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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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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十九,畅饮自由:1965年7月2日-8月2日

十九,畅饮自由:1965年7月2日-8月2日

还是在7月2日,最后一名密西西比州的示威者从杰克逊牲畜市场的临时监狱当中获得保释。当天金途经了弗吉尼亚州,而联邦调查局官员正忙着再次针对他发起攻击。六月份联邦调查局将电话窃听内容交给媒体爆料,但是效果却令人失望,并未激起多大反响。这次他们决心要开发一条更有成效的攻击路线。这次的报道将金的成就与一连串指控放在一起——指控的基础全都是联邦调查局透露出去的黑材料——营造出看似平衡公允的效果。但是就连这样的报道也依然令胡佛厌恶不已,因为他认为这根本就是在给金捧场。(胡佛在一份广泛发表的合众国际社新闻稿上批示道:“这要是都不算洗白,那就什么都不算了。”)美联社报道声称,不管金有什么其他缺点,至少他的生活非常简朴。他的办公室面积狭小,“四壁都是脏绿色,地面也没有铺地板。”长期以来联邦调查局一直怀疑金在瑞士银行藏匿了一笔巨款,于是命令海外探员挖地三尺也要揭穿美联社的虚假宣传。但是事实证明这项怀疑纯属捕风捉影。这时副局长迪洛克又找到了另一条攻击路径。这一天拉尔夫.阿博纳西在亚特兰大就最近几起暴力袭击事件举行了新闻发布会——SCOPE志愿者和七名黑人在阿拉巴马州威尔科克斯县的安蒂奥克浸信会教堂内遭到殴打,还有两名SCOPE志愿者在佐治亚州的阿美利斯被破窗飞溅的碎玻璃划伤。照理说此类司空见惯的事件并不值得特别关注,但是联邦调查局探员却检索了发布会留下的三段独立录音,为的是核实阿博纳西对于一则敏感提问的回答。有记者问,金的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在选择合作者时如何确保这些人与共产主义者全无瓜葛,阿博纳西大大咧咧地答道:“我们会向联邦调查局的人核实,他们会告诉我们这些人有没有共产主义背景。我们可不想沾上粉红色,赤红色就更别提了。”

不出几个钟头,一份录音笔录就如同坐了火箭一般飞速发送到了华盛顿,火箭的燃料则是联邦调查局内部的凶狠怒火。阿博纳西如此漫不经心地声称领导大会与联邦调查局之间存在合作关系,可谓触碰了调查局的逆鳞。胡佛笔走龙蛇地写下一份预防说明:“如果我发现有人向领导大会提供信息,此人将被开除。”迪洛克则策划了一场咄咄逼人的运动,躲在联邦调查局一切文件均需严格保密的官方立场背后将阿博纳西的声明指斥为“绝非实情”。事后迪洛克向同事们汇报说,他的办公室向新闻界的联系人分发了尖锐轻蔑的声明,“好让他们知道马丁.路德.金之流如何满嘴扯谎。”根据胡佛的命令,联邦调查局的高级官员在7月2日下班前收到了发起新一轮媒体攻势的通知。

联邦调查局的攻击在7月6日晚上紧紧咬着金进入了芝加哥,并且得到了少数报纸的刊载(“联邦调查局迅速提出反驳”),但大多数报纸都认为这些引发争议的言论没什么新闻价值,因为当事人阿博纳西在民权圈子以外没什么名气。伊利诺伊州的一家报纸甚至将联邦调查局的斥责与戴利市长的新言论混为一谈。持续十九天的民权示威激怒了戴利,致使他在7月2日自行发布了一条颠覆指控:“我们知道共产主义者渗透进了所有这些组织。”金早已听惯了此类争议,权当是背景杂音。由于航班延误,他没来得及与艾尔.拉比在帕尔默宫酒店会面就被推进宴会厅,在基督教联合教会总会议上发言。他向过去两年来美国宗教人士的大规模见证活动致敬,认为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开始。金宣称:“救赎美国灵魂的实际工作就在我们面前,”以此暗示了在全国范围内跨越破碎的种族障碍的建设性任务。“不仅数百万人得不到正规教育与适当的医疗卫生设施,而且我们最基本的社会单位——家庭——也因为经济不公而受到折磨、腐蚀和削弱。教会不能对这些明显的恶行漠不关心。“

金在各位教会代表的招待会上匆匆露了一面,然后又赶忙去参加了一场新闻发布会。记者们想知道他是否计划“接管“芝加哥的新兴民权运动。奇怪的是,他们还追问他如何看待前一天在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举行的全国宗种委大会的内部纷争。金回避了这两个问题,然后在深夜与他的芝加哥律师昌西.艾斯克里奇、艾尔.拉比和当地宗种委领导人威利.布鲁(Willie Blue)进行了磋商。拉比刚刚向美国教育专员弗朗西斯.科佩尔提出申诉。根据1958年危机报告以来的研究,他认为芝加哥的实际隔离学校应根据1964年民权法案第六章被“剥夺任何和所有联邦援助”。这份新的请愿书——第一份针对北方学区的请愿书——肯定会放大当地抗议的风险。

正当金的员工讨论芝加哥运动的胜算时,布鲁插话质问道,为什么全国宗种委代表要通过一项涉及越南的决议,呼吁“立即撤出所有美国军队”,但是在詹姆斯.法默的个人呼吁下,不出几小时内就重新考虑并且搁置了这一提议。几天前,金在全黑人的弗吉尼亚州立学院发表演讲时也受到了越南问题的牵连。一位当地记者注意到了他关于越南的评论——“没有理由不能像举行自由集会一样举行和平集会……我们不可能使用炸弹、枪支和毒气来打败共产主义……我们必须在我们的民主框架内解决这个问题”——这句话登上了几家报纸的底版。流言蜚语将宗种委的立场逆转归因于幕后操纵与派系竞争,新闻界因此嗅到了全新争议的气味。但是来自拉尔夫.阿博纳西的紧急电话——被芝加哥警局“反赤小队”截获——在午夜过后插入了一条令人恶心的消息:威尔逊.贝克逮捕了F.D.里斯牧师,罪名是涉嫌侵吞自佩特斯桥游行以来涌入塞尔玛的捐款。黑人领袖偷窃公款的新闻画面笼罩着仍然滞留在国会两院之间的投票权法案。

7月6日晚,白宫方面提醒埃德加.胡佛要注意越南问题的敏感性。 司法部长卡岑巴赫打来一通热心电话,告诉他约翰逊总统和拉斯克部长希望联邦调查局调查金在越南问题上的新立场,包括他可能受到了怎样的共产主义影响。卡岑巴赫透露,金最著名的民权同事罗伊.威尔金斯和詹姆斯.法默最近都曾经贬损过金,因为金围绕越南问题发表了在他们看来错误且不忠诚的言论。对胡佛来说,卡岑巴赫是他名义上的上级,曾经抵制过他对于政治情报的嗜好,以至于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私交,因此这次卡岑巴赫放下身段主动向他提出请求令他颇为得意。更重要的是,这项请求标志着总统的转变。自从约翰逊入主白宫那天起,他就一直无视联邦调查局关于金的无耻报告。此前胡佛企图给金打上颠覆的烙印,但是约翰逊一直专注于国内议题,没心思关注这方面。现在对外战争即将到来,胡佛在战壕里突然获得了再展身手的契机。他马上下令连夜开始研究这个不起眼的亚洲国家,这样做或许能让联邦调查局的宣传机器摆脱此前针对拉尔夫.阿博纳西的蹩脚攻讦。第二天,他批准提交了一份关于“金如何介入越南问题”的机密文件。

&&&&&&

金在当天上午在帕尔默宫宣布,他已同意“从7月24日开始在芝加哥呆一段时间”。有人质疑在一个没有种族隔离法律的城市进行示威有何意义,金回答说许多“善良的人们”还不了解非暴力运动的广度,而且他也不能一上来就在北方发起第一次重大活动,之前“还有大量的解释工作要做”。联邦调查局观察员给总部发来电报:“在整个新闻发布会上金没有受到质疑,也没有提到越南或者任何美国外交政策。”他留下安德鲁.杨和贝弗尔在芝加哥负责前期筹备工作,他本人则飞往纽约参加下午的活动,并且立即取消了晚上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因为他突然得知当天晚上将会发生一件需要他全力应付的大事。太多的不祥之兆沿着电话线散发开来并且渗入新闻当中,太多的历史变故正在此起彼伏,而民主政体当中最关键的单一向量已经指向了他,致使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7月7日晚上8点05分,随着电话铃声在金身边响起,白宫日志记录了由林登.约翰逊总统主动打给金的第一次电话。

电话那头的总统语气冷淡,咕哝着表示听不清是谁在说话。金确认了自己的名字:“我是马丁.金。”

“好的。”

“您最近怎么样,先生?”

“还行。”

“那就好,很高兴再次听到您的声音。”

“谢谢。”

刚开始约翰逊一直在往外蹦单音节单词,直到金放弃寒暄,问起了投票权法案。“我想听听您在这方面的建议,”他总结道。

金的毕恭毕敬终究还是软化了总统的态度。“我很乐意,”他回答道,并且滔滔不绝地开始了持续加速的政治算计,以至于金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几乎没机会开口,仅仅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声“的确”。约翰逊注意到,自从戈德华特开始影响国会当中的共和党领导人以来,共和党人与狡猾的南方人结成的敌对联盟变得更加有力了。“他们已经不打算要黑人选票了,他们也不会让黑人为他们投票。” 总统告诉金,敌对联盟目前的伎俩是“围绕着如何废除人头税的问题掀起一场大战”。最近参议院差一点就通过了一项将人头税作为种族歧视形式加以废除的投票权法案修正案,但是政府却发现其中潜藏着陷阱。陷阱位于佛蒙特州,这个州几乎没有黑人居民,却有一部休眠的人头税法。卡岑巴赫因此警告说种族隔离主义者肯定会欢迎这项修正案,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挑战整套投票权法案的切入点。总统告诉金:“他们将会在佛蒙特州提起诉讼,将会把这套说辞提交给法院。他们将会主张人头税在佛蒙特州并没有歧视性,因为确实没有。”约翰逊最初指示卡岑巴赫“在避免危及整个法案的情况下采取一切手段摆脱人头税”。他说卡岑巴赫的法律策略就是正大光明,他发誓要保持投票权法案干干净净不生枝节。另一方面,最高法院手头有一起悬而未决的南方案件,预计最高法院将借助本案判决取消所有人头税,卡岑巴赫正在努力加速这起案件的审理进程。*

*【在美国多个州,直到1965年之前,缴纳人头税都是选民登记的先决条件。这一规定也是吉姆.克劳法的一部分。自从1870年美国宪法第十五修正案规定全体种族均有权投票之后,许多州都利用人头税规定来限制黑人、亚裔、原住民以及白人贫民——尤其是女性——投票。1964年美国宪法第二十四修正案废除了将人头税作为联邦选举投票前提的规定,但并未涉及州内选举。1966年,最高法院在哈珀诉弗吉尼亚州选举委员会一案的裁决当中裁定州内选举也应当废除人头税限制。】

约翰逊抱怨说,众议院的自由主义者们无论如何都抵制不了为《投票权法案》添加一项人头税修正案的诱惑。他气哼哼地向金诉苦道:“[议长约翰.]麦科马克担心有人会比他更支持黑人,所以他坚决支持完全废除人头税,那态度热烈得都烧红了。”他告诉金,即将进行的修正案投票可能导致致命后果,因为一项法案经由参议院通过之后,再想做出任何细微变化都需要国会两院的会议委员会出面调和分歧。“所以他们发生争执,于是法案就遭到了拖延。到最后或许什么结果都得不到。”任何修改后的法案都必须在至少一个国会议院当中重复立法程序,换句话说就是要么在参议院当中、要么在众议院当中再次闯过阻挠议事,再不然“你就得回到[霍华德.]史密斯法官那里”。弗吉尼亚州众议员霍华德.史密斯(Howard Smith)是国会议事规则委员会主席,也是一贯反对民权运动的死硬派。“你必须得到他的裁定,而他打死也不会做出裁定。他——他——他——”一想到要再次费尽心思绕开史密斯的陷阱,总统就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所以你必须提交[撤销]申请,再花二十一天……他们还想在劳工节之前脱身,他们现在玩得就是拖延战术。我在国会历练了三十五年,这是他们的一贯手段,他们这一套我见的多了。”

约翰逊不止一次地提醒金“我与两位肯尼迪参议员之间的实际政治问题”——两位肯尼迪都支持废除人头税。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在十几条战线上孤军作战的总统,而他的民权盟友“都去庆祝了”——威尔金斯召开了庆祝大会,劳工领袖乔治.米尼与沃尔特.路泽在度假,“而你在别的地方。”与此同时反对派正在“玩弄我们,如果你想听我说实话,那我得说我们在国会的表现不太聪明——你问我有什么建议,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这段独白将约翰逊的精明、愤怒和自怨自艾表达得淋漓尽致。尽管金竭力保持端庄,但是依然忍俊不禁。“他们想让你老婆往这边走,让你往那边走,”总统说。

“是的,”金笑着说。

“这样一来孩子们就不知道该跟谁走了,”约翰逊补充道。

总统总结自己的战术蓝图时,金笑了起来。“嗯,我当然很感激,总统先生,”他说,然后又轻声补充说,在“投票权法案的一切问题”上,他都对卡岑巴赫很有信心,而且他总是试图让民权运动发挥助力,“正如我们在阿拉巴马州开始时,我告诉您的那样。”

“你当然帮上忙了,而且——”约翰逊停顿了一下,然后更认真地回应了金的个人提醒。“我想,你确实营造了很大的声势,将事态推动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使得我可以在那天晚上发表国会演说。我认为那是有史以来最有成效的演讲之一。但是你已经为此工作了几个月,帮助营造支持那场演讲的情绪。"

“是的,”金说。

“现在的问题是火已经熄灭了。”约翰逊补充道,他没有沉湎于情绪。“我们得在火上再加几块煤。”然后总统回顾了他的计划:用雪松和“一点煤油”让余烬再度熊熊燃烧,通过全面的民权游说,在众议院提出再无异议的法案。

“是的,很对,您的做法非常稳妥,”金回答说。他抓住机会插话道:“还有一点,我想跟您提一下。因为在过去——呃——几天里,在我发表演讲时——当我在弗吉尼亚州发表演讲时,我发表了关于——呃——越南局势的声明,已经有几家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我现在非常关注这个问题。” 总统沉默地听着金的紧张独白。金否认他在“进行破坏性的批评……说我们应该单方面从越南撤军,我知道这样做不合理。”他表示自己一直在“作为福音的仆从发言”,并且明确主张“这只是一则声明,即所有善意公民都应该关注我们世界面临的问题,也就是战争问题。”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尽管不舒服,但他们应该就这个问题进行辩论。”金咳嗽了一声。“我只想对您说这些,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最终会引起您的注意——”

“这个嘛——”

“——我知道您肩负的负担多么沉重,需要您来负责的决定多么令人生畏,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复杂,”金急忙说,"我不想增加您的负担,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非常困难。”

约翰逊停顿了一下。“嗯,你——你——你非常——呃——你帮了大忙,我很感激,”他磕磕巴巴地说道。然后总统又恢复了常态。“我都看在眼里了。我很苦恼。我确实想和你谈谈。” 他用忏悔的语气向金透露了他在越南问题上的窘迫处境,声称自己一直在拖延,一直希望事态好转,可是眼下“除非我下令轰炸,否则他们很快就会把我赶出白宫。”他还强调了持续战损带来的压力——“共和党领导人今天下午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杰拉尔德.]福特要求我轰炸河内”——他告诉金,在他任职以来的二十个月里,“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失去了大约二百六十条生命,而且我可能会很轻易地失去二十六万五千条生命。我正在努力避免在数字末尾添加零。”

总统承认,他在外交政策方面的表现“并不特别明智”。他向金保证“我不想当战争贩子,”但他也无法忍受在冷战冲突当中落败。“现在我不想扯下国旗,夹着尾巴回家,特别是因为这样做很可能造成比起当前问题更严重的麻烦——根据我们最好的判断,肯定会这样。”约翰逊敦促金与拉斯克、麦克纳马拉和他本人详细探讨大动干戈之外的替代方案——“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会告诉你”——并且感谢金在“我们一起打交道时”始终抱有建设性目的。金反过来感谢约翰逊具有真正的领导力,特别是——“这话我之前一直没得着机会告诉您”——感谢他在塞尔玛运动之后的讲话。两人在结束通话之前承诺要共同致力于普及选举权。

在这转瞬即逝的关键时刻,两人围绕越南问题进行了接触。约翰逊一再淡化他的战争动机,几乎到了要向金道歉的程度,金也没有直言不讳地批评总统。两人都表示希望找到另一条出路,但是在军事挑战的强光照射下,两人都没有谈起非暴力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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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神学生乔纳森.丹尼尔斯第三次来到塞尔玛,这一次他是独自前来。此前他提交了一份浸透宗教顿悟的逾期论文,由此完成了剑桥大学的学期。这座城市为他留下的鲜明记忆已经转变成了反思的工具。这次他的出行工具还是向乌法姆借来的大众车。为了消除南方陌生人的敌视,他先是把马萨诸塞州的车牌换成阿拉巴马州的车牌,上面写着“迪克西之心”的口号,但是又在黑人的警惕目光下忍不住面红耳赤,然后在他北上返回家乡新罕布什尔州时更是为了这块车牌给人留下的印象感到羞愧。“我想对他们大喊:‘不,不!我不是阿拉巴马州的白人!’”丹尼尔斯写道。然而另一方面他也很体谅身处动荡当中的南方白人针对他的敌视,以至于其他神学院师生居高临下地贬抑这些人时,他总会站出来为他们辩护。丹尼尔斯对自己在阿拉巴马州黑土带最初几周的“自以为是的疯狂”感到遗憾,并且感谢了他在塞尔玛的教牧导师,圣伊丽莎白爱德蒙传教团派在黑人当中的传教士莫里斯.奥埃勒特神父(Maurice Ouellet),因为此人明确告诉他,在经历了十二年的排斥与不公正之后,“他终于不再憎恨”白人同工了。此时的丹尼尔斯心怀着秘密的意图,想要在奥埃勒特的领导下皈依天主教而不是继续谋求圣公会神职。几个世纪以来,罗马天主教会的正式礼仪与结构化等级制度锚定了无数神学大家的哲思冥想,从圣奥古斯丁到托马斯.默顿无不如此,丹尼尔斯正是在这套体制当中找到了慰藉。他自己在阿拉巴马州曾经遭受过各种对待,有人辱骂他是白皮黑鬼,有人拿他当成红脖子,也有人觉得他是一位神经兮兮的救世主。这段心路历程促使丹尼尔斯开始努力寻求一种能够触及所有人类伤口的共鸣。他在谈到种族隔离主义者时写道:“这样做意味着也要吸收他们的罪恶感,并且承受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要付出的代价。”他宣称自己接受了某种超越恐惧的活神学的全新洗礼——“在唯一真正重要的意义上,我已经死了,我的生命与基督一起蕴藏在上帝之中。”

丹尼尔斯的房东朗兹与爱丽丝.韦斯特夫妇开车将丹尼尔斯从蒙哥马利机场送到塞尔玛的卡弗家园313E号公寓,不远处就是布朗礼拜堂。韦斯特家里十个孩子当中的许多人都对他们最喜欢的家庭客人的回归感到高兴,尽管这意味着他们睡觉的时候不得不在床和沙发上挤得更紧,从而腾出他的旧房间。丹尼尔斯与孩子们——尤其是年龄还小的孩子们——结成了开放的纽带。孩子们极少在卡佛家园见到白人,看到他都觉得新鲜。丹尼尔斯利用这一点与他们打成了一片。他承认孩子们全都是民权运动的参与者,难免也要经受伴随着民权运动的恐惧,但是另一方面又试图利用戏谑玩笑——让孩子们在自己膝盖上跳高,抱着他们在半空中旋转,一边转一边问:“现在你害怕了吗?”——来驱散来自成人世界的困难。

塞尔玛大游行之后,当地权力机构正在重新树立权威。阿拉巴马州大主教托马斯.图伦(Thomas Toolen)刚刚下发诏书将奥埃勒特神父驱逐到佛蒙特州,此事还登上了全国新闻。丹尼尔斯就此失去了个人顾问,韦斯特夫妇也失去了家庭牧师。(朗兹.韦斯特十年前担任奥埃勒特教区看门人,之后脱离黑人浸信会皈依了天主教。)达拉斯县的学监与一群黑人家长就自由选择种族融合问题举行了第一次会议,但是气氛紧张的会议还没切入正题就破裂了,因为学监宣布他只接受书面提交的问题供以后研究,而且拒绝用礼节头衔来称呼黑人家长,坚持直呼名字。此外学监还简慢地拒绝与黑人家长握手。他声称自己支持自由选择的抽象原则,为他开脱的辩解者则声称他无法承受打破种族习俗的政治污名。与此同时,约瑟夫.史密斯曼市长拖延了市中心抵制种族隔离商铺的行动,直到运动因为缺乏结果而逐渐衰退下去。

在疲惫不堪的塞尔玛运动内部,早在7月6日F.D.里斯牧师因为挪用公款的罪名而遭到逮捕之前,就有人抱怨身为领导的里斯平时惯于自吹自擂。一位密切关注紧急事态的观察员认为里斯是一位遭到两面夹攻的业余人士,既要面对敌方的迫害者,也要应付己方的机会主义者。拉尔夫.阿博纳西当即言辞恳切地呼吁人们团结起来支持里斯,无论他是否有罪。他嘲笑说,此前白人官员因为他们试图投票而逮捕他们,现在这帮官员突然一抹脸就变成了民权运动私人捐款的可靠监护人。“我可是从没见过贝克先生往募捐托盘里放下一分钱!”他喊道。通过控制布道坛——呼吁会众们唱起珍爱的赞美诗,颂扬布道人是圣经时代领导者的继承人——阿博纳西总算暂时挡住了台下涌现的批评。“非学委的人嘲讽领导大会首先利用、然后又抛弃了里斯,”金的一名员工写道。“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我不能回应他们。”

在领导层的争斗之下,丹尼尔斯将自己投入了塞尔玛自由学院等等实验性项目。春天的游行者返回家乡之后组织发起了书籍捐赠活动——第一批来自旧金山州立大学的赠书有13000本,来自安蒂奥克学院有1600本,耶鲁大学与布朗大学各自的赠书数量都需要小型卡车运送——塞尔玛当地志愿者接收了这批书籍。为了避免在白人塞尔玛引起反响,全黑人塞尔玛大学的官员害怕地拒绝接受带有民权色彩的赠书(可悲的是,校园图书馆的藏书不到四千册),于是十几名志愿者为他们自己的临时暑期课程编排了一座完整的借阅图书馆。他们搜罗了一架钢琴用于上音乐课与民间舞蹈课,把一座废弃的房子改造成了美术馆,还在一个池塘里举办了大型游泳班。他们在窗户上钉上铁丝网,从而预防由年轻黑人男孩组成的“绿街帮”的破坏行为,这些孩子不仅偷窃学校物资,还会杀死用来喂养蜥蜴的黄粉虫——蜥蜴是科罗拉多州科学教师玛丽.爱丽丝.麦奎德(Mary Alice McQuaid)组织的自然展览当中的展品。除了这些烦心事之外当然也有好事,例如有一位格洛丽亚.拉里(Gloria Larry)在塞尔玛自由学院开设的课程就赢得了满堂彩。学生们崇拜她那电影明星般的容貌,但是拉里却对于学生们要求上法语课而不是参加示威游行的喧嚣感到困惑。她是伯克利大学比较文学专业的研究生,在听完鲍勃.摩西的演讲之后过了一年多才战战兢兢地来到南方。九岁的雷切尔.韦斯特每天早上都会急切地参加她的自由课程。韦斯特的室友丹尼尔斯得知这位新老师是一位终身黑人圣公会教徒,感到非常高兴。他告诉拉里,她具备无可挑剔的资格,很适合在圣保罗教堂重新开展种族融合礼拜运动。

回到塞尔玛之后,丹尼尔斯恢复了此前的日常活动,每天都会笨拙地前往圣保罗教堂成员的办公室与家里登门造访。他还与塞拉斯.诺曼的非学委当地员工一起走访了塞尔玛东城最贫穷的黑人居住区。这里的家庭甚至得不到基本营养与洁净饮用水的供应。虽然自由学院健康课的调查清楚揭示了这一点,但是志愿者们第一次直接接触到四面透风的棚屋时往往还是会震惊不已。有志愿者询问一位赤贫的妇女,为什么没有男性帮她养家。这名女性将手放在十一个孩子的头上,大声地报出了每一位缺席父亲的名字。愕然的志愿者建议她不要再与这些男人见面,这样才有资格获得社会服务。这位母亲恳切地表示她的孩子远比福利支票更宝贵。另一位母亲的两个孩子患有营养不良而且肠道有寄生虫。丹尼尔斯提出愿意陪同她与孩子前往好撒玛利亚人医院接受伊莎贝尔.杜蒙医生(Isabel Dumont)的紧急治疗——杜蒙医生是一位德国难民,早在奥埃勒特神父之前就已经加入了天主教传教团,而且在神父被赶走之后也依然是传教团成员——但是这位母亲要么太害怕医生,要么不敢冒险进入塞尔玛白人居住区,总之死活不肯动身。志愿者们想尽办法才做通了她的工作。

奥埃勒特神父曾经担心丹尼尔斯过于幼稚,干不了这么困难的实务工作。春天的时候两人在弥撒结束后经常交流,他认为这位神学生过于相信思想改造性格的力量。例如丹尼尔斯相信自己可以通过关于基督教义务与神学的对话来改变圣保罗教堂的弗兰克.马修斯牧师的立场,而奥埃勒特本人则认为马修斯在塞尔玛最有声望的教堂占据着令人垂涎的社会职位,正是这个职位而非他本人的性格支配着他的行为与立场。现在丹尼尔斯自己也成长为了一名相对而言的老手。他可以一边嘲笑种族偏见的荒诞不经,一边阐述愚昧与孩童一般坚韧的信仰之间的区别。一位新近来自加州的志愿者试图带领一队黑人女孩在白人区的洗衣店消费,他向陌生人保证这几位姑娘肯定没问题,因为她们受到了他的监督。结果一行人还是被一名脱下鞋子当武器的白人女性打出了洗衣店。丹尼尔斯先是语带诙谐地安抚了这位志愿者的情绪,把惊吓转变成了松一口气之后的笑料,然后趁机上了一堂关于文化挑衅及其风险的实务课。他还成为了一对从长岛来此逗留一个月的中年夫妇的导师——丈夫是一位拉比,名叫哈罗德.萨伯斯坦(Harold Saperstein),妻子名叫玛西娅.萨伯斯坦(Marcia Saperstein)。他在卡佛家园找了一位护士担任夫妻俩的房东,安排他们帮助教授地理课,还带领他们前往布朗礼拜堂参加弥撒大会,萨伯斯坦拉比两次受邀作为访问贵宾登台发言。但是当他还想前往布罗德街的犹太教会堂做礼拜时,当地犹太人却恳求他不要过来。这一挫折并未出乎丹尼尔斯的预料,他安抚了萨伯斯坦夫妇的失望情绪,并且带领他们走访了塞尔玛城东。他指导他们怎样恰当地完成去邮局这样的日常小事,不要一想到自己是民权工作者就故意隐藏身份,反而弄巧成拙惹人怀疑。最后为了奖励夫妻二人的进步,他做出了一条奇怪的声明:“我想你们可以去见斯托克利了。”

丹尼尔斯带领萨珀斯坦夫妇来到一座地处偏僻的粗陋小木屋门外等候。夫妻二人首先看到卡迈克尔从丹尼尔斯身后的门口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烤熟的某种小动物的腿——玛西娅猜测那是负鼠,她的丈夫认为是兔子。但是两人都有些晕头转向,没敢当场询问。他们三人离开塞尔玛之后经历了漫长车程才来到这座小屋,期间丹尼尔斯一直脚踩油门不放松,车速始终高于八十英里,下车之后夫妻俩仍然心有余悸。丹尼尔斯引用了卡迈克尔自相矛盾的安全规则之一告诫萨珀斯坦夫妇,“永远不能被超车。”丹尼尔斯向他们介绍了这个非学委乡村前哨站的情况,这个前哨在没有电、没有钱、没有自来水、还要直面三K党的情况下已经在朗德斯县持续了四个月。

自从7月6日以来,这间自由之家小木屋里就充满了疯狂的希望。当时司法部的一名律师通知卡迈克尔,当地官员同意延长选民登记日期并且终止对于未来选民的识字测试。这则消息吓了卡迈克尔一跳:这其中莫非有诈?或者存在什么旨在减弱未来联邦投票权法律执法力度的幕后交易?经过激烈的辩论,朗德斯县的民权运动团队决心赌一把。他们呼吁自3月1日以来的五百名选民登记申请先驱——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拒绝了——勇敢地前往海尼维尔的旧监狱再试一次。 莉莉安.麦吉尔辞去了她在农业部的联邦工作,几乎昼夜不停地投入了游说宣传。她经常约翰.胡莱特一起行动,这位教会执事在二月份从三K党手中救出了自己的牧师,此后创立了朗德斯县的投票权运动。非学委员工也请来了了外部增援,包括格洛丽亚.拉里,她在塞尔玛上完早课后,冒险穿过大沼泽,帮助看管登记车队。(初来乍到的拉里第一次要求使用自由之家的洗手间的时候很是被同事们嘲笑了一通,因为卡迈克尔乐呵呵地把她指向了木屋后面树林当中的一处旱厕。)在如何对待丹尼尔斯的问题上也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大多数员工反对让他参与朗德斯县的项目,因为白人民权义工在这里就像核辐射原料一样,肯定会带来额外危险与麻烦。但是卡迈克尔亮出鲍勃.摩西的论点说服了众人:争取种族自由的运动不能在自身内部设置种族障碍。转过脸来他又向鲍勃.曼茨、威利.沃恩(Willie Vaughn)以及其他非学委员工保证,白人志愿者这次只会起到辅助作用,不会像密西西比自由之夏那样喧宾夺主。拉比夫妇小心翼翼地跟在丹尼尔斯身后,一行三人很快就奇迹般地敲开了一扇扇紧锁的佃农屋门。他们顶着七月的高温身穿商务套装游走在朗德斯县乡间,告诉每一位他们遇到的黑人,选民登记申请当中的刁难问题已经被取缔了。

没有了识字考试的阻碍,选民登记申请队列的排队速度大为加快。斯托克利.卡迈克尔在非学委的一份新闻稿中宣称:“我们为取消这一考试奋斗了这么久,很难相信它真的消失了。”吉拉德山浸信会的弥撒大会从每周一次改为每晚一次,卡迈克尔的个人信仰虽然与宗教传统相去甚远,但他还是引用了圣经典故向热情高涨的群众宣讲。他从以西结书当中描绘的异象发散开来,想象着朗德斯县的黑人将会像以色列山谷当中的“枯干骸骨”一样加筋长肉,重获活气,纷纷起舞。

胡莱特也在吉拉德山教堂呈现了另一项突破:朗德斯县贴出通知声称该县正在接受 “自由选择”分配到高中的申请。一些人在会场上争论说此时开辟第二战线并不明智,但还是有许多家庭响应了志愿者的商定政策,这些家庭的子女数量共计五十名。丹尼尔斯陪同几个人去法院领取所需的表格,结果发现这些表格并不存在,最后还是学监胡尔达.科尔曼按照她自己的版本打印了一批。非学委员工在为司法部收集的宣誓证词当中详细记录了迅速且广泛的反应,其中还穿插着7月10日和16日在附近举行的三K党集会。黑人家长们的举动立刻引起了白人社会的激烈反应。有一位家长名叫卡托.李(Cato Lee),他突然发现自己与朗德斯县最大的私人金融家有了交集:“巴斯特.海格勒让我去他家。他从口袋里拿出他的书,问我是否有孩子报名参加海尼维尔高中。”另一位家长伊莱.洛根(Eli Logan)表示,一位白人教师两次向他建议道,除非洛根将小斯蒂芬的名字从十二年级的转学名单上删除,否则“三K党肯定会在下周二过来一趟。”第三位家长玛莎.约翰逊(Martha Johnson)坚定地宣称,这位教师的儿子——“就是去年给我丈量土地的那个人”——告诉她,如果她的女儿想换学校,她自己就会“陷入困境”。第四位家长乔丹.古利(Jordan Gully)讲述了一位负责发放农业贷款的债权人如何警告他,白人已经厌烦了他女儿的转学申请。“然后他说,‘你们要登记的时候我们没拦着你们。你们开什么弥撒大会的时候我们也没打扰你们,’”古利回忆道。“他对我说,‘如果这次的扯淡玩意也搞成了,我还不如一头撞死……我们非得阻止它不可。今后你再有什么事都别找我帮他妈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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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逊总统在7月宣布提名亨利.卡伯特.洛奇重新担任美国驻南越大使,与此同时还在疯狂地避免战争的惯性。他还将比尔.莫耶斯调任为白宫新闻秘书,从而抓牢宣传工作,为了未来的国外动荡做准备。有记者向莫耶斯提了一个问题,结果他当着记者的面给总统打电话询问答案,以此彰显总统对于自己的亲信程度。这一幕看得记者们无不目瞪口呆。为了代替莫耶斯继续推动国内议程,约翰逊将五角大楼的约瑟夫.卡利法诺与国务院的哈里.麦克弗森(Harry McPherson)加入了自己的班子当中。走上新岗位的卡利法诺很快就与教育部官员围绕着违反民权法案的学校系统的最新统计数量进行了第一次交锋,总统要来了会议的逐字记录。尽管卡利法诺已经非常有力地鞭策了教育部,但是总统依旧不满意,干脆毫无预警地亲自冲进会场,冲着教育专员科佩尔喊道:“干掉他们!干掉他们!干掉最后那几个!”此时已经有三千个南方学区提交了取消种族隔离计划,科佩尔批准了不到四分之一。朗德斯县是大多数待提交的新计划中的一个。但约翰逊最关心的是到了七月下旬依然不肯就范的四百个钉子户。他想诱使每一个学区都想出自己的理由——几乎任何理由都可以——来放弃种族隔离,从而打破心理障碍。尽管这个优先事项几乎压垮了临时S区的应急小组(“我们绝对要疯了,”科佩尔回忆说),约翰逊却把助手拉到了其他任务上,只留下卡利法诺独力支撑。当卡利法诺第二次暂时错过总统来电之后,一位羞愧的秘书敲门提醒他,信号部队的技术人员奉总统之命要在他的新办公室的洗手间里安装电话。

另一方面,约翰逊向前任协进会律师瑟古德.马歇尔提出了一项令后者震惊的邀约,希望马歇尔就任美国司法部副部长。同一天——也就是莫耶斯成为白宫新闻秘书的第一天——他还费尽口舌回应了参议员威廉.富尔布莱特的抱怨。约翰逊打算提名一位非裔美国人小罗伯特.季岑(Robert W. Kitchen, Jr)作为接替现任国务院教育文化事务助理国务卿哈里.麦克弗森的人选,而富尔布莱特很不认同这一提名,因为这样一来国务院里的高阶黑人官员未免太多了一点。总统反驳道。“如果我不提名这个家伙,他们那边就连一个黑人都没有。”自讨没趣的富尔布莱特随即将反对意见收窄到了具体工作上。教育文化事务助理国务卿的职责包括管控著名的富尔布莱特学者外国交流项目,富尔布莱特据此声称:“我从未想过他们在文化领域有多出色。我的意思是,毕竟他们并非如此。主要大学都不是以有色人种为主。”身为参议院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的富尔布莱特主张,如果将这个与他本人同名的项目交给黑人来管理,参与项目的大学会比政府更加退缩。他用颤抖的声音强调说:“如果您想让他担任国务卿,我一点也不反对。我现在反对您是因为我对这个项目有着相当大的个人兴趣。”

这一回合富尔布莱特设法阻挡了约翰逊对于助理国务卿职位的人选,但是随后不久美国驻联合国大使阿德莱.史蒂文森在伦敦突然去世,接下来就有一项更重大的任命引起了公众的注意。总统在华盛顿大教堂发表了一段激动人心的悼词,然后不出几个小时就邀请大法官艾毕.福塔斯造访白宫,两人在杜鲁门露台上对酌起来。推杯换盏之间总统提出了一项新建议:既然驻联合国大使的职位刚刚出缺,或许可以以此为诱饵吸引阿瑟.戈德堡大法官离开最高法院,让他去联合国推动解决越南问题,这样一来总统就能得到任命一位大法官的机会。7月20日——即史蒂文森在伊利诺伊州下葬的第二天——约翰逊完成了这套操作的第一阶段。他在上午宣布任命戈德堡前往联合国,然后打电话感谢哈佛大学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斯提出的想法。约翰逊高兴地表示,此前美国的政治禁忌不允许犹太人在世界机构当中代表美国,而戈德堡正是打破这一禁忌的最佳人选。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加尔布雷斯,他将任命瑟古德.马歇尔填补未来最高法院的空缺。当然,“他要先担任一两年的司法部副部长。”总统认为,马歇尔作为协进会律师在最高法院已经赢下了二十九起艰难的官司,等到他的履历当中再添一笔司法部工作经历之后,他将会更有资格成为第一位黑人大法官。总统宣称:“我认为我们将在这一点上取得突破,就像我们在许多类似事情上取得突破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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