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高文谦《晚年周恩来》的史料剪裁问题 -- 温相

有人问高文谦一书的史料有什么问题吗？我以为除了邓小平说没有周恩来，文革也不会延续那么长久这句话高文谦没有给出明确的出处以外，其他的都基本给出了出处。也有人说高文谦一书给大家提供了大量的以前不知道的信息，这就未必，高文谦书中除了有几处是他自己标明是采访有关当事人如吴法宪、纪登奎等目前尚无法核实以外，其他的都来自中国大陆公开出版的书籍，比如张云生的《毛家湾纪实》，官伟勋的《我所知道的叶群》等。

不过，高文谦一书的问题在于他的史料剪裁的特别之处。如果把晚年周恩来描写成为和中国大陆已经出版的其他书籍一样，那么，明镜出版社显然出版这本书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而多维社的何频也显然不会闲着没事见天宣传“大树参天护英华”，书一定要写的与众不同，让所有人不管信与不信的看过之后都有一种“脑袋嗡的一声，当场傻半天”的感觉，而这么写就要注意史料的来源，尤其是史料的剪裁。

历史研究者要臧否人物最重莫过于对史料的选择，所以，历来我们都反对那种断章取义的做法，而断章取义的厉害之处在哪里呢？就在于混淆视听。这里我来举一个例子，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叶子龙回忆录》中曾经引了毛泽东批评林彪的一段话，毛泽东对林彪说：“红军是共产党的军队，不是你林彪个人的队伍。”（2000年10月第1版，《叶子龙回忆录》第27页）

如果你对毛泽东批评林彪的这段话不看当时的背景，也不联系毛泽东讲话的全文，你就会认为林彪至少是要分裂红军，最差也是不听指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林彪位至元帅竟然不服从党的指挥，这还了得？

这件事是发生在1936年5月13日，毛泽东在会上批评一些人的本位主义，其中包括林彪，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受到批评的不仅仅是林彪，聂荣臻也做了自我批评，主要原因是毛泽东让一军团抽调部队，而一军团落实不力，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是责备，毛泽东的口气显然不是什么严厉或者说不可调和，同一九五九年庐山会议上批判彭德怀的不可同日而语。

下面再引一段毛泽东对林彪的看法，毛泽东说：“他的（指林彪）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引自毛泽东1966.7.8给江青的信，《毛泽东晚年的理论和实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6年12月第1版，422页）这封信正是写在文革之中，毛泽东当时真的对林彪的一些“提法”感到由衷的不安或者说林彪的提法触怒毛泽东的话，毛泽东还会后来赋予林彪那么大的信任和荣誉吗？就算是利用也总不能说毛泽东的这个话是烛照先机吧？口气也不会如此平和与不肯定吧？

然而，当我们一旦把上面在1936年的毛泽东对林彪的批评和这次1966年的担忧不加任何背景说明不加任何引申直接连接在一起时，至少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林彪反对毛泽东是一贯的，而毛泽东是始终对林彪具有戒心的。那么也就是说林彪从来都是“鬼”从来都不是“人”，这种极端的理论就是来自于对史料的不同角度的剪裁。

毛泽东当年说过一句话：“报纸天天登黑暗，黑暗一片，不出十天，最多一个月，一定灭亡。”当然这是毛泽东的极言之，不过，这其实也是反映了一个资料剪裁的问题。

所以，我们再来看高文谦的书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发现高文谦在史料剪裁上尽管他自称客观公允，但是，只要通读全书就会明白，什么叫“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了，高文谦的史料剪裁同样是再重复我前面举的那两个例子。

比如高文谦提出的新观点也就是邓小平二次复出之后在会上“指责”周恩来离最高只差一步等试图证明毛泽东请邓复出就是为了进一步遏制周恩来。这里我就举了这个例子，实际上这本书类似的地方很多。我现在没时间一一列举。

高文谦说邓是来自于毛泽东的故意安排，使得邓似乎“急不可待”的向周恩来“开炮”，而高文谦并没有给我们展开邓小平当时讲话的全文或者说当时事件的全貌，这点大家可以看看邓榕的《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也可以看看王力的《王力反思录》以及周恩来的警卫高振普的回忆周恩来的书，那里面对这件事做了不同于高书的描述，（王力反思录对邓小平的复出做了必要的交待，没有涉及以后的批周）此外，过几天如果我有时间将在可能的情况下把当事人之一的王××的采访录中的部分谈话笔录下来，供大家参考（我要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此外，我补充一句，比如我们大家众所周知的毛泽东对四人帮的批评，包括四人帮的名字都是毛泽东起的，如果只看毛泽东的那几句批语，似乎我们就应该得出毛泽东才是发现四人帮是祸国殃民的人，毛泽东才是打倒四人帮的始作俑者，然而，历史并非如此，在范硕编著的《叶剑英在历史转折关头》一书中可以看到叶剑英等人只能在毛泽东身后才有了打倒四人帮的行动，而在文革十年中始终重用四人帮的正是毛泽东。在众多的历史公开披露的历史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毛泽东批评四人帮的另一面“我看问题不大，不要小题大作，但有问题要讲明白。”（叶永烈《王洪文兴衰录》，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毛泽东的这句话正是在著名的“上半年解决不了，下半年解决；今年解决不了，明年解决；明年解决不了，后年解决。”的后面。这么一看，大家也就进一步明白了对原始资料的剪裁是多么的重要。

还是刘少奇生前说的那句话对：“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