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臭嘴高才辜鸿铭 -- 成都老夫子
家园 臭嘴高才辜鸿铭 辜鸿铭是个极具才华的复杂人物，不是好写的。他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10岁从马来西亚跟随干爸橡胶园主布朗到英国，坚守父训拖着长辫子在欧洲呆了14年，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等９种语言，弄到13个博士学位。这人又是个顽固不化的前清遗老，被称为清朝最后一根辫子，他的那根黄毛小辫一直拖到1928年在北京死的时候，对纳妾情有独钟，对裹脚津津乐道。
而这个老先生又是个极其好写的人。几年前在地摊上花5元钱买了一本正版的《辜鸿铭传》，关于他的一些趣事还有点印象，一博友说起三寸金莲的时候，俺立马就想到这老头，只要把他骂人和扯淡的那些事随便拈出几条，串缀在一起，就是一篇好笑的东西。
一想到写这老头，题目似乎也是现成的，《臭嘴奇才辜鸿铭》就冒了出来，仔细想想，奇才他恐怕算不上，有人说是怪才，我看也未必，他后来所做的工作和那些骂人扯淡的事以及对中国典籍的翻译，无不源自14年楞背外文名著和对多国语言的精通。所以，我认为还是高才为妥。说到骂人，李敖与王朔恐怕不敢和他较量，李敖是怪才，王朔是痞子。怪才三个回合就得败下阵来，痞子一招难接。
据我所知，李敖骂的最大的人物就是蒋委员长和经国先生，而辜老头骂过慈禧老太婆、袁世凯，贬过他的主人张之洞，忽悠过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西洋鬼子更是他展示臭嘴的好对象。不仅男女不分，就是西方大国也会被这老头奚落一番。
慈禧老太婆过生日，举国大庆，老辜的工作单位湖广总督府自然少不了大摆宴席大唱新编爱国歌，热闹一番，借给老太婆祝寿，各位哥们、同僚大快朵颐，何乐而不为。筵席上老辜同志不知哪根筋没对，顺口给邻座的同僚梁星海摆乎一句：“有爱国歌，岂可无爱民歌？”梁便怂恿老辜鼓捣一首。辜鸿铭脑袋瓜子灵光，稍一沉吟，张嘴就来：“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话音刚落，满座皆惊，幸好这些来蹭饭的都是大人物，没小人，不然一本奏到手辣心狠的老佛爷那里，就吃不了兜着了。
晚清中兴名臣，曾国藩、李鸿章在他老兄眼里毛病不少，他的老板张之洞不少毛病。曾涤生孤陋寡闻、李合肥死板；张之洞与端方一比，两个家伙都不完美：“张文襄学问有余，聪明不足，故其病在傲；端午桥聪明有余而学问不足，故其病在浮。文襄傲，故其门下幕僚多为伪君子；午桥浮，故其门下幕僚多为真小人。”
不知道是张之洞搞洋务、办实业离不开这个真资格的大翻译，还是人家度量大，反正没有立马解雇这家伙，一用就是20年。
袁大头世凯，先为北洋大臣，后坐洪宪皇帝，也和这家伙斗上一嘴。1907年，张之洞与袁世凯由封疆外任同入军机，辜鸿铭也做了外交部的官员，辛亥革命前做到了外交部副部长的高位。老袁是舞刀弄枪的行伍出身，论学问自然比不过文襄，你看人家老张的名字就知道。这袁项城嘴巴也不怎么样，学问比不上人家，闷头做事不就得啦，偏说学问没啥用，还是在德国人面前说的。这下就把满肚皮学问的老辜惹上啦，开口就顶：除了老妈子倒马桶不要学问，天下事哪件是不要学问的人能干的？其实老辜是错了，人家没学问照当北洋大臣，当皇帝，你老张、老辜学问好，没玩过这些吧。再说啦，连一首诗都凑不完整的刘邦更没学问，不也成了两汉400多年二十四个皇帝的首任吗？ 举国第一大的官，有学问的肖何也得服气。老辜似乎还不解气，于是乎便破口就骂：你个屁娃娃，甲午之前不就是个农村的小地痞无赖吗，当了官就贪污受贿，买地弄别墅、玩女人，毫无廉耻，什么东西！袁世凯死的时候，全国举哀三天，辜鸿铭却特意请来一个戏班，在家里大开堂会，热闹了三天，看来这老头很记仇。
要说在辜鸿铭眼里没他不骂的人也不全是，至少有两个人他没骂过，一个是蔡元培，另一个就是他自己。用老辜自己的话说：“中国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元培先生，一个是我。因为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就去革命，到现在还是革命；我呢？自从跟张文襄做了前清的官员以后，到现在还是保皇。”“五四”运动的时候，北京大学的不少学生上了街，作为北大校长的蔡元培有点麻烦，辞职吧。
蔡校长要辞职，北大教授不干，开个会，商量出个挽留办法，辜鸿铭心里亮堂，不是蔡校长照着，他的日子不会好过，自然赞成挽留校长，理由也是铁杆的保皇派才说得出的——“校长是我们学校的皇帝，非得挽留不可”。
俺为啥敢说老辜挽留蔡校长有私心？这家伙在北大学生缘不错，但和同事没什么来往，恃才傲物，不合群。只要是别人赞成的，他就反对；别人崇拜的，他就蔑视；他的傲慢、清高、自尊、怪癖也只有蔡先生能容纳得了。
当初胡适到北大任教，讲授哲学，辜鸿铭就曾对人评点胡适：“满口美国中下层的英语。况且，古代哲学以希腊为主，近代哲学以德国为主，胡适不懂德文，又不懂拉丁文，教哲学岂不是骗小孩子？”
老外更不用说，不管你对他客气不客气，只要看你不顺眼，就骂。见到英国人；用英语骂，见到德国人，用德语骂，见到法国人，用法语骂，这样能骂出成效，人家听得懂。要说这老些外也真是个个皮贱，挨骂的还人人心服口服；不过不论你多了不起、多伟大，你要是骂国人，不给你背后砸黑砖，家门口抹狗屎算你造化。
嘴臭的人，多数也好瞎扯淡，长衫一袭是，李敖是，辜老头更是。有个日本老小子叫伊藤博文，这家伙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44岁成为日本首届内阁总理大臣兼宫内大臣，制定对中国、朝鲜的侵略政策，发动甲午战争，都是这龟儿子干的，后来被朝鲜人安重根在哈尔滨火车站干掉了。甲午战争后，他来中国晃悠，到处溜达，在武昌到张之洞家吃饭，辜老头那时正在老张那里打工，把自己一本刚出版的英文版《论语》作为厚礼给这个老鬼子。老伊藤也许想借机把老辜这个顽固保守派医疼（四川话，很整一顿之意）一下，“你是精通西洋学术的，还不晓得孔子教人的方法实行了二千多年，现在是20世纪啦，还管用吗？”这老辜反应快，立即反击：“孔老夫子的方法和数学家的加减乘除一样，二千年前是三三见九，现在是三三得九。”这算是甲午战争后，中国人靠瞎扯淡赢得的一次外交胜利。
辜鸿铭还是小伙子的时候，就气盛。有次在伦敦的公共汽车上，于一堆英国人中，穿着长衫马褂，脑后拖着长辫子，旁若无人地看着泰晤士报。几个英国小子，很是不屑，无理打击辜青年的学习积极性：“这中国小子，字都不认几个，还装模作样看报纸？”小辜一听，索性，把你的洋文报纸，来个倒转向。就在这几个英国小子，还没得意笑出来的时候，一口纯正的英语就从这中国小青年嘴巴里飘了出来，一段读完，辜鸿铭挤眉弄眼来了句：“你们英文总共就２６个字母，太简单，我要是不倒着看，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几个英国小子仿佛大白天遇到鬼，赶紧开溜。
还有个英国人毛姆，大作家，来中国玩的时候，想见见老辜，由朋友代写了封信给辜表达了意思，而左等右等不见老辜只言片语的回复，只好亲自登门。老辜一见毛姆不是递烟、倒茶、看座，更不是吹捧一番这位享誉世界的大作家，而是稀里哗啦抱怨一顿：你的同胞都认为中国人不是苦力就是买办，他们招下手就得跑过去？你招手俺偏不去，你还是甩腿自己来吧。老毛只好代人受过。
辜鸿铭和老外斗嘴，不管是男人女人一起洗涮。据说有个英国贵妇人对老辜的“茶壶论”就很不感冒，一次宴会上问老辜说：“听说你主张男人可以找小蜜、包二奶，照理来说，女人也可以多招夫婿了。” 老辜摇头晃脑，连声否定：“No，No！论情不合，说理不通，对事有悖，于法不容！”那贵妇正要反驳，老辜就设下一个圈套，反问道：“夫人代步是用黄包车？还是用汽车？”这老洋妞不知是计，实话实说：“用汽车。”老辜立马放出利剑：“汽车有四个轮胎，府上备有几副打气筒？”
但辜鸿铭也并非常胜将军，口舌不灵便的时候也有。当时在北京的老外见到中国街市商铺，遍挂“童叟无欺”招牌，就对老辜说：看这四字，可见中国人心欺诈之一斑。俺估摸着他可能也买到过假冒伪劣商品，扯淡不可扯谎吗，老辜无言以对。
在一定意义上说辜鸿铭的“茶壶论”比他本人还出名，现在听说过老辜的人恐怕不多，知道茶壶论的不少。老辜很是赞成男人娶小老婆，认为这是社会稳定的基础。他说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一个茶壶肯定要配几个茶杯，总不能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
大明星刘晓庆知道这个理论，在她的一本什么自传中，俺就看到过辜氏高论的翻版，说：女人也可以找几个老公，就像一把茶壶可以配几只杯子。但这翻得太不巧妙了，稍动下脑筋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哥们你该自问下，有无那壶嘴。
《辜鸿铭传》好像是说他有三个老婆，一个是日本的，一个是中国的小脚女人，另一个记不起来啦。有的文章说是两个。不管是两个还是三个，看来老辜这把壶的杯子还是没配够。即便是这样，这两个老婆还是给老辜的生活、工作、学习带来不少实际问题，睡觉的时候不抱着温柔的日本媳妇就没法入睡，写作看书不摸着中国媳妇的小脚便文思枯竭。在出差期间，办公室起草公文之时，只好失眠、发呆了。
辜鸿铭的主要成就是对中国典籍的翻译与向西方介绍中国传统文化。他是第一个将《论语》、《中庸》翻译成英文和德文的中国人，后来又将《大学》翻译成英文。1915年他在北京六国饭店的英文讲演《春秋大意》（《中国人的精神》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出版，并很快由德国学者奥斯卡·A·H·施密茨译成德文，一时轰动西方。
老辜作古快80年了，说他几句相信他也不会从地下跑出来，洗刷俺一通。辜先生逐渐被人淡忘，这和他的脾气有莫大的关系，在后来和新文化运动的人物论战中也常常败北，实非偶然。在他研究介绍中国传统文化与经典的学习中，没有做好修身养性，中庸、平和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没达到他期望的“过着孩子般的生活--一种心灵的生活”的目标。而是把孟子的话挂在嘴边，“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为自己开脱。
为自己开脱、骂人、扯淡也许是他排遣胸中郁闷的最好方法，他的才华太高了，中西文化以及幼年刻骨的父训在他心中剧烈的冲突，注定了他的孤独和嘴臭
关键词(Tags): #辜鸿铭 茶壶论 大翻译家， 通宝推：桥上,柴门夜归,海中山,GWA,mezhan,寂灭,- 复 臭嘴高才辜鸿铭
家园 对照旧时期的中日知识分子 主要对照文科人士。理工科，因为那时候中国理工科人士凤毛麟角，所以这里不加评论。
那时候中国的文人，用所谓虚伪、守旧、学识垄断阶层的获利者、自私、谋大事而惜身等等去评价，是毫不夸张的。他们利用知识垄断的地位，或者说识字垄断的地位，忽悠出一个个肥皂泡和光环。就算是一些有理想的旧文人，也是充满理想色彩而已，没有经历磨砺，就想忽悠他人用轰轰烈烈的手段一夜间解决所有问题，而自己躲在安全之处，有利就上，有险就躲。
而当时日本的文人，实质是武士的身躯，包裹了一件文人的衣服而已。一手拿刀柄，一手拿书本。1615年《武家诸法度》里面有“左文右武，古之法也，不可不兼备矣”。倒幕维新的高杉晋作、伊藤博文等人，年轻时都是亲手砍过人的。一些勇武阳刚的日本知识分子崇尚苦干，脚踏实地，与同时期中国那等好高骛远的旧文人有着截然不同。
我不是吹嘘倭寇，而是认为：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们自己内部连所谓精英的大师（很多实际是旧文人）都那副烂人样子，无怪被人欺负到无比悲惨的地步。
幸好后来的真正精英们舍身救国，脚踏实地，知行合一，才有了辉煌的民族被挽救的革命史。如果要借那些所谓大师们吹民国，那是开历史倒车，自我毁灭。历史坟墓里的民国就算被粉刷一万次，也会发出恶臭。
- 复 臭嘴高才辜鸿铭
家园 说起德语和近代哲学 我觉得对异国思想的理解也是分台阶的。
最大众的是会引用翻译版。这是走马观花，象川大公主干过的。
然后是学了外语直接说，象诸多汉学家。
还有我碰到过，一个母语不是汉语不是英语的，会说汉语但偏偏用英语随口恶搞诗经让我这个还算读过尚书的笑出来。那就算融会贯通了。
用外国话骂外国人大概得融会贯通。
- 复 臭嘴高才辜鸿铭
家园 辜鸿铭的评价，可用 “毫无廉耻，什么东西” 引用原文，辜鸿铭骂袁世凯：你个屁娃娃，甲午之前不就是个农村的小地痞无赖吗，当了官就贪污受贿，买地弄别墅、玩女人，毫无廉耻，什么东西！
辜鸿铭吹自己，那就是 “四洋” 什么的。其实不过是南洋商家的子侄，到欧洲镀金，凭借着民国互相吹捧的风气，也似乎是个人物了。
小脚、纳妾之类，“茶壶论” 之精彩，无非是给自己玩女人找借口嘛。他自己很有廉耻么？
比较当年在普渡大学，那个默默无闻的本科生邓稼先，谁称得上 “有才” 二字，一目了然。
通宝推：侧翼,家园 不要展示可笑的道德优越感。 换个人比看看。
比如那个本科读农学，博士学位没拿到，回国来就以一副“学贯中西”的面貌示人，积极“改造”中国传统文化的胡适。先总统空一格蒋公对他的观点倒是非常英明的：最无品格之文化买办。
辜鸿铭这个人呢，中国文化恐怕是比不了胡适的。毕竟他从小成长教育经历，几乎就没有中华文明的参与。而西方文化呢，辜鸿铭恐怕就比胡适高明不少了，至少辜鸿铭拿下了正经的西方文学学位。
辜鸿铭可贵之处，在于他明明西学胜于中学，但坚定的以中华文明作为自己的文化本位。他没有改造中华文明的眼光和能力，自然被中华文明的一些糟粕之处所熏染，这是他的局限；但他能以他的西学，向西人捍卫中华文明的荣誉，这在众多挟洋自重，学问不中不西，却动辄号称改造中国传统文化的“民国大师”里面，也可说是鹤立鸡群了。其实，辜鸿铭活着的时候，从来就不是“民国大师”那个圈子里的人。
非得比，我看您潜望镜先生还大可自比一下。比较之下，您有才程度如何？对中华文明贡献如何？我是不太乐观，但我想，您不至于把“什么东西”这种评语加到自己头上吧。
通宝推：发了胖的罗密欧,kekepei,tokyoduke,普鲁托,mhymark,mezhan,青色水,家园 你说得对，我在辜鸿铭面前，优越感油然而生 本人才智平庸，比你解甲先生，不敢说超过，但比起辜鸿铭来，还是充满自信的。
你说的 “挟洋自重，学问不中不西”，这个帽子，我看套在辜鸿铭头上正好。
“毫无廉耻，什么东西” 是辜鸿铭评价袁世凯的，袁大头固然一生犯错很多，却也比辜强百倍。辜除了讨小老婆，还有什么本事？
胡适完全不同，人家拿了大把的美元，到中国来招兵买马。谁人敢轻视？ 民国大师 群一口一个 “我的朋友胡适之”，除了先总统蒋公，人家银行里美元极多，自然可以开骂，别人家谁跟美元过不去？
通宝推：侧翼,猪啊猪,南宫长万,学菩提,家园 你懂个鸟！ 如题。
家园 您在搞笑？ 我还真不知您的才智是否有资格评论辜鸿铭“学问不中不西”，安知您不是一位真正学贯中西的大才呢？但“挟洋自重”这顶帽子，您无论如何扣不到辜鸿铭头上，我只听过辜鸿铭好骂洋人，从未听过辜鸿铭瞧不起中华文明。连小脚纳妾这种中华文明的糟粕辜鸿铭都以为宝贝，您说说看他挟洋自重在哪里了？
辜鸿铭骂袁世凯寡廉鲜耻，是因为逼清帝退位，自诩民主功臣的袁世凯又自立为帝。袁世凯一生功过，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可以说清，但凭他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也不能说辜鸿铭骂的全无道理。很有意思，您这里给胡适“辩护”，同时批评辜鸿铭，我看也是自相矛盾的。没话可以不说，不要明知故犯地以错误来掩盖错误好吧？
通宝推：acxp,南宫长万,- 复 您在搞笑？
家园 你需要先定义学问这个概念 就当时环境而言，旧文人那套算不算学问？
如果要说我实用主义，当时国要亡，民族要绝，不实用会怎样？都19，20世纪了，人类真正的知识究竟是啥？
我个人觉得，旧文人你不能啥都否定，但绝大部分平均素质不行，而且无用。不然老毛没事做了，花那么大精力教育改造他们做啥？
河友潜望镜拿辜鸿铭与邓公稼先比较，映衬出辜鸿铭不值得宣扬。如果你非要说潜望镜有错，我同意：他居然把那啥玩意和铂金放一起比较，简直有损铂金尊严
- 复 您在搞笑？
家园 你们两个都对 潜望镜说的是他“挟洋（知识）自重（于中国文人圈子）”。客观讲，他确实相当程度靠这个混饭吃。你说的他没有“挟洋（道德）自重（于中国生活方式）”也对。蒋介石自称睡前读《圣经》，不纳妾才是你说的“挟洋自重”：拿洋道德来抬高自己。
你可能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是“爱国”的。这是士大夫阶层及其看重的一点，不忘本。他也利用这一点稳住自己地位，被士大夫张之洞收留。骂几句外国人，虽然客观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能哄中国人高兴。我们出国的同学，晓事的，在聚会的酒桌上都要骂几句英国天气不是人呆的，德国饭难吃，美国女人臭等等，还是家乡好。当着北京同学面骂雾霾，宣讲美国空气香甜的必然被怼收入、资产，种族歧视。
通宝推：侧翼,学菩提,- 复 你们两个都对
家园 ？？？ 我就没明白挟洋自重这个词怎么能造成这么多误解。
辜鸿铭学的是洋知识，不假；辜鸿铭靠洋知识在中国混饭，也不假。但这个事的性质，说到底就是靠本事挣饭吃，并不是应该批评的事——除非您认为他的洋知识不算本事。
潜望镜先生所谓自重嘛，无非是说辜鸿铭因其学的是洋知识，社会地位得到了不恰当的提高。但我觉得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那个时代的问题，与辜鸿铭个人并无干系。至少“自重”这个“自”字，我是不知道怎么算到辜鸿铭头上去的。我没听说过辜鸿铭宣称因自己掌握了洋知识，于是乎就高人一等，谁掌握了这种黑材料，大可以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我乐于承认错误。
我的意思呢，我看您也有所误解。我并不是讲辜鸿铭道德上如何如之何，其实他捍卫中国传统“道德”这个行为，我根本不觉得有多进步。我对辜鸿铭正面评价的地方，是他这个人从某个角度来看很老实，而这个老实在众多民国“大师”映衬之下，甚至有点伟岸了。辜鸿铭在中国所混的饭，先是在张之洞手下当外文秘书，后来教英国文学，以他的爱丁堡大学西方文学硕士学位，不配吃这碗饭吗？同样我觉得有点基本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他想招摇撞骗，“挟洋自重”，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混得更好。我看辜鸿铭大概从没想过给自己在中国谋个文化大师地位，他绝大多数著述，是针对洋人的。
您后面一段说辞呢，令我感觉您似乎很不了解相关历史。辜鸿铭骂人，向来是直接骂的，对洋人也是如此。我并未听说他有向甲骂乙，向乙则骂甲的习惯。当然他以好骂著称，未必不是一种标榜自己的手段；但以此揣测他并无家国情怀，那就过分了。
我再有句话直说，就在河里，颇有一些人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譬如理工科高人一等，文艺工作者下九流之类。其中又有一部分人不肯直白的承认，而是加上点包装。我并无能力和兴趣去严格证明他们有这样的思想倾向或说服别人和我持相同看法，但这不妨碍我对他们产生负面观感。
通宝推：普鲁托,acxp,- 复 ？？？
家园 确实是时代的问题 潜望镜先生所谓自重嘛，无非是说辜鸿铭因其学的是洋知识，社会地位得到了不恰当的提高。我觉得是这样的。比如别人每辛苦学习一小时，换来成年后五十块钱回报，他学习一小时，换来成年后五千块回报。这个既不是他学习效率高，也不是他善于选择学习内容，而是他家有钱，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机会。民国大师，整体上自夸的“能力”，大半来源都是这种，由经济或者人脉关系形成的“垄断”。
高考，以及配套的义务教育，给了穷人机会，让他们凭才能竞争这种学习知识的机会，是今天中国绝大部分成就的根本原因：充沛的高素质劳动力。现在很多人吹捧民国大师，美国的素质教育，背后的目的就是靠所谓“综合素质”去夺走老百姓的机会。一个宁夏山区的女同学，叫XX琴，因为她妈一辈子没见过钢琴。假如当年高考比钢琴，她只好继续在山沟沟里捡粪。你说的很准确，怼民国大师，真正怼的是他们的那个时代，不是他们个人。按南宫长万说的，辜鸿铭确实比黄世仁好多了。
通宝推：审度, - 复 ？？？
家园 你们本身没有矛盾 我觉得是交流不畅造成的。
我理解潜望镜，还有学菩提的主要意思，是辜鸿铭的本事，是他家有钱，有机会去西洋留学，所以学到的；而不是他本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对他的吹捧，等同于对钱的吹捧。和章诒和一天用几条毛巾什么的民国范归为一类。
而您的意思，是他的环境下，站在辜鸿铭的角度，做的已经不错了，甚至比同时代其他人要好。你们说的是两个方向，本没有直接的冲突。
这个冲突的产生，在于最后给他的定位。如果如你说说，当外文秘书，当教英国文学的教师，我想潜望镜不会觉得过分。他反对的，是有人把他吹嘘成“文化大师”。当然，学菩提说人家不如大中学生，难免失之刻薄。
至于有没有“自”重。他骂外国人，别人怎么知道的？一点作秀的成分没有，不大可能。不过在那个环境，也不算什么。
理工瞧不起文史，我猜想一下原因。以前高考，共用部分卷子。我们那年县里语文、英语前十名都是理科班的。而数学干脆文科另搞一套题了。中学高二分班，绝大部分文科生都是理科班成绩不算好的，觉得希望不大的才去。我们隔壁班有个班前十的女孩子学文科，她们班主任还做工作，说你又不是考不上，去什么文科班。当然，这是我们那时那地的个例，或许其他地方其他时代会有所不同。当然，这种瞧不起，是“比厉害”时瞧不起，不是人格的瞧不起。不会有学文史的掉到水里不去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