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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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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二十,迪波西特堡:1965年8月3日-14日

美国政府在金的北方之行的最后几天配合了他的步伐。8月3日星期二,金从街头集会赶到费城商会发表演讲,与当地协进会主席塞西尔.摩尔合影留念以示“团结”,然后在执行种族隔离的吉拉德学院门外加入了共有五千人的纠察线。这一天众议院以328票对74票通过了投票权会议报告。第二天的炸弹威胁迫使金改签了前往华盛顿的航班。抵达华盛顿之后他发表了八次演讲。这一天参议院以72票对18票通过了这份法案,一并扫除了投票权法案在国会当中的最后障碍以及重建结束以来南方各州的主导政治现实。与此同时在白宫草坪上,约翰逊总统迎接了一万名大学实习生,按照美国传统将他们称作“革命战友”,并且敦促他们克服“贫穷的暴政”与 “偏见的压迫”。星期四,卡岑巴赫和约翰.多尔通知约翰逊,司法部已准备好在星期六下午1点前针对密西西比州的人头税实践提起诉讼,到了下个星期一向至少十个县部署联邦登记员,并在星期二对弗吉尼亚州、阿拉巴马州以及总统的家乡得克萨斯州的人头税法提起额外诉讼。接下来总统安排了一个小型会议,讨论北方各州的情况和即将召开的全国种族问题会议,金也是参会人员之一,约翰逊在他抵达时透露了这一突破性议程,周四晚上,金与几千人一起回到白宫门外参加了一场不同寻常的守夜,为得是支持约翰逊的“地方自治”法案,该法案旨在让哥伦比亚特区的居民选举自己的代表。

周五早些时候,在纽约的拉瓜迪亚机场,资深和平主义者、日后的芝加哥七君子之一大卫.戴林格高兴地看到贝亚德.拉斯廷冲上了他的航班。拉斯廷满脸笑容地告诉记者,他应邀参加总统的投票权法案的颁布仪式,尽管事出突然。“太好了!”戴林格说。“一定要拿一支他用来签字的笔。”戴林格提议接下来在越战示威时把拉斯廷叫到前面,用同一支笔签署《良心宣言》。拉斯廷在几十年的非暴力见证中开创了营造戏剧性效果的天赋,因此这个设想对他诱惑极大。拉斯廷当年与戴林格一样宁肯坐牢也不肯参军,即使正在进行的战争是针对希特勒的“正义之战”。此后他经常在8月6日广岛原子弹爆炸周年纪念日冒着坐牢的危险警告核危险。他还和戴林格一起为他们共同的导师、美国最重要的和平主义者A.J.穆斯特起草了越南和平宣言。尽管如此,拉斯廷还是狠不下心来答应戴林格的建议。他没办法在同一天前脚刚刚庆祝了与约翰逊总统的历史性合作,后脚就去抗议总统刚刚发动的战争。他和戴林格在抵达华盛顿之后很不自在地分道扬镳了。

总统和他的内阁在中午时分乘坐车队到达国会大厦。两座亚伯拉罕.林肯的雕塑矗立在特别讲台两侧,讲台背后的圆顶大厅墙壁上悬挂着约翰.特伦布尔绘制的恢宏画作《康沃利斯的投降》。约翰逊宣称:“今天是自由的胜利,与在任何战场上赢得的任何胜利一样巨大。”他回顾了自从埃德蒙.佩特斯桥上的“塞尔玛的暴行”以来动荡不安的五个月份,赞扬投票是“人类有史以来为打破不公正而设计的最有力的工具”,并且敦促每个黑人充分利用这件工具:“你们必须学习,这样你们的选择才能促进你们自身的利益以及我们这个美好国家的利益。”至于新法律的反对者,那些不愿意“改变多年来的习惯”的人们,总统的建议“仅有以下这句话:它必须到来……当它到来时,你们将会发现自己肩上的负担也会被卸下来。”他号召各方群策群力地治疗“削弱社会成就的伤口与弱点——包括外在的壁垒与内在的疤痕”。

总统发言结束后,将近一百多位特邀来宾在陪同人员的带领下沿着走廊走向参议院,挤进了一片二十英尺见方的空间里。这里被称为总统室,因为富兰克林.罗斯福之前的总统都曾在这里签署法案使之成为法律。约翰逊在当年身为多数党领袖时使用过的一张胡桃木小桌上签署了《选举权法案》。他首先将签字笔递给副总统汉弗莱和参议员迪尔森,然后递给更多的立法者,递给民权团体的领导人。随着庄严的仪式变成庆祝,更多的签字笔递到了受邀客人手里——包括罗莎.帕克斯、拉斯廷和阿拉巴马大学的第一个黑人毕业生维维安.马龙。一支纪念笔送到了分配给金的人身保护小组的埃弗雷特.库珀警官(Everett Cooper)手中。

签字仪式结束后,总统躲进了参议院会议厅。惊愕的会议主持者、俄勒冈州的参议员韦恩.莫尔斯(Wayne Morse)假装总统仍然是一名议员——他采用了难免令人想起五十年代的辞令:“主席认出了来自德克萨斯州的参议员,多数党领袖。”——好让总统暂时躲躲清净。约翰逊暂时坐在他的旧办公桌前——位于前排中间,雕刻于1819年,材质是桃花心木,之前摆在同一个位置的办公桌被英国军队烧毁了——并为这此尴尬的闯入向办公桌的合法主人麦克.曼斯菲尔德道歉:“对不起,我忘了。”总统的口吻就好像他已经回到了过去。然后他恢复了他独特的、狂躁视角,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从白宫打电话向盟友发难。“我们必须——你必须做到这一点,”他命令卡森巴赫加强他对于移民改革将会得到通过的保证。下一个电话打给了众议院多数党领袖卡尔.阿尔伯特,约翰逊一开始充满感性地祝贺了之前工作的成绩,然后突然换了一副批评的口吻,认为阿尔伯特过去一个星期仅仅提交了一份会议报告,无论会议本身多么意义重大,这都算不得什么重要工作:“上个礼拜你他妈什么事都没干啊!”总统不顾阿尔伯特结结巴巴的辩解——“我们下周会通过一项重要报告”——向他灌输了几条战术性意见。 “你有什么事都该跟我说,可是你又不给我打电话……你需要我给谁打电话说一声就行……除非让他们全都尿出来,否则我逮着单独一个人再使多大劲也挤不出一滴尿……”在约翰逊看来,美国社会改革的历史机遇窗口正在关闭,而他则不管不顾地想要在此之前再多做一点事。他尖锐地提起了已故得州议长、自己当年的政坛导师山姆.雷伯恩。“你和约翰.麦科马克必须成为雷伯恩先生。现在我已经让你们甩开膀子干了……我来告诉你接下来必须干什么……”

与此同时在白宫门前的宾夕法尼亚大道人行道上有六百名纠察员正在行进,戴林格也是其中之一。两百名警察和十五名特勤局人员负责现场警戒。热心的警察拿出水和椅子,让八十岁高龄的纠察员穆斯特暂避暑气。他的同伴们举着“立即从越南撤走美国军队”和“耶稣基督没有携带征兵证”等标语。二十五名纠察员入夜之后也不肯离开,整晚都未受干扰地躺在人行道上,第二天星期六又重新加入了更大的团体,参加名为“无代表人士大会”的周末活动。这是一场由波多黎各人、移民劳工、华盛顿特区居民、儿童、太平洋岛民、普通选民、美籍印第安人以及穷人等等群体组成的研讨会。

仍然自称帕里斯的鲍勃.摩西率领一个由三十名密西西比州黑人组成的代表团参加了这场为期四天的大会。为了纪念几周前在越南阵亡的约翰.肖——将近四年前肖才只有十几岁时就跟随摩西参加了在麦库姆举行的第一次血腥示威——他们中的一些人为密州自民党通讯写了一份“麦库姆声明”,列出了“黑人少年不应该在密西西比州履行兵役义务”的五个理由,招致了激烈的敌对反应。协进会外地秘书查尔斯.埃弗斯和密西西比民权运动阵营的律师都谴责了他们。约翰.刘易斯虽然在几个月前签署了穆斯特的反战宣言,但在又在当天参加国会大厦仪式之前会见了约翰逊总统,并发表了一份痛苦的声明,表示自己与集会无关。密州自民党主席劳伦斯.古耶特辩称人们有权持有异议,但是又觉得有必要表明自己愿意服兵役。星期天,最支持民权的密西西比州白人编辑将麦库姆声明称为“接近叛国”,还抨击古耶特“与共产主义路线合作”。8月9日星期一,即长崎核爆二十周年纪念日,身着制服的美国纳粹将会向摩西、戴林格和斯塔顿.林德泼洒油漆,因为他们带领八百人举行了游行,以此纪念研讨会结束。下一期《生活》杂志上将会有一张照片显示现场的景象:在国会大厦台阶附近有三百名各类和平主义者遭到逮捕,其中只有这三人是被打上刺目红色烙印的贱民。戴林格拒绝保释,他将服满三十天的刑期,并且在八月下旬的牢房里隐约听到国家动荡的声音。

星期五下午,集会的第一条纠察线就已经吸引了人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一位旁观者说:“有时我希望我也能像他们那样积极参与国家大事。”但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更加激烈。仇外者们嘲笑他们。许多黑人与民权运动老兵都对主要由白人组成的和平游行队伍很生气,因为这些人对于《投票权法案》来之不易的胜利欢庆之日不屑一顾。纽约《乡村之声》的杰克.纽菲尔德(Jack Newfield)贬损这场反战示威是一场由“超级好战分子与威权主义者”组成的“乱伦”大会。摩西是和平集会当中黑人民权运动派系的传奇人物,他像往常一样漂浮在各种激烈交火的情绪之上。在面向拉法耶特公园的纠察队讲话时,他分析了一个看似不合常理的问题:麦库姆声明与穆斯特的《良心宣言》都做出了抵制越南战争的同等呼吁,而且前者背景复杂少有人理解,后者则由五千名请愿者签署,并通过白宫大门公开递送,可是为什么美国人对于前者的反应要比对于后者远远更加强烈?他把这种差异的主要原因归结为种族。未被驯服的部落本能被时局冲到表面,仍然要求少数族裔服从于主流社会划定的战线,否则他们自己就会被指定为敌人。“黑人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有资格质疑这场战争,”摩西通过扩音器轻声说。“不是因为他们更了解战争,而是因为他们更了解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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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日星期日,相互矛盾的多场胜利散落在了相去甚远的不同世界。金在纽约的河滨教堂讲道,然后又在一场殡仪馆行业会议上讲话。约翰.刘易斯与SCOPE志愿者一起在乔治亚州阿美里克斯最大的教堂外发起两场新的跪祷示威并且被逮捕。在朗德斯县的深处,斯托克利.卡迈克尔警告人们不要幻想变革将会马上到来:“我对于联邦政府如何吞噬我们有着自己的担心。这种迹象每天都在阿拉巴马州出现。我自己的感觉是非学委即将被孤立。如果我们确实觉得我们应该与‘当权者'毫无瓜葛,那么我们就必须组建无权者的联盟。”

卡迈克尔发出了建议:整个南方未被代表的人们应当在这一年的秋天举行集会。他在当晚主持了迪波西特堡尚未敢于举行的第一次弥撒大会。一支由三十辆汽车组成的车队排成了前保险杠紧贴后保险杠的紧密队形,沿着偏远的乡村公路从80号公路向南行驶了近二十英里,进入了被非学委记录称为“朗德斯县最艰难的地区”。卡迈克尔在报告中指出,非学委员工鲍勃.曼茨(Bob Mants)和吉米.罗杰斯(Jimmy Rogers)在那里“被三K党赶了出来”,但他们继续返回,直到他们在“一棵树下聚集了四十个当地孩子”。其中一个叫约翰.麦克曼斯(John McMeans)的少年说服了他的嫂子给罗杰斯提供住宿,另一位名叫贝西.麦克曼斯(John McMeans)的少女是伯利恒基督教堂的会众,她最终说服了意见分裂的教会长老,为运动本身打开了教堂大门。大多数当地人都是步行到达,迎接来自白厅的车队。车上的义工们虽然年轻,但是相对而言都已经是民权老兵了。外来访客与当地人在教堂里共同组成了约有四百人的热闹人群。大家唱着赞美诗,听取约翰.胡莱特和其他人作为已经成功登记的选民传授心得。萨珀斯坦拉比被介绍给大家并且受到热烈欢迎。但是卡迈克尔似乎太忙了,没工夫欣赏他在黑人基督徒的呼声与回应当中试图传递的自由信息。许多窃窃私语的人们开始挤到门口,很快全体人员就在非学委员工的监督下疏散离开了教堂。就在外面,联邦调查局探员挡住了五车来势汹汹的白人,直到车队远去为止。卡迈克尔让萨珀斯坦夫妇脸朝下趴在后座乘车者的大腿上,以免三K党看见车里还有白人。汽车穿过铁轨,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迪波西特堡。

8月10日星期二早些时候,黑白双方的人群都紧张地围在朗德斯县法院周围。这时一行政府用车无声无息却又高调显眼地驶进了海尼维尔,车上坐着来自蒙哥马利的阿拉巴马州总检察长里士满.弗劳尔斯(Richmond Flowers),此行目的是调查关于新的国家投票权法律执行不力的广播新闻报道是否属实。弗劳尔斯曾经被称为来自多坦的黄金演说家,他在1962年与他的朋友兼同学乔治.华莱士一起当选,还曾经希望能接替华莱士成为州长。他也是种族隔离主义者,立场甚至比华莱士更加顽固。但是最近他明确表示不会容忍任何暴力,这一表态等于舍弃了自己在种族隔离阵营的多年资历。从那时起,受到华莱士集团暗中鼓励的谣言就给他贴上了在种族问题上“软弱无力”的标签。弗劳尔斯在法院草坪上问了一圈,人们只会困惑地耸耸肩。于是他带着助手们走进了街对面的邮局。

“您有什么事?”办事员问道。

“据我所知联邦登记员在这里办公,”弗劳尔斯说。“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吗?”

办事员还没说话,一旁的汤姆.科尔曼就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里士满,我们他妈的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他在柜台后面气势汹汹地说道。他建议州检察长赶紧滚蛋。这次接触让州检察长近距离感受了一下科尔曼的名声。他一辈子都在担任治安副官,在监狱农场杀死了不止一名所谓的麻烦制造者。他的妹妹胡尔达仍然管理着朗德斯县的学校,而且还有人声称他经常与三K党一起骑马兜风。

弗劳尔斯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邮局。后来他才知道联邦登记员出现在了远离正常办公地点的地方。尽管朗德斯县当地官员在7月6日暂停了识字考试,但是却依然没能阻止联邦登记员的派驻——事实上,联邦政府的目标清单当中第一批需要派驻登记员的十个南方重点县区没有一个得到缓刑。朗德斯县当地官员声称这一局面令他们“非常恶心”。四位新近受过训练的联邦登记员刚刚抵达朗德斯县,当地官员就连哄带骗地将他们打发到了当地登记员卡尔.戈尔森的家乡迪波西特堡,并且极力吹嘘将选民登记点设立在全县最大最古老的定居点有多少好处。迪波西特堡始建于1813年,原本是一座兵站,在针对克里克印第安人的领土战争期间由安德鲁.杰克逊将军下令建立,坐落在蒙哥马利和新奥尔良之间的最高点。这里的地势并不算很高,当前常住的一千二百名人口也不是很多。尽管如此,这个小村庄依然是广阔黑土带地区少数白人最集中的居住点,村里足足安装了两部红绿灯。这里既没有救护车也没有医院,一名公共卫生官员每周只来视察一天,不过朗德斯县的四位医生与牙医当中有三位住在这里。

只有四十八名黑人设法及时到达迪波西特堡进行了登记。朗德斯就像相邻县区塞尔玛一样迎来了新时代,不过塞尔玛正在热烈庆祝,朗德斯县则沉默无声。在塞尔玛法院门外,选民登记申请们一边精神昂扬地合唱着《伟大的一天》一边在烈日下排队,支持者们向他们送上了水与欢呼。当天晚上在迪波西特堡,那些第一次偷偷摸摸在树下听非学委演讲的青少年们下定了决心。由于他们自己不到年龄无法登记,于是决定掀开种族隔离街道上的恐惧,鼓励他们的长辈一路走到朗德斯县南端的禁区。“本周六将在迪波西特堡举行示威,”非学委广域电话线路传播的公告告诉人们。非学委将会要求阿拉巴马州和司法部提供保护。“这将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迪波西特堡举行的示威,”公告补充说。“这是三K党的总部……他们非常害怕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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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罗杰斯留下来安排年轻的志愿者,卡迈克尔则开车来到伯明翰参加金的领导大会第九届年会。本届年会的主题“人权——基本问题——大联盟”将最近几个月的乐观情绪推上了顶峰。有些人想起了1962年围攻密西西比大学时的年会,当时他们被限制在伯明翰这个种族隔离堡垒内部的黑人场所,一个纳粹分子趁他们不备一拳捣在了金的脸上。今年这届年会的举办地点则是伯明翰最好的杰斐逊酒店,绝大多数参会人员都从未受到过如此新奇的礼遇,入住之后还在模仿前台招待的口吻相互打趣:“先生,还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周一,七百名登记选民昂首挺胸地从托马斯.杰斐逊酒店走到雷德蒙酒店,参加纪念罗莎.帕克斯的开幕宴会。协进会律师康斯坦斯.贝克.莫特利(Constance Baker Motley)为宴会致辞。

星期二,越来越多的人们自由地游行到市政厅。他们经过了凯利.英格拉姆公园,那里正在举行一场儿童游行,主题是谴责伯明翰市政当局至今仍然不肯按照1963年示威游行的和解协议以及联邦法律的要求,雇用哪怕仅仅一名黑人警官或消防员。警方在堵截点动用了警犬和消防水龙来对付这些未成年游行者,以至于堵截点成为了惹人注目的地标。在大会上,众多发言者代表了民权运动的累积经验与未来选择。来自华盛顿的末底改.约翰逊是霍华德大学的前校长,曾经是与霍华德.瑟曼以及已故的弗农.约翰斯同一级别的高级布道坛演说家。他刚刚从哥伦比亚特区的学校董事会辞职,为得是强烈抗议董事会任命的成员雇用不称职的黑人教师以获得资助;这些人只顾得向国会当中的南方议员负责,却不肯向没有选票的当地公民负责。来自芝加哥的演讲者包括天主教信徒马修.阿曼(Matthew Ahmann),他是1963年宗教和种族问题普世会议的主要组织者;另外还有联合包装厂工人工会的高级官员拉尔夫.海尔斯坦(Ralph Helstein)和菲尔.韦特曼(Phil Weightman),他们为了实现中西部肉类工人群体的种族融合奋斗了几十年,而且从公交车抵制开始就一直在支持南方的民权运动。波士顿神学家哈维.考克斯(Harvey Cox)与他们一起参加了一次弥撒大会的节目演讲,他质疑了指定给他的演讲主题“上帝的事业 ”,因为他觉得任何已经投身民权运动的听众肯定不需要被别人强行推进世俗世界的痛苦当中。“那你可想不到,”金回答说。

联邦调查局特工向总部报告说,阿拉巴马州三K党的首席调查员伪装成记者在人群中无人注意。纽约的窃听器截获了斯坦利.利维森8月11日星期三从杰斐逊酒店打回家的电话。“我们的会议很顺利,”他这样告诉他的妻子比伊,尽管他很疲惫,而且“马丁昨晚一直工作到今天早上七点。”华尔街志愿律师哈里.瓦赫特尔长期以来一直在与利维森争夺金的注意力,为了不让利维森抢去风头,他寄来一份手写说明,向金通报了一条好消息:他的法律联系人卡罗尔.阿格——“(新任命的最高法院法官)亚伯.福塔斯的妻子”——已经从财政部为领导大会的筹款部门争取到了长期寻求的免税地位。瓦赫特尔在后台无精打采地处理着此起彼伏的示威活动、人头税诉讼以及参议院确认瑟古德.马歇尔为副检察长的消息。他在酒店大堂等待与金会面,结果金和柯瑞塔夫妇却不慎与他擦肩而过,双方一句话都没搭上。后来沮丧的瓦赫特尔又写了一份呼吁书——“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其中列出了十个紧迫的财政问题与华盛顿战略问题。

金一如既往地忙得不可开交,主要是为了应付布道人圈子的内部政治而操心。大会确实在被炸毁的第16街浸信会教堂举行了由弗雷德.夏特沃斯领导的集会,但是许可得来的很不容易:本堂牧师以辞职相威胁,这才迫使执事团勉强松口。私下里,金在领导大会董事会中再次面对了三十多位刚愎自用的布道人——包括他的父亲在内。他们全都不太赞成将民权运动带到北方某地的初步计划,并且提醒金别忘了领导大会的全称是“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跑到北方搞运动的“最终收益很可能还不够货物运费”。他们建议不要亲自介入北方大城市的民权运动,送一批领导大会宣传册过去提供一下场外指导就够了。最后他们把将拟议的战略转变交给一个委员会来决定。何西阿.威廉姆斯试图说服董事会批准将他的SCOPE项目期限延长到一整年,并且预测如果董事会成员愿意出面,将在选民登记方面获得巨大的收益。然而他的奉承并没有融化董事会针对当前结果的批评,因为威廉姆斯自己也无奈地接受了在本月底之前终止SCOPE的修订提案。金则因位一份措辞谨慎、呼吁越南和平谈判的决议而遇到了麻烦。董事会成员反对金干涉外交政策并且修改了他的文案,重申领导大会的“主要职能”是确保黑人权益,传记作者大卫.加罗将这件事称作董事会针对金的“隐性斥责”。领导层争端的暗流渗入了酒店的走廊。

星期三是大会的中点,安德鲁.杨在当天的主题演讲当中站在了超越各种内部纷争的高处,宣称“人类的存亡安危取决于这个组织所催生的日常行动。”他认为过去十年的非暴力运动“只是我们的初级阶段,就像一个婴儿一样,我们跌跌撞撞,步履蹒跚。”然而过去这几年已经将一个软弱无力、不为人知的种族变成了一个伟大国家的变革引擎。“我们不是一个富有的民族,我们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民族,我们甚至不是——愿上帝原谅我们——一个特别勤奋的民族,更不是道德家所谓的良善民族。但是不知何故,上帝选择了我们作为祂的子民,并且从世界的遥远角落召唤祂的孩子们……组成光荣的队伍聚集在我们周围。”

杨的演讲将世界末日的希望与麦迪逊式的平衡混合在一起。他宣称“南方权力的重新分配”正在不可阻挡地进行,尽管戈德华特的势力“把我们赶出了共和党”,但是黑人“仍然必须找到一切机会来鼓励南方两党的发展。”另一方面,民权刺激了同类运动的兴起与发展,但他指责说并不是所有的运动——尤其是和平运动——都明白长期关注对手的价值。“我们一直认真对待权力与政治改革,同时又将问题戏剧化,”杨夸口说。他还警告听众们,今后的斗争对于严格纪律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强,因为“人们不会轻而易举地抛开一个世纪的恐惧,蹦蹦跳跳地前往法院去登记。公民学也无法依靠学校传授。”他断言非暴力运动的重担迄今为止一直落在最贫困的人身上,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需要建设性的联盟,“从而确保权力的平衡以及针对权力滥用的制约。”

杨在伯明翰大会上表示,“甘地着力讨论过、而我们刚刚才开始探索的那种心爱的灵魂之力”的可怕力量让他感到既兴奋又害怕。非暴力已经推动了最深刻、最独特的爱国主义奇迹——在等级制度统治多年的地盘再次创造了民主力量的纽带。现在他根据最近的经验宣称,民权运动可以在几乎任何一个大城市组建一支至少十万人的非暴力军队。“因此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们不为了推进积极的社会变革而去组织约束这股力量,那将会发生什么。”民权运动的历史如此压缩套叠,在大多数美国人认为黑人是国家政治的全面参与者——更不用说现当代的开国者——之前就已经开辟了新的疆域。杨预测道:“在民权运动的下一个阶段,我们将无法像之前那样从北方得到同等程度的新闻支持或者财政支持,因为届时民权运动将会发生在距离北方人更切近的地方,威胁到北方的既得利益。但是如果我们忠于甘地,努力仅仅攻击社会弊病而不去攻击当事人,我们就有希望激励所有人——甚至包括我们的反对派——达到新的道德高度,从而获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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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杨发表演讲的那个星期三下午,在伯明翰以西两千英里开外的洛杉矶市,一位名叫罗纳德.弗莱(Ronald Frye)的黑人青年与两位年轻女士以及他的哥哥马奎特(Marquette Frye)一起畅饮了一顿伏特加与橙汁,为得是庆祝罗纳德从空军退伍。喝尽兴了之后,四人坐进一辆1955年款别克汽车,摇摇晃晃地上了路。一名骑摩托的加州公路巡警在阿瓦隆大道上跟踪他们向北行驶了一段,并在第116街的拐角处——或者说洛杉矶市区的边缘——拦下了他们。围观者聚集在一起观看司机马奎特.弗莱进行醉酒测试,也就是在马路上走直线。走完一遍之后,他煞有介事地提出要来个返场,倒退着再走一遍。此情此景逗得围观人群哄堂大笑,促使一名公路巡逻队的后援警官端起了霰弹枪,为欢乐的现场气氛又增加了几分紧张。十二分钟之后拖车抵达时,现场已经聚集了五百多名,同时当事人的母亲瑞娜.弗莱(Rena Frye)也从两个街区之外的家中步行赶了过来——两个儿子开得是她的车。她首先痛骂儿子们喝酒误事,然后又为儿子们辩解,主张他们的罪过并没有警方声称的那么大。一来二去辩解变成了顶撞,最后她自己也被铐上了手铐,被扔进了一辆警车的后排座。马奎特.弗莱拒绝坐进警车,高喊道:“来吧,杀了我吧!”于是警察拔出了左轮手枪。一名警官作证说,他原本想要用警棍击打弗莱的肩膀,但是一不小心打偏了,警棍落在了弗莱的脑门上。另一位目击者声称当时公路巡警将摩托车开到人行道上,试图驱散看热闹的人群。这里是黑人居住区,围观人群认为警员们才是外来的入侵者,此外他们也不满意警员对于他们的称呼。警员们冲进人群逮捕了两名辱骂他们的旁观者,拖延了离开。集体被捕的弗莱一家三口在造成了二十六分钟交通堵塞之后披着一身瘀伤被警方带离了现场。此时现场人群已经膨胀到了一千五百人,他们用嘲笑和石块来迎接后续赶来的洛杉矶正规警察部队。

离现场九个街区以外,一名退休人员对他的妻子说,如此喧闹的警笛声一定意味着“暹罗国王”进了城。他急忙跑去打听,却听到热切的传言声称警察粗暴擒拿了一名怀孕的黑人妇女,他还看到大块的混凝土被扔进车窗。此时现场局势已经超出了警队指挥官们的控制。他们惯用的常规镇暴战术是为了立足于固定地点的暴乱人群设计的,一旦暴乱人群翻腾涌动起来,他们就无计可施了。于是警方只得向东撤退到了沃茨区——此地的地名源自帕萨迪纳房地产商兼马车行老板C.H.沃茨。据《洛杉矶时报》报道,一些黑人“在被封锁的区域内徘徊,抗议警察的‘暴行’”,而其他人则开始攻击陌生的汽车,尤其是白人乘坐的汽车。电视记者们看到暴乱者向转播车逼近,赶紧下车徒步逃走,转播车随即被付之一炬。

洛杉矶市长萨姆.约蒂(Sam Yorty)首先指责公路巡逻队在城市范围内磨磨蹭蹭。洛杉矶警察局局长威廉.帕克(William Parker )出现在电视上为撤出骚乱区的决策辩护。“你想让警察做什么?”他粗暴地问。“你想让他们在那里集结吗?为了什么目的?”帕克说,他的副官们还有一座巨大的城市需要保护,“他们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派到瓦特去……任由城里其他地区的每一个毛贼与扒手无法无天。”暴力事件在夜间平息,帕克局长也躲过了进一步的审查。周四早上的《纽约时报》在封底刊登了一篇两英寸的报道——“逮捕导致海岸黑人区几乎发生骚乱”——旁边是关于五十名SCOPE义工在佐治亚州都柏林的一个种族隔离加油站进行抗议而被监禁的报道,以及关于“在最近的种族事件发生后,规范炸药销售”的法案在阿拉巴马州立法机构当中进展缓慢的报道。

在洛杉矶南部,人群再次回到阿瓦隆大道,仿佛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又去上班那样,并且抢劫了一家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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