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两脚书橱游巴黎 (第一章) -- 顾剑
“两脚书橱” 者,鄙人自嘲之谓也,盖因从小“好读书,不求甚解” ,天文地理历史文学军事甚至击剑,什么都懂一点,什么也不太精,小时候巨崇拜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药师,结果学步学去了邯郸。。。
玩笑归玩笑,出门旅游之前,有点历史,文化,艺术修养的底子,再事先做点功课,能比别人玩得更透彻,更明白,更尽兴,这是经验之谈。年初去伦敦,尝到事无巨细做功课的甜头,於是准备要把伦敦,巴黎,罗马这文化积淀最为丰富,最包罗万象的三大欧洲城市,全都“书橱” 一下,写出同样能包罗万象的游记来。游伦敦仅仅4个月后,我到了巴黎。希望明年再去罗马。
第1章 初到巴黎
本章提要:交通,蒙马特尔高地,拉雪兹神甫公墓
说来我本人对巴黎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可能是因为巴黎的火车站看上去不安全,不那么整洁有序的原因。而且我事先订旅馆的时候,对巴黎各个区的基本情况不熟悉,只注意要有独立卫生间浴室这些基本条件,所以订的旅馆在东站和北站附近,熟悉巴黎的朋友会知道,城北那里是黑人聚居区,从戴高乐机场到巴黎东站的一路上,所过之处,观感很难好起来。这个最初的印象,后来到第二天在城中心塞纳河两岸游览的时候,才被冲淡。
我这次在巴黎停留4天整,正好事先通过邮购买4天的Paris pass,那是4天1-3区公交通票,加4天博物馆通票,还附带一本免费游览券,包括蒙帕纳斯大厦观景台,塞纳河一小时游船,巴黎Open bus tour等等,都包括在这一份pass里。其中最有用的就是公交通票和博物馆通票。它分2天,4天,6天三种,当然时间越长越贵(79,119,149欧元),我1月份在伦敦玩的时候,就是买的7天London Pass(www.londonpass.com),觉得很方便而且便宜,於是提前在这个网站上 www.paris-pass.com(别忘了中间一横) ,买了巴黎pass。伦敦和巴黎的Pass属於同一家英国公司,他们还有其他欧洲城市pass,我觉得一般情况下没有必要提前用国际邮购买这种通票,只有伦敦,巴黎,罗马,因为景点太多,这样做既省心又省钱。缺点也有,这种城市pass未必适合所有旅行者,有些在欧盟国家的学生,或者结伴旅游的,可能会在景点门票获得更优惠的价格,而且city pass并不包括所有景点:我用London Pass的时候,不包括威斯敏斯特教堂和伦敦眼大转盘,而Paris Pass则不包括艾菲尔铁塔和莫奈博物馆,但是包含了郊外的凡尔塞宫,枫丹白露宫。我在这篇游记里所提到去过的景点,如果没有特别说明,都包含在它的博物馆通票里。如果不买这种pass的话,可以在地铁站买几日某几区的公交通票,也可以在任何一个景点买数日的巴黎博物馆通票,大致上效果差不多。
巴黎的地铁方便但是不舒适。全城任意一个景点,基本都在地铁站步行5分钟距离之内(除了先贤祠和莫奈博物馆)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地铁频繁到每两分多钟一辆。但是地铁车厢竟然没有空调,高速行驶中,竟然要靠打开车窗降温,我去的时候是暮春,气温也就20度,可是地铁车厢内人多的时候,只穿短袖T恤仍然满头大汗。我很难想象盛夏人们如何忍受。
如果有时间,又想看看巴黎城市的街景,不愿意坐地铁的话,除了跟bus tour,更方便的选择是坐69路公共汽车。这路公共汽车横贯东西,两个终点站分别在艾菲尔铁塔和拉雪兹神甫公墓,途经残废军人院,奥塞博物馆,巴黎圣母院,卢浮宫,蓬皮杜中心。拿张公交通票,随意在哪个站上下,全无地铁那种点对点“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的功利,晒晒太阳,看看街景,简直有独孤九剑“四面八方,任意所之” 的潇洒。
因为在伦敦很喜欢切尔西住宅区和诺丁山古玩市场的缘故,我到巴黎首先去的,是离开旅馆不太远的蒙马特尔高地。这次在巴黎,我最得意的做功课效果,一是蒙马特尔高地,一是卢浮宫,两处都从一开始就没有走一步冤枉路,既省时又省力:在蒙马特尔高地,刚开始不要从红磨坊对面的Blanche地铁站下,而要在东面一站Pigalle下地铁,一出地铁站就在Pigalle广场上坐蒙马特尔bus。上蒙马特尔高地有四种方式:走路上去我所不取,走路自然要走,但应该坐车登顶再走下来,而不是相反;可以坐缆车Funicular,直达高地顶端圣心教堂面前,但是要额外付费;可以在广场坐小火车式的电瓶车,但路线与bus相同,也额外付费。只有坐这条专线蒙马特尔bus上山,可以用你的公交通票,每10分钟一次车,直达山顶圣心教堂西侧的广场 Place du Tertre,这就是波希米亚式蒙马特尔文化的中心广场。从Tertre广场到圣心教堂的短短百米距离,正好逛街,在这里蜿蜒狭窄的小街老屋,密集着小古玩店,画廊,餐馆,还有许许多多的街头艺术家,露天咖啡座,人来人往,看起来很零乱古旧,这,不就是“波希米亚风格” 么?圣心教堂白色的窄长圆顶,因为座落在巴黎制高点的缘故,是城市的地标之一,教堂面前的大台阶,可以俯瞰整个巴黎,也可以回头仰望巍峨的教堂。这所罗马-拜占廷式教堂,是1871年普法战争失败以后,巴黎市民集资修建,作为爱国主义的象征,直至一战结束后的1919年方告竣工。从圣心教堂这个制高点大致向西南方向走回广场再步行下山,比步行上山要省力得多,如果你的地图足够好,能够在七扭八歪迷宫般的高地街道,象我一样顺利地找到达利博物馆 ,巴黎市区以内唯一真正的葡萄园Clos Montmartre Vineyard,毕加索当年的画室,凡高当年的住宅,还有一个磨坊 Moulin de la Galette,之所以提到它,是因为印象派大师雷诺阿有幅名画,就以这里为题材,不过现在没有画上那么热闹了,这里目前是一家安静的餐馆,价格不菲。直到高地步行路线的终点,回到大街,你可以看到著名的红磨坊。我觉得红磨坊应该在夜里亲自来看演出,而白天在街对面拍照最好,因为夜里人群过於拥挤,很难拍到好的照片。拍完照片,身边就是Blanche地铁站。
蒙玛特尔高地顶上的圣心教堂。
夜里的红磨坊,仍然象百五十年前的鼎盛时期那样流光溢彩,也许比那时更热闹了。每天晚上数千慕名而来的观众拥挤在附近狭窄的街道上,等待进场看红磨坊演出。其实就Cabaret演出而言,很多人说位於香榭丽舍大道中间的丽都夜总会更好,但红磨坊毕竟太著名,太经典了,来巴黎不来看红磨坊,真的是个遗憾。网上订票的时候,网站会告诉你,这里要求正式着装,结果等我西装革履领结袖扣一应俱全地到集合地点一看,30多人只有我和一对美国夫妇穿得那么衣冠楚楚,其他人都比较休闲,於是感觉自己很傻,倒是跟那对晚礼服夫妇在自嘲的玩笑中很轻松地交上了朋友。其实红磨坊一场演出,观众千余人,无论穿得多正式,或多随意,都不会尴尬。只是这里严禁带相机入场,如果相机体积小,可以藏在衣服里,否则,门口的工作人员查看得很紧,会要求你去免费寄存相机。所以建议大家去红磨坊用餐看演出的时候,只带微型数字相机,不要背炮筒。晚上9点,在红磨坊有晚餐,之后11点半开始演出,可以晚餐和演出一起订,也可以单独订演出的票,11点入场。演出的时候,每桌会有一瓶香槟酒。夜总会的表演,基本跟拉斯维加斯各大赌场酒店的秀一个路子,上空的成人歌舞秀,只是舞台布景,歌舞编排的艺术性更高,最后的康康舞,更是把全场气氛推向高潮。
经过蒙马特尔的热闹和喧嚣,拉雪兹神甫公墓是个很好的放松身心,漫步林荫道的所在。因为巴黎曾经聚居了如此多的文化名人,巴黎的公墓,也成了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景点。在欧美去墓地就和逛公园一样,没什么可忌讳,而且名人的墓地,也是文化景观,中学时候在京西的部队大院,离开八宝山不远,就喜欢去那里看看,在伦敦也专程去找马克思的墓地。巴黎室内几处大的公墓都有名人,比如城南蒙帕纳西公墓(火车站旁边) ,埋着作家莫泊桑,萨特,波德莱尔,杜拉斯,作曲家圣桑;蒙马特尔公墓埋着作家左拉,大仲马,斯汤达,印象派画家德加,作曲家柏辽兹。当然,最有名的还是拉雪兹神甫公墓:作家巴尔扎克,王尔德,拉封丹;音乐家肖邦,比才;戏剧家莫里哀;舞蹈家伊莎贝拉-邓肯,画家达维德,德拉克洛瓦,柯罗,安格尔,修拉;银行家罗斯柴尔德家族;拿破仑的两元帅内伊和马塞纳,都长眠于此。比这些名人墓更著名的,是巴黎公社墙。去拉雪兹神甫公墓也有小窍门:公墓有北门和南门,最好是从北面的Gambetta地铁站进门,而非南面的拉雪兹站,因为北方坡度高,从北向南基本是下坡路,省力得多。
那天下午是个艳阳天,我骤然从喧嚣的大街走进这片宁静的所在,走在凸凹不平的条石路面上,隐在法国梧桐的浓荫下,人的心情也一下子静下来,再疾的脚步也不知不觉放缓,生怕惊醒地下长眠的显赫先贤,而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和事迹,却在记忆中鲜活起来。
这是著名的巴黎公社墙,从北面一进门就立刻向左手拐,一直走到尽头的公墓围墙就是。1870年巴黎公社最后的几个战士在这堵墙下战死。至少在社会主义国家中,这面巴黎公社墙知名度极高。我自己政治观点其实挺保守的,别看我专程造访马克思墓,巴黎公社墙并致敬,其实我对巴黎市民从中古一直到50年代的那些革命和起义,一直抱有一点讽刺的态度:在我看来,巴黎人似乎不知道怎么通过渐进的变革来取得社会进步,他们唯一的进步方法,就是革命。
再来一个朝圣处:跟严肃的巴黎公社墙相比,王尔德的墓非常搞笑。因为王尔德是同性恋,他死后的墓地,似乎成了同性恋者的朝圣处。看见墓上面那些红印了么?那是王尔德后辈同好朝圣留下的唇印呢。
拉雪兹神甫公墓在入口处有地图牌,据说入口处也有免费的名人墓指示图,我则是依靠自己手中旅游手册上的图。不过我觉得在这个公墓里按图索骥不是个好主意,因为墓碑太多,图上未标出的小道也太多,真要一个一个找起来的话,“逍遥游”也要变成“苦恼爬”。跟名人的邂逅讲的是缘法,有缘相遇,无缘也不必强求,本来漫步于此是件轻松的事,又何必执着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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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中心区的纪念性建筑
(本章提要:巴黎圣母院,凯旋门,艾菲尔铁塔,塞纳河游船夜宴,残废军人院,先贤祠)
浪漫之都,灯光之城。巴黎之所以成为巴黎,不只是因为这些地标性建筑,更是因为在文人墨客笔下,这些地方被渲染出如此多的传奇。巴黎圣母院,文学作品中传奇的传奇。我在大学二年级和三年级两年,曾经集中遍读将近150部世界名著,一遍下来,看得太快,后来忘了不少,印象最深的,最喜欢两位作家:雨果和陀斯妥耶夫斯基。犹然记得那天一口气读完“巴黎圣母院” ,直到末尾译者附记最后一句话是“推开窗,外面是明媚的阳光” ,被感动和压抑了很久的心绪,也象见到久违的阳光一般,长出一口气,终於放松下来。巴黎圣母院在1163年奠基,基本上相当于宋朝,两百多年以后1345年才竣工。看看那美轮美奂的白色钟楼,实在很难想象中世纪那个规模的市镇,那点人口,可以动员出金钱,精力,技巧,建造如此宏大的工程。巴黎圣母院的怪兽石雕,多数是屋檐排水管道的装饰品,就是它们,激发了雨果的创作想象。网上圣母院的摄影图片数不胜数,我也不愿重复,只说几样自己觉得巴黎圣母院很特殊的东西。一是从背后看哥特式尖塔飞檐和券拱,比从正面看钟塔,更别有一番惊奇,而圣母院体量太大,比较好的观察点,要离远一点,塞纳河对岸,或者将近Citi岛和圣路易小岛之间的桥边附近才好。二是面向巴黎圣母院的时候,注意你左手大门左边门楣上的浮雕,那里雕着一排圣者,仔细看,其中一位没有头,他的头颅被端在手中。
这里有个典故:古罗马迫害基督教的时候,巴黎主教圣丹尼被罗马人砍头,头颅掉下来之后,他自己从地上捡起来,端在手上,无头的躯干一直向北走,路过喷泉还能把头上的血污洗洗,到蒙马特尔高地才倒地而死(这也是蒙马特尔得名的原因,Montmartre就是“殉道者山”)。现代科学知道人被砍头以后,还能有一两秒钟的意识,可是拿起自己的头颅走过10站地铁然后爬山?
第三个特殊之处,是圣物。我这次有意拖延到巴黎的第三天才去圣母院,就是特意赶那个星期五的下午,这也是事先做作业的效果。我知道巴黎圣母院藏着两件基督教的圣物:真十字架残片和荆冠。基督被钉上十字架的时候,头上戴着荆棘冠,这就是圣物的来历。后来法国国王圣者路易(路易九世) 去圣地耶路撒冷,请来这两件宝贝供奉。圣物不轻易示人,只有逢重大宗教节日,和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五的下午3点,才会在弥撒开始前在神职人员护卫下,绕场公开展示。所以我去圣母院就专门找那个时间,还真的亲眼看到了圣物,也是有缘呢。我自己其实不是基督徒,但是对基督教的历史很了解,而且也去教堂。路易九世那个时代,离开基督的时代也有一千两百多年,当时制造贩卖圣物在中东都成了一项工业,圣物是否真实,也很可疑问了。其实真实与否就那么重要么?佛家讲心即是佛,执着于外物的真实与否,倒反而落了下乘,所以只要广大基督徒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基督教真正的伟大之处,在於它宣扬的基督对世人的爱和救赎,其悲天悯人之情,与佛家的慈悲是共通的,所以我去庙里拜佛,也进教堂参观和祈祷。(反过来不行,因为基督教是一神教,上帝是唯一的真神,不能敬拜其他的神,所以我一直景仰基督教但我不是基督徒) 。
就在巴黎圣母院附近的西提岛尖上,有繁忙热闹的花市,有连成一体的Sainte Chapelle教堂,巴黎高等法院,和Conciergerie。Conciergerie在大革命时期,是关押等待上断头台的死囚牢,在这里有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当年的囚室。断人头者人亦断其头,丹东和罗伯斯庇尔,也是从Conciergerie的囚室走向断头台的。在西提岛尖上有新桥Pont Neuf,塞纳河上最老的桥梁,1578年就开始修建,桥身上的人头石像各个不同。也许很多人都看过朱丽娅-比诺什主演的文艺片“新桥恋人” ?一个经典的巴黎爱情故事,就是以这座桥为背景。
如果选巴黎最杰出的城市地标建筑,圣母院,凯旋门和艾菲尔铁塔无疑位列三甲,这其中凯旋门和艾菲尔铁塔都是近代的建筑。拿破仑皇帝为了纪念奥斯特里茨战役胜利而建凯旋门,因为那个时代的美学潮流是新古典风格,巴黎凯旋门就是模仿古罗马皇帝的凯旋门,其寓意是将皇帝的武功与古罗马皇帝的辉煌相并列。但拿破仑在位没多长时间,这座雕刻精美的拱门,却直到他死后才完工,1840年拿破仑的遗体从圣赫勒拿岛流放地迁葬巴黎时,皇帝才如愿以偿从凯旋门下穿过。
凯旋门右侧立柱上,有最著名的“马赛曲”雕塑,不过我个人觉得雕塑上的胜利女神好像很难看,起码没有名画“自由引导人民”上的女神养眼。凯旋门是我这次在巴黎爬楼梯登上的唯一一个高处,岁数越大人就越懒,这一路可以登上多少教堂的塔楼,象圣心教堂,科隆大教堂,巴黎圣母院,慕尼黑圣玛丽教堂等等,可这些古代教堂没有一处有电梯,所以我就只爬那些有电梯的高处。这次没办法,为了登高俯瞰香榭丽舍大道,只好劳碌一把。这是在香榭丽舍大道马路中间所拍的凯旋门和大道。那天正好是法国总统第二轮选举日,香榭丽舍大道上的灯杆上到处飘扬三色旗。
艾菲尔铁塔是个浪漫的所在,漫步塞纳河边,夕阳西下的时分,走近铁塔,英挺的塔身仿佛浮动在树冠形成的绿海之上。今天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没有艾菲尔铁塔身影的巴黎,可是当年建成的时候,艾菲尔塔也曾经饱受非议。莫泊桑就曾经有个很著名的讽刺,后来被用到很多其他建筑上:他天天都登艾菲尔铁塔吃午饭,因为那里是观察巴黎唯一可以看不到艾菲尔塔本身的地方。我大约在下午6点半左右来到塔下,买票登塔的排队长龙依然九曲十八弯,因为我的Paris Pass对艾菲尔铁塔无用,估计照这个趋势,恐怕要排3个小时队。没有什么风景能让我等上三个小时,即便是艾菲尔铁塔也不行。因此我这次没有登塔,只是在塔下拍了些照片。其实要登塔又不想排队,还有一个捷径:艾菲尔铁塔上有个高级餐厅,如果你预定在这里用晚餐,可以用直达电梯,不必排队。
既然不想排队登艾菲尔铁塔,我就用空出来的时间在塔前坐塞纳河游船,观赏两岸风光。我的Paris Pass里有免费一小时巴黎游船公司(Bateaux Parisiens) 的coupon,但我真正的目的,不在於此:我要夜游塞纳河,在河上用晚餐。所以我这次坐了两趟塞纳河游船,一次是白天一小时的普通观光,一艘船数百上千人,尽管是玻璃顶蓬和玻璃围墙,但也很难找到好的角度观景拍照。第二天晚上游船夜宴的经历,却完全不同。晚上约7点半种,踏着塞纳河边仍然绚丽夕阳,走到艾菲尔铁塔下,码头上衣冠楚楚,风姿绰约的绅士淑女们已经排起了长队,我今天穿件有点艺术家风格的大红大黑衬衫,取“红与黑,天使与魔鬼” 的意思,因为前一晚红磨坊之夜穿得太正式,有点over dressed,今天想稍微休闲一点,没想到今天又错了,人家都是西装笔挺,我倒变成under dressed,怎么穿都不对啊。我事先特意订了紧靠窗边的两人座位,看风景最好,现在既然是一个人,也无所谓了。每桌有香槟作为餐前开胃酒,还有一瓶红酒(750毫升标准瓶) 和一瓶白葡萄酒(大瓶,应该是1。5还是2升吧) ,我这桌既然只有我一个人,只好勉为其难,把它们基本都喝掉了,也因此,我记不太清法国大餐具体有哪些菜了,只记得开胃菜要了蜗牛,主菜是某种做法的鸭子,具体是什么鸭子,估计就算没喝多也记不住那些法国名词,只记得有点脆脆的焦香,但绝对不是全聚德烤鸭,呵呵。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对面坐的四位日本美女,因为大家都是亚洲人,落座之后就微笑着打个招呼。刚开始大家还有点拘禁,各吃各的,过一个小时,基本上酒过三巡,在小提琴伴奏和鲜花烛光烘托气氛之下,互相之间的交谈也开始多了,何况人家是真正的美女,且有四位之多,结伴游巴黎还没有男伴,如果我视若无睹不去献献殷勤,还能称为绅士么?於是自然而然地,两桌就并为了一桌,四位日本MM是同一个诊所的牙医,假期来游巴黎,英语并不熟练,交流起来稍微有些困难。但在塞纳河的游船夜宴上,还需要很多语言来交流么?美酒美食音乐鲜花和舞蹈,这些,都是人类共通的浪漫语汇吧?
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父母遗传的酒量和记忆力,我从没有在应酬场合喝过酒,也就无从锻炼酒量,而且我是个非常骄傲非常矜持的人,死也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失态,今晚这三升的葡萄酒作用下,居然能保持惊人的自制力,说话做事热情奔放却没有一点过分,交换名片互留电话相约明天同游这些事,也办得有板有眼,11点半下船时还能自己坐公交找回旅馆。事后我回忆那天晚上每一个场景历历在目,反复检讨自己是不是出过洋相,结论是即便没喝酒,也做不到更好了。这是这次巴黎之行我对自己最为满意的一点,当然,事后早晨的头晕,就不去提它了。
巴黎残废军人院(有时译成荣军院) ,其实是法国的军事博物馆,也是拿破仑皇帝墓。太阳王路易十四当初建立这座纪念碑式建筑,是为了给历次战争中负伤致残的老兵,提供一个老有所养的住所。在伦敦也有同样的一处,就是座落于切尔西区深处,泰晤士河边的皇家医院。这所富丽堂皇的巴罗克建筑,今天主要分为两部分,一半是法国陆军博物馆,展出从古代盔甲到二战武器的军事文物,另一半是拿破仑皇帝和法国历代几大名将的墓。荣军院位於塞纳河左岸,从极远处就能看到闪闪发光的巨大黄金拱顶,它所面对的亚历山大三世桥也是塞纳河上最为华丽的桥梁。从桥上步近荣军院,一定会注意到围绕庭院的矮墙护城河,以及墙上森然排列的青铜大炮。这里原本就可以作为要塞。作为军事爱好者,我对兵器并不内行,我感兴趣的,是这里的文物。在古代盔甲馆,法国人陈列了从弗朗索瓦一世到路易十四历代国王的全身盔甲,我特别感兴趣的是瓦罗亚王朝最后几位国王亨利二世,查理九世父子兄弟几个人的遗物,看到这些东西,仿佛大仲马小说和依莎贝拉-阿佳妮所主演电影里的人物,在眼前复活了一般。这是查理九世的盔甲。
这个很奇怪,居然是乾隆爷的御用盔甲,不知道法国人怎么弄来的?如果是英法联军那阵劫来的,他们怎么知道是乾隆而不是道光咸丰呢?
在近代和一战二战馆里,有些展品历史价值很高,比如第一支吹响停战号的一战军号,签订停战条约的笔和墨水瓶。一战最著名的三位元帅,霞飞,贝当,福熙的军装佩剑。这是二战以后法国仅有的四大陆军元帅的权杖,他们分别是勒克莱尔,德塔西尼,朱安,和柯尼希,都曾在二战中建立殊勋。
残废军人院最有纪念意义的部分,是中央大穹顶下的拿破仑皇帝大理石棺。
皇帝墓周边,呈圆形陪葬着家族的兄弟,和法国历代最显赫的几位名将,其中包括拿破仑的哥哥西班牙国王约瑟夫-波拿巴,太阳王时代的沃邦元帅,杜仑尼元帅,一战联军总司令福熙元帅。在杜仑尼墓前,有个小型的拿破仑遗物展,有皇帝那套著名的行头:三角帽,灰大衣,还有奥斯特里茨战役中携带的佩剑。
座落于塞纳河南岸的先贤祠(Pantheon,如果按罗马的译法,叫万神殿) ,显然是模仿罗马的那座著名建筑而来,但也显然逊色于罗马:罗马万神殿修建于开国皇帝奥古斯都时期,相当于汉朝,当时所建的大穹顶,后世千余年都无法仿制。巴黎先贤祠,在路易十五开始修建的时候,本来设计是座教堂,可是教堂落成那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当时法国的革命群众们热衷毁坏旧宗教的热情,显然与1百70年后中国的革命群众红卫兵们一样高涨。在法国“火热的革命年代”,连巴黎圣母院正门上的石雕都砍掉了脑袋,怎么能再新建“腐朽的”旧宗教的殿堂呢?可是教堂已经落成,空着也不像话,於是革命者想出办法,在这里搞了个不伦不类“纪念人类智慧和文化的圣殿” 。这就是先贤祠的来历。现在这个庄严肃穆的大理石圣殿,里面供奉着伏尔泰,卢梭,左拉,雨果,居里夫妇,大仲马的墓,还有大革命的领导人马拉,就是达维德名画中被刺死在浴缸里的那位。
(未完待续)
浪漫的书橱绅士~~
(本章提要:卢浮宫,奥塞博物馆,毕加索博物馆,罗丹博物馆,蓬皮杜中心)
巴黎是历史的巴黎,更是文化的巴黎。巴黎文化里,有左岸,蒙马特尔高地这样比较草根的文化,也有卢浮宫为代表的高不可攀的历代艺术精华之所在。我曾经在大学本科的时候熟读艺术史,近些年虽然艺术史有点荒疏了,但是勤跑博物馆,直观的欣赏却越来越多。这些年来,卢浮宫是我梦寐以求要来参观的地方,确切地说,是来朝圣。
卢浮宫在亨利四世那个时代还是法国王宫,后来路易十八听到拿破仑百日政变的消息时,是在旁边的土伊勒里宫,再后来,王朝没了,王宫也没了,虽说是“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可毕竟还没有“宫阙万间都作了土” ,卢森堡宫现在是法国参议院所在地,除了卢森堡花园之外,不对外开放。土依勒里宫一把大火烧了,以后再没有修复,现在只剩下花园,和土依勒里这个地铁站名。卢浮宫则很早就转作艺术博物馆,对百姓开放。我参观卢浮宫的经历,得益于事先做了最周密的准备工作,居然能够在迷宫般的卢浮宫里,抢在人潮涌入之前20分钟之内参观完“三宝” ,总共三个半小时可以看完我这次想看的所有名作,而我对艺术史所知并非浅薄,想看的绝对不少。那天效率之高,直到今天写这段的时候,还禁不住笑出声来。窍门是这样的:首先,要顶门去,早上9点半开门,我9点10分到达,在庭院中拍些贝聿铭玻璃金字塔与古典王宫建筑交相辉映的照片,之后马上进宫。(这个玻璃金字塔,当年也跟艾菲尔铁塔,蓬皮杜中心一样,建成的时候挨骂,后来变成了天才的传世杰作。突发奇想,北京那个国家大剧院,现在挨了不少骂,将来会不会也这样呢?) 。其次,要选对入口。玻璃金字塔正门人太多,即便顶门去,你也是跟在上千人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哪里还有先机呢?我的博物馆通票,在许多景点视为团体票待遇,可以走团体入口,不必排队,所以我从黎塞留入口进宫,这样又超越了至少几百人。还可以直接从地铁入口凭通票进入,但是因为我从中庭拍照之后退出来,地铁出口反而不如黎塞留入口近便。第三,最最要紧,一定事先把卢浮宫地形图熟读,甚至背出来,到入口再拿幅卢浮宫示意图作参照,尤其是所谓“三宝” 的位置,这三样一定会聚集最多的人群,因此,即便要绕些冤枉路,也要首先拜望过这三位女神,再从容去看别人。下面两张照片大概拍摄于进宫后10分钟,我可以在周围几乎无人的情况下,与带翼胜利女神和维纳斯合影。
第三位“女神” ,好像去过卢浮宫的大多数朋友回来都说失望至极,蒙娜丽莎画幅既小,又严禁拍照,人流众多还不能停下来仔细欣赏。说实话,我也挺失望的,我以为这幅传世名作即便不象“拿破仑加冕” 的尺寸那么大,至少跟真人也该差不多同比吧,没想到这么小,藏在防弹玻璃后面连眉眼都看不清,不懂为什么弗朗索瓦一世会把她挂在浴室里,天天欣赏。不过我来的时候早,至少没有很多人,还可以在画前面想停留多久停留多久,即便被队列推着走过,也能马上转身再从队尾排一次。
据说很多游客都是慕名来看过这“三宝” 就转身出去了,那绝对是入宝山而空回,其实你不用太懂艺术史,卢浮宫有些藏品的名气,丝毫不亚于那三位女神。比如这块黑色刻字碑,就算你忘记了中学历史课本上怎么说的,也应该听过周杰伦那首“爱在西元前” 的歌吧?对了,那就是汉谟拉比法典,人类条文法的老祖宗,比摩西十诫还早四百年。
你知道吗?“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 就是从这里来的,法典第196条和第200条。
其实说句实话,卢浮宫收藏的文艺复兴杰作,虽然有达芬奇“蒙娜丽莎” “岩间圣母” 米开朗琪罗雕塑“奴隶”这样的扛鼎之作,但毕竟就整体水平而言,未必就比得过文艺复兴的本土意大利。卢浮宫收藏质量最精,天下无匹的,应该是19世纪前期新浪漫主义,新古典主义大师的杰作。这是达维德的“拿破仑加冕” ,其实不是画的皇帝从教皇手中抢过皇冠,自己加冕那个有趣的细节,而是画的拿破仑给皇后约瑟芬加冕。
达维德另一新古典主义名作“贺拉提三兄弟之誓” 。
(达维德另一幅名作“马拉之死” 不在卢浮宫,而在布鲁塞尔的皇家艺术博物馆) 。
“墨杜萨之筏” 。
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导人民” ,有传说德拉克洛瓦是拿破仑的外交大臣,老狐狸塔列朗的私生子。
米开朗琪罗“垂死的奴隶” “反抗的奴隶” 两尊雕塑。
法国文艺复兴到巴罗克时期波辛的名画“强奸萨宾女人”,取材于古罗马建城初期的故事。
“美丽的加布里埃尔”,加布里埃尔是法王亨利四世的情妇,后来因难产而死。我记得今年showtime频道播出的“都铎王朝”第一季里面,有一个镜头是抄袭这个画面的造型。
如果评说全世界三个最顶尖的艺术博物馆,那应该是巴黎卢浮宫,伦敦大英博物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另外两个我都去过,与它们相比,卢浮宫的强项在绘画,而文物类收藏则逊色。但这里毕竟也有不少珍贵古董,这是查理曼大帝剑,历代法王加冕的礼仪用剑。
查理曼大帝王冠,其实作于1804年,为了拿破仑加冕而造,达维德“拿破仑加冕” 画上皇帝戴的,应该就是这顶。
说到王冠,卢浮宫有王室珍宝展览,但是严禁拍照,所以我没有照片。说起来有点搞笑:展出的法国王室珍宝中,最珍贵的应该是路易十五王冠,和拿破仑三世皇后冠。但路易十五王冠上镶嵌的珠宝在大革命时,被革命群众破四旧了,换句话说就是没收私吞了。现在展出的王冠,宝石都用玻璃仿造。这比伦敦塔城堡的英国王冠珠宝,毕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漫步在卢浮宫里,经常会有意外惊喜。这幅巴比宗画派代表人物柯罗的“蒙特芳丹的回忆” ,是艺术史上非常著名的风景画,我大学本科时代就闻名已久,在卢浮宫的各种介绍指南中居然名不见经传。今天是偶尔走过,无意间发现这幅尺寸很小的画作。
安格尔的“土耳其浴室” ,中央的裸女,是重复他另一名作“浴女”。
安格尔是法国新古典派最后一位大师,比他稍微年轻一些的同时代画家已经是早期印象派了。安格尔的画风非常唯美,作为时代承上启下的人物,他的另一幅作品“泉” 在中国曾经引起轰动,现在不在卢浮宫,而在奥塞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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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除了卢浮宫之外,奥塞无论就规模还是影响力,绝对排名第二,如果你喜欢印象派,那么即便不去卢浮宫,也要去奥塞。奥塞博物馆当年是一处火车站,1970年代改成博物馆,专门展出1848到1914年的近现代绘画,而这个时代,恰巧是印象派的鼎盛时期。奥塞很大一部分藏品,来自卢浮宫的印象派收藏。就展出的作品数量而言,奥塞当然比不上卢浮宫,但是我觉得这里的编排非常好,每位印象派大师,按照年代早晚都有专门的展室。
这幅,就算从来没见过,我也能猜出绝对是莫奈的作品,除了他,没人能把伦敦议会大厦画成这样。
凡高一生穷困潦倒,这是他生前唯一卖出去的一幅画。
马奈名作“奥林匹娅”,注意到跟同时代的唯美古典派大师安格尔所画裸女的区别了吗?漂亮是一样漂亮,可是人物直视着你,美得直白而富有侵略性。
米列名画“拾麦穗者”
据博物馆圈内的懂行人士说,因为近些年印象派在艺术品市场上时髦,而美国人日本人购买力强大,现今北美比法国拥更多更好的印象派名画。此言好像不假,我自己在美国的各大博物馆,都看见象凡高“向日葵” 莫奈 “睡莲池塘” 这样的名作,就在一个半月之前,还在芝加哥艺术学院博物馆,欣赏了修拉的“大碗岛星期天” 。不过就单个博物馆而言,我不相信美国有哪个博物馆的印象派收藏象奥塞这么丰富,这么系统,起码我去过芝加哥艺术学院,纽约大都会,华盛顿国家画廊,洛杉矶的盖蒂,费城艺术博物馆,这几家单论印象派,应该还比不上奥塞。
奥塞博物馆二楼的露天大阳台,是个我喜欢的地方,这里面临塞纳河,可以俯视卢浮宫,并远眺对面蒙马特尔高地上,圣心教堂的白色拱顶。艳阳高照的明媚日子,这里绝对是晒太阳,看风景的好地方。
在奥塞博物馆的二楼有罗丹雕塑,还有罗丹的情人和学生克劳黛尔的作品“成熟” 。我上个月刚看完依莎贝拉-阿佳妮的电影“罗丹的情人” ,她演这位美丽,才华横溢而又不幸的克劳黛尔。这尊作品是克劳黛尔最成功的名作,一个悲剧:她成为罗丹的情人,但罗丹最终选择了自己的原配妻子,弃她而去。她在被监禁了三十年之后,死于精神病院。因为知道这个故事,很容易将这个雕塑看作她生活的真实写照。我最初就是这么理解的。但为什么叫做“成熟” 呢?雕塑本身如果就是写一场恋爱悲剧的话,难道失恋跟成熟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么?(天下尽有失恋一回又一回,还长不大的傻瓜,例如我自己)。后来看了那个电影,阿佳妮有句台词,“那三个人都是我,三位一体” ,给我一个启发:其实这三个人物都是一个人的三个化身,中间的男子是本尊,他在自己的天真(跪着的少女)和成熟(年长的妇人)之间挣扎,虽然恋恋不舍于天真,但最终无可避免地选择了成熟。其实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在天真和城府,童稚与成熟之间挣扎的经历,这就是我理解的这个作品取名“成熟” 的真意。真正好的艺术,可以直击人性,而超越具体的时代和阶级,这是我喜欢这个雕塑的原因。
奥塞博物馆的二楼是个看罗丹作品的好地方:在小空间里面集中了最著名的杰作,可是如果你是罗丹雕塑的粉丝,值得去巴黎残废军人院附近的罗丹博物馆,专程造访。那里不太大,曾经是他的故居,现在花园里布满了罗丹的大型作品和石膏草稿,包括地狱之门,加莱义民。大家都知道加莱义民是取材于英法百年战争,英王爱德华三世围困加莱,城市投降,送出这几位士绅献上城市钥匙,任由英军宰割的故事。可是大多数人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历史上爱德华三世不但没有屠城,连这六位义民也赦免了,这六人没有一个死于英军刀下。可能因为我看过费城的罗丹博物馆,这次我对巴黎罗丹博物馆的室内小型作品,更感兴趣。例如这座“吻” ,罗丹的成名之作,第一个赢得公众追捧的作品,不过罗丹自己并不满意,他觉得力度不够,太过於温情脉脉。
注意到没有,这幅“手” ,是两只右手互握?
我这次专门造访的另一处中小型艺术博物馆,是毕加索博物馆。这里也是毕加索当年的住宅和画室。在他的故乡巴塞罗那也有毕加索博物馆,我自己没有去过巴塞罗那,看书上说巴塞罗那那里主要是他青年时期,或者“蓝色时期” 的作品;巴黎是毕加索后来工作生活的主要据点,以收藏毕加索中晚期作品为主。坦率地说,我个人对中晚期毕加索的立体主义,抽象主义,完全无法欣赏,用博物馆通票,在两层小楼里匆匆打个转,就出来了。看看这幅画,这是毕加索的情妇朵拉-玛尔的肖像,我在博物馆看到过她的照片,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可是画成这个样子,好看吗?
我不懂现代艺术的审美观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有人把我画成这副样子还拿出去展览,我一定会老实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拍一板砖,而且一定要见血,这叫“行为艺术” ,是吧?
我喜欢跑艺术博物馆,在看了一些经典艺术的博物馆,象大都会,国家画廊之后,自以为“懂得艺术” 了,可是等跑上一两处现代艺术的博物馆,象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现代艺术博物馆,又晕了,不但不懂什么叫“艺术” ,连什么是美丑,我都分不清了。看来我能欣赏的艺术,大概只能以印象派为时间下限。因此,我对蓬皮杜中心,没有抱太大期望。我觉得蓬皮杜中心广场和周围的那些杂耍卖艺,零食小吃,都很有魅力,有点蒙马特尔高地上那种波希米亚的味道,也有点嬉皮的味道。蓬皮杜中心建筑本身,被尊为后现代建筑的典范,我还真没看出好来:所有管线都露在外面,能好看吗?让人联想起女孩子的“内衣外穿” ,可内衣外穿毕竟能让人有性感的联想,建筑物也来内衣外穿,这跟性感有关系吗?
蓬皮杜中心里面其实很漂亮很舒适的,一是室外自动扶梯直上六层,远看巴黎市容,视野非常舒适。二是中心内部公共图书馆,阅览室,电影院,餐厅,样样俱全。当然主体部分还是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凭博物馆通票可以参观,但是各个展厅的内容和主题经常变化,没有永久性展出。据说欣赏现代艺术,不在於你读懂它,只在於你的直觉喜欢不喜欢。我挑了这两样,直觉上还是很喜欢的作品,起码比较具象。这头犀牛,我喜欢它鲜红纯正,光彩流溢的通透感。
这座雕塑也有点意思,两个人拥抱,其中一人却在与另一人接吻,我喜欢这种刻板严肃里透出来的冷幽默。
另外,巴黎的莫奈博物馆,本来也想去看看,主要是冲着那幅令印象派得名的“日出印象” 名画,可是一来它的地点太偏,地铁不容易到达,二来我的博物馆通票不能在这里使用,这次没有时间前往了,下次有机会一定会来。
顺便再侃几句艺术评论:我从来就不相信所谓“艺术是有阶级性的” ,这种荒谬的论断。但我非常赞成“我们的艺术应该为人民群众服务” 这句话,问题在於,“人民群众” 是谁?我认为就是“人” ,所有的人,普遍的人性,最广大的受众。而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核心之一,是阶级分析法,把“人民群众” 定义为无产阶级,将阶级分析法与“艺术为人民群众服务” 结合起来,从逻辑上,势必导向“艺术有阶级性,无产阶级的艺术” 这个怪胎。真正伟大的艺术,感动的是所有的人,你去看安格尔,你去看敦煌壁画,你去读雨果,你去读李白,千载而下,仍然能让你感动。退一步,咱们就说杜甫,杜诗人称“诗史” ,够写实了吧?可是“三吏三别”为什么能感动和平年代的我们?感动我们的不是“安史之乱”中的悲剧,而是人类的生命在“所有战争”中的悲剧,而只要有人类,就有战争,只要有战乱,人的生命就是如此渺小,如此无奈。这个主题,完全不因时代和阶级而改变,这个主题,跟“飘” 之所以成为伟大的小说,道理是一样的。所以,伟大的艺术,超越时空,超越阶级;属於全人类,感动全人类。也就因此,艺术的巴黎才是不朽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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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喷泉,看喷泉周围的人,蛮有意思的呢。
顾兄如果到化工厂去看看感触会更强烈一些
那种密如蛛网一样的管线给人的压抑与震撼可能就是这个建筑想要表达的味道
这是一个彻底现代风格的喷泉池,由好几个机械喷泉组成。这也是巴黎街头艺术家的聚集地之一,在蓬皮杜中心的东侧,夹在超现代化的蓬皮杜中心和一个18世纪的教堂(没有太大的名气)之间,但和两面都相得益彰,只有法国人才做得到这样的现代和古典的结合。
你是说它意有所指,说的是后工业社会的工厂。
下次去巴黎一定严重参考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