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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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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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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伯明翰的杰斐逊酒店,贝亚德.拉斯廷在星期四的中心小组会议上第一个发言,他的发言主题是“未来事物的愿景”。现在约翰逊总统已经完全参与到了民权斗争当中,“而国会也正在大量产出各种立法决策来帮助我们,”因此拉斯廷认为民权斗争的下一步重点要转向国家经济问题,例如就业与学校质量。活动家必须变得更加务实,同时依然要坚守对于非暴力的承诺,特别是因为越南战局很可能致使美国国内重新出现朝鲜战争时期的盲目爱国主义气氛,“因为从道义上讲,除非民权运动开始行动,否则此刻这个国家的任何其他运动都行动不起来。就这一层意义来说,我们对于所有公民都负有骇人的沉重责任。”

接下来詹姆斯.贝弗尔用一段直率的宣告震惊了小组听众们:“今年,民权运动已经无事可干了。”那些不这么认为的人将会萎缩成“民权的空壳,只会制造噪音”。但拉斯廷认为这些人应当成为游说者与行政人员的建议也是错误的。因为非暴力运动的前景即将迎来令人令人眼花缭乱的展开,“而贝亚德并不完全理解这一点,”贝维尔如此宣称,并且开始布道:“有一天,耶稣与几位正处于美国人民今天所处的同样困境的伙伴们谈话。他把他们召集在一起说:‘好吧,我来告诉你们应当如何应对关于自由与奴役的整个问题:要通晓真理。’”这里所谓的真理当然不是浸信会信徒或者主教的清规戒律,而是非暴力的治疗性真理。然后贝弗尔突然话锋一转,谈起了他自己的私人生活。“我有过一个女朋友——其实有过两个。我曾经七点去见其中一个,八点去见另一个。后来七点那个……一气之下跑到外面,掰断了我的汽车的挡风玻璃雨刷……为得是让我还会回来。”在那一瞬间,贝弗尔突然大彻大悟。前一刻他看到的是七点钟女友想要阻止他开车走人的错误观念,后一刻就将这套观念转变成了应当在哪里应用非暴力的经验教训。“你必须知道布道坛在哪里!”贝弗喊道。“不要在地下室讲道!” 他说全世界都“不尊重越南的农民”,就像不尊重阿拉巴马州的黑人一样,直到民权运动“接受了塞尔玛农民扮演的角色为止”。因此他既想带着一支国际和平军队进入越南,又想寻求从哈莱姆区到阿帕拉契亚的经济真相。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成为全世界的非暴力运动,时代正在把我们推向这个方向。”

受人尊敬的非学委高级导师艾拉.贝克在观众席上窃窃私语道:“贝弗尔今天所说的话将会被许多人以多种方式解释。”她温和地责备贝弗尔不该轻率挑衅。“比如说,有些人会声称他是一个激进分子。我希望他是,因为激进这个词意味着深入事物的根源。我也希望他准备好为激进付出代价。”贝克和非暴力战略家詹姆斯.劳森在小组讨论结束时呼吁开展一场更有思想的运动,并且承认和平示威者依然是被压迫群体当中的极少数派,绝大多数遭受压迫的黑人都不认同非暴力(贝克指出,“洛杉矶的报道就是一个例子”)。

在新近废除种族隔离的公民礼堂举行的全体会议上,金向詹姆斯与黛安.纳什.贝维尔颁发了领导大会自由奖章,以此表彰两人在1965年阿拉巴马州投票权运动当中出谋划策的功劳。金宣称新的里程碑式的法律最初就诞生于这两人对于伯明翰教堂爆炸案的痛苦反应,并且赞扬两人提出的公民倡议在历史上无与伦比。这对年轻夫妇在很大程度上并不为圈外人所知。他们克服了针对自身权利的限制,在塞尔玛掀起了一场全国性运动,就在六个月前,纳什发现她的丈夫身陷囹圄人事不省,还被铐在病床上。台下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对荣获表彰的夫妇最近痛苦地疏远了开来,刚刚还在公开场合谈论一个钟头换一个女朋友的狂野贝弗尔在私下里只会断断续续地试图与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团聚。听着金的表彰话语,他们全都或深或浅地点头表示赞赏与遗憾。然而没过多久金就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致使八卦与会议事务全都在转眼间黯然失色。他在讲台上宣称:“在我的一生中,很少有什么事件能像目前正在越南肆虐的冲突那样刺激我的良知,使我内心痛苦。真正的敌人是战争本身。”金宣布他打算在给包括胡志明在内的世界各国领导人发送个人信件,呼吁进行和平谈判。记者们纷纷跑去打电话通报这一突发新闻。

金的宣言致使台下响起了一片七嘴八舌的嗡嗡声——根据联邦调查局估计,当时台下大约坐着三千五百人。这其中有一位A.A.“萨姆”.雷纳(A.A.“Sam”Rayner),是一位殡仪师。跟他一起来的人们听到金关于战争政治的表态,要么感到坐立不安,要么要么觉得大失所望。有不少人期待着在8月13日星期五的闭幕式上来一剂不掺私货的运动救赎,他们低声嘀咕着,认为金老爹才是金家真正的布道人。另一方面,与雷纳同车前来的理查德.莫里斯罗神父正在场外的非学委员工当中寻找着艾凡赫.唐纳森与约翰.刘易斯。现在这些年轻人们统一穿着连体工装裤与乡下款式的劳动衬衫,其中许多人都认为这场大会是分散注意力的面子工程。非学委员工的工作地点大都是危机四伏的穷乡僻壤,他们的故事使得他们这一身独特装束成为了民权运动追随者眼中的全新有力形象。有一种很有根据的说法声称,只要有一位身穿吊带裤工作服的外来人出现在南方黑人教堂的门厅里,正在进行的礼拜肯定会戛然而止,会众们要么激动地簇拥上去,要么惊恐地四散逃开。莫里斯罗希望刘易斯为自己引荐塞拉斯.诺曼,结果他被介绍给了斯托克利.卡迈克尔,后者在非学委核心小组会议上把他交给了神学院学生乔纳森.丹尼尔斯。不出几个小时,莫里斯罗就决定取回他的旅行包,留在这里度过年假的第二个星期。他的教友萨姆.雷纳则开车回到了芝加哥。雷纳是芝加哥南区改革政治的新兴人物,日后将会成为第71街圣科伦巴努斯教区周围的下一位当选市议员。但是这次他回家时他的妻子却“差点掐死他”,因为他居然把他们的年轻白人神父独自留在了阿拉巴马州的农村。

这一趟行程极大地增长了莫里斯罗的见识。他首先听完了经济学家莱昂.凯瑟林(Leon Keyserling)的大会演讲,然后开车前往塞尔玛,并在周五第一次进入朗德斯县。他乘坐的是一辆圣公会赞助商ESCRU为丹尼尔斯租来的普利茅斯.福瑞,一路上丹尼尔斯车速飞快,有时超过每小时100英里,因为追逐者最近把他追到了蒙哥马利市的边界。在特里克姆,莫里斯罗与丹尼尔斯分开,与一对名叫威尔和玛丽.简.杰克逊(Will/Mary Jane Jackson)的务农老夫妇一起参加了一场非政治性的复兴仪式,地点就在大游行进入朗德斯时他们被记者拍到的地点。唱诗班邀请他在一条粗糙的长椅上和他们一起唱歌,然后把他送到非学委自由之家,让他在门廊打地铺。莫里斯罗几乎无暇注意到物质条件的困难,因为他被格洛丽亚.拉里迷住了。拉里此前研究过T.S.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在法国文学当中的先例,莫里斯罗向她追问了许多学术细节。

与此同时在洛杉矶那边,关于枪击死亡事件的公告已经传遍了全国。在星期四有七十五人受伤,随后局势第二次平静下来。当局再次相信暴乱已经过去。警察部队在星期五黎明时分撤离了紧急警戒线。约蒂市长和副州长格伦.安德森(Glenn Anderson)分别飞往旧金山参加各自的活动,尽管愤怒的人群再次聚集在了周三阿瓦隆大道的逮捕地点附近,警察总部的日志当中出现了一则不祥的条目:“上午10点,大规模抢劫行为变得普遍。”掠夺团伙从先前封锁的二十个街区向46.5平方英里的高峰骚乱区跃进。纵火者烧毁了被清空的商店。诗人兼专栏作家兰斯顿.休斯记录了吊诡的一幕:一位黑人女性推着抢来的沙发在街头赶路,却在过马路时顺从地停下等红灯。由于白人记者受到攻击——一名KABC电视台的记者被拖走并失踪了两个小时——大多数媒体都撤离了现场。 《洛杉矶时报》的办公室信使罗伯特.理查森(Robert Richardson)向报社传达了一条重要信息:暴乱者发明了各种手势来识别和保护各街区的居民。这条消息让他获得了火线提拔的待遇,成为了《洛杉矶时报》有史以来雇用的第一位黑人记者。到了中午,加州当局将正在希腊度假的帕特.布朗州长叫了回来,并且调动了一万名国民警卫队士兵。有传言声称警方指挥官因为要向国民警卫队求助而觉得丢了面子,或许因为如此警察部队赶在国民警卫队之前就进入了暴乱区。下午6点30分,洛杉矶警察局的警察射杀了站在理发店外手无寸铁的莱昂.波西(Leon Posey),这将被裁定为一起意外致死。第一起正式伤亡发生之后很快又有五六名黑人被射杀——一个人背部中枪,一个人在开枪时中弹,一个人抱着一箱酒,另一个人拿着一盒鞋。骚乱者骚扰了从一百个不同消防队召来的消防员。

在午夜前不久的纽约,联邦调查局的窃听器监测到了金的秘书多拉.麦克唐纳的来电。“黑人闯入了几家枪支商店,”她告诉斯坦利.利维森。“他们拿着枪与大军刀,并且覆盖了大约140个街区的范围。”她说金希望利维森起草一份电话声明,让他通过洛杉矶广播电台发表。“另外,”麦克唐纳接着说道,“《纽约时报》的一个人打电话给我,给了我十二个问题,希望金博士能回答。”她把这些问题口述给了利维森,包括“信的内容是什么?”向胡志明送信的方式,中间人的名字,战争责任的分配,以及金的和平计划的具体内容。还有两个关于国内民权运动走向的问题:首先,贝弗尔的“更激进”立场如何与非暴力相协调;其次,金是否同意贝弗尔的主张。

利维森在午夜过后将建议的答复口述给了身在亚特兰大的麦克唐纳。此时金正在前往波多黎各的途中,要在当地举行的基督门徒会议上讲话。迈阿密是这段旅程的中转站,利维森让麦克唐纳等到金抵达迈阿密时转述一下自己的意见。他告诉麦克唐纳,写给越南的公开信还只是一个想法,“大多数记者会试图促使他越说越多,直到他们能编出一条真正的新闻为止。他还没有制定结束战争的具体建议,也没有声称他有这样的计划。”纽约联邦调查局办公室在星期六凌晨3点41分通过加密电传向总部匆匆提交了一份记录,主管人员在经过编辑的文本中加入了险恶的前言,声称一个“长期的共产主义者”正在影响金对越南的看法。提交给白宫和司法部的机密报告完全省略了电话窃听记录当中利维森向金提供的向沃茨暴乱份子广播的言论。“我知道你们有难以忍受的怨气。我知道任何黑人都会达到忍耐的极限……但盲目出击不是勇气,也不是斗争精神……今晚整个世界都在看着你们。如果你们想让整个美国尊重你们,如果你们想让世界知道你们是真正的男子汉,请放下你们的武器和石头……南方的黑人受到的压迫并不比你们少,但是我们依然在成千上万个地方赶走了吉姆.克劳,而没有使用石头或子弹……回到我们的队伍当中来吧……这支队伍已经赢得了真正的、永久的胜利,还将以正确的方式赢得更多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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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这一天, 五名驻塞尔玛记者发现,在波拉德街的一片教堂草坪的阴凉处,二十多名青少年围着吉米.罗杰斯坐着,躲避在指定时刻已经很浓烈的暑热。记者们此来是为了追寻塞尔玛的非学委办公室提供的新闻线索。在办公室那边,西拉斯.诺曼不仅向记者、也向联邦与州政府官员发出了预先通知。“本周六——8月14日——上午9点,将在阿拉巴马州朗德斯县的迪波西特堡举行一次示威。三K党在该地区非常活跃。我们要求保护示威者。”不祥的目光聚集在草坪上的年轻人身上,他们正忙着手写标语牌,内容包括“不再开后门”等等,还在争论着哪家商店最应该因为针对他们和他们的佃农父母的残忍种族隔离习惯而接受他们的挑战。一辆轿车停了下来,车上有两名联邦调查局探员警告他们说附近有手持棍棒和猎枪的敌对分子。另一辆汽车缓缓驶过,保险杠上贴着“狩猎季节已经开始”的标签,据说这是三K党的口号,自从柳佐审判的陪审团未能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在当地很流行。租来的普利茅斯.弗瑞汽车载着乔纳森.丹尼尔斯、格洛丽亚.拉里、理查德.莫里斯罗以及项目主任斯托克利.卡迈克尔来到这里,正当他们商议策略之际,侦察员们在松树山上仅几个街区外发现了严峻的场景:一百名黑人在设有联邦登记员的小邮局外等待,民间武装分子与身穿制服的警员和治安副官混在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排队的人们,吓得他们遍体僵硬。队列当中有一位九十三岁的老太太说她已经五十年没有进过城了。几名记者遭到了当地人的威胁,当地人咒骂他们是“自由乘车者”,让他们感到既震惊又不解,因为这个词是1961年的词汇,并不符合眼下时代。显然白人与黑人彬彬有礼地对话的景象气得这些当地人愤怒异常。

少年们还书写了另一块标语牌:“醒醒吧! 这不是原始时代。”联邦调查局探员开车回来敦促他们取消示威,以免遭受暴力或者逮捕,但是并没有人退缩。他们反而对探员的标准免责声明耿耿于怀——联邦调查局人员只是观察员,缺乏干预的执法权力——并且将联邦调查局的恐吓与他们迫不及待要面对的其他恐吓等量齐观。一个人说:“我不想把老年人从选民登记当中吓跑。”其他人接上话头:“但是我们需要这样做。”又有人指出黑人仍然不得不在后门溜达,只有闹出几件激烈的大事才能让黑白双方都明确意识到迪波西特堡依然是美国的一部分。一个活泼的当地女孩补充说,她“肯定想给当权派脸上狠狠来一拳”。她的同伴们一听这话纷纷高声呼啸以示赞同,但是这句话也促使非学委员工们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非学委员工们一致同意这次示威并非出自他们的策划——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私下里反对这次示威,并且一开始就要求罗杰斯主动提议取消示威,不过青少年们坚持要求继续前进。几位民权老兵主张即使冒着“走向墓地”的风险也要尊重当地民权活动者的主动性,其他人则认为他们不能躲在故作谦虚的意识形态姿势背后逃避责任。他们重新讨论了领导问题,讨论范围从非学委的工作风格一直谈到了卡迈克尔针对1938年人文主义小说《面包与酒》的反思——意大利共产党创始人之一伊尼亚齐奥.西洛内在这部小说当中描写了一个受过教育的激进分子如何伪装成牧师,企图激励受到伤害的穷人们冒险反抗墨索里尼,同时又要勉力应付这样做带来的微妙道德困境。卡迈克尔的标准是透明地分担风险。他认为他们可以而且应该反对任何并未作出非暴力承诺的示威活动,并且告诉青少年,攻击当权者除了廉价的遗憾以外什么也得不到。丹尼尔斯也模仿卡迈克尔的外向姿态安抚处于恐惧当中的人们,直到年轻的约翰.麦克曼斯坚持要求他的朋友们要么放弃舍身突击队的概念,要么就回家去。“如果你们已经打定了主意,”卡迈克尔说,“那就不要携带任何可能被他们称之为武器的东西。甚至一支铅笔也不行。”青少年们不情愿地交出了指甲锉和小刀。丹尼尔斯、拉里、莫里斯罗和鲁比.萨尔斯站出来组成了所谓的老兵护卫队为年轻人保驾护航——尽管他们四个人当中只有莫里斯罗曾经遭受过逮捕,而且也只有一次(在芝加哥与艾尔.拉比一起)。由于身边都是生面孔,他们四个全都一言不发。在舒缓情绪的闲聊当中,卡迈克尔得知诗人格温多林.布鲁克斯是莫里斯罗在芝加哥教区的成员,还表示他在霍华德大学的一位好朋友曾在玻利维亚担任过加尔默罗教派的牧师。非学委员工Jean Wiley和Martha Prescod编制了一份家庭通知名册,从而将示威者尽快保释出来。

他们在上午十一点半分三组出发,每组十人,比起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但是示威活动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示威队伍刚刚在麦高杂货店门外举起第一块牌子,五十名武装人员就合围了上来,其中一名治安副官叫嚣道纠察队要进监狱。“因为什么?”吉米.罗杰斯问道。对方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因为拒捕以及故意引发流血事件。”罗杰斯面对着跃跃欲试、随时可能化身暴徒的武装人群,简短考虑了一下这个回答,然后麻木地回答:“好吧。”随着纠察队被押送着靠拢其他团体,当地人开始成群结队地扑向附近两辆汽车里的记者,敲打拉扯上锁的车门,阻碍他们逃离现场。这时从戈尔森汽车店跑来了拿着猎枪的县验尸官杰克.戈尔森(Jack Golson)——他的兄弟卡尔是登记员——此人在记者的汽车终于突围而出之前用棒球棍砸碎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和挡风玻璃。一辆装满人的卡车追赶着另一辆非学委车辆,这辆车的司机是非学委员工克里斯.怀利(Chris Wylie),他在遭到包围时惊慌失措试图调头,结果迎面撞上了追赶的卡车。怀利是在得到了斯托克利.卡迈克尔的批准之后才成为了司机,此时卡迈克尔十分后悔。他走出车外提议现场各位将眼下事态留给当局来解决。但是当他和怀利到达迪波西特堡监狱时,两人都戴上了手铐。

至于记者们乘坐的那辆挡风玻璃碎裂的汽车则像幽灵一样凑近了现场。车上的记者们添油加醋地从各自角度记述着他们在当天上午目睹的辩论,并且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有人发誓绝对不能放弃这条新闻,有人惊呼这一切简直是在发疯,还有人主张必须见义勇为,将愤怒的人群从年轻囚犯周围吸引开来——此时这些被捕的年轻人们已经被强塞进了一座面积逼仄的监狱建筑,周长只有十乘十五英尺。《生活》记者桑福德.昂格尔(Sanford Ungar)坐在副驾驶座上,头上的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之前他张口结舌地注视着车辆遇袭的场面,结果车窗玻璃碎片溅进了他的嘴里。一位路人惊讶地看着车内的情况,突然爆发出一阵抽搐式咆哮,辱骂言辞涉及了人体彩绘、剃光头与“黑鬼假发”,显然他突然意识到车上的记者们背叛了白人种族。 此后不久司机大卫.戈登(David Gordon)在接受采访时说,他和昂格尔当时全都呆若木鸡,眼看着示威者被赶到一辆用于收集城市垃圾的平板卡车的车斗上,车下面的人们怒吼着要把他们当成垃圾处理掉。“这时我直视着斯托克利,他的脸上是我见过的最安详的表情。”在卡车驶离之前,车上的被捕人员们还在向着邮局门前排队等待申请选民登记的朋友们挥手致意,后者无不目瞪口呆。遭到阻挡无法跟随卡车的记者们设法辨认出了卡车上有一位贝茜.李.考德威尔(Bessie Lee Caldwell),手里还拿着她的新登记单。

那天晚上,非学委员工斯科特.B.史密斯(Scott B. Smith)溜进一位海恩维尔联系人的家里,听到附近传来了自由歌曲的声音,由此核实了囚犯被关押在那里的新县监狱,就在竖立着绞架的旧监狱隔壁。他蹑手蹑脚地穿过97号公路,穿过一条小巷,来到朗德斯县法院后面一处隐蔽的观察点,在这里能看到治安官办公室召开了一场深夜会议,办公室门前的访客络绎不绝。零星的枪声点缀了整个夜晚。史密斯担心一群私刑暴徒正在聚集,所以一直坚持监视,直到周日黎明前夕才被迫撤退。他在报告中写道:“由于该地区的狗开始吠叫,我回到了罗宾逊夫人的住宅。”

通宝推: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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