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山云抬头凝视智真长老良久,深吸一口气对和尚说:“海儿,向你娘叩头。”
“爹?”和尚回望山云,有些不解。
“拜。”山云言简意赅。
和尚山海端端正正向母亲遗体叩了三个响头。
山云站起身,道士忙扶住他。山云轻握其手道:“佐儿,这么多年辛苦你啦,你们柳家也只有你一个独子,以后不要再四处流浪了,好好成家立室,光宗耀祖。”
“二师伯,我会的。”道士轻声道。
“我会去南京陪伴怀忠和三师弟。至于蕙兰,”山云将目光望向亡妻遗体,复缓缓抬头直视智真长老道:“她的后事就由你全权处置。”
“爹?”山海一愕。
山云把手一摆,看向刺麻星吉道:“大师,当年我们是敌手,但也曾有过阵前比武,磊落坦荡的时刻。想不到多年之后我们还有相见之日,山云深感欣慰。今后若是还有缘,但请大师到南京一会。”
“阿弥陀佛,今后若是有缘,老衲定去南京一会。”刺麻星吉低首道。
“爹,孩儿不明白。”山海叫道。
山云苦笑:“我们也都行将就木,有些事也不怕说给小辈听。当年我与你娘成婚,最伤心的便是你这位舅舅。但他之所以伤心,却不是因着我娶了蕙兰,而是因着蕙兰嫁给了我。”
“爹,你说甚,孩儿听不懂。”山海疑惑道。
道士却面色微变,不语。
山云抬起头望着智真长老:“你今生和蕙兰无缘,但愿来世你们能投胎到不同的人家再结前缘吧。”
山云此言一出,皆惊。
智真仰首长叹。
山云眼光一凛,向着山海道:“海儿,我们走。”
“爹?”
“走!”
山云带着和尚、道士大步走出山府大门,李龙、乃诺才带着钟信、赵良、邢缨、张鸾匆匆而来。
山云盯着张鸾道:“鸾儿,你进去帮你师叔。”
“是,伯父。”张鸾应声入内。
“二师伯?”赵良、钟信、邢缨不明所以,皆望向山云。
“你们随我去传武堂。”山云严肃道。
“二师伯,是所有人都去?”邢缨忙问。
“不必,你们来就好。不必刻意叫人去。”
三人不敢再问,皆点头跟着走了。传武堂前厅,山云向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彭和尚像前上香大哭叩拜,山海与柳佐亦痛哭叩首。
拜完,六人齐进堂内,山云看向赵良道:“良儿,你是大师兄,下跪听讲。”
赵良依言跪下。
山云沉吟良久,方抹去悲伤神情道:“五十九年前土木堡之变,我父亲失去了四位师弟和一个弟子。都是为了救我父亲,为了留下传武堂的武脉而死。那一年我不过七岁,因着是父亲的儿子而得以成为传武堂的二弟子。大师兄当年死时年仅十八岁,万幸留下遗腹子。经此一役父亲直到五年后才恢复心气又收了三师弟王岳为弟子,其后便陆续又有了数名弟子,到二十八年前威宁海子一役,上天又夺走我两位师弟,怀忠也变成残疾,到目今还活在世上的便只得我、失去双腿的怀忠和被贬去南京守陵的王岳。良儿,你可知我说这些是为何?”
“良儿明白。”
“传武堂弟子乃太祖高皇帝弟子,世世代代都要尽忠于皇室。我父亲如此,我如此,你们亦是如此,纵历尽磨难亦不可反悔,不可背叛。但从三代弟子以降,传武堂内便已完全不再是初代弟子之后,非是他们绝嗣,而是他们的后人耽于安逸,无心习武,从四代起便另选贤能充选。由此我们山家、赵家却又成新的世代忠良。良儿,你身为新一代传武堂堂主,由此可知选贤选能之不易。”
“良儿明白。”
“传武堂既传于你手,你务必要守住。”
“二师伯,您放心,传武堂绝不会败于良儿之手,目今九代传人中,石勇乃大师伯之孙、李龙乃德官之子,昂儿乃四师弟之侄,皆是良才。钟谨亦已入传武堂习武,他资质聪颖是可造之材,只是陛下可能对他另有所用。不好说他是传武堂弟子。”
“传武堂每代至少要有七人,你身为堂主还需多用心寻贤选能。”
“良儿谨记教诲。”
“我去南京之后,你要好生照顾海儿,佐儿,让他们成家立室,生儿育女。”
“良儿谨记。”
“你们都向良儿跪下。”山云望着山海、柳佐、钟信、邢缨道。
山云扶赵良起身,让他坐下,自己走到下首,撩衣下跪,其他四人也跟着他跪下,口称参见堂主,向赵良三拜。
礼毕,赵良即下座。
山云轻抚其手,长叹一声道:“我得天际真人相助得以重生,原想着蕙兰定必欣喜,却不知原来她心思如此,反倒是我害了她。活着虽是无用,却不敢再死,只望怀忠见到我能感欣慰,如此,也算是对得住替我换肢之人。以后,你这个大师兄就要多担待了。”
“二师伯,您放心。”赵良郑重道。
“爹,您又要离开孩儿?”山海不舍。
“爹流浪多年,作惯乞儿懒作官,受不得管了,你好生在京师辅佐良儿,安家立业。”山云道。
山海流着泪点头。
“二师伯,陛下还不曾回城,您是否等陛下回来再走?”邢缨问。
山云点头:“我会去见陛下,我也有事要求陛下。既然来到传武堂,也不急着出去,且让我看看你们的武功如何。”
五人领命,便在传武堂内向山云展示武功,山云一一试练,颇为满意,但他在对阵钟信之时却觉他内力互相冲撞,不由眉头一皱道:“信儿,为何你体内有两种内力互不兼容,如此可是麻烦。”
“二师伯,我在宫内居住时曾习学前朝老大人所留宝典,怎奈宝典所载内功心法总是与玄功要决相冲,我曾努力兼容,却收效甚微。”钟信缓声道。
“那就废掉。”山云断然道。
“废掉?”钟信一愣,看着山云道:“废掉甚么?”
“废掉老大人的内功心法。”山云道:“信儿,老大人的宝典我也曾听说过,你练确实也适合,但我流落江湖久矣,却也听过许多其他传闻,宝典在前朝顺帝出逃北京之时有人带走残篇散落江湖。其后江湖武林时有因练此功导致心性大变,魔性难禁而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的事情发生。此书七十年前辗转被莆田少林寺收藏,方才绝了武林灾劫。老大人的内功心法怕是难以控制,不练为好。”
钟信犹豫不决。
“我不勉强你,但你自己定要好自为之。”
“信儿明白,信儿会考虑。”钟信道。
周昂与正德在山居闲住了三日后回京,山云入豹房谒见正德,谢正德牵挂之恩,又请求为山海、柳佐赐婚,正德一一准奏,赐厚礼许他带去南京。山云走后,李龙入内,向正德禀明刺麻星吉求寻三太子一事。
正德沉吟不语。
“陛下?”李龙看向正德,轻语。
正德抬头看着李龙,微微笑道:“此事又是你知我知了?”
“应当是吧。”李龙笑道。
“你我这般多秘密,却止步于君臣,着实可惜啊。”正德笑道。
“陛下出京三日何等逍遥,入得豹房又有高玉随侍在旁,有何可惜。”李龙淡淡道。
“便是两位美人皆在旁,才更想你。”正德笑道。
李龙看了正德一眼,轻声道:“陛下,臣想就此前往云南,一边寻找三太子,一边替陛下改土归流。”
正德想了想,道:“不必急,二月份朕会派周昂护送兴王父子回安陆,你与他同去。再一起转道云南。”
李龙微怔,旋而低首道:“臣遵旨。”
“你方才说大师送了一副画给你?”
“是,臣带来了。”李龙从怀中取出画卷,在案桌上打开:“陛下,便是这副画。”
正德取画来看,边看边点头赞道:“好画,笔力冲劲,人物翔实。不似那些仕女图画千人一面。”
“陛下这样说,臣对寻回三太子又多一分信心了。”李龙道。
正德的目光凝注在画中男孩的面容上,看着看着,忽抬头而笑。
“陛下?”李龙微疑:“这画有何可笑?”
“你去教坊司把半年前朕巡视期间由两大书坊做的画册全部取来。”正德说。
李龙领旨而去,再回来时两手拎着两大箱的画过来。正德随手摆衣欲坐于地翻查箱内画册,李龙身影一动已先坐在地上道:“陛下,地上凉,坐臣的腿上吧。”
“嗯。”正德便轻挪了一下身子坐在李龙怀中,低头仔细翻看画册。翻到一半取出一册递给李龙:“翻开来看。”
李龙打开来看。这些画册都是些淫秽春图。当日两大书坊画手写手就着正德巡视教坊司一事极尽意淫,编文作画,刊印天下,吸引无数金客千里万里到京一亲真龙巡幸之后的芳泽。
李龙把画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并没有看出异样,就又仔细翻看了一遍,突然就‘啊’了一声,抬头看向正德。
正德起身,拂衣笑道:“看到了?”
李龙目露激赏:“陛下好目力,记性真好。”
正德拿过画册笑道:“这张春宫图内的动作我自己都不曾试过,亏这帮画师想得出来。极尽淫弥却仍不忘修饰房内挂画,这画师当真用心良苦。”
这张卧房内的春宫图,所有人目光都会凝注在画中相拥的祼身男女,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图中卧房内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小之又小的挂画。这画中画竟然就是刺麻星吉交给李龙的父子图。难道竟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龙也不禁惊讶万分。
“你去收集一下此画师在京师售卖的所有画册,看看还有无其他画册中有此挂画出现。且先不要惊扰对方。”正德笑道。
“陛下不担心他吗?”
正德摇头:“不担心,当日朕在教坊司见到这些画师作画时的神态,此人予朕的感觉便是一个画痴。”
“臣这就去查。”
正德想了想,又道:“且等等,拿笔墨纸研来。”
李龙便为正德收拾书桌,备好笔墨纸砚,正德凝视画卷中父子模样作起画来。李龙随时为他研墨配色。门外传来敲门声,李龙抬头,见高玉捧着汤碗立在门口。他看了正德一眼,见他专心作画,就伸指于唇轻止,高玉看了就伸手将汤碗奉上,李龙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接过来,高玉扫了一眼地上箱内春宫图,眉头微敛,欠身走了。正德凝神作画,李龙看去,只见他画的亦是父子图,只是容颜已是二十年后的父子模样,而且更似真人,此等功力自是得益于正德自幼受教于佛朗哥画师的缘故。
画毕,李龙献上热汤:“陛下,高玉为您送来的。”
“哦?他来了?”正德接碗慢饮,笑道。
“他见陛下作画,就走了。”
正德点头:“他每日巡视皇庄之前,都会为朕送汤送水果,有时还会为朕榨取果汁来饮。”
“高玉心思细腻,服侍周到。”
正德哈哈一笑,望着箱内翻开的春宫画册道:“他可曾看到这些画?”
“这个,臣倒没有注意。”
“他若见了,晚上又要跟朕闹了。”正德眼中有一丝宠溺,忽又叹息道:“可惜他了。”
李龙不解:“陛下为何说高玉可惜?”
“许是他自小便一心想要入宫侍朕,是以多年来便被高凤训练得柔软伏低之态,待至长大已无力回复精健神气。我自习学无上瑜伽密乘,他那身子便不堪受用,时时只到半程便要求饶,于朕而言亦是辛苦不能尽兴。只是如此这般他却愈发想要讨好朕,似乎深恐朕会因此冷落他。”
李龙淡淡道:“陛下是要臣去宽慰他?”
正德看着他一笑:“此事何须你代劳?朕若连一个宠嬖之臣都安抚不住,这九五至尊也当得窝囊。”
“那倒是。”李龙顺口说。
“其实自从朕修练了无上瑜伽密乘,周昂亦堪堪可为。时时还须朕放缓身段迁就他方能尽兴呢。李龙,你何时肯上朕的龙床啊?”
“如此这般,恐怕臣亦不堪陛下龙威,这床还是不上的好。”李龙笑道。
君臣两人说说笑笑等着画纸干透,倒是不拘束。门外又来了刘瑾,也是替宁王送画给正德。李龙和刘瑾一起将画展开来看,画很精美,一看而知是名家所作,只是画的内容却是春宫,正德淡淡一笑,看向刘瑾道:“刘瑾,宁王有心了。”
“陛下,宁王上表请求入京,可准否?”
“去年朕召藩王入京同乐共庆正旦,他不曾来?”正德随口道。
“宁王府被削夺王府仪制,是以不曾上京。”
正德看了刘瑾一眼,道:“这应是前代宁王犯错,被父皇削夺王府仪制的吧?”
“是。宁王父子深感有负圣恩,在南昌王府日日自省,但求能重获龙恩圣宠。”
“陛下,听说这宁王在民间素有侠王之称。”李龙笑道。
刘瑾望了李龙一眼,深以为然。
正德把眼一敛,似笑非笑道:“他身为天潢贵胄,命中注定富贵荣华,何须贪此虚名?”
刘瑾一听,面色微转,低首道:“想必是上代宁王被先皇警斥,是以此代宁王修身养性,行善积德,由此民间传唱。”
正德点头,看着刘瑾笑道:“你自入司礼监,这话说得越发周全了。”
“谢陛下夸奖。”
“宁王有多少年不曾入京?”
“陛下,上代宁王无有嫡子,他是以庶子身份承继王位,仅是在封王谢恩时入过一次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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