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官逼民反与官逼民不反 -- 钟山
如果遇到动乱,那么基本上就会跟官逼民反联系起来。当然,官方肯定有不对的地方,好好的,民众为什么要反?但是,有的地方官方更可恶,不过当地民众就没有反。比如,法国老是骚乱。好象一次起因是两个青少年开快车,警察去追,结果那俩慌不择路,出车祸了。然后大家就联系到当地移民受的不平等对待,证明少数民族的不满是有道理的,骚乱是有缘由的。当然,这些都对。平时受的欺负有个机会就要发泄出来。但是,德国的少数民族处境更糟糕。听说在德国的土耳其二代,德国出生,也很难入德国国籍。相反,德国的日尔曼人,哪怕移民到别的国家,在当地生的孩子照样可以申请德国国籍。这是明打明的歧视啊,在法国的移民倒已经是公民了。但是骚乱为什么先在更平等的法国发生?
我觉得,很多事,没有绝对的好还是不好,就看民众到底是不是接受。当一个社会处在稳态的时候,肯定是有等级、不公平的;但是,大家习惯了;虽然不满意,但也不会主动去反抗。而一旦发生变化,就不一样了。比如美国的洛山矶骚乱,起因也是警察对黑人不公平。这当然是没错的,但是,警察一直是不公平的,为什么独独那个时候会爆发大规模骚乱?肯定有其它原因。骚扰时间是1991年。一想,好象苏联、东欧也是这个时候解体的。嗯,那么就差不多了。当时西方的媒体肯定天天欢呼共产党统治下的人们终于觉醒了,要加入到美丽的自由世界了,诸如此类的,天天反复讲,鼓励前共产主义国家的人们下决心。然后呢,也间接鼓励了生活在平等自由社会里的黑人,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也是不平等、不可接受的,反抗是有好处,有用的,媒体都这么讲的嘛。所以接下来,就骚乱了。
在法国的移民后代也一样。法国人是自认为平等、自由、博爱的。当然分跟谁比。我觉得相对来说,的确算是好的,不过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平等,世俗和理想是不同的。移民的后代,直接从自身经历来看,觉得受委屈了,而且反抗也没什么大损失,不闹才怪呢。。(法国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警方传讯之后立即让家长将其带回家“管教”,很少拘留,更不定罪。)这么宽松的条件,闹完了是爽一点,不过移民的处境,不会因此而改变,反而可能更不被信任。
台湾也一样。按理说最独裁的是老蒋。但是一个228以后,大家都很老实。腹诽是腹诽,真要动手,不敢怎样的。小蒋也独裁,但是宽松一点了,就出了个民进党。然后再宽松,民进党上位,天天忆苦思甜,宣传说这是官逼民反,国民党原罪。
我不是说应该独裁、独裁好。因为历史上独裁的政府,也不能延续,天天待在火山口上,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对移民的歧视也一样。希腊、罗马就相当歧视移民,压榨移民补贴自己,他们这么得来的优势,最终也不能长久。天下大同,当然是最好的。
我是觉得,当旧秩序改变,人们获得了更多的权利的时候,会因为害怕自己吃亏,特别好斗,不宽容,直到新秩序成型。(斗争的好与不好,本人才疏学浅,不讨论。)
我们中国人,填写各种表格,有一项是民族----汉满壮蒙古等等。
但是,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这一项的,比方说德国就没有,只有出生地。不需要你填土耳其,意大利或者是正宗的日耳曼。
西欧国家也没有这一项,估计美国也没有。
但是有的国家有,哪些呢---咱们的社会主义兄弟国家,在二战后,部分留在那里的德国后裔,身份证件上就有--德国人--的明显标记。
影响最大的是波兰和苏联,当时德国有部分领土被划过去----甚至包括二战前德国第二大城市----土地上的居民有的被驱逐,有的留下来了。苏联在战争时期,就把德裔迁徙到中亚。
那几十年,他们有没有受歧视呢----可能有吧。我认识一个商业伙伴,他说他舅舅,因为在家里讲德语,被邻居揭发,坐了两年牢。
苏东波之后,这些人拿着原来的身份证,振振有词-----连波兰,苏联政府都说我们日耳曼的干活,你地,不让我入德国籍!
其实,钻的是两个制度的差异的空子,才有了大量生于长于东欧的德国人-----而没有大量生于长于意大利或者美国的德国人。
在北美的德国移民,二代也可以入德国国籍,并且有这样的例子。您说的那些不会说德语的德国人,我很有兴趣知道,他们是不是通过婚姻、收养什么的入德国国籍的?他们是怎么通过入籍考试的?
如今,有250万土耳其人生活在德国,是仅次于德意志民族的第二大民族,对他们来说,弗利德里希.哈克曼认为:“他们已经至少拥有在德国的居留权,而且土耳其最近正在积极申请加入欧盟,所以,加入德国国籍享有德国公民的权利对土耳其人来说也不再是那么重要了。”而且很多土耳其人都认为,申请德国国籍意味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那些官僚主义作风的官员打交道。所以,成为德国公民后能享受到的种种权益都被申请时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掩盖了。一个土耳其人的看法也许能表达出他们的心声:“当然有兴趣加入德国国籍了,但是那些官员们一会需要这些证明一会需要那些证明,到最后我就烦透了。”
这是一把双刃剑。
鬼子可以用这把宝剑砍你,你也可以用这把宝剑剁它。
一部分人很简单,自己或者父母或者祖父母,本来就出生在德国的领土上,是地地道道的德国人----仅仅因为国家打了败仗,连土地带人民被拿走了,所以受别国政府管辖了,他们的德国国籍,德国政府从来也没有收回过,现在当然不用考试。
还有部分人,是在一两百年前,技术移民去俄国的,他们没有过德国国籍,已经在俄国生活了N代,但是斯大林把他们另外管理,并在他们的身份证上表明了德国字样,他们根据这玩意,直接入籍。
现在,后者在德国的融合比前者困难得多。
嘻嘻,看过一些东东,所以还是说一说。
1991年洛杉矶事件,要说跟国际秩序更迭的联系,好像有点远。
导火索可能跟对警察对黑人的歧视有关,但直接起因是黑人与一家韩国人经营的街角小店的矛盾,招来警察,黑人认为警察不公。
对骚乱原因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当时韩国人对传统黑人社区的进入,激化了黑人社区与整个大社会的一些矛盾。
70年代以来,洛杉矶大量南韩移民涌入,主要是以经营社区小商店为业。黑人社区的小商店逐渐都成了韩国人的产业。
于是产生了一些问题:1、黑人的失业加剧;2、街角小商店不再被视为社区的一部分,而被当作了外来势力,加剧了社区内部的紧张。3、韩国人小店主对黑人的歧视,当然跟黑人顺东西不付钱有关系。但韩国小店主联盟后来发了个公约:其中一条大约是黑人跟我们是一样的人。(汗,可知两族当时关系如何)
关于台湾“二二八”,看《悲情城市》,所谓的台湾本土有点权势见识能力的人们通通地监狱了、折腾来折腾去了。
缺了这一群人,本省人就是散沙了,闹不起来。
关于法国目前的紧张,外来族群的境遇是入手点,但讨论更多集中在外来族群的青年群体。
法国导演贝特朗•达维尼埃的纪录片《郊区的另一面(de l’autre côté du périph)》有涉及这个问题。是对巴黎东郊蒙特伊市的一个非洲裔和阿拉伯裔移民聚居区的访问。
青年群体的失业,确切地说是无从就业,或者更确切地说低端就业——按我国的话说就是大学生不值钱了,目前是全球的问题。
但在法国的外来族裔中这个问题格外严重。
关于德国的情况,不太了解。
估计可能跟外来族裔的人口比例有关系,也许公民权之争是个关键。
公民权的赋予大约有两大传统:一个是按出生地,一个是按血统。
两个都被接受,所以德国的做法没什么可指责的。
某有一个阿根廷同学生在委内瑞拉,两国采取不同的原则,所以这位同学很长一段时间,哪个国家的人都不是。
在任何一个国家,公民和非公民两个群体都不可能同等对待的。
任何一个国家只有对公民nice的义务,没有对非公民也nice的责任。最典型的是美国,不过我国常常是最佳反例。
所以德国的外来族群现在也许在争取等是公民权。
只有像法国的外来族裔一样有了公民权,才有可能起来“造反”。 :P
意识形态很要紧。
但绝大多数时候,意识形态并不是事件的主要解释。
又瞎说了。
为什么有时候,有待遇比较低的不闹,待遇高一点的却会闹。没有批评官方、民众的意思。德国这么做,有它的理由。我不想说谁对谁错。问题是:为什么跟德国比,法国官方对移民更好,但是移民先在法国闹?美国现在韩国人与黑人的关系就很好吗?为什么91年闹了,现在不闹?台湾那个,要说抓了领头的就闹不起来,那中国历史上那么多大事都不会发生了。
您说的都有道理,但不是我想讨论的方面。我只想单纯的分析一个现象,不想陷入意识形态之争,所以才说不讨论。
现在德国、法国的穆斯林移民问题。
现在的美国黑人和91年的美国黑人。
现在的台湾人和50年前、20年前的台湾人。
这些民族性都差不多呀。我知道事情是很复杂的,可是只想讨论一个方面。
1,充足的资源。资源的含义很宽泛,大致包括物质资源(钱、装备)、道义资源(抗争的合法性)、技术资源(抗争的具体技术,是静坐?是游行?非暴力不合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2,一定的动员能力。空有资源,而没有进行动员、组织的动力,资源还是没有用。而一定的动员能力通常需要组织结构做支持。
3,适当的机会结构。如果一抗争,就会招致政府的强力镇压,那么抗争往往无法成功(要注意,镇压力度和抗争成功的关系并非线性)。而合适的机会,一般是政局不稳、精英集团出现分裂、政府镇压能力严重下降,等等。
4,合适的解释系统。抗争出现的前提,首先是要把人们的怨恨集中到抗争对象的身上。比如,在91年LA的骚乱中,黑人认为是韩国人的经济入侵,造成了他们的失业率上升、生活水平下降、社区濒临瓦解。一旦出现机会,暴力随之而来。没有适当的归因,什么抗争也发生不了。革命的首要问题,是要分清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哈哈。
如果是无组织的抗争,比如街头暴乱,其机制与有组织的抗争颇为不同,不一定必须满足上面所有的条件。相互的怨恨有了一定积累之后,一般需要一个导火索。一旦发现正常秩序已经不存在,旁观者就可能转化为参与者。
但中国确实应该把自己划拉到"保卫人权的正义国家"行列里去,毕竟人权啦自由平等博爱啦这些题目还是获得了绝大多数国家理论上赞同的。
现在中国太被动。
也许可以解答一些疑问。
比某一时兴起的瞎说有见地。
嘻嘻,不过山兄台学术了啊。
某来一个大话版,看看能不能把问题说清楚。
革命最彻底的,从来就不是受压迫最深的。嘻嘻,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有不满是不够的,
还要往内说:第一,自己要有能力——家里小孩子对父母的不满多了去了,要闹起来还得等翅膀硬了。
第二,得能团结别人一起闹——妈妈炒菜不放盐,一个小孩子闹是不行的,要是能拉上哥其他兄弟姐妹甚至爸爸一起给妈妈提意见,明天的菜也许就有盐了。
往外说:第一要有行动的合法性——黑人现在跟韩国人关系当然还是不好(不过比91年时好点应该),不过没啥由头,闹不起来。不能说我家邻居人赚钱比我多,所以我要上他家打砸抢一下。怎么着也得等他欺负我了才行。
第二,要有行动的可能性——我家邻居教唆他家小狗抢了我家小狗的骨头,可是我家邻居天天拿过AK47摆弄,我就是想上他家闹,也会掂量掂量,是不是也整个AK47再说。
这样说起来,关于法国移民和德国移民的问题,法国政府的温和政策确实是因素之一。
不过是德国政府的政策不够温和么?不太知道具体情况。
行动的合法性也应当考虑。
德国的政策如果是不给外来族裔公民权,从法理上是揪不出什么错的。
许多国家都是按血统给公民权,一个生在中国浙江的伊拉克小孩,要成为中国公民估计不太容易。生在德国的伊拉克小孩是不是可以成为德国公民,那是德国的政策。这个政策改不改,那是由德国立法机构的选择。
估计再没有取得公民权之前,德国的移民部大可能跟法国一样闹起来,即便两国政府一样温和。
另外内因也要讨论吧
所以我说德国外来族群的人数要考虑。这些人的社会经济结构如何。
嗯,看起来,德国移民不行动,应该是个有意思的题目。
不知道有没有在德国的能仔细说说。
厉害呀,厉害!
不会自己跑来跑去,也不会喵喵或者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