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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读革命回忆录漫谈之八: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上) -- 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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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读革命回忆录漫谈之八: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上)

    公众号 云在西湖 同发。

    此文发晚了。5月8日是母亲节。谨以此文献给千千万万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和以身许党、以身许国、以身许民的革命先辈。

    初中语文课,学过朱老总的《回忆我的母亲》。在这篇回忆性的散文里,朱老总怀着崇敬的心情,追述了母亲的一些事迹,唱出了一曲发自肺腑的对广大劳动妇女的深情颂歌。

    在老革命的回忆录中,大部分都有关于母亲的回忆。多也罢,少也罢,基本都体现了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感激,参加革命后天各一方难以赡养、回报母亲的愧疚,天人永隔之后对母亲的无尽思念。

    一、苦难的童年

    大多数开国元戎出身贫苦家庭,出自官僚、地主、资本家、大知识分子家庭的只占少数,母亲多为没有文化的劳动妇女,少有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种地,砍柴,放牛,挖矿,当学徒,整天吃不饱饭,甚至当叫花子讨饭。

    《彭德怀自述》中回忆了大年初一、初二全家靠讨饭度日的场景,写到:“每一回忆至此,我就流泪,就伤心,今天还是这样。不写了!”

    未来的共和国国防部长耿飚13岁离家到水口山铅锌矿当童工敲矿石。杨得志上将14岁到安源挑煤。现在的孩子,别说7、8岁,就是13、14岁,除了学习,还会什么呢?

    在这样的背景下,关于儿时母亲的回忆,尽管也有欢乐和温馨,但大多是苦涩、酸楚。

    由于贫病交加的缘故,还有很多人小时候就失去了母爱。比如,彭总8岁丧母,王平上将不满周岁母亲就病故,洪学智上将、韩先楚上将3岁丧母,杨得志上将、陈再道上将11岁丧母,秦基伟上将10岁丧母,李德生上将(1955年少将)、陈先瑞中将9岁丧母。

    一些人因为自己家里穷,或父母亲友没有子女等,从小被过继或他人收养,也享受到一段时间的母爱。比如,程子华刚出生1个月,就被送给当时尚未生育的姨母收养。李志民上将刚满周岁,就被过继给堂伯父,5岁时养母病故,养父又续弦,好在继母对他非常疼爱。张震上将出生后不久,因为家境不好,被过继给镇上一位篾匠,此后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两个母亲。1949年12月,他想方设法把养母接到南京后,家乡又去信告诉他生母还健在,他开始还不相信。

    母爱是伟大、深沉、无私的,但某种意义上也是有限的。生活困顿,子女众多,再加上往往自身家庭地位不高,很多母亲给予孩子的相对有限,情感呵护可以有,物质上就无法满足了。

    勤劳、质朴、善良,善于忍耐,或者说逆来顺受,是很多人晚年对母亲的评价。母亲对他们不是不爱,而是没有能力爱得更多、爱得更深。

    徐帅从七八岁就开始帮父母做家务,拾粪捡柴,采树叶,挖野菜。寒冬腊月出门拾粪,拾不满一箩头就不能回家,经常手脚都冻麻木了。母亲很心疼,又给脱鞋,又给暖手,但从来不说降低定额的话。

    陈锡联上将3岁丧父,母亲一个人养他和两个姐姐,起早贪黑干活,也无力供他上学。为了补贴家用,他七八岁就开始给地主家放牛,干的几乎是和大人一样的体力活,整天也吃不饱饭。干了近两年实在受不了,就跑回家。家里温暖,但没吃的,没有办法,母亲还得送他出去干活。

    耿飚在水口山矿上干活,有次罢工胜利之后,同在矿山干活的父亲技术好,涨了点工资,母亲怕他工作量过大影响长身体,每天让他二弟在工间给他送一餐饭。这就很难得了。

    岁月艰难,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很多人家里极其困难,实在供不起孩子读书,或只能有选择地供一个或几个孩子上学。当然,作决定的一般是父亲。个别留洋的不说,像程子华这样出身贫困家庭能读大学的实在是凤毛麟角。上太原师范时,养父母供不起,还是生母勉强给他凑了两块钱。像杨成武上将这样能读完中学就很不容易了。

    肖劲光大将2岁丧父,36岁的母亲只身拉扯6个未成年的孩子,家里一分田地也没有,租了点庙产种地,再加上带女儿织布纺纱勉强度日。为了供他上中学,母亲当掉自己陪嫁的一枚金戒指,也是全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当完之后,全家人省吃俭用,把戒指赎回来,下次交学费时再当。

    任弼时与肖劲光是中学同学,同窗近3年。他家里同样很穷,每次交学费也是东拼西凑,未婚妻陈琮英在工厂做工,再接济他一点。

    李志民上将9岁开始上私塾,上了两年半,然后读初小,从二年级开始上。家里离学校好几里地,上学要自带午饭,虽然还是红薯饭,但母亲总想方设法做点好吃的菜,如鸡蛋、咸菜,有时还有几片自家腌制的腊肉。他14岁初小毕业后考上了高小,需要住校,入学第一年学杂费、膳费大洋十元,第二年十二元,第三、四年十四元,穷人家孩子怎么上得起?

    区里的学务委员李石麟了解他,不舍得他辍学,专门做工作,让他家里每年出两块大洋,剩下的由村里的“祀会”承担。即便两块钱,也得全家节衣缩食才能攒出来。他养父两个弟弟因为穷娶不起媳妇,终身未婚,与他们一家住在一起,一起供他。学校收费高,吃得很好,一天三顿大米饭,每顿六个菜,有荤有素。

    李志民上完4年高小,李石麟和几个老师希望他继续考中学或师范学校。读中学要到长沙,每年要交80多块大洋。李石麟很热心,四处奔走,也只帮他筹措到70块大洋。忍痛辍学后,李志民先后到几所小学教书,年薪30担谷子,大约折60多块大洋,后来涨到40担,大约折80多块大洋。

    从这个角度看,当时上学确实是高投入高回报。没钱上学,正常情况下,是无法改变命运的。

    二、投身革命

    从小生活困苦,受压迫,很多老革命便形成了敢于反抗、敢于斗争、倔强甚至任性、不屈服于任何压力的性格。典型的,就是彭总这样的。

    习大大5月10日在庆祝中国共青团成立100周年大会上指出,青春力量一经觉醒,先进思想一经传播,中华大地便迅速呈现出轰轰烈烈的革命新气象。

    不管是出于对共产主义的模糊向往,还是出于对黑暗社会不公的愤慨,亦或是为了找条生路,觉醒了,就反抗吧,就斗争吧。于是,无数青年人毅然丢下妻儿老小,背井离乡参加革命。到了这个时候,支持鼓励也好,坚决反对也罢,父母已经左右不了儿子的行动了。

    对千千万万个母亲来说,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为革命献出自己的孩子,几个月、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无法见面,生死不知,只有无尽的思念、牵挂甚至是揪心之痛。得知孩子牺牲了,更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陈延年、陈乔年兄弟相继牺牲后,妹妹玉莹受刺激,很快就病逝,母亲高氏随后也悲痛而亡。

    对千千万万个革命者来说,离家越远,母爱就越变得遥不可及,回报母爱更成为一种奢望。内战时期环境恶劣,再加上通讯不便,很多人参加革命后与家人断了音讯,抗战全面爆发后才重新联系上,也只能是偶尔通通信,想见面太难了。少数有条件的,才把母亲接到身边一起生活。比如,1939年,张秀山在绥德特委工作,后来到中央党校。生活安定后,他将母亲接到身边(父亲、大伯、堂哥1935年在肃反中被错杀。他父亲为支持革命不惜倾家荡产,多次舍命救他。左倾路线害死人!),以后又带母亲到东北生活。这就很难得了。

    黄麻起义之后,陈锡联想参加红军游击队,母亲坚决不同意。家里两个女孩子,干点家里的活还行,讨饭都不敢去。他弟弟太小,家里就指望他干活,走了怎么办?怕他离家,母亲每天等他睡着了自己再睡,还拿线系在两人手上。

    1929年4月的一天夜里,陈锡联等母亲和弟妹睡着,悄悄解开手腕的线,出了家门,参加游击队去了,时年14岁。过了一段时间,游击队到七里坪正式编入红军。出发之前,他回家跟母亲告别。母亲看他长高、长胖了,悲喜交集,大哭一场。儿大不由娘,拦不住。

    1931年11月,红四方面军发起黄安战役。陈锡联偶然遇到了母亲。她参加了支援红军的行列,帮红军烧水做饭,见面时正在往前线送饭。母子相逢,各自都有任务,母亲简单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给了母亲几块银元,二人就分开了。这一别,直到1947年两人再次见面。

    抗战初期,陈锡联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寄了一张照片,说自己在外经商,生活还可以。后来就断了音讯。中野挺进大别山,担任3纵司令员的陈锡联意外遇到了母亲。当时,6纵找向导带路,正好找到了他的弟弟陈锡礼。陈锡礼说自己有个哥哥叫陈锡联,参加红军近20年没有回家了,家里还有一个60多岁的老母亲,生活很困难。6纵同志马上报告领导,杜义德政委马上打电话确认,随后就派几个战士用小推车把母亲给陈锡联送了过来。

    母子俩说了一晚上的话。敌情严重,部队第二天要转移,只能送母亲回去。陈锡联把自己的被子、毛毯都给了母亲。仅此而已,还能做什么呢?

    1925年秋,已升入武汉高等师范附中二年级的伍修权得到一个好消息,他被组织选派去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他马上表态服从组织决定,同时表示父母也一定会同意。他经陈谭秋介绍入团之后,父母对他的革命活动从来没有阻拦过,看到他藏在家里的团章和传单,只是帮他藏得更严密,一再悄悄嘱咐他处处小心。他家里兄弟多,走一个也可以减轻一份负担,如果能有所出息,就超出他们的希望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回家向父母谈了这个大事,父母没有一点反对或为难的表示,母亲没有说一句难过的话,只是如她惯常的那样,长久地默默盯视着他。每个父母都希望儿女长大成才,但现在一家人的肚子都填不饱,儿子自己找到了救星共产党,父母当然喜出望外。

    当时党内经费很少,被组织选派留苏的学生,出国以前的旅费和其他开销必须自理。伍修权要从武汉到上海集中,坐船,一路吃喝等,家里实在掏不起钱。后来他的一位老师和一些同学、朋友慷慨相助,帮他解决了难题。

    临行那天正是中秋节,父亲打了二两酒,母亲炒了一盘鸡蛋,外加一盘家里罕见的肉片,为他送行。这既是他家里多年来第一个酒菜最丰盛的中秋家宴,也是最后一次家人最齐全的团圆聚会。此后,家人走的走,死的死,再也团聚不成。吃过饭,父亲和3个哥哥送他摆渡过江,搭乘去上海的轮船。这一别,成为他和父亲、哥哥的最后诀别。他走后,父亲和3个哥哥相继去世,没有等到他归来的那一天。

    1931年,伍修权从莫斯科辗转回到上海。跟他接头的是吴德峰。组织起初准备派他回武汉从事地下工作,主要考虑他是武汉人,情况较熟。伍修权远奔异国,几年与家人了无音讯,回武汉工作当然很好。但他随即考虑到,自己在武汉土生土长,虽然熟悉情况,但熟人也多,身份难以隐藏,不利于从事地下工作。于是,他向吴德峰建议,派自己到苏区,到红军部队,到前线去打仗。

    过了几天,中央批准分配他去苏区从事军事工作。回家与母亲重逢团聚的机会就这样与伍修权擦肩而过。直到全国解放后的1949年底,伍修权才有机会回家探亲,见到了分别24年的母亲。

    1934年6月,蒋介石指挥四川军阀,向红4方面军发动六路“围剿”。根据组织决定,向守志上将(1955年中将)带领100多人的游击队编入红9军。前一天晚上,他母亲一夜未眠,赶做了一双粗布袜套,打了一双草鞋。第二天一早,母亲给他送行,鼓励他好好干,多打胜仗,多杀敌人,将来平安归来。此前,家里就剩他与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父亲、大哥病故,姐姐远嫁,还有3个哥哥被抓壮丁,杳无音信,3个嫂子只好改嫁。

    接过母亲做的布袜套和草鞋,向守志百感交集,一直舍不得穿,直到爬雪山、过草地才用上应急。他与母亲一别,从此天各一方,音信渺茫。1944年,他在太行党校与夫人张玲谈对象时提到,等抗战胜利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打听母亲的下落,想法捎些钱去,将来有可能接她老人家出来,一起过几天舒心日子。

    1950年11月底,他率15军44师完成了在川南的剿匪任务,感到和平时代到来了,想回阔别已久的老家看看。不久,西南军区发来电报,通知15军军长、各师师长等务必于12月28日赶到重庆集中,去南京军事学院学习。他仔细一算,从师部赶到军部再到重庆,没有空余时间了,只好打消了回家看望母亲的心愿。故乡和母亲只能一次次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和梦境中。直到1990年他从领导工作岗位退下来,才回到离别50多年的家乡。这时,他从乡亲们口中得知,母亲早已在战争年代病逝。

    孩子出门闹革命,父母、妻儿、亲友担惊受怕不说,受牵连往往也是难免的。

    大革命以来,王新亭上将的家庭逐渐成为一个革命的家庭。大哥是农民运动的积极分子,二哥是地下党的交通员,五弟1929年到黄麻参加了游击队。他家里成为孝感县委活动的一个据点,县委负责人经常过去开会。他母亲带着家里人,冒着生命危险掩护党的工作。国民党清乡团几次到他家里搜捕地下党,抓他兄弟几个,未能得逞。家里人待不住了,四处逃避,清乡团就一把火把他家里烧了。

    王新亭跟母亲逃到舅舅家临时避难。舅舅家很穷,赶上连年旱灾,无法养活他娘俩。逼上梁山了,他就跟母亲商量,去当红军。母亲很支持,要他马上去找县委开介绍信,越快越好。母亲嘱咐他,到红军队伍里好好干,不要挂念家里,打听一下五弟在红军的情况,常给家里捎信。

    于是,1930年春,王新亭参加了红军。当年8月,第一次参加战斗。行军经过家乡,离家里只有20余里,但没有时间回家。从此以后,就没有同家里通信了。直到全国解放后,才与家里取得了联系。《王新亭回忆录》中提到,一来阶级斗争尖锐,家里房屋被敌人烧毁,母亲、兄嫂都已离散,与亲友也失去了联系;二来,家庭观念淡薄了,决心跟着党革命到底了。

    马日事变之后,李志民家里被抄三次,他自己多次险些被抓。有一次家里被搜,他母亲机灵,马上让他堂兄出去给他报信,他当时正在一个学校代课。但他年过古稀的父亲和叔父被抓走,被关了一年多、勒索了一笔钱财才被保释出狱。家里日子更难过了。1928年12月,组织决定调李志民到红5军当中队党代表。他坚决服从组织决定,只能拜托地方党组织和战友照顾他70多岁的父母。

    李志民刚从游击队调红五军时,部队还在家乡一带活动,偶尔还回过几趟家。1929年8月调行营学校工作后,他离家越来越远,一年多没回家。1930年七八月份,正参加攻打吉安城的李志民与红5军第3纵队司令员彭遨相邀,回湖南找主力部队,顺便请假探家。

    李志民路上先看望了生父、生母和两位哥哥,在生父家休息一下。70多岁的养父闻讯,也赶过去接他,见面后拉着他的手直掉泪。吃过午饭,他同养父一起回家,看到年迈的养母、两个叔叔、妻子和三个孩子。一年多来,随着革命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家里生活有了一些改善,但仍然很苦。他把身上仅有的三块大洋交给了父亲,看到家里一把雨伞已破烂不堪,把自己用的一把雨伞也留了下来。他在家里住了三天,又出门看望了亲戚朋友,便匆匆出去部队了。没想到,这一次离家,竟是他与全家人的永诀。

    1931年11月,正在红军医院养伤的李志民碰到一个老乡,老乡告诉他,1931年2月,他二哥被国民党部队杀害;这年夏天,家乡流行瘟疫,他的生父母、二哥,养父、两个叔叔,28岁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在三四个月内先后离世,只剩下他养母(1944年去世)。

    李志民彻夜不眠,怨恨自己不能尽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1932年下半年,湘鄂边苏区陷入反革命的白色恐怖之中。湘鄂边特委和独立团远走洪湖,桑植游击大队被消灭,整个苏区只剩下几支零星的游击武装。廖汉生中将正跟着贺龙的大姐贺民英带领的游击队打游击,这时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女儿2岁,儿子1岁,行动不方便,就写信叫母亲过去把他妻子肖艮艮(贺龙二姐贺戊姐的女儿)、孩子接回家。

    1933年5月,正值插秧时节,各村的赤卫队员白天插秧,晚上集合,几天下来,大家都感到太累。贺民英只留了十几个人,分住在两户人家。其中一家的主人向国民党团防队告密,敌人拂晓偷袭。贺民英、贺戊姐等牺牲,肖艮艮和他们两岁的儿子被抓走,后来被他母亲请人花钱赎了出来。

    1934年春节前夕,红3军由桑植向慈利游动,途经廖汉生老家。他和在军部当警卫员的妻弟肖庆云匆匆请假回家,见到了母亲、妻子和女儿、儿子及弟弟、弟媳。全家人团聚一堂,诉说别后的经历,一起吃晚饭。

    正吃着饭,一个曾被农会打击过的痞子,受团防队头目委托过来打探廖汉生回家的消息。这时,因为团防队一直与红军作对,红7师师长卢冬生不放心,安排军部警卫班又派了4名战士过来。饭没吃完,痞子匆匆告辞,其实是去报信了。当晚10点,廖汉生的1个表兄和原军部裁缝前来示警,团防队要来打他,下枪。

    廖汉生他们有6个人,判断团防队夜里不敢过来,可能天将亮时过来,于是就到肖庆云另1个姐姐家里住了一晚上,然后按要求回了军部。出发之前,廖汉生要母亲带着肖艮艮、两个孩子到别人家躲一晚。躲过这晚就没事了。

    次日一早,廖汉生得知,他们离家后,肖艮艮带着孩子躲出去了,母亲不愿走,弟弟、弟媳留下来陪她。天还没亮,团防队来了,围住廖家屋子就打,弟媳跑出来被当成肖艮艮给打死了,弟弟打破屋后的板壁跑了,母亲倒还没事。

    1935年11月,红2、6军团开始长征。出发前夕,廖汉生母亲、妻子前来与他道别。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几十年,一走就是几万里。廖汉生走了之后,妻子、女儿被抓进大牢(儿子之前已夭折),随后妻子被卖到他乡,嫁与他人。1942年,在延安的廖汉生去看望贺龙,听妻弟肖庆云说,妻子、女儿已被杀害。这其实是一个乌龙。贺龙夫妇随后张罗给他介绍了杨尚昆的妹妹白林,二人随后结婚。

    造化弄人。肖艮艮其实并未被杀害。解放后,廖汉生才知道她还活着。两人十数载之后再度相逢,彼此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类似的事还有一些。1937年5月,罗帅与林月琴婚后不久,林月琴的前夫、原先随西路军西征的红9军供给部部长吴先恩回到了延安,此前有消息他已牺牲。尴尬了。林月琴最终跟了罗帅。

    廖汉生的母亲历经坎坷,受尽苦难,独自将他们兄弟抚养成人。廖汉生长征后,母亲又苦苦熬了十几年,终于等到全国解放,已是一身重病,经常住院,1964年在北京病逝。但总算是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天伦之乐。毕竟很多人的母亲没有等到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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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彭总对父母的感情有点复杂 -- 有补充

      文革后第一次重新出版《西行漫记》(印象中是79年),那一版刚出我就读了。记得里面记载斯诺对红一方面军的重要将领们(毛、彭、徐等)挨个做个人采访,记录他们的成长经历,与彭总交流时彭叙述自己苦难童年有这样一段话(大意):我不认为父母应该受到人们的特别尊敬,因为父母只是在自己寻欢作乐时不经意创造了他们......我当时读到这一段大骇(当时彭刚平反不长时间,形象伟光正),暗自寻思彭总的个性真的颇有点叛逆啊!多年后我又见到新出版的《西行漫记》,把彭这一段叙述删除了。

      再后来若干年,我又在类似什么《老年报》、《文摘报》之类的报纸上看见有短文替彭“辩诬”的,说彭总不是不孝敬老人的,他和弟弟从小由祖母带大,对祖母很孝敬云云。

      作者 对本帖的 补充(1)
      家园 犹豫了多天,还是把这个帖子发出来了 -- 补充帖

      怕有人指责我这是抹黑彭总,其实我真不是。

      我读过一些记叙党史的资料,但是缺点是不一定保存这些资料,遇到认真偏执反对我观点的河友让我出具资料证明,我往往一时拿不出来纸面的东西。不过我相信河里见多识广的大佬很多,他们能判断我所说是否属实。

      • 家园 这说明彭不是大老粗

        东汉思想家王充在论衡里就说了"夫妇合气,非当时欲得生子,情欲动而合,合而生子矣"。

        孔融也说过类似的话"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缻中,出则离矣!"

        彭说的这段话和王充和孔融的观点非常接近。

        通宝推:燕人,
        • 家园 学堂生活这段很大程度是脑补出来的

          观点在其次,主要是发生的可能性极低。

          以下是西行漫记的内容:

          点看全图

          以下是彭德怀自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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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德怀8岁丧母,因此废学,只学过一些基础的三字经,四书之类,据彭德怀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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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老师是他的姨父私塾,免费让他读书。6-8岁彭会不会用板凳砸老师,还被老师搞上法院呢?至少告上法院是不可能的。

          而且西行漫记里说他6岁丧母就是错的,在彭德怀的湖南贫穷农村生活里,根本不存在洋学堂,新派教员,平时玩耍的公园,和对他很好的富有的叔叔婶婶。

          为什么西行漫记会出现这种说法呢?

          前面讨论过,斯诺在书中讲了:彭德怀的南方口音很难懂,说得慢的时候才能听懂,而彭德怀说话像连珠炮。

          为什么听不懂呢?翻译黄华是一个20出头的离校大学生,河北省地主家庭出身,为了反抗包办婚姻,离家出走上了大学。所以从小洋学堂,新派老师,公园玩耍,对抗父母,都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很可能当他听不懂湖南话,又要补全故事的时候,这些就发生了。

          还有一点前面提过,西行漫记把对彭影响很大的军校出身的袁植团长称为学生领袖也可能得到解答,黄华本人就是个学生领袖。

          通宝推:落木千山,
      • 家园 这有啥?本来就没说错

        网上还有父母是祸害的帖子集合,你看了也会同情那些孩子的。

    • 见前补充 4748019
        • 家园 西行漫记中的彭德怀故事存疑 -- 有补充

          斯诺和彭德怀语言不通,斯诺在前线采访彭德怀,翻译的水准就成了关键。

          拿比较可以验证的事情来考察一下:

          点看全图

          -------

          彭的这段历史现在是比较清楚的,西行漫记基本是乱点鸳鸯谱,几乎可以肯定是翻译的乱译和信口脑补和发挥出来的。

          所谓胡督军应该是湖南督军之误,湖南从没有个胡督军。

          所谓学生领袖,就是彭的团长袁植,彭喜欢说袁是保定学生出身,翻译丢掉了长官这个关键信息,被翻成了或被斯诺理解成学生领袖。

          彭没参加过反督军活动,彭是杀过一个恶霸引来杀身之祸,这个恶霸的兄弟是湖南督军的参议。这大概就是西行漫记里“胡督军,爆炸案”一堆故事的由来。

          案发后,彭在袁团长的帮助下逃去广东,在西行漫记中被夸张成了反胡督军随孙中山逃走,其实和孙中山全不沾边。

          至于彭奉程潜之命搞情报更是乱讲,彭的恩人袁团长,也就是那个所谓“学生领袖”,就是被程潜杀掉的,对此彭德怀极不原谅,袁团长和彭德怀当时是在程潜和孙中山对立面的,而这里程潜又被西行漫记栽为“胡督军”杀了“学生领袖”。

          对翻译来说,彭德怀不站孙中山程潜,而是服务于军阀部队大概不太好理解,就合理化成跟着孙中山程潜了。

          从可验证部分的混乱,可以推论西行漫记中彭德怀的童年故事的可靠性存疑。

          没有任何资料旁证,彭德怀有过继母,彭与祖母的要饭故事显然和西行漫记富裕的彭家不同。

          彭有具体的记录在当兵期间给祖母和父亲多次寄钱带钱,请假回乡看祖母。而西行漫记中的说法大相径庭。其中翻译的发挥应该是功不可没。

          通宝推:springisok,袁大头,脊梁硬,
          作者 对本帖的 补充(1)
          家园 按彭德怀自述 -- 补充帖

          点看全图

          彭幼年八口之间,包括伯祖父,祖母,父母和兄弟四人。

          伯祖父都在一起生活,却没有西行漫记里面讲的对彭很好的富裕的叔叔婶婶。

          按彭的说法母死父病,家贫如洗,小弟弟半月后既饿死。也不是富裕的彭家,母死后父亲续弦,继子后妈的狗血剧。

          彭文革期间被批判,被专案,显然专案组和红卫兵都没有采信西行漫记中有关彭家富农记载,如果彭德怀假冒贫寒出身,其实是富农家庭,他们应该是不会放过的。

          党内军内,彭出身贫寒是众所周知的。

          通宝推:落木千山,empire2007,种植园土,
          • 家园 对比之下,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

            按西行漫记的说法,彭总的祖母要把彭总处死,我记忆中,彭总自己的回忆自述是,祖母带着彭总的弟弟大过年的出去讨饭,为此我特意百度了一下,确实是有这么一段。还有一些辛酸的往事,都写在了《彭德怀自述》之中,并且感慨道:”每一回忆至此,我就流泪,就伤心,今天还是这样。不写了”。

            自述中还有别的回忆,情况是“老祖母已经七十岁了,儿媳妇病故、儿子重病在床之后,祖母为了生活,每到了收割粮食的季节,就拄着拐杖去打秋风,孙子们则提着箩筐跟在后面‘’。

            以上这些《自述》的内容,跟斯诺写的情况对比起来怎么那么别扭,《自述》中很容易得出祖孙之情的结论,《西行漫记》则是另一种彭总家庭条件不错,但家中尊卑明确,受封建礼教束缚,祖孙之间感情十分不好的感觉。我之前就觉得挺奇怪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翻译问题?

          • 家园 有道理,可能是翻译问题造成的误解

            那么《西行漫记》对教员自述的记载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当时黄华等人在场。

            • 家园 斯诺对太祖的采访相当不同

              斯诺采访前提出了问题清单,太祖超过斯诺预期和斯诺长谈了十几个夜晚,太祖的经历本来就是传奇,由太祖本人娓娓道来引人入胜。翻译吴亮平是资深的革命者和翻译家,黄华做笔记,每次结束都送中央审定,可靠性是很高的。

              斯诺上前线是吴亮平鼓励的,但吴没有参加。斯诺对彭德怀的风格印象极深,他住在前方总部,采访了很多人,经常看见彭。但是采访彭主要是一起吃了好几次饭。斯诺有一点抱怨,说彭的南方口音很难懂,只有说得慢的时候才听得懂,而老彭总是连珠炮一样。这应该是黄华的抱怨吧?所以彭的采访内容不少是斯诺和黄华采访后填补和合理化出来的。当时黄很年轻,斯诺书里似乎没有提他的名字,称之为北京来的大学生。

              还有一个因素是斯诺的修改和润色。海伦.斯诺读过太祖的访问记录,非常感动。她对西行漫记的一个大贡献就是建议斯诺对太祖访问部分一定不要改,斯诺采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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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前补充 4748820
            • 家园 《彭德怀自述》有一个特殊的背景:

              这本书的内容主要来自于彭老总受专案审查期间,根据专案组之命所写自传材料,其基本原则是”只能认罪,不能表功“,也不让查资料,全凭记忆。

              专案组对自传材料是要做严格印证的。

              另:事后,当事人等看到后,对彭老总的记忆力无不敬佩。

        • 家园 人是复杂的社会动物

          中国这样文化传统对伟人还是更加“为尊者讳”。

          我中学时看到邓小平给张闻天做悼词,其中一句“张闻天同志是个厚道人”,深为震惊。这句话说明中共领导人中还有“不厚道“的人。而一个中共领导是不厚道的,这样的陈述身处当时的教育体制下的中学生的世界观冲击太大了。现在应该不会有这样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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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张闻天不是厚道人,也想效仿博古不交大印

            毛主席推出他主要是为了对苏,也希望他有自我。

            但是由于中共某些群体的疯狂亲苏性,导致了张闻天没能稳住自己。

            是啊,亲苏省力,不用那么绞尽脑汁的处理各种关系和进行合理安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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