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工人反对派》(李星改译) -- 包子1971
论工会的角色和任务
我们已匆促阐明了党内危机原因的基本特征。现在让我们审视一下,我党高层和工人反对派之间分歧的最主要论点。不外两点:共产主义基础上,国民经济重建与生产组织时期,工会的角色和任务;群众的首创精神与党和苏维埃内的官僚制度问题。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直接来自第一个问题。
就工会问题,在党内「提出种种提纲」的时期已结束。我们面前有六种纲领,六个党内集团。党还未见过如此的多样性与「细微差别」,同一问题表达方式的丰富创造性,前所未有地丰富了党的思想。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基本的重要问题。
正是这样争论在于谁来建设共产主义经济,以及它如何建设。这是我们纲领的实质。我们纲领的心脏。与无产阶级夺取政权问题相比,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不相上下。只有布勃诺夫同志为首的民主集中派集团才会如此近视,以致说什么:「工会问题目前没有特别巨大的客观意义,以及特别的理论复杂性」。
很自然,这个问题使党激动不安。本质上,这个问题是:朝着什么方向转动历史车轮,前进或倒退?共产党人不能在工会角色的讨论中置身局外,这也很自然。结果,就出现了六个不同的集团。
然而,如果注意浏览差别极为细微之诸集团的所有提纲,会发现基本问题上——即谁来建设共产主义经济和在新基础上组织生产——只有两种观点。一种是工人反对派大纲表达和鲜明体现的观点。另一种观点把所有其余差别联合起来,这些差别所属的集团虽具有多样性,但实质一致。
工人反对派大纲推行什么主张,它如何理解工会(更确切说,目前指产业工会)的角色和任务?「我们认为,我国生产力的恢复和发展,只有改变国民经济管理的整个组织体系之条件下,才有可能」(引自12月30日施略普尼柯夫的报告)。请注意「只有改变整个体系」一语。什么意思?报告继续说:「争论的本质,在于正在经历的过渡时刻中,我们共产党将推行自己的经济政策,是通过组织在工会里的工人群众呢,还是瞒着他们,用官僚手段,通过典范的官员呢?」(同上)。正是这样:争论的本质在于我们要通过工人来实现共产主义,还是瞒着他们,假借苏维埃官员之手来实现。让同志们仔细想想,能否依靠其它阶级出身者的创造之手,落实并建成共产主义经济和生产?这些人惯于墨守陈规。假如我们马克思主义式地科学思考,我们将清楚坚决地回答自己:不。在为资本的全部效劳中,资本主义生产安排领域的「实干家」、技术人员和专家对待劳动的平常手法、观点和态度,已经熏陶了他们,本质上吞噬了他们。以为他们能突然跳出上述旧习的边界,并开始创建经济的共产主义新方式(而寻找生产的这些新形式、劳动的新组织、劳动的新刺激因素,就是全部本质所在),意味着忘记了不容置辩的真理,不是个别的天才人物,而是阶级的需要改变经济体系。
请设想一下,从建筑在农奴劳动上的封建-地主经济,向在工场中使用似乎自由雇佣劳动的资本主义生产体系过渡的时代。对资本主义经济的组织,资产阶级那时还很不老练,势必聘请地主庄园的最老练、伶俐和有能力的管事人与管家,充当工场的主要组织者。这种人惯于同无意志奴隶式农奴劳动打交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这些被大棒之权教育出来的老练本行专家,能让「自由」但挨饿的无产者提高劳动生产率吗? 这个无产者毕竟有可能脱离工场管事人的粗野之手.他去当兵、打零工、当流浪汉或行乞,而终究脱离令人嫌恶的劳动。他们是否会搞垮开始形成的新劳动组织,以及建于其上的整个资本主义生产体系?农奴的个别管事人,个别的旧地主和管家,能适应新的生产方式,但资本主义经济的真正创造者和建设者,并非招募于这班人。阶级本能提醒了头一批工场业主:宁可缓慢而不够灵巧,也要用自己的头脑、自己的「敏悟」找到正确道路。这条道路决定劳资的彼此关系。这样做,总比借用过时不济之劳动剥削体系的不合格死办法,要好些。那些死办法不是提高而是降低着生产率。阶级创造性正确地提示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的资本家:除了管家的大棒,资本家还有另一种劳动鞭子:面临失业和赤贫的工人,他们的竞赛和竞争。捕捉到这一刺激因素或说劳动促进力,这一劳动的资本家,为了资本主义生产新形式的发展利益,得以利用这一刺激因素,立即提高了「自由」雇佣劳动的生产率。
五个世纪前,资产阶级盲目、摸索地行动,仅听从阶级本能。它更信赖自己的敏悟,而非农奴地主经济组织领域之熟练专家的经验。它是正确的,历史地正确。
我们握有伟大的工具,能够帮我们找到工人阶级胜利的最短道路,减少它在这条路上的可怕苦难,并确立新经济体系——共产主义体系。这个工具就是唯物史观。可是我们不运用它,不去深化我们的经验和检验我们的历史。相反,我们准备把历史真理丢在一边,并沿着没准能成的盲目实验走向荒原…… 不论我们的经济形势如何艰难,我们也毫无根据达到这种绝望的爆炸。资本主义政府可能陷入绝望,他们确实在耗尽资本主义创造性之后,处于死胡同。但不是我们,不是劳动俄罗斯。十月革命以来,我们面前开辟了经济创造的广泛可能,见所未见的生产形式及其闻所未闻的劳动高效率之构成。但需要不是照搬过去,而是给予未来创造以空间。
这就是工人反对派在作的。谁能成为共产主义经济的创造者和建设者?是阶级(而非旧时代出身者的个别天才),它与新组成或说痛苦新生的生产方式——生产效率更高和更完善的经济体系——有机结合在一起。在生产和经济新组织的领域,哪个机构,工人产业工会或成分混杂官僚路数的苏维埃经济机构,能显露和实施创造性天赋?工人反对派认为,前者即工人机构能作到这一点。而官僚气味成分复杂的集体不行。这个集体带有「买卖人」和旧资本主义「建设者」的强烈风格,他们脑子里塞满了资本主义陈规陋矩的垃圾。
「现在工人工会对国民经济机构消极协作,应吸引前者积极与个体参与整个国民经济的管理」(《工人反对派提纲》)。寻求、找到和创造新的更完善经济形式,要摸索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新刺激因素——所有这一切,只有与诞生中的新生产方式不可分割地结合一起的集体才能办到。在对待新劳动国家劳动力的领域,只有他们能从每日经验中得出乍看起来小家子气的系列实践结论,但这些结论有很高理论价值。在劳动国家,无出路的物质需求、失业与劳动市场的竞争,不再是劳动的鞭子。
寻找刺激因素或说劳动的理由,这是工人阶级站在共产主义门槛上的最伟大任务。没有任何别人,只有工人阶级本身以其阶级集体的面目,能完成这个任务。
在生产新形式的调整与摸索领域,产业工会的任务在于给予无产阶级的实践经验、阶级敏悟与组织才干以空间。无产阶级是那个唯一能成为共产主义创造者的阶级。
这是工人反对派对此事的态度。它这样理解工会的任务。由此产生它的提纲中最重要的一点:「管理国民经济之权应当属于联合在各种产业工会中的生产者的全俄代表大会,应当由他们选出中央机关来管理整个国民经济。」(《工人反对派提纲》——参看《列宁全集》中文版,第32卷,187页:《俄共(布)第十次代表大会》)这一点由阶级创造能力的表现空间担保。本空间不受官僚机关的压制和摧残,这种官僚机关浸满资本主义国民经济管理体系的陈规与精神。工人反对派信任本阶级,亦即工人阶级的创造力。纲领的全部后续部分,正来自这一原则。
正是在这一点上,工人反对派开始与我党领导高层开始有分歧。对工人阶级的不信任(不是在政治方面,而是在阶级的经济创造能力领域),是我党高层签署的提纲的全部真髓。党高层不相信,技术上训练很差的工人能用粗手涂鸦一般创造出经济形式的基本轮廓。时间的推移中,这种经济形式将发展成为严整的共产主义生产体系。列宁、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和布哈林同志觉得,生产是如此「微妙之物」,决不可没有「领导」,要「培养」工人,「教会他们」,当他们长大了,我们就撤走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的老师,并让产业工会掌握生产的管理。
值得注意的是,我党高层的一切提纲,在一个实质要点上保持一致,暂时不把国民经济的管理交给工会。暂且「等会儿」。事实上,就为何暂时不把经济管理交给工会的问题,托洛茨基、列宁、季诺维也夫,以及布哈林的观点各不相同。但他们全都同意通过继承旧体系的官僚制度进行这一管理,并瞒着工人。这一点上,我党所有高层的全体同志令人感动保持团结。《十人提纲》说「目前工会工作的重心,应转移到经济组织领域。作为工人的阶级组织,按生产原则建立的工会,应在生产组织方面承担主要工作」。「主要工作」是一个概念很不确定的用语,容许宽泛可能的推敲。但也会让人以为,相比托洛茨基同志的工会国家化,《十人提纲》赋予工会管理国民经济的更多空间。是否如此?《十人提纲》进一步阐明了如何理解工会的「主要工作」一语:「最积极地参加从事调节生产、工人监督的组织、劳动力的登记分配以及组织城乡交换的各种中心机构。积极参与工业动员和反怠工斗争,推行全民劳动义务,诸如此类」。这就是全部。比工会一直在做的事,并无更多新内容。它不能解救我们的生产,也不能帮助推动基本问题——重建和发展我国的生产力。为了解除任何疑虑,即《十人提纲》在国民经济中给工会指定了配角而非领导角色,纲领说:「在发达形式中(不是现在,请注意,而是在发达形式中——柯伦泰注),工会在进行中的社会主义革命进程里,应成为社会主义政权的机关。作为这样一个机关,同隶属于把经济生活组织的新基础推行于生活的其它组织」 下一个问题,是工会对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及机构的同隶属关系。那末,这与托洛茨基同志的「通过成长而结合」有何区别?在方法上有区别。《十人提纲》着重强调工会的教育性质。工会的任务,主要在于经济组织和教育领域。在工会之角色与任务的问题上,我党领导高层突然从政治家变成了「教育家」。
展开着一场令人好奇的争论,但不是围绕着经济管理体系,而是围绕教育群众的体系进行的。事实上,翻阅我们领导高层领的发言速记和提纲时,你会对他们身上出乎意料的教育爱好而吃惊。提纲的每个作者都推出了教育工人群众的最完善制度,所有这些「教育」制度都建筑在实验自由空间的缺席基础上。缺少受教育者创造力的表现与教育空间。在这个意义上说,作为教师,我们的高层落后于时代了。
问题在于,列宁、托洛茨基、布哈林和其它同志不是把工会的任务指定为经济管理和掌握生产,而是作为教育群众的手段。论战中,某些同志觉得似乎托洛茨基同志赞成「工会国家化」——不是立即就做,而是逐步进行,并终归承认工会的任务是管理国民经济,正如我们的纲领所说。这一点似乎让托洛茨基与工人反对派有所接近。同时,列宁-季诺维也夫同志的集团否定「国家化」,却认为工会活动的中心和任务在于「共产主义学校」。抨击季诺维也夫时,托洛茨基说:「草稿加工式的工作,需要工会」(12月30日报告第22页)。托洛茨基自己似乎对工会的任务有不同理解。他认为,工会的基本工作是组织生产。这点上,他完全正确。托洛茨基同志说:「既然工会是共产主义学校,那么不是从共产主义普遍宣传(因为从这种态度来说,工会事业简直是扮演俱乐部的角色)的意义上,不是从动员工会会员从事食品与军事工作的意义上,而是以会员参加生产为基础,全面教育工会会员的意义上,它成为这类学校」(12月30日托洛茨基的报告) 他又说对了。所有这些都是无可争议的真理,只忽略了一点,工会不仅是「共产主义」的学校,也是共产主义的创造者。
阶级的创造性被忽视了。托洛茨基同志用其它东西替换它。他说工会内「生产的真正组织者」是领导工会的共产党人(12月30日托洛茨基的报告)。什么样的共产党人?按托洛茨基的说法(第一稿的提纲),就是党出于一系列考虑,派往出任工会和经济负责职务的党员。党的这些考虑往往与经济和生产任务毫无共同之处。托洛茨基很坦率。他不相信工人群众创建共产主义、痛苦寻找、虽犯错误也要建立生产新形式的准备程度。他直接公开地表明了这点。他实施了「棍棒教育」群众的制度,培训他们在运输工人工会中央委员会里充当「主人翁」角色。在那里,借用了手工作坊教育群众的方法。事实上,用鞋揎子打脑袋之后,一个徒弟成为师傅之后,会由于愚昧而败落自己的生意。然而,师傅业主的棍子暂且悬在头上,他倒也无事,埋头工作和生产。
依照托洛茨基同志的看法,这就是把问题中心「从政治转移到工业任务」。可以采用任何措施,哪怕只是暂时提高生产率。这就是全部任务,全部本质。按照托洛茨基同志的看法,工会的全部教育也必须如此。
列宁和季诺维也夫同志不同意这种看法。他们是更「现代派」的「教育家」。「说过许多次,工会是共产主义学校。共产主义学校意味着什么?如果严肃对待这个定义,它意味着,在共产主义学校里首先要教和学,而非下命令(掌声)。大错特错(托洛茨基说)。季诺维也夫同志补充说:工会正以无产阶级精神——今后是纯粹共产主义精神——执行巨大的工作。这是工会的基本角色」。现在我们开始彻底忘记这点,当人们以为可以过分轻率、粗暴和迟钝地对待工会运动,这个最广泛的工人组织。有必要记住,这个组织有特殊任务——不是直接命令,不是充当领导,不是独断专行,它的任务是把千百万群众吸引到有组织无产阶级运动的渠道。
就这样,托洛茨基老师同志做过头了,在他的教育体系上用力过猛。但季诺维也夫同志自己有何提议?在工会框架内传授关于共产主义的初步课程,「传授他们(群众)无产阶级运动的基本原理」.怎样传授? 通过活生生的实际经验,通过经济新形式的实际创造(正如反对派所想)吗?完全不是。季诺维也夫—列宁集团支持通过「苦练大字」、道德训诫和精心选定范例的教育体系。我们有50万共产党人(遗憾,他们中许多是「外人」,来自另一世界),对应七百万工人。按照列宁同志的说法,党已经吸收了「无产阶级先锋队」,而优秀共产党人正与苏维埃经济机关的专家们紧密合作,实验性地苦苦寻觅共产主义经济的新方式。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与各类中央总局与中心「善良老师」关注下进行工作的共产党人,这些模范好学生小伊万和小彼得,他们是旧五分系统的满分优等生。而工会里的工人群众应该瞧着模范生小伊万和小彼得,向他们学习。却不许动手去碰管理之舵——还没学到家,为时过早。
按照列宁同志的意见,工会(即本质上的工人阶级组织)根本不是经济的共产主义形式创造者,而「工会创建先锋与群众的联系,工会通过日常工作说服群众,本阶级的群众」…… 诸如此类。
这已非托洛茨基同志的「棍棒体系」,不是《治家格言》。这是以「直观教学」为基础的弗吕贝尔—佩斯塔罗基之德国体系。工会在经济中不做任何实质事务,却说服群众并充当群众与阶级的先锋队,与党的联系。而党(记住这点!)作为一个集体也不管理,不组织生产,而创建混杂成分的苏维埃经济机构,共产党人则补充进去。
哪种体系好些呢?这还是个问题。托洛茨基的体系,至少更明确,因此更现实。靠「苦练大字」,学习品质优良小彼得小伊万的范例,是不能促进教育的。必须记住这点,并且记牢。
布哈林集团站在中间立场,或更确切说,试图结合两种教育体系。请注意,布哈林统治的集团也不承认生产工会在经济中的独立创造。按布哈林同志及集团的意见,工会履行双重角色(他的提纲如是说);一方面,它(显然指角色)是「共产主义学校」,是党与无党群众的中间人(这是来自列宁)。它是把广大无产阶级基层输入积极生活的机器(请注意,同志们,积极的生活,而非经济新形式的创造、生产新方式的摸索和显露)。另一方面,他们(显然指工会)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是经济机器和国家政权机构的组成部分。这已来自托洛茨基的「结合论」。
争论再一次并非关于工会任务,而是关于通过工会教育群众的方法。托洛茨基主张(确切说曾主张)借助工会国家化的体系,向按职业组织起来的工会之头脑打入共产主义经济建设的智慧楔子,并通过「特派员」、「整顿」和「按照突击制度」涌现的各类神迹措施如此改造工会,以便与苏维埃经济机构融为一体,结合起来,并成为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所订经济计划的传播者。季诺维也夫和列宁并不急于把工会融合与「结合」进苏维埃经济机器。他们说,工会就继续当工会吧。将由我们挑选的人管理生产。组织局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工会培养出良善勤勉的小彼得小伊万,我们就把他们「转输」到苏维埃经济机构。这样工会将逐渐消失融化。
我们让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与其它苏维埃-官僚机构从事经济领域的创造。而工会担任「学校」的角色…… 这就是列宁—季诺维也夫的口号。布哈林想在工会教育内部体系的激进主义「取胜」,结果挨了列宁的警告处分,甚至给了一个气人的绰号「西米迪柯穆派」(Simidicomist)。布哈林及其集团强调当前政治形势下工会的教育角色,坚持工会内部的最广泛工人民主。选举制,只要选举制。——不仅赞成「有条件」的工会候选人,而且赞成工会义务提名制。饶了我吧,太民主了!几乎就是工人反对派。但有个小小附带意见:工人反对派承认工会是共产主义经济的管理人和创造者,布哈林与列宁以及托洛茨基同志,只给工会担任共产主义「学校」的角色,仅此而已。是啊,干嘛不在「选举制」问题上激进一番呢?尤其当你知道,「选举制」对生产管理体系无关痛痒。要知道经济管理是工会框架之外的事情,掌握在苏维埃机关手中…… 布哈林令人想起那些「照本宣科」按老体系搞教育的老师们。同时却鼓励学生选举值班员、食堂委员会和组织戏剧的「首创精神」……
两种制度就这样极好地共处和结合了。后果将是什么,折衷主义教师的学生将胜任何种工作,这是另一问题了。如果卢那察尔斯基在教师会议上不得不贬斥类似的「折衷主义异端」,教育人民委员的地位就没希望了……
无论如何,没有必要低估我们领导同志对待工会的教育方法。包括托洛茨基在内,他们全明白在教育事业上,群众的「首创精神」扮演着远非最后的角色。所以他们苦苦探索这样一个领域,可以让工会既不危害生产管理的官僚总体系,又可以显露首创精神和经济创造力。群众首创精神以及「积极参加生活」(布哈林语)的最无害领域,在于改善生活。工人反对派对这个问题给予很大篇幅。但它很明白,阶级创造的基本领域在于生产-经济新形式的创建,而生活组织只是其中一部分。按照托洛茨基和季诺维也夫同志的意见,苏维埃机关创建和调节生产,而工会则被指定从事有益而狭窄的家务工作。例如,季诺维也夫同志认为,工作服的分配就是工会的「经济角色」,并解释说:「没有别的任务,比经济问题更重要」「现在在彼得堡修复一座澡堂,比五次好讲座重要十倍」
用整顿家务和经济程序的狭隘任务,取代工会在发展生产力和生产领域的创造-组织任务,这是啥?天真的混淆,或自觉的偷换?在托洛茨基那里,我们碰到同一思想的不同表达。托洛茨基同志慷慨地建议工会在经济领域表现出最广泛的自主性。
但是这一自主性(或说协助改善群众处境)在何处表现自己?在于给车间「镶窗玻璃」,或把工厂前的水坑填平(引自托洛茨基在矿工大会的讲话)…… 托洛茨基同志,可怜可怜我们吧!这简直是「房管所」的领域,如果您把工会的创造性仅仅缩减到类似的自主杰作,工会就不是共产主义学校,而是楼房管理的培训机构…… 话说回来,托洛茨基同志也在扩大「群众首创精神」的区域,但不是把工人吸引到生活组织的各地自主机构(只有「任性胡为」的工人反对派走得那么远),而是让他们领悟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关于改善工人生活的教导。「当决定工人问题时,关于他们的饮食,关于劳动力的节约,需要让工会不仅确切了解(不是积极参与其事,只是了解) ——正如一般市民——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日常工作的总体特征,而是要透彻完整地了解」(12月30日讲话)。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的老师不仅强令工会「执行」计划,还要就委员会的指示「解释给徒弟听」。与加速工会国家化的体系相比,这已是前进一步了。
但每个会思考的工人很清楚:无论给车间窗户镶玻璃多么有益,这一举动与生产管理毫无共同之处。这件事无关生产力及发展。而问题正在于如何发展生产力。如何这样建设经济,把新生活与生产相结合,以便积蓄最大劳动能量用于生产,降低非生产性劳动的数目。党能培养红军战士、政治工作者。总体说来,党能培养既定方案的执行者。但它不能培养共产主义经济的创建者,只有工会能提供建设生产活动的天地。
再说这不是党的任务。党的任务是创造条件,也就是说,向广泛工人群众的教育提供空间。经济-生产任务、劳动新方法、人力使用的新体系以及劳动力群体基调的统一性,使这些工人联合起来了。为了战胜崩溃,为了创建共产主义经济,工人应该首先在自己的大脑中产生劳动组织的新手段和管理经济的新方法。
而如今我党高层不赞同这一简单的马克思主义真理。为什么?因为上层更指望旧世界出身的官僚与技术异己分子,而非工人健康而自发的阶级创造性。任何其它领域,无论群众教育、科学发展、军队组织和卫生保健领域,尚可质疑领导权应属于谁:工人集体或官僚及专家。但惟独不是经济领域。对所有还没忘掉历史的人来说,这里的问题清楚而无争议。
每个马克思主义者都知道,国家的生产重建和发展生产力,有赖于两个条件(因素):一是技术发展,二是以灵巧提高劳动能量与寻求新劳动促进原因,达成劳动的适宜组织。人类存在的全部时期,经济发展从较低阶梯向较高阶梯的过渡,都是如此。
在劳动共和国,与第二个因素(即劳动的组织适宜和国民经济新体系的创造性)相比,借助技术成就发展生产力的作法处于次要地位。如果没有在经济和生产的管理和组织体系带去本质创新,即使苏俄得以充分推行全国电气化计划,也无非是在发展方面赶上了先进资本主义国家。
相反,劳动力的适宜使用与生产新体系建立的问题上,劳动俄国处在非常有利的条件中,从发展生产力的意义上,这种条件给予它远远超越全部有产资本主义国家的机会。在苏俄,失业的动因(对劳动的促进原因)已消除。对于挣脱资本主义桎梏的工人阶级来说,在寻求劳动新动力和创造人类史闻所未闻的生产方式方面,打开了说出自身创造性崭新语言的可能。
这一领域,谁能显露创造性与合理的脑筋敏悟?官僚分子、苏维埃机关的实权头目或生产部门的工会?工会会员通过车间里力量重组的经验,想到(工业)改组和整个国民经济领域的创造性有益实际指令。
工人反对派坚持一条原则:管理国民经济是工会的事。因此,它思考起来比理论严谨的高层更「按马克思主义办事」。
工人反对本派并非如此愚昧,以至不考虑技术设备与严格训练的技术力量的巨大角色。它根本无意创建——生产者大会选出的——自家国民经济管理机构,然后解散国民经济委员会、管理总局和中央管委会。不,它另有念头:让这些必要而技术上堪称珍贵的中央管委会服从自身领导,赋予他们理论任务,象过去工厂主利用技术专家的雇佣力量以实现自己拟议与构思的计划那样,利用中央管委会。「专家」能在提高技术的领域作出巨大贡献,能够便利工人阶级的探求——他们必需而必要,正如对每个生长而苦斗之阶级来说,科学及自身繁荣总体而言宝贵而必要一样。但资产阶级专家即使贴上共产主义标签,在非资本主义国家提高生产力的事业中,在发现劳动组织新方法和寻得劳动强度的新动因一事上,是无力而精神衰弱的。本领域的发言权属于工人阶级,即属于它的最清楚而突出的表达方式——(生产部门的)工会。
中世纪与现代交界时的生长中资产阶级,当它投入与经济衰朽之封建主及地主阶级的经济斗争时,它对后者并不具有任何技术优势。采购商——第一个资本家——被迫向工匠或手工业者采买商品。工匠用手锉、刀和原始纺锤既为「本家老爷」也替外来采购商生产商品,与后者达成「自由」的劳动交易。而农奴经济一旦在自身组织达到顶点,就停止提供剩余,生产力的增长开始减慢。人类面临一个问题:经济退步(即衰败)或寻求新的劳动形式——顺理成章——新的经济体系。这种体系将提高人类的生产率,拓展生产范围并为生产力繁荣开创新的可能性。
谁能在生产改组领域找到和摸索到新道路?当然,只有未受以往陋矩束缚的阶级之代表。他们懂得农奴手中的纺锤和刀子,比起似乎自由——即雇佣——工人的同样劳动工具,生产力小得无可比拟。而雇佣工人受到需求的驱使……
生长起来的新兴阶级,在需求中摸索到了劳动生产率基本动力,以需求为基础建成了复杂而——按自己的方式——伟大的整个体系:资本主义生产体系…… 很久以后技术人员才来协助资本家。新的劳动组织体系、劳资之间的新相互关系构成了基础。
今天也如此。没有一个浸染往日生产体系陈规陋矩的专家和技术人员,在劳动组织领域,在创建和调节共产主义经济领域,能贡献有生气的革新创造。本领域的发言权属于工人集体。反对派的大功在于,它在党的面前认真率直地提出了这一无比重要的问题。
列宁同志认为,我们能借助党在经济领域贯彻共产主义创造。是否如此?首先,党如何行动?根据列宁同志的说法,党「吸入革命无产阶级的先锋」;然后把他们分散到各个苏维埃与经济机构,部分回到工会(然而被剥夺了国民经济领导和建设领域的活动空间)。在苏维埃与经济机构中,训练有素、忠诚而或许很有才干的党员-经济工作者,于充斥管辖「经济创造」之机构的陈腐官气总体气氛中,暗淡而腐化了。这些同志的影响被削弱冲刷,他们的创造力沉寂了。
工会是另一回事。在这里,阶级构成更厚实,力量的选择更单一。集体面临的任务,与生产者、工厂委员会成员、厂管理层和工会理事会的直接生活与劳动利益紧密融合。创造性、经济新形式与提高劳动强度的新动力之探求——只能在这个自然的阶级集体深处诞生。
阶级先锋队能够完成革命,但只有整个阶级在自身基本阶级集体的日常实践工作中,才能创建新社会统治的经济基础。
谁不相信阶级集体——工会最鲜明不过地表现着这一集体——创造性,就该认为共产主义经济建设毫无指望。无论克列斯廷斯基或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同志,甚至列宁或托洛茨基同志,都不能无差错地通过党务机构推举能找到、探求和指出对劳动及生产体系的新立场的工人。只有从事生产同时组织生产的人,他们的生活实践能提醒上述同志。
这一原则对每个工人实践者都简单清楚,却为我党高层所忽视。不能以政府法令炮制共产主义。只能以活生生的探求去创造共产主义,时而会犯错,且以工人阶级自身的创造去落实。
我党高层袖和本派之间的热烈论战中,争执在于我党信赖谁建设共产主义经济——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及官僚分支,或生产机构的工会?托洛茨基同志想把工会如此「结合」到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里去,以借助前者吞掉工会。列宁同志和季诺维也夫同志想如此以共产主义精神教育工会群众,以便工会无痛溶入同类苏维埃机构。布哈林和提纲的所有其他制订者,本质上讲得一样,说法的不同仅在于措辞,言辞有别罢了。本质是一致的。只有本派说的不同,维护无产阶级在创造及任务落实过程中的阶级任务。
当前过渡时刻,工人-生产者选举的机构,应成为劳动共和国的经济领导机构。其余所有苏维埃生产-经济机构,是这一劳动共和国基本经济机构之经济政策的传导者。一切其它办法都是原地踏步,表明对工人创造力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有损我党,因为后者的力量,归功于无产阶级永不衰竭的革命创造精神。
毫不希奇,如果党代会上其它各种经济纲领的作者——除了本派——通过互相妥协和让步,达成一致。他们没有本质分歧。
本派只是不应也不能让步。这不意味着号召「走向分裂」。不,它另有任务。即使在代表大会上遭到失败,也要留在党内并一步步地坚持自身观点,以挽救党和纠正它的路线。
简短重申一遍:工人反对派想要什么。
(一)建立一个工人-生产者组成的国民经济管理机构。
(二)为此,亦即使工会从消极辅助国民经济机构,转向积极参与上述机构并在其中显示工人的创造性倡议,本派制订一系列初步措施,向这一任务过渡的逐步性和秩序。
(三)全俄工会中央执行委员会确认某工会已有足够准备,才可以把个别工业部门的管理转到该工会手中。
(四) 非经工会同意,各处经济行政岗位的委派不得进行。工会的所有提名人带有强制性。工会派遣的全部工作人员对工会负责,由工会召回。
(五)为了推行拟订的整个计划,必须从加强工会基层支部开始,培训工厂委员会准备管理经济。
(六)通过把全部共和国经济的管理集中于一手(排除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和全俄工会中央执行委员会的现存双重性)以创造统一意志,这一意志将便于共产主义生产体系的创建计划之推行。这是否算工团主义?相反,这不正是我党党纲阐述的吗?相反,其余同志的提纲是否正背离党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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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派想要什么?它的功绩何在? 包子1971 字578 2011-08-08 23:43:40
🙂党的危机 包子1971 字14201 2011-08-08 23:42:39
🙂分歧的根源 1 包子1971 字4778 2011-08-08 23:4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