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赵良与山海乃传武堂世袭子弟,他剑、刀、拳皆精,尤擅剑法。实乃传承传武堂武学最强之人。山海因父亲征战失踪,自小便莫名的厌恶刀剑,以佛珠代替刀剑甚至拳风习学传武堂功夫,竟令他独辟蹊径成就一番武功。柳佐本是武当弟子,又是锦衣卫世家,武当剑使得出神入化,却为了与山海同行,硬是将利剑化为拂尘,练就一身尘枪的功夫。周义本是前途无量的点苍派掌门弟子,却受尽磨难,好在为人宽仁,渡尽劫波无怨艾,入了传武堂后勤修玄功要诀,更将连环剑与点苍剑法合而为一,使点苍剑轻逸有余而雄巧不足的弱势改变,一手剑法于他手中使来,倒真是举重若轻,举轻亦重,不偏不倚,浑然天成。钟信于传武堂的功夫自是精进无碍的,但能号称武功天下第一,老大人的宝书也帮了大忙。但五人围攻林有,却处处受制。当下细看婉儿出招,竟惊讶发现婉儿用的竟是由周普英改良过的传武堂招式,只可惜面对林有,依然只有招架之力。
正德不禁讶然,微微皱眉。
宋居易望在眼中亦是惊愕不已。半晌,缓声道:“陛下,此人内力虽强,但并不足以完败国公爷,但他所使禅杖招式,在臣看来竟是招招克制国公爷的武功,却是有些令人不解。”
“难道他与传武堂有仇?”乃诺惊道。
“武林比试,内力高强都不甚怕,便强如释迦也失,他能为者,国公爷亦能为,但最怕这等相克之功,实无能为力。”唐行简叹息道。
正德轻叹一声望向李龙道:“你当日从撒马儿罕回来说起金乌堡独创出压制传武堂的武功,朕还不以为然。目今真实所见,朕……太祖高皇帝传下来的功夫,怎会有相克之法?”
“陛下不必担忧,既有相克之法,必有新生之功。这世间万物本就是阴阳轮回,生生不息的。”周昂温柔道。
正德轻轻点头,笑道:“你说的有理。”
正言语间,婉儿湛泸宝剑疾斩,火花激闪,硬是将林有手中禅杖削两截。林有却哈哈一笑,旋即将禅杖当成两根短棍打将过来,将婉儿逼退数步。众人以为他要追击,不料他却转身向赵良等人,瞬间五人胸、腰、背、臂、腿都着了一棍,那棍更擦过婉儿面前虚晃一招,直取柳佐。柳佐情急之下,拂尘疾抽尘枪立袭,林有方才向后疾退不曾打着他。六人重归己位,将林有围于当中。
林有右手将禅杖一抬指向周昂、李龙道:“你俩小子也上来罢。”不待周昂、李龙反应,又指向刀眉,石勇,忽眉头一皱道:“可惜,可惜。”
刀眉双眉一挑,朗声道:“大和尚,你为何指着我说可惜?”
林有道:“你过于注重外家功夫,可惜了。”
刀眉笑了笑,指着石勇道:“刀氏家传功夫便重外功,代代相传,内力难免兼顾不着。但石勇也不入前辈法眼?”
林有凝视石勇,石勇昂首挺胸与之对视。
林有缓声道:“他内力虽是不弱,却是练外功的奇才,若能遇着一位奇师指点,足可以外功笑傲武林,不必强练内力。”
乃诺疑惑,高声问道:“老前辈,江湖中不是向来说外功难敌内劲么,再强的外功也难成一流高手?”
林有道:“他天资奇诡,非凡俗也。”
周义即道:“和尚说得是,我曾仔细观察勇儿,确是练外功的奇才。”
石勇听周义也这般说,十分喜悦,喜气洋洋看向钟信,高声道:“师父,徒儿定仔细听从师父教导,用心习学外功。”
钟信却只是瞧了周义一眼,不语。
林有转向唐行简与宋居易:“你二人也上来罢。”
唐行简与宋居易却不语。
婉儿笑道:“老前辈,您眼前两人,一人乃唐门弟子,一人乃霹雳堂弟子,若要他们参战,怕是不能。”
林有冷笑:“都快死了,有何可讲究?”
沐琚不悦道:“你凭甚灭人威风?我几个师兄不过是让你。”
林有扫了沐琚一眼,便转到正德身上。
正德哈哈一笑道:“莫非还要朕上来一战?”
林有恭敬地唱了一句阿弥,道:“陛下贵为我大明王朝的天子,身边当有忠臣为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正德指向赵良等人,笑道:“莫非你以为他们六人不足以为朕分忧?”
林有面色一正,身形突地腾跳跃,穿梭于六人之间,双手禅杖指那打那,六人企图迎击,却还不曾还招便已纷纷中招,连婉儿手臂也被狠劈了一杖。
李龙向正德低语:“陛下,林老前辈破了连环剑阵。”
正德面容失色:“你曾说当时在金乌堡连环剑阵不曾破的?”
“这半年过去,他的功夫似乎又精进了。”李龙道。
周昂望着林有,眼中亦不禁有些讶然,心下沉敛,微微抿唇。
“连环剑阵也能破?”正德惊讶低语。
李龙缓缓点头道:“只怕是了。”
正德沉思半晌,看向唐行简与宋居易道:“行简,居易,你二人且去请林老前辈赐教。”
唐行简望了婉儿一眼,看向宋居易。
陈幸嫔扯住宋居易衣袖道:“易郎,陛下深思,你亦要深思。你和行简若上此高台,从此便无片刻逍遥之日了。”
“婉儿在,我亦可在。”唐行简笑望宋居易:“但你若不上高台,我便陪你。”
宋居易微微笑了笑道:“逍遥已久,可矣。”
话音落处,二人同上高台,周昂与李龙也相伴跃来。石勇、刀眉、沐琚、陈幸嫔、乃诺补位围在正德左右后方护卫。
四人跃上高台,齐声向林有拱手一礼道:“请赐教。”
林有也不答话,禅杖瞬息间已直取李龙与周昂。周昂轻轻一纵,脚尖点在禅杖之上跃起,钟信将手中湛泸宝剑掷来,周昂于空中接住,倒身向下剑如繁花缤纷却又漂浮无凭,林有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暂且回手防范。周昂疾攻不进,退至李龙身旁。
李龙略有所思,回头向沐琚道:“沐师叔,借您腰间重剑一用。”
沐琚正恼自己无用,听李龙这般说,顿时喜笑颜开,赶紧将腰间宝剑解下掷向李龙。李龙伸手接过,与周昂相视一笑,周昂以连环剑法巧攻林有上三路,李龙以连环剑法沉稳削林有下三路,那剑光闪烁处,翩若惊鸿,重若云龙。其他人纷纷退后数步,凝视三人缠斗,只望有所突破,赵良神情犹为沉重。他身为传武堂大弟子,岂能容许传武堂毁于己手?但戎马半生的他,却从不曾想过传武堂的功夫居然有被人破解相克之时。
石勇看得入迷,以拳代剑试练,高声赞道:“龙兄弟,我原以为连环剑只有灵巧繁复一路,原来也能使出如此沉稳招式,那化剑为拳看来不难。”
李龙被林有逼得紧,无暇回石勇的话。
“龙兄弟,我与行简试一试。”宋居易轻喝一声,抽出腰间大斩刀替了李龙位置,唐行简执剑替了周昂位置,唐门与霹雳堂的功夫向来独具一格。唐门剑法奇诡,霹雳堂刀法狠辣,两人相知相伴多年,十分默契,此时遇着高手,一心想灭林有威风,一招一式间更是冷酷干脆。李龙与周昂先行后退看二人刀剑与林有相斗。宋居易瞧准一个空档,厉喝一声,双手持刀向林有天灵盖猛劈下来。林有吓得一激灵,举杖猛力一绞,只听‘啪’地一声,宋居易的大斩刀应声而断。唐行简趁势一剑向林有右腰心刺来。林有禅杖挥来猛力一震,唐行简的剑也被震为两截。断剑直射周昂心口,眼见周昂躲避不及,李龙回剑救人,林有闪电变招,一杖将四人横扫下台,石勇急步奔来将李龙抱在手中,蹬蹬连退三步才站稳身形,乃诺也飞奔而来扶住周昂。婉儿和幸嫔各自撑住爱侣,方才不狼狈。
乃诺在台下惊惑叫道:“大和尚为何连唐大哥,宋大哥的武功也克住了?”
婉儿卟哧一笑道:“并非克住了,只是在大和尚面前,实力的确不济。”
赵良沉吟叹息,向林有拱手道:“大和尚,你此战到底所为何事?”
林有不语,深吸一口气,向台下吐了一口血,缓缓盘腿坐下,只一瞬间便仿如泄了气的皮囊,面色苍白枯瘦,眉须皆白。众人看得心惊,不解为何。林有双手合什,低垂眉目,念经。众人倾耳细听,却皆有些不明。吟诵之声渐至沉厚回响如钟,众人渐觉心胸窒闷。远处忽传来吟诵唱和之声,声音愈来愈近,僧袍如风,奔来刺麻星吉。
刺麻星吉看到林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长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念此经?”
林有听到刺麻星吉声音,启目直视道:“你又是何人,知我念经?”
“和尚,他便是当朝右国师刺麻星吉。”李龙道。
林有忽长声呼喝:“原来你便是刺麻星吉。”
刺麻星吉眉头一皱:“你到底是何人?”
“我师父会来寻你。”林有道。
“你师父?”刺麻星吉缓声问。
林有从怀里取出一串绿松石佛珠高高举起,那佛珠不似一般乌斯藏雕刻骷髅头,而是刻着一朵半卷半开的雪莲花,莲花蕊里是女人低眉的脸,慈美仁静。
刺麻星吉心头一痛,喃喃道:“你竟是她的弟子?”
“师父知你一生的心愿便是要报威宁海子之仇,是以用半生岁月帮你寻找王岳武功的漏洞,今日一战足以令你告慰平生。但师父说你心愿即了,她便要了却自己的心愿。我只是来替你了却心愿,师父不日将至。”林有说完忽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盘腿坐下,头慢慢低垂。赵良、钟信两人即伸手抵住林有后心,将一缕温暖真气灌输进去。
林有深吸一口气,轻道:“多谢。我命不久矣,不必耗损真气了。”
“大和尚,你师父破解了传武堂的功夫,我如何能就此放你离去。你须得好好活着,让我解了你的功夫才是。”赵良道。
林有哈哈大笑道:“我师父英明神武,天纵奇才,你想要解了我的功夫,只怕是太祖高皇帝重生亦不可能。你们传武堂大限已至。”
“恕在下孤陋寡闻,还从不曾听说这世间有克制传武堂武功者。你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赵良问。
“此事说来话长。你姓赵?”林有问。
赵良点头称是。
“那你定是赵忠之子了。”
“你认得家父?”赵良奇道。
林有看向刺麻星吉:“他认得。”
“星吉大师当年在威宁海子一战与传武堂诸师叔伯都见过面,认得并不奇怪。”周义缓声道。
“非也,他们四十年前就在孔雀明宫见过面。”林有道。
“师伯去过孔雀明宫?”周义看向赵良:“此事倒不曾听说。”
赵良看向正德。
正德笑道:“赵忠与王岳都去过孔雀明宫。当年皇爷爷派他二人去的。”
传武堂诸弟子望向正德,许多人皆不知此事。
赵良道:“此事我是知道的。四十年前孔雀明宫宫主遇袭身亡,少主失踪,宪庙派师父与家父前往孔雀明宫调查真凶。当时幽冥神宫宫主、撒马儿罕金乌堡、北元蒙古国师都前来追查此事。”
“四十年前?那当年的神宫宫主应当是我爷爷了。”李龙笑道:“爷爷守口如瓶,我也不知此事。”
“蒙古国师向来是由孔雀明宫弟子担任。当年的国师应当是孔雀明宫宫主的师兄弟吧?”正德看向刺麻星吉道。
“陛下说得是,当年的蒙古国师乃是星吉的师叔。遇袭身亡的正是星吉的师尊,上一任孔雀明宫宫主。”刺麻星吉道。
“此事还有一人参与调查。”林有看向婉儿道:“便是你的父亲,桃花岛少主耶律元宝。”
石勇卟哧一笑,看向婉儿道:“师姐,我那未曾谋面的师叔居然唤做元宝?”
“父亲向来爱好金银财宝,传到我这里,便更加爱之如命了。”婉儿笑道。
“当年事说来话长,只说事后诸人寻回少主,斩了真凶,在诸人临行各回各处之前曾经在孔雀明宫进行了一场大比武。”林有道。
“前辈,为何您会如此清楚此事?莫非前辈的师尊也曾参与此事?”乃诺问。
周昂尊敬道:“诺弟,他的师父便是阿黑麻王之女,现任金乌堡掌门。我们在撒马儿罕曾一见神颜。”
刺麻星吉忽长叹一声道:“我师叔与师父向来情同手足,师父被刺杀身亡,师叔怒极攻心,欲将留守孔雀明宫的十八弟子俱打杀怠尽。是阿黑麻王向他求情,师叔才免我等一死。”
“金乌堡掌教为何也会去到孔雀明宫?”乃诺好奇地问。
“金乌堡乃是当年成吉思汗的大儿子金帐汗国术赤汗的国师阿黑麻王所创,历代掌教也都自称为阿黑麻王。孔雀明宫自宋亡后,其宫主之位皆由术赤之女的后代担任,是以金乌堡亦最关心孔雀明宫继承人的下落。”婉儿笑道。
“师姐你为何如此清楚孔雀明宫之事?”石勇奇怪地问。
婉儿笑道:“日后我慢慢说与你听。”
刺麻星吉叹息道:“师叔向来性情暴烈,这世间除了我师父,便只对阿黑麻王言听计从。他三人曾是少年挚友。当年孔雀明宫一场比武,王岳胜了我,赵忠胜了我师弟,耶律元宝却败在阿黑麻王的女儿海别吉手里。不过元宝本就少年,败在海别吉手中也算情有可原。师叔慨叹传武堂弟子武学精湛,答应王岳之请在有生之日绝不让北元再次踏入中原。我那时年轻气盛不忿师叔所为,一心想在武功上击败传武堂,原本已有所成,却不料又在威宁海子一战中再次败在王岳手中。”
“你因两次败北而心生忿恨,竟辜负我师父一腔深情。”林有浓眉怒敛道:“自我遇着师父,师父便不曾笑过一回,殚精竭力只为帮你破解传武堂的功夫。”
刺麻星吉长叹:“是我害了海别吉,罪过,罪过。”
“大师,到底你与金乌堡堡主有何前情?”李龙缓声问。
正德亦望向刺麻星吉,缓声道:“师父且慢慢说来,朕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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