。但是仍有八架俯冲轰炸机飞抵目标上空,实施攻击,其中两架被敌巡洋舰和驱逐舰击落,但另外六架俯冲轰炸机冲向敌航空母舰,投弹命中,使敌舰起火,浓烟滚滚。

在这次攻击中,包括小林的飞机在内,损失了三架战斗机和十三架俯冲轰炸机。返航的五名轰炸机飞行员只带回了零星的报告,所说的情况很不完整。这些报告概括起来是他们一共投了六颗炸弹,但不明命中了几颗,或者说法不一。他们说,击落了大约七架战斗机。但是,在有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那就是一艘敌航空母舰失去了航行能力,他们看到这艘航空母舰升起了巨大烟柱。山口海军少将断定,这艘航空母舰至少中了两颗二百五十公斤炸弹,受了重伤。

山口并不知道,“约克城号”(挨炸的就是它)上的损管队干得很出色,到14点这艘航空母舰靠自己的动力,又能以十八节航速行驶了(据本书日文版第!92—193页载:12点左右,小林的攻击队十八架俯冲轰炸机,在战斗机掩护下,到达“约克城号”以西大约二十海里的上空。他们在这里遭到了美国战斗巡逻机的截击(美航空母舰有雷达,预先发现了日本飞机)。结果,只有八架俯冲轰炸机逼近目标。其中,第一架立即被高射炮火击落,第二架投弹命中了“约克城号”飞行甲板的升降机附近;第三架投弹后被击落,炸弹刚刚炸中舰尾,使舰上的炮手遭到伤亡,并引起了小火灾。还有三架俯冲轰炸机也投了弹,其中一颗命中了飞行甲板右舷中部,另外两颗炸弹中有一颗远弹,另一颗是近弹。这三架飞机投弹后,都坠入海里了。第七架俯冲轰炸机投弹击中了前部升降机,并引起火灾。这架飞机也在投弹后被击落。在这次攻击中,日本攻击队一共投中了三颗炸弹。“约克城号”由于锅炉气压下降,立即失去了航行能力。飞行甲板被炸开的大洞,仅用三十分钟即紧急修复。13点20分,“约克城号”靠自己的动力达到了二十节航速。轰炸引起的火灾,也迅速被扑灭。但是,飞机还不能在飞行甲板上加油,它们是飞到“企业号”上加油的——译者)。

在最初发现美国航空母舰后,南云海军中将即已命令“苍龙号”派它的新式高速侦察机与敌保持接触,查明敌兵力。这架飞机随即起飞,但一直没有发回报告。该飞机在返航时发现“苍龙号”中弹起火,因此在“飞龙号”甲板上降落。飞行员被唤到山口海军少将跟前,他向山口解释说:“发报机发生了故障,没能及时报告,所以我急忙返航来报告,敌部队中有‘企业号’、‘大黄蜂号’和‘约克城号’三艘航空母舰!”

虽然敌方首次进攻使用的机数已经说明,美国部队不是如前所报告的只有一艘航空母舰,但这个消息还是令人感到十分震惊。现在,“飞龙号”单独面对着三艘敌人第一流的航空母舰,其中仅有一艘受了轻伤。而且,在这三艘航空母舰中,有一艘就是我们认为已经在珊瑚海海战中被击沉,或者至少受重伤的“约克城号”航空母舰!

山口海军少将决定用现有的全部飞机发动第二次攻击。 他选了“飞龙号”飞行队长友永丈市海军大尉带领“飞龙号”上仅有的十架鱼雷机(包括“赤城号”的一架鱼雷机)和六架战斗机(包括“加贺号”的两架战斗机)。友永的飞机左机翼油箱在空袭中途岛时受损,还没来得及修理。他这架飞机的地勤人员提出了这个问题。友永只是含笑地说:“没关系,不必担心,左油箱让它去吧,把另一个油箱加满就行啦。”

地勤人员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好吧!但是还要不要把您的飞机推到起飞线上去?”

友永一面束紧飞行服,一面泰然地回答说:“快去干吧,就要起飞啦。”就这样,友永那架受伤的飞机被推到了起飞线。

友永的好几个飞行员都要求跟他调换飞机,但他笑嘻嘻地拒绝了。谁都知道,友永飞机装的油量是不够,但谁也没讲出口。讲也没用,因为他已下了决心。

起飞准备工作于12点45分完成。十六架飞机立即起飞,奔向敌人。山口海军少将一动不动地望着飞机依序起飞,而带队的是一个知道自己将一去不复返的人。在场的每一个人,严肃静默地站在那里,为战争中容不得人情的这类残酷事情而感到沉痛。飞机一架接着一架飞离了飞行甲板,人们默默地向它们招手告别,热泪夺眶而出。

14点2g分,攻击队发现一艘敌航空母舰,前面约十海里处有数架护航机。友永下令他的飞行员迎上前去攻击。护航的敌战斗机要想拦截,但立即被我方零式战斗机缠住,鱼雷轰炸机速驰向那航空母舰。14点32分,友永命令机队散开,以便从不同方向实施攻击。两分钟后,他下令攻击。这些飞机立即从二千米下降到离海面只有一百米左右,冲向美航空母舰。14点45分,友永队长报告说,两雷命中目标。一个半小时后判明,该航空母舰是属于“约克城号”级的。

直到16点30分,幸存的日本飞机返回“飞龙号”后,大家才知道这次攻击的更详细情况。发出的飞机只有半数——五架鱼雷机和三架战斗机返回了“飞龙号”。飞行员报告说,一艘敌航空母舰中了一条鱼雷,还重创了一艘“旧金山”级的重巡洋舰。但后来的情报说明,所谓击中一艘重巡洋舰,实际上是一架日本飞机溅落在舰旁海中。据报还击落了敌战斗机八架。

据战后美方记述,“约克城号”于14点42分左右的确中了两条鱼雷,但它成功地避开了另外两条向它发射的鱼雷。由于中了两雷,加上以前在俯冲轰炸机进攻中所负的伤,“约克城号”这般航空母舰完蛋了(原编者按:“约克城号”中雷后不到十五分钟,舰长下令弃舰,但两天后这艘航空母舰还在水面上漂浮,6月6日下午,日本“伊—168号”潜艇发现了“约克城号”,向它发射了四条鱼雷。“约克城号”又中了两条鱼雷,于次日 6点沉没。在旁进行救援工作的“汉曼号”驱逐舰,也中了一条鱼雷,四分钟后即沉没。译者按:据本书日文版第195页载:“约克城号”由于遭到日本飞机第一次攻击而进行紧急修理后不久,大约在14点30分,它的雷达发现日本飞机向它接近。“约克城号”立即起飞了六架战斗机,企图截击日本飞机。美机飞行高度是三千米,日机飞行高度是一千五百米,结果双方没有碰头。在离“约克城号”大约十二海里的时候,日本鱼雷机队遭到另外两架战斗机截击,但未受损失。鱼雷机队冒着前所未见的猛烈高射炮火,向“约克城号”逼近。在十六架鱼雷机中,有八架被高射炮火击落,另外八架鱼雷机成功地突破了敌防御弹幕。这时,又有三架鱼雷机被击落,只有五架向“约克城号”发射了鱼雷。“约克城号”中了三条鱼雷,其中两雷命中了左舷前部,炸开了一个大洞,另一条鱼雷命中中部。“约克城号”中雷后,立刻失去了航速),但它的护航战斗机没有受任何损失。

正如完全预料到的,友永海军大尉的飞机没有返航。桥本敏郎海军中尉在第一攻击波空袭中途岛时作为观察员和友永同乘一架飞机,但在这次攻击中,他在另一架飞机上。他亲眼看到了这位英勇的队长殉职。他说:“他的飞机由于机尾是黄色的,所以当它冲过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样猛烈的高射炮火时,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投了鱼雷,过了一会儿,他的飞机也粉碎了,在那样猛烈的炮火前,对这艘航空母舰进攻就等于自杀性的撞击。”

“飞龙号”的飞机在中途岛海战中对美国军舰发动的第二次攻击,也是日本人在这场海战中发动的最后一次攻击,到此就告结束。参加攻击的飞行员和听取飞行员报告的山口海军少将都认为,第一次和第二次击中的目标是不同的,因此有两艘美国航空母舰遭到了致命的损伤。实际上,这两次攻击的目标都是“约克城号”。“约克城号”在遭到第一次攻击后被迅速修复,所以,友永鱼雷机队把它当作另外一般没有受创的航空母舰了。

九、敌舰载机再次来攻

“飞龙号”发动三次空中进攻后(包括空袭中途岛),它的飞机已损失殆尽。当友永机队最后一架飞机于16点30分在航空母舰甲板上降落时,“飞龙号”的飞机只剩下了六架战斗机、五架俯冲轰炸机和四架鱼雷机。从拂晓开始投入殊死战斗的飞行员已经精疲力竭,舰员们也一样十分疲劳。当“飞龙号”的飞机攻击敌人的时候,“飞龙号”自己也成了敌人一再猛烈攻击的目标。从日出时开始,“飞龙号”遭到了七十九架敌机攻击,成功地躲避了二十六条鱼雷和大约七十颗炸弹。尽管剩下的航空兵力少得可怜和人员疲于奔命,山口海军少将仍然决定要回击。但他知道,再进行白昼攻击不可能成功,所以决定黄昏时作一次最后努力,那时他的为数不多的飞机有更大的可能冲进去给敌人以一次有力的打击。

17点前不久,战斗暂停下来,利用了这个空隙时间给仍然处于战斗警报状态的舰员们开饭。人们狼吞虎咽地吃着香甜可口的年糕团。即便在这短短的间歇时间里,还得尽量利用剩下的六架战斗机在上空保持着战斗巡逻。计划在黄昏时实施攻击的准备工作也在进行。为了要找到据认为敌人仅有的那艘航空母舰的所在地点,山口海军少将决定派一架高速侦察机进行搜索。

17点3分,侦察机刚要起飞,瞭望哨喊道:“敌俯冲轰炸机就在头上了!”敌机是从南西背阳方向飞来的,加以“飞龙号”没有雷达,所以我们未能及时发现敌机接近。十三架敌机集中向“飞龙号”猛攻。

“飞龙号”的高射炮立即开火。加来舰长下令:“右满舵!”“飞龙号”动作笨重地向右猛转,适时地避开了投下来的头三颗炸弹。但是,更多的敌机接着俯冲下来。最后投中了四颗炸弹,立即引起大火和爆炸。巨大的黑色烟柱腾空而起,“飞龙号”的航速开始减低下来。

四颗炸弹全部击中舰桥附近,舰桥上的玻璃窗全被震得粉碎。前部升降机的舱面甲板炸得朝上翻卷,完全挡住了指挥区的视线。大火在飞行甲板上装好炸弹的飞机间蔓延,堵死了通往机舱的所有通道。在甲板下处于绝境的人们继续工作,直到被浓烟烈火所压倒。他们忠于职守,表现了无畏的英雄气概。

当我们这最后一艘航空母舰中弹负伤时,敌机也开始把注意力转到警戒舰上。在16点49分,“榛名号”战列舰就已遭到四架水平轰炸机攻击,17点7分,又遭到两架俯冲轰炸机攻击。但炸弹都没有命中,“榛名号”完好无损。18点26分,“榛名号”又躲开了敌岸基轰炸机的攻击。“利根号”重巡洋舰在17点20分遭到三架俯冲轰炸机攻击;17点28分,又遭到九架俯冲轰炸机攻击;然后,18点18分,遭到三架岸基轰炸机攻击,但都未击中。“筑摩号”重巡洋舰在17点32分遭到九架俯冲轰炸机攻击;17点45分,遭到一架俯冲轰炸机攻击;18点10分,遭到三架岸基轰炸机攻击,但也都避开了。

21点23分,“飞龙号”最后完全失去航速,开始倾斜,由于不断进水,倾斜到十五度。灭火泵受损已不能使用了;舵机也是如此。后来修好了一架灭火泵,拼命地用它来灭火。就在这当中,“飞龙号”‘又遭到几架B—17轰炸机攻击,但未中弹。

第十驱逐舰分队司令阿部俊雄海军大佐的旗舰“风云号”勇敢地和巧妙地开到燃烧中的航空母舰旁边,来协助灭火,并为艰苦奋战的舰员提供食物和饮水。“夕云号”驱逐舰则在旁警戒。

两次企图进入机舱的拼死努力都失败了。最后,到情况已很明显无法拯救这艘军舰时,山口海军少将通过“风云号”驱逐舰向南云海军中将报告,他已命令“飞龙号”舰员弃舰。6月5日2点30分,山口海军少将指示加来舰长,召集全体舰员到舱面集合。山口海军少将对集合在甲板上的大约八百名能应召前来的舰员最后训话说:

“我身为这个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对‘飞龙号’和‘苍龙号’的损失负全部责任。我将与本舰共存亡。我命令你们全体离舰,继续为天皇陛下效忠。”

山口海军少将的幕僚请求跟他一起留在舰上,但被山口坚决拒绝了。他们只好忍痛向停在一旁的“风云号”驱逐舰转移。临别前,他们从就在身旁的一个淡水桶里倒了一杯淡水,山口海军少将同他的幕僚用这杯水黯然饮别。首席参谋伊藤海军中佐问他,是否有什么遗言要托付给他。山口说,没有,随手把他的黑色战斗帽递给了伊藤,作为纪念品。山口把伊藤带着的一块布要过来以便把自己绑在舰桥上,这样就确保可以同“飞龙号”一起沉到海底。

加来舰长决意要留下来,因此他恳求山口司令官离舰。山口会心地笑了一笑,但摇了摇头坚决拒绝了加来的请求。一轮胶月照耀在残破的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这两位指挥官跟他们的部下诀别了。

“飞龙号”的幸存人员已开始向“风云号”转移。这时,第十驱逐舰分队司令阿部海军大佐亲自来到“飞龙号”上,再三请求山口海军少将和加来舰长离舰,但没有达到目的。最后一批人员离开“飞龙号”后,山口和加来登上舰桥,人们最后看到他们在向长时期以来在他们手下服役的人们招手决别。

“风云号”和“夕云号”驱逐舰于是离开了“飞龙号”,遵照山口海军少将的最后指示,阿部海军大佐下令击沉“飞龙号”。5点10分,“风云号”和“夕云号”向“飞龙号”发射了鱼雷,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这艘庞大的航空母舰开始下沉。东方刚刚开始发白,阿部海军大佐看到鱼雷爆炸后,相信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随即命令这两艘驱逐舰撤离。5点40分,“大和号”收到阿部海军大佐的报告称,“飞龙号”已被击沉,地点北纬31度38’,西经178度51’。但一小时二十分钟后,派到东面寻找南云部队的“凤翔号”轻型航空母舰的一架侦察机发现,“飞龙号”仍然漂在水上。这架飞机报告说,它看到“飞龙号”上还有人,并对这艘仍然冒着烟的被弃军舰拍了几张照片。

山本海军大将接到这个消息后转给南云,命令他核实,并尽一切努力援救活着的人。南云海军中将立即派“谷风号”驱逐舰执行这个任务,并派一架“长良号”旗舰的水上飞机协助寻找“飞龙号”。但是,再也看不到“飞龙号”了(据本书日文版第224页载:“飞龙号”于6月4日17点30分中弹,6月5日8点20分沉没——译者)。

根据战后美国资料,现在知道“飞龙号”一直到8点20分左右才沉没。甲板上的那些人是机舱人员。阿部的驱逐舰发射的鱼雷恰好把下面甲板炸开一条出路,奇迹般地使这些人从船的下层逃了出来。“飞龙号”沉没后,他们漂在水上,后来被一般美国军舰救走。“飞龙号”在这次最后作战中,除自愿与舰共存亡的两位指挥官外,一共有四百一十六名舰员丧生。

山口海军少将(1939年,根据山本(当时任海军次官,中将)的建议,山口被调往侵华前线——汉口,任日本海军航空部队司令官。1940年,山口回国,任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官。在这以前,山口曾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留学,毕业后历任驻美海军武官、联合舰队首席参谋、海军大学教官、军令部课长、战列舰舰长等职——译者)之死使日本海军失去了一位最有才干的将领。他曾被普遍地认为是最可能继山本海军大将之后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他那了不起的胆量和能力,博得了上司对他的信任和下级对他的依赖。认识山口的人都对他的死感到悲痛。

山口的同学、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在6月6日的日记里写道:“他确是一位有远见的人。他能体谅别人,为人忠厚,行动果断。他向上司很有力地提出的积极建议,对作战的胜利贡献很大;在这方面他比其他司令官更为突出,由此而赢得了一个高尚的地位。”

当山口的死讯传到阿留申部队时,第二机动部队司令宫角田觉治海军少将也对山口颂扬备至。他向他的参谋奥宫海军少佐吐露:“山口海军少将要是担任机动部队司令长官多好!我情愿在他手下工作。”而山口比角田足足小一岁。

 

十、撤退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讲“长良号”旗舰。11点30分,南云海军中将的中将旗移到了“长良号”。两分钟以前,“筑摩号”的搜索机报告:“敌离我部队九十海里,方位070度。时间11点10分。”人们对这个消息一下子感到很震惊。接着首席参谋大石海军大佐向南云海军中将建议:“敌人比我们原先想的近得多。如果我们全速猛进,我们就有可能与敌进行水面战斗。”

据信,敌人有七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伴随着航空母舰。如果我方的两艘快速战列舰,两艘重巡洋舰、一艘轻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能在白天与敌进行水面战斗,我们有可能以炮火和鱼雷歼灭敌舰。但这时和“长良号”在一起的只有五艘驱逐舰了。其它舰只,有的在守卫着三艘受伤的航空母舰,有的正在跟“榛名号”、“雾岛号”战列舰,“利根号”、“筑摩号”重巡洋舰和“飞龙号”航空母舰一起北撤。

南云海军中将考虑大石的建议一直到11点53分,随即照这个建议开始行动——用无线电向南云部队的各舰队发出简短的命令:“现在我们要去进攻敌人。集合!”11点56分和11点59分,又重述了这道命令。11点59分的命令还指示,在170’航向上列阵次序是第十驱逐舰战队、第八巡洋舰战队和第三战列舰战队。与此同时,“长良号”以二十四节航速开向北东,与各舰会合。

在下达这些命令之前,南云海军中将向山本海军大将和中途岛攻略部队司令长官近藤海军中将发报,告诉了他们他的目前处境和计划。电报是11点50分发出的,电报说:“由于10点30分左右遭到敌机轰炸攻击,‘赤城号’、‘加贺号’和‘苍龙号’受到相当大的损坏,发生了大火,以致失去了战斗力。我已转移到‘长良号’,并打算在攻击敌人后带领整个部队北撤……”

13点整,“利根号”的搜索机报告了敌人正在撤退的令人泄气的消息,由于敌人这时拥有空中优势,估计它要同日本部队之间保持一个保险的距离,并频频进行空袭。敌人的警戒兵力只有巡洋舰和驱逐舰,所以对敌人来说,用火炮和鱼雷进行决战是愚蠢的。而且,敌舰有中途岛的航空兵支援,还有相当多的侦察机,很明显,不管我们如何拼命猛追,要在和敌交战中取胜是希望不大的,而且只能使自己陷入敌人的圈套。

因此,在“长良号”向北东航行一个多小时后,南云和他的幕僚决定放弃白天作战的打算。但是,总得有点作为,下一步最可能做得到的事就是进行夜战。于是,南云海军中将决定暂时西撤,与此同时,准备与敌人进行一次夜战。

14点45分,“长良号”赶上了“飞龙号”和其他军舰。部队重整队形,以旗舰居前,航空母舰居中,战列舰和巡洋舰分居两侧。16点20分,南云海军中将收到山口海军少将的报告。报告说,“飞龙号”准备用其残余的飞机,在黄昏时刻攻击敌航空母舰。机动部队司令长官同意了这个计划,但仍命令部队在进行攻击准备时继续西撤,脱离敌人。

山口海军少将计划于18点派出他的飞机。上文提到过,敌俯冲轰炸机在17点3分再次来袭,使“飞龙号”失去了战斗力,并使南云部队丧失了最后残余的空中力量。南云的参谋人员认识到败局已定,唯一的希望是避免更大的损失。但是,由于人人感到自己对作战失利负有责任,所以,谁都不愿提议撤退。

人们痛感到严峻的情势愈益明显了。我们的航空兵力已被歼灭,而敌人至少还有一艘航空母舰没有受到损伤;我们没有彻底摧毁中途岛的机场,我方的一些军舰还处于中途岛岸基飞机攻击范围之内;制空权牢牢掌握在敌人手里;胜负已定。

17点32分,另一架搜索机报告,敌特混舰队继续东撤。要进行夜战的一线希望也因此更渺茫了。南云听到这个消息后显然是很焦急的。但是,大石仍继续鼓吹夜战。他要求“长良号”让它所载的南云部队现在唯一的一架夜间侦察机作好准备,去搜索敌特混舰队。

当然,如果找不到敌人是无法交战的。大家都认识到,一架侦察机要在漆黑的夜里去寻找敌舰,希望是微乎其微的。因此,在南云司令部的其他参谋人员中,怀疑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但大石却坚持他的主张。大石还建议,把守卫受伤的航空母舰的全部驱逐舰调回来,以加强这场夜战的兵力。南云海军中将同意了这个建议,并向各舰(包括在航空母舰那里待机的驱逐舰)发出了集合的命令。

这个行动使其他参谋人员感到完全出乎意料。倘若这几艘航空母舰下沉而又没有救援舰只在旁时,这些舰上的人员怎么办?而且,除非在拂晓前把舰上人员救出并把受伤的航空母舰处理了,同时完成了撤退,否则到白天,这一切都将成为猖獗的敌机攻击的目标。每个人肯定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人敢吭声罢了。

18点30分,“筑摩号”用灯光信号发来的一个报告,更加增长了“长良号”舰上的忧郁气氛:“17点13分,‘筑摩号’第二号飞机在燃烧中的航空母舰以东三十海里处,发现敌四艘航空母舰,六艘巡洋舰和十五艘驱逐舰。敌舰队正向西航行。”(原编者按:这个报告提到的舰数是对的,但把两艘巡洋舰也当成航空母舰是大错特错了。如果不算燃烧中的航空母舰(“约克城号”),美国的这两支特混舰队仍然完好无损。这两支特混舰队这时包括两艘航空母舰、八艘巡洋舰和十五般驱逐舰)

这个消息迫使对原来的计划不得不重新考虑,因为它表明,敌人的兵力比我们所估计的大得多。我军没有雷达,只有一架夜间侦察机,要找到敌人并战胜敌人,纵令有运气也是办不到的。另一方面,如果夜战失利,我们将无法逃避天明时敌人的攻击,我们的军舰将好象蹲着的鸭子一样任人宰割了。南云海军中将认识到了这种危险,最后决定放弃夜战企图,选择了撤退以图来日再战的比较明智的方针。担负救援任务的那几艘驱逐舰又再派回受伤的航空母舰那里待机。

仗已经打败了,南云向北西撤退,燃烧中的“飞龙号”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但不久距离就越拉越大了,只得让它留在后面,由“风云号”和“夕云号”两艘驱逐舰在旁边厮伴了。

 

家园 【文摘】第十章 山本海军大将的作战

一、在“大和号”舰桥上

6月4日清晨,联合舰队旗舰“大和号”向东驶到中途岛北西八百海里的地方。4点52分已日出,但连日来笼罩着这支部队的大雾依然很浓,从“大和号”上看不见队伍中的其它舰只。

“大和号”舰桥上,寂静无声。大家都在挂念着走在整个舰队最前面的南云部队。“他们是不是也被大雾包围着?”人们无不十分担心大雾可能打乱整个作战计划。

太阳终于出来了,雾也不那么浓了,人们的情绪跟着也好了起来。最后加油的命令下达了,“长门号”战列舰接上了“东荣丸”油船的加油管。

5点35分,“大和号”收到“利根号”搜索机拍来的电报,说发现了一架敌水上飞机。山本和他的幕僚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估计这架美国巡逻机(PBY)很快就能发现南云部队。

5点55分,“利根号”的搜索机又报告说,有十五架敌机飞来,看来南云部队马上就要遭到攻击了。但是联合舰队对此并不担心,因为他们认为空袭中途岛的攻击队已经安全起飞,南云部队的战斗巡逻机很容易对付这几架美国飞机。战幕已经揭开,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现在,舰桥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从无线电室接过来的扬声器上,扬声器把收到的电报向舰桥转播。搜索机开始发回报告,但南云的旗舰还没有发来消息,显然它还保持着无线电静默。过了一会儿,空袭中途岛的攻击队指挥官友永海军大尉报告说,空袭任务已经完成,并建议实施第二次空袭。山本和他的幕僚期待着第二次攻击波起飞的消息,满以为岛上的敌航空兵力很快就会被歼灭。

山本海军大将从前一天起开始闹胃病,但听到了喜气洋洋的幕僚们的报告,这时却是精神焕发。大家都觉得,作战进行得很顺利。

但是,接着而来的报告使他们大吃一惊。这个报告是7点40分收到的,是“利根号”的搜索机7点28分发来的。电报说:“发现十艘军舰,显然是敌舰。”这一来就很清楚了,跟我们的估计完全相反,敌舰队就在附近。舰桥上的人们十分紧张——有一支敌军进入我们可与之交锋的距离以内了!人们立刻想到,一个星期之前敌人无线电通信异常频繁,如今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的问题是,敌部队包括哪些兵力呢?大家都不说,但心里很紧张。直到8点20分左右,“利根号”的飞机又发来一个报告说,敌舰队的组成是五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大约十分钟后,又补充报告说,敌部队殿后有一艘航空母舰。

这倒是一大块肥肉!“大和号”舰桥上的人们兴奋得不得了。

黑岛首席参谋问道:“南云的计划不是要求准备好第二攻击波,可能要对敌水面部队进’攻吗?”航空参谋佐佐木十分自信地回答说:“是,长官,第二攻击波很快就能干掉它们。”

三和作战参谋插话说:“第二攻击波是不是已经出发去空袭中途岛啦?”

这句话使大家忽然想到,刚才不久大家都还在期待南云部队派出第二攻击波去空袭中途岛,以歼灭敌岸基航空兵呢!佐佐木显得一阵慌乱,他急忙打电话问无线电室,有没有第二攻击波已经飞往中途岛的消息。

“没有。还没有消息。”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敌航空母舰很快会被我们的第二攻击波干掉。

这种乐观情绪是很奇怪的,因为不仅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连几分钟以前,也没有人想到过会在中途岛附近跟敌航空母舰遭遇。现在这个估计突然被证明是错误的,一时人们感到很意外,但看来却没有对此很担心,也没有人会想到联合舰队司令部犯有严重的疏忽大意的错误,人人似乎都完全相信,不管敌人怎样有准备,敌舰队只要被日海军发现,日海军就能把它歼灭。这种情况使人想到在摔跤场上,一个日本的大力士对自己的力气信心十足,威风凛凛地站在中央,让他的对手先动手。

8点47分,“利根号”的搜索机再次报告,在中途岛北东二百五十海里处发现另两艘敌巡洋舰。这个驾驶员显然工作做得很好,继续保持与敌人的接触,但不久,他来电说由于燃料不足,不得不返航。这使得“大和号”一时感到担心,怕失去同敌人的接触,但不久听到,第八巡洋舰战队司令官阿部海军少将命令该机,在另一架飞机前来接替之前继续保持接触。

阿部的警觉性受到了宇垣参谋长的称赞,他表示商云部队对其任务完全能应付裕如。但9点正,搜索机报告,十架敌舰载机直飞向南云部队。这种兴高采烈的猜想于是突然给打住了。在这以后差不多有两个小时,没有接到关于南云部队的消息。但是,即令暂时情况不明,山本和他的幕僚们对于即将发生的战斗,没有丝毫感到不放心。

然后青天霹雳,通信参谋和田雄四郎海军中佐于10点50分,沉痛地一言不发把阿部海军少将从“利根号”发来的电报送给山本海军大将。电报说:“遭敌舰载机和陆上飞机攻击,‘赤诚号’、‘加贺号’和 ‘苍龙号’起火。拟以‘飞龙号’与敌航空母舰交战。我们暂时北撤,重新集结兵力。”

原先满以为能轻易取胜,而现在的情况却突然成为一场惨败的局面了。南云的四艘航空母舰已有三艘(包括旗舰)显然失去了战斗力,只有“飞龙号”可以继续作战。这样的大灾难实在使山本海军大将和他的幕僚难以置信。整噩耗传来,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一时目瞪口呆,只能嗯几声。幕僚们刚才那种喜气洋洋的乐观心情顿时死心绝望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也许能使整个作战计划不致立即全面垮台。那就是,集中战场上的全部兵力,以数量上的优势压倒敌人。山本海军大将决定,立即用他的几艘战列舰去支援已遭严重打击的机动部队,并亲自指挥作战。

大雾再度降临,从“大和号”上又几乎看不见正在加油中的“长门号”和其他军舰了。尽管争取时间是极关重要的,但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把部队集合起来开航。航向一百二十度,加大油门,使航速达到了二十节。在大雾中保持了这样的速度,不久就使各舰之间彼此都见不到了。这样危险的航行是平时航海人员所不能想象的,也是常识所不容许的。但这是战斗,就象引起战斗的战争一样,是往往超出情理范围的。

12点20分,山本海军大将向部队发出了如下命令:

各部队按下述命令行动并攻击中途岛地区之敌:

一、12点正,主力的位置是北纬35度08’,西经171度05’,航向120度, 航速20节。

二、中途岛的攻略部队(近藤部队)派部分兵力枪护输送船团并 令其暂时撤往北西。

三、第二机动部队(角田部队)火速加入第一机动部队(南云部队)。

四、第二潜艇战队和第五潜艇战队在丙警戒线上展开(原编者按:丙警戒线的位置是西经168度,北纬26度到36度之间)

从这个命令中可以看出,山本和他的幕僚没有放弃歼灭美国水面部队和占领中途岛的希望。随后不久,山本海军大将又指示输送船团在中途岛以西五百海里处待机,以便一旦要它们进占中途岛时,它们能就近行动。

 

二、举棋不定

现在山本和他的幕僚最关心的问题是在中途岛敌人还有多少航空兵力,因为这是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时必须加以认真考虑的。虽然日本的三艘航空母舰都失去了战斗力,但“飞龙号”还完好无损,可以用它来攻击敌航空母舰。此外,还可进行水面夜战,或者采取别的攻击手段。但攻击敌岸基航空兵力只能依靠机动部队。可是第一次空袭中途岛的结果还不清楚。所以宇垣海军少将给南云海军中将的新旗舰“长良号”打一个电报,要南云海军中将详细报告第一次空袭的结果。但没有回答。山本因此断定,友永机队对中途岛的攻击不会是很成功的,这个结论可从正是友永本人建议对中途岛实施第二次空袭这一点上得到证明。山本因此担心,如果不立即摧毁中途岛的航空基地,美国人可能从夏威夷调去更多的飞机,这样的话,占领中途岛就更难了。

黑岛海军大佐因此建议,派一支水上部队夜里去炮轰中途岛。山本海军大将立即采纳了这个建议,命令离中途岛最近并有高速军舰的近藤海军中将的攻略部队主力去执行这一任务。山本还决定,把原定的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的登陆作战推迟到歼灭敌航空母舰部队以后。按照这些决定,山本海军大将于13点10分发出了如下命令:

一、使用“攻击敌舰队C法”。

二、中途岛攻略部队司令长宫派部分兵力于今夜炮击并摧毁中途岛的陆上航空基地。

三、个途岛和阿留申登陆作战暂时推迟。

“攻击敌舰队C法”是指集中中途岛和阿留申方面的全部战斗力量,与敌舰队进行决战。

在下达上述命令一个多小时以前,在11点50分,山本海军大将收到南云海军中将转移到“长良号”后第一次来电,报告他的三艘航空母舰受到的破坏程度和打算用他尚存的兵力攻击敌舰队,然后北撤。14点30分过后不久,“大和号”又收到南云发给在阿留申以南巡航的角田海军少将第二机动部队的电报。电报说:

一、6月4日14点,第一机动部队的位置足北纬30度48’,西经178度31’。我拟向东,歼灭敌特混舰队后北上。

二、望第二机动部队速与我会合。

人们一心指望着角田海军少将的两艘航空母舰“龙骧号”和“隼鹰号”迅速南下,支援南云部队,但15点30分收到的角田复电并不令人欢欣鼓舞,电报说:

“第二机动部队收回攻击荷兰港的飞机后,立即南下。6日晨,我部将在北纬44度40’,西经176度20’加油后南下,与第一机动部队会合。6月4日15点,我部位于荷兰港南西一百二十海里处。”

这份电报清楚表明,角田部队仍按计划冒着大雾袭击了荷兰港。然而这份电报也表明,在8日下午以前,不可能期待角田部队到达中途岛地区,参加战斗。

同时,收到的几次侦察报告也是很矛盾的,以致联合舰队司令部得不到关于敌航空母舰兵力的准确情报,直到16点15分,山口将军发来无线电报告时才见分晓。报告说:“据返航的飞行员报告,敌兵力中有三艘航空母舰、五艘重巡洋舰和十五艘驱逐舰。我方攻击后,使两艘航空母舰受创。”很清楚,不论用什么样的标准衡量,敌人都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强大对手,但是,山口的飞行员至少成功地击伤两艘航空母舰,也毕竞是在危急形势中获悉的好消息。

17点36分,“筑摩号”的一架搜索机用无线电报告,在南云部队以东不到一百海里的地方,发现敌舰队东撤。因为这天日落的时间是18点32分,所以还有希望近藤部队可能进行夜战以扭转战局,对我有利。日本海军在训练计划上是很强调夜战的,而且这一战术也特别为我们的指挥官所喜爱。夜战现在看来是挽救失败的唯一机会了。

但是,日本人的倒霉事还没有完。17点55分,山本又收到南云海军中将拍来的一份令人惊愕的电报,“‘飞龙号’中弹起火。17点30分。”南云的最后仅存的一艘航空母舰失去了作战能力,我方进攻的前锋也就被彻底摧毁了。

19点15分,也就是在接到“飞龙号”被毁的消息之后一小时二十分钟,山本海军大将向他的全体部队下达了一道命令。从当时的整个形势来看,这道命令所表现的乐观态度是很奇怪的,看来,联合舰队司令长宫是有意力图防止我军士气的崩溃。命令说:

一、敌舰队已几乎被我歼灭,正在东撤中。

二、附近的联合舰队各部队正准备追击残敌,并同时占领中途岛。

三、6月5日3点正,主力将到达北纬32度08’,东经175度45’地点,航向090度,航速20节。

四、机动部队、攻略部队(除第七巡洋舰战队外)和潜艇部队,即将接触并攻击敌人。

“大和号”上人们极度紧张的神经和布满血丝的双眼,说明了大家都忧心忡忡。人人都渴望来一次夜战,也许可以为所遭到的损失报仇。但是,这种希望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21点30分,南云报告说:“敌兵力共有五艘航空母舰、六艘重巡洋舰和十五艘驱逐舰。敌人在西航中。我军在掩护‘飞龙号’向北西撤退,航速十八节。”

“南云部队不打算夜战啦!”宇垣参谋长低沉地说。这表达了整个联合舰队参谋人员的沮丧心情。

但是,山本海军大将仍然决意要进行夜战。他知道必须有统一的指挥,因此命令近藤海军中将统率夜战部队。

“大和号”收到近藤海军中将于23点40分下达给夜战部队的命令。命令说:

一、攻略部队主力(近藤部队)于6月5日3点正到达北纬30度28’,西经178度35’地点。然后向东搜索敌人,以遂行夜战。

二、第一机动部队(“飞龙号”、“赤城号”( 原编者按:山本和近藤这时都己知道,“加贺号”和“苍龙号”已经沉没,只有“飞龙号”和“赤城号”还在水上漂着)及其警戒兵力除外)立即回航,参加夜战。

从这个命令中可以看得很明显,拂晓前同敌舰队接触的希望极小,而我们都寄唯一的希望于此,所以“大和号”旗舰上焦虑不安的人们所抱的最后一线希望的火焰也就慢慢地熄灭。

 

三、军令部的忧虑

东京军令部越来越担忧地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在收到“飞龙号”也遭到了“赤城号”、“加贺号”和“苍龙号”同样命运的消息后,他们感到这场作战的失败已成定局。

我方已损失了四艘最好的航空母舰。中途岛敌航空兵力没有被歼灭。敌人至少还有一艘或者是两艘航空母舰完好无损。在这种情况下,东京的战略家们认为继续作战是愚蠢的事。

永野海军大将和他的部下所担心的还不止是作战被延缓了,甚至也不是四艘航空母舰的损失,因为在太平洋上日本海军各舰种的军舰仍比美国海军多。这些人所最担心的是,山本海军大将为了力图挽回南云的败局,可能用他的全部兵力孤注一掷,去跟中途岛地区占压倒优势的敌航空兵力死拼。但是,军令部没有对之加以干预。军令部作战深课长富冈定俊海军大佐事后回忆说,虽然当时的气氛是非常担心,但人们一直保持沉默,注视着战局的发展。东京没有发出任何指示、命令或建议,完全听任山本海军大将自行指挥作战。

 

四、中止作战

“大和号”上联合舰队的参谋部在放弃了夜战的想法之后,马上即转而考虑下一步行动。每一个人心里都认识到我们已被打败了,但没有一个参谋人员建议中止作战。相反地,他们都拼命想方设法要从失败中捞回一些东西。稻草的溺水者一样。

各种各样的补救方法都提出来了。一位航空参谋建议,用“瑞凤号”(山本部队)和“凤翔号”(近藤部队)轻型航空母舰上的那些数量不多的飞机,加上战列舰、巡洋舰上的全部水上飞机凑成一支航空队,再去攻击敌舰队。他争辩说,这一攻击至少可以使敌航空母舰受到一些损失,削弱敌攻击力量,从而为日本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兵力扭转战局提供更大的希望。

枪炮参谋主张,按照原定计划由近藤部队里的重巡洋舰对中途岛航空基地进行夜间炮轰的方针,加强行动。他说,如能使用足够数量的备有大口径火炮的军舰,就可对中途岛上的敌空军施加很大的打击,使之至少一天之内不能活动。还有一位参谋乐观地认为,战列舰的高射炮火足以击退敌航空母舰对山本部队的攻击。

黑岛海军大佐根据大家的讨论制定的初步方案简直是荒唐的。该方案要求所有战列舰,包括“大和号”在内,在6月5日大白天逼近中途岛,用它们的主炮轰击中途岛的航空基地。这个方案提交给了宇垣海军少将,他至少认识到这个计划实际上是个什么玩艺儿——是一个为了保全面子、不顾一切、蛮干、自取灭亡的方案,他直截了当地否定了这个计划。他说:

“你们应该明白,用军舰去和岸上设施(原编者按:不晓得究竟是哪些中途岛的岸上设施使他如此担心,日本军舰火炮的火力仍然是远远超过了美国在中途岛军舰上的和岸上的火炮火力之和)交战是愚蠢的。况且,中途岛的机场还能使用,那里有很多陆上飞机。敌人有一些航空母舰也没受到损伤。我方的战列舰虽有强大的火力,但在我们还没能接近中途岛并能使用我们的大地之前,就会遭敌飞机和潜艇的攻击而被歼灭。

“如果情况允许,等角田的第二机动部队到达后,我们能发动一次攻势。但即便终于不能发动攻势而只好认输的话,我们也并没有输掉整个战争。我们的舰队还有八艘航空母舰,包括不久就可以完成的那些在内。所以,我们没有理由泄气。打仗跟下棋一样,由于绝望而蛮干的人是笨蛋。”

由于宇垣这番头脑清醒的干预,打消了黑岛拟定的方案。参谋人员中并非所有的人都感到满意。有些人想到要为战败担负责任,觉得不能忍受,他们为争取一个挽回面子的机会,不惜孤注一掷。有一位军官明白地反映了这种态度,他向宇垣抗议说:“我们怎么向天皇陛下交待这一败仗呢?”

在一旁听他们议论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山本海军大将这时突然开口了,他说:“这事交给我。对天皇陛下谢罪的只有我一个人。”

山本海军大将这句简短的话表明,他已几乎决定放弃攻击敌航空母舰和占领中途岛的任何企图。6月5日0点15分,山本采取了放弃这种企图的第一步,他命令近藤海军中将和南云海军中将(他们的部队仍然在准备着夜袭敌航空母舰和炮轰中途岛),中止这类活动,回到主力部队来。该命令说:

一、中途岛攻略部队(除去目前在待机中的输送船团,但包括第七巡洋舰战队在内)和第一机动部队(除“赤城号”、“飞龙号”及其警戒兵力)加入主力。

二、今天9点正,主力将到达北纬32度08’,东经179度01’地点。航向090度,航速20节。

现在山本长官还得忍痛作出击沉“赤城号”的决定。早些时候,“赤城号”的青木舰长曾请求批准击沉“赤城号”,山本命令此事暂缓,因为他自己的部队和近藤部队正在推进,要与敌人交战。但是,现在交战的希望已实际消失,并且已下令近藤部队和南云部队返回加入主力,所以不能推迟作出这个决定了。但作出沉舰的决定是极为痛苦的事,因为日本海军从来还没有击沉过自己的军舰。山本长官最后承担了这个重大责任,在2点50分下达了击沉“赤城号”的命令。

在这道命令自“大和号”发出后仅五分钟,即6月5日2点55分,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从“大和号”上又发出一道命令。这项命令最后肯定了日本部队的失败。命令说:

一、撤销中途岛作战计划。

二、中途岛攻略部队和第一机动部队(除“飞龙号”及其警戒兵力外)同主力会合,这支联合部队于6月6日上午在北纬33度,东经170度地点加油。

三、警戒部队、“飞龙号”及其警戒兵力和“日进号”水上飞机母舰应开柱上述地点。

四、输送船团西撤,摆脱中途岛敌机攻击范围。

这样就最后撤销了中途岛作战计划。但收拢被分散的日本部队并把这支部队安全撤出时时刻刻受到敌人攻击威胁的战场,仍然是一项困难和危险的事。敌人尝到了甜头,还想得寸进尺。

在阿留申地区,角田海军少将的航空母舰由九架战斗机、十一架俯冲轰炸机和六架水平轰炸机组成的一支精锐部队,冒着恶劣天气,于6月4日再次空袭了荷兰港。这批飞机利用云隙,摧毁了那里的油库、机库、大型商船和其他目标,战果显著。在返航途中,于乌姆纳克岛东北端的奥特角上空,“隼鹰号”的飞行队同数架美国P—40战斗机遭遇,据报击落了四架敌机。在这次空战中,日本的驾驶员看到下面有一处机场。这是日本部队在这次阿留申作战中发现的唯一机场。

在空战中,我方损失一架战斗机和两架轰炸机,还有另外两架轰炸机受重伤,未能返航。第二机动部队对阿留中群岛敌领土的攻击至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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