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谈谈科学与中医 -- 冷眼

说起科学和中医的关系，首先要认识什么是科学。科学，从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认识方法，比如说，我们习惯用现有的科学体系和科学理论来认识科学，这在一般情况下是对的，但是，当我们要争论某件并不在现有科学领域的事物是否科学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认识科学的方法。

“我们现在说的科学，是指用一种特别的研究方法形成的知识体系。这种方法特别在哪里呢？那就是“观察－假说－验证”的方法：根据观察的结果，提出可以进行验证的假说，然后用新的观察或实验加以证明，证明不了就要放弃或改进这个假说。”（方舟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4068790100d8mq.html）

科学并不简单的是一套理论合集，它首先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通过对客观事实的观察来总结规律、指导实践，特别讲究“可重复、可验证”。观察“可重复”的现象，提出可以进行验证的假说，通过“可重复、可验证”的实验加以证明，形成科学理论。

通过实证得出理论，对于许多现代人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得几乎意识不到了，但是对于古人来说，认识到这一点还是十分困难的。实际上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在很多时候、在很多方面认为不通过客观实证，单纯通过逻辑、通过某种哲学、通过简单的经验、通过某种理论推演、甚至通过信仰、“圣者”或者“神”的话就可以得出正确的理论。

科学讲究客观，所以科学的现象必然是可重复、可验证的，科学的结论一定要从可重复可验证的事物中得出，然而“可重复、可验证”并不只是种实验方法，它还有更加直接和重大的意义。

我们都认识到科学是十分有用的，那么究竟什么是“有用”呢？在一定条件下，某种现象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发生，同样在一定条件下，我们还可以期望这个现象再次发生，这种反复发生的事物才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东西。这种反复发生本身就是“可重复、可验证”。所以任何“有用”的事物必然是可重复、可验证的，产生“作用”本身就是“可重复、可验证”，而一个不可重复、不可验证的事物，是不可能有用的，也不在科学的研究范畴之内。

要补充说明的一点是：“期望”现象再次发生，虽然是越精确越好，不过概率也是接受的，也就是说虽然下一次不是必定发生，但是相信有很大的概率发生，这种概率本身应该是种客观事实，也是从可重复、可验证的事实中总结出来的，而不是想当然。

科学之所以在很短的历史上就取得无以伦比的成就，就是因为它始终坚持客观实证的方法，尊重客观事实，不断发展其理论体系，才形成今天的辉煌。科学仍将继续对客观事实的研究，继续对科学理论的发展，继续它的辉煌。科学不可能为了坚持其原有理论而对客观事实视而不见，要不然科学根本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个水平。

上面讲了那么多，就是要澄清一个事实，一个迷惑了很多人―包括很多很理性的人－的事实：我们说中医不是科学，不是因为中医虽然有效但是它的机理不在现有科学体系之内，而是因为中医的有效性不是一个客观事实，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科学的证据证明中医是有效的。如果中医的有效性得到了科学的证实，那么这本身就是科学所承认的科学现象，至于内含的机理是什么，是进一步研究的方向，不影响这个事实－即中医有效性的成立。

所谓“没有科学的证据证明中医是有效的”，这是个大致的说法。实际上中医有些部分的效果已经被科学证实了，比如说针灸或者某些中成药，不过有趣的是这些被科学证实部分经常被“传统中医”划出中医的范畴，看起来“传统中医”在主动割断与科学的联系。

既然我们说中医的有效性没有得到科学的证实，那么下面我们就应该来看看在医学上如何客观证明某样东西的疗效，并来看看中医的效果为什么不能进行科学的证明。

严格的评价治疗方案的试验主要是采用随机对照试验（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也称对照临床试验（controlled clinical trial），即将研究对象按随机化的方法分为试验组与对照组，然后，试验组给予治疗措施，对照组给予安慰剂（placebo），前瞻性观察两组转归结局的差别。RCT的设计要遵循三个基本原则，即设置对照组(control)，研究对象的随机化分组（Randomization）和盲法试验(blind)。盲法试验主要包括单盲试验（single-blinded）、双盲(double blinded)试验等，单盲试验是仅研究者知道每个病人用药的具体内容，而病人不知道，单盲试验虽可以避免来自病人主观因素的偏倚，但仍未能防止来自研究者方面的影响。双盲试验是研究者和病人都不知道每个病人分在哪一组，也不知道何组接受了试验治疗，此法的优点是可以避免来自受试者与研究者的偏倚。

因为要讨论科学问题，所以还是百度了上面这段话，大家看看，大致理解一下就行了。河里有得是高人能对此进行详细阐述，不过有时候阐述得过于认真，夹杂了太多单词反而会影响说服力，因为反科学者喜欢玩的一个把戏就是引诱读者把科学的方法看成某种专业的、难懂的、与现实无关的玄虚的东西，与非科学的方法相同。实际上这些看起来很专业的科学方法都是在科学发展过程中不断追求客观、准确的结果。所以下面我们要结合科学上对客观、可重复、可验证来看看这些验证方法。

简单的说，验证疗效的方法总的来说是大范围的统计结果，也就是治很多人，统计有多少人在治疗有效果，在这中间设置对照组和盲法试验，排除自愈和主观因素的影响，得出有意义的结论。

之所以这么麻烦，主要是因为人体是个复杂的系统，由于自愈性以及其它等等因素的存在，单靠个例是无法得出有意义的结论的，直白的说就是一个人吃了幅药病好了并不能证明是这幅药治好了病，但是如果下面10个人吃了有9个人病好了，再下面100人吃了有90个病好了（以上数字纯属举例，下同），那么就可以很有把握认为这药有效，反之假如之后10个人吃了这药1个都没有好，再之后100人吃了只有几个好，那么这药的效果就几乎等于零。

对于上面的情况我想大家都能理解，但是到了具体实践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我看到成功的例子了，所以中医是有效的”。这个时候，我想反问的是：“如果你相信那是真的，有什么理由你认为它会在连续的统计中显现不出来呢？”这个问题很重要，特别是对于能够理性思考的人来说，如果你看到了中医成功的例子，就应该相信这疗法是应该经得起科学、统计的验证的，它应该确实能治下一个人，下面10个中至少能治9个，再下面100个人。。。。。你应该积极支持对这些中医方法进行证实，并有足够的理性对于那些抗拒实证的方法保持怀疑。

设置对照组和盲法实验消除“自愈”和“精神效果”的方法也是如此，经常有挺中医的人说“自愈”是现代医学用来歧视中医的，中医一有效就说是“自愈”的效果，这里要说明的是：

1、“自愈”和“精神效果”是一个客观现象，是可以在可重复可验证的科学实验中显示出来的。很多我们很熟悉的病都有很高的自愈率，如果不消除这方面的影响，是难以得出有价值的结论的。

2、设置对照组和盲法实验是现代医学统一的方法，所有现代医学的成果都是这样得出来的，不存在对中医的歧视。

3、还是反问一下，设置对照组和盲法实验只是实验过程的管理控制，究竟哪里会影响到结论的正确性了吗？如果疗法的效果与服安慰剂的对照组一样高，那我怀疑这疗法的效果难道不对吗？

不过中医还有一套说法专门用于对抗科学实验，就是“传统中医”。这里所说的“传统中医”是指中医理论中说明其与科学不同，无法被科学验证的那一部分。里面充满了一些高深的词汇如“阴阳五行”、“经脉”、“先圣”、“感应”等等。在具体方式上强调主观感觉。比如，在诊脉时强调亲自感觉，反对仪器测量，在诊断时强调“辩证施治”，在下药方时强调“君臣佐使”，反对中成药。这一套理论下来，的确使科学家大摇其头，无法用科学来分析这些方法，这是为什么呢？非不是因为中医这套东西是多么超越现代科技，而是因为这套东西完全是“反客观”的。

“传统中医”说它反客观，就是说它特别要做到不可重复、不可验证。所有“传统中医”的东西都是讲究人的主观判断，反对客观测量、检验，诊脉时反对仪器测量就是因为仪器测量会产生客观结果，“辩证施治”和“君臣佐使”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对于究竟根据什么标准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也是模糊的，非客观的和不可验证的，所以“传统中医”也反对中成药，因为中成药都是以客观的形式说明它是什么成份来治疗什么病的，这使得中成药可以很容易的进行客观验证。

“传统中医”这样的一番理论，是不是真的就意味着它无法进行科学验证了呢？是不是既然无法进行科学验证我们就应该相信它是有用的呢？不是的，实际上，我们还是可以用科学的方法进行验证。

我们一提出对中医进行科学验证，“传统中医”的那套理论就会出来对抗验证，实际上是混淆了两个概念，就是“手段的客观性”和“效果的客观性”。好吧，我承认你中医的那套东西是以我不理解的形式进行的，但是你总归是有效果的吧？你总归是要把病人治好的吧？你治好了这个病人，下面10个病人你总可以治好9个吧？再下面100个病人，你可以治好90个吧？这些治愈的效果，总归是件客观事实吧？

实际上上面讲的随机对照试验（RCT），验证的对象就是治愈的“结果”，治疗手段的“不客观”，并不会给这试验带来很大的变化，还是一样的设置对照组和盲法试验。在评价结果上面，治愈率首先要超过对照组才有意义，然后再看有多高？是否超越了现代医学的水平？这个实验结果、这个治愈率，本身就是个科学事实，用来说明治疗是否有效的科学事实。只有有效的科学事实才值得进行科学研究。

一谈到对中医的验证，挺中医的人就拿“传统中医”的那一套想糊弄过去，但是无论愿意不愿意，治疗的效果总是一个客观事实，而且这还是个简单的事实。过去在政治环境下对中医进行的科学研究还取得了不少成果，比如说青蒿素，不但确定了效果、提炼了成份、实现了多种方法的大规模生产、还在分子水平对疾病的治疗有了新的认识，促进了医学的进一步发展（好像有人认为反正是有效成份一样，吃草药应该和吃提取物一样，仔细看青蒿素的发展过程就应该知道错得有多么厉害），为什么现在反而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了吗？坦率的说，我认为不是大家对科学的认识退化了，没有想到做这些简单的事，正好相反，是这些简单事已经做了，但是没有得到积极的结果，又不好意思承认，才个个闭口不言。正因为如此，我是对中医整体不抱什么很大的希望了。

不管对中医的期待如何，想要承认其效果就必须按科学的方法检查其疗效，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应该认识到，没有理由认为中医的疗效是不能通过随机对照试验进行检测的，只有通过了这样的科学验证，才能承认“中医是有疗效的”这一事实，对它进行进一步的科学研究才有意义。反之，如果中医无法通过科学的验证，它的种种神奇的说法都是空谈。所有关于中医的种种传言，什么“中医治本”、“中医医人”，这些说法我都要理直气壮的要求证据。我也希望那些具备理性思考能力的人，自己思考一下关于中医的种种说法，想想它们是否真的是不能进行科学验证的，是否确实进行了科学验证，再来考虑自己对中医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