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整理】明朝趣事数则 -- 阴霾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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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正德皇帝被杨廷和士大夫集团谋杀,死后又被污名

所以看起来要成为程朱理学的士大夫,就不能被因果报应所影响士大夫们的心智。

李善长之死都能被编写得那个样子,相信《明史》所谓正德皇帝失德,岂不荒谬?

家园 你老兄最好先看看吴晗“砖家”的《朱元璋传》

再论吴砖家是否“合理一些”。

家园 就那个中国而言,他们可算是有贡献的,毕竟冲击了旧传统文化

尤其是徐玠等这类的传统政治官员。

他们和文官联合绞杀武官军阀有时候也确实是混乱。因为有些武官确实太不像话,李文龙还好,左良玉、关宁军阀都是王八蛋。确实该收拾。袁崇焕也不是好东西。

唉。就是旧文化实际上也到头了。

家园 顺便请教:老兄文中提到的江晓原,还是性学家?

只是因为一本《云雨——性张力下的中国人》就成了砖家了?

也不知道这位一边搞天文、一边搞性学的砖家,是否肯直面耶稣会那几块料伪造《崇祯历法》观测记录的事儿。

家园 呵呵,吴晗,邓拓,廖沫沙

有人急着夺主席的权,收买指使几个耍笔杆子的,让他们攻击辱骂主席。这三位基本是指着主席的鼻子辱骂,还捎带着骂总理,说总理是谁也不得罪的乡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王道与霸道》)。

吴晗官升北京副市长,邓拓荣任人民日报社。想用主席的血染自己的红顶子人,别怪自己被放血。

所以死的冤不冤,大家心里有数。

通宝推:青青的蓝,侧翼,
家园 从学术水平上看,吴晗砖家60年代初的演讲文稿

把辽东塔防路线的对立面,说成是王化贞。这种低级错误,该发生在一个明史大专家身上吗?

给吴砖家平反后,这么多年来明史又是大众看史的重点,学界似乎从来不引用吴砖家的学术成果,除了公知们搞一些解放前的《朱元璋传》来对教员射几支暗箭,这是为什么?无它,学术水平太柴而已!

家园 吴晗他们确实参与了斗争,也用了历史,

但是他们的解读挺社会主义化的,不同于老古董们。

老古董解读是满清历史中国化。不由自主的,我个人不赞成,无法认可,康乾盛世,看起来不错,永不加赋,实际上拖累了中华文明发展。虽然有功效,但是负面影响也很大。

当年的失败也是传统文明的弱点导致的,满清只是偶然获益而已。我们就是失去了自己的文明,这种感觉很痛苦。

战争期间,大批汉奸加入满清,就是罪犯,而不是维护统一的正义势力。这点我无法接受。我认为,李定国,郑成功,张煌言才是正义事业。

他们的亲人是在无尽的失败中投降的,虽然可以理解但是很遗憾。这种无尽的失败确实令人绝望,但是也是传统文化最后的不良的结果之一,所谓识时务。不是啥好东西。

家园 崇祯说文人皆可杀,虽然不完全是,但是也不冤,也不远

虽然推在王化贞身上不公平,但是也有道理,就此指责吴晗不好,恐怕不妥。

关宁荒废是一个综合问题,也是让国人困惑和痛苦的问题,花费那么大,而且几乎不欠薪,为什么还是失败了呢,真的是朝廷和国家的错误吗?

单纯指责王化贞肯定不够,但是说他也可以。

甚至,就此指责皇帝,挖皇陵,挖他们的祖坟也是很开心的。

吴晗主持挖坟,你怎么看?

不能探究古代历史,最后研究出皇帝没错,某某某群体才是错吧,比如阉党这个借口怎么样?

家园 讲一段崇祯年的政府故事 -- 有补充

这是前辈学人黄裳先生1949年的旧作-《鸳湖曲》笺证。他是藏书家,读了很多旧书。文中的资料以野史笔记和诗集来源为主。

话说崇祯当政后干掉了魏忠贤。魏忠贤的党羽,即“阉党”,被严重处置,其中一人阮大鋮,本是东林外围而后投靠魏忠贤,被驱逐出京永不录用。崇禎二年,江苏太仓人张溥与同邑张采成立“复社”,取“兴复古学”之意。社员多来自太仓苏州附近地区,下文提到的复社重要人物吴昌时是吴江人。崇禎七年他进入政府中枢,任礼部主事,后改任吏部郎官。复社知名成员有一位黄宗羲,是清初敢于反省挖掘中国学术得失的学者。还有一位是写《圆圆曲》的苏州人吴(伟业)梅村。吴梅村与吴昌时是好友,有以嘉兴南湖为背景的怀旧长诗《鸳湖曲》,即是黄裳先生考证写作的由来。

崇禎皇帝是个可怜人,无人可信任。他在16年的任期内,更换了50个首(相)辅。这表达出怎样的不安的心理状态。

【思宗初立,把阉党清算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做得彻底,还留下不少地下潜伏的分子。当时,内阁里几乎是清一色东林党的天下,皇帝更怕手下的抓住这个机会结党,所以想了一个“绝好”的办法,把官儿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放在金瓶里面,焚香肃拜,用手一抓,抓出谁来就是首揆。这办法虽然可笑,然而在皇帝看来,却是十分可靠的。不料第二次就出了毛病,没有再继续表演下去。

这时候东林的代表人物正是绰号唤做“天巧星浪子”的钱谦益,钱的作风是充分表现了过去中国士大夫的贪愚跋扈的弱点的。他想包办,弄点手法,在“抓采”以前把当时的礼部尚书温体仁、侍郎周延儒的名字都除去了。这自然使温、周大不高兴,看个机会,反咬一口,借考官受贿案的题目劾谦益,在皇帝面前对质时,又特别招出谦益以植党营私,正巧这是皇帝最怕的一点,于是,谦益一下给打了下去,黑了半辈子,在明朝灭亡以前再也不能起用。

内阁里只剩下了温体仁和周延儒,拼命和东林党人作对。】

这时轮到吴昌时(字来之)出场。张溥有首《送吴来之北发》的诗:

【赋贡王门说采珠,江皋琴水意相须,著书二万经方盛,买纻三千调更孤。鸳掖句传倾坐客,日华声满在天衢。典文精切邯郸步,应撒重围让汉儒。】

崇禎七年吴昌时尽管进入中枢,还是一个政治素人。他小心翼翼地等待时机。直到崇禎十年,周延儒早被排挤出北京,排挤他的温体仁也失了势。温体仁推荐的张至发一上台,吴昌时马上就对张开了一炮,这是复社党人反攻的先声。吴昌时因而获得“直声动朝右”的名声。

【张至发既去,薛国观上台,薛也是温体仁所荐,是一系相承的人物,政治上的路线也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时候吴昌时已经慢慢立定了脚跟,跟薛作起对来,也初步显出了他在政治斗争上的“才能”。

昌时这时候是已经在官场中有了一点小名气的了。而且还得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绰号,“摩登伽女”,李清《三垣笔记附识》卷中记:

“大僚及台谏以枚卜构竟不休,其不得于会推者遂造为三十四气之目,摇惑中外……以吴铨曹昌时为妖气,下注摩登伽女……吴谕德伟业为望气,下注啮人马……”】

吴昌时做官的本事有三条:通内(后妃的枕头风),通珰(太监传递消息),通厂卫(京城警局)。每一条都是可以杀头的罪名。但是他游刃有余。

有两首诗写吴昌时通内的本事:

【毛奇龄《彤史拾遗记》,记载田妃有一段故事:

“宫中凡令节,宫人以插带相饷,偶贵妃宫婢戴新样花,他宫皆无有,中宫宫婢向上叩头乞赐,上使中官出采办,越数百里不能得。上以问妃,妃曰,此象生花,出嘉兴,有吴吏部家人携来京,而妾买之,上不悦。”

吴梅村《永和宫词》,也是写田妃的故事,里边有几句话:

“贵妃明慧独承恩,宜笑宜愁慰至尊。浩齿不呈微索问,峨眉欲蹙又温存。本朝家法修清讌,房帷久绝珍奇荐。敕使惟追阳羡茶,内人数减昭阳膳。维扬服制擅江南,小阁炉烟沉水含。私买琼花新样锦,自修水递进黄柑。”】

吴官员出身苏浙富庶之地,自然知道也能搞到最好的东西上供给娘娘。

黄先生文章后面还提到周延儒再次为相后,也通过吴官员的渠道献媚娘娘,不过却让皇帝吃醋了。原来他竟敢连娘娘的脚的大小都知道😁😁

【昌时替延儒拉拢“通内”,于是就有了“绣鞋”佳话。《霜猿集》:

“花为容貌玉为床,椒殿承恩卸却妆。三寸绣鞋金缕织,延儒恭进字单行。”注:“上昼幸妃,见妃(田妃)绣鞋精巧,举而视之,有细书一行曰,臣周延儒恭进。上不悦,由是薄延儒。”】

黄先生文字最大胆的披露是对周延儒再次为相的原因。复社“社长”张溥主导下,

【运动起复,种种都由吴昌时在京策划,然而在这个贪污的局面下面,钱可少不来,出钱的是些什么人呢,不看野史的记载,真是怎么都猜不到的。《烈皇小识》卷七:

“召予大学士周延儒于家。先是阁臣虽内外兼用,鲜有当圣意者。众推宜颇有机巧,或能仰副,而圣意亦及之。于是庶吉士张溥、礼部员外郎吴昌时为之经营,涿洲冯铨、河南侯恂、桐城阮大铖等分任一股,每股银万金,共费六万辆,始得再召……”

连逆案里的阮胡子也是后台股东之一,“法门广大”得连敌人也包了进去。据《谈往》所记:“宜兴再召,通内而贽币帛者,别有大力出资,而任支费,霞城贺氏与虞城侯氏两家。”股东还有一位贺先生在。既然是股东,自然就有发言的权利,阮大铖请延儒设法起用,不过究竟因为身在逆案,无法公然出面,结果就推荐了马士英去做凤阳总督。】

我们可以再想下,这六万两银子交给谁了?肯定不是崇祯。但是这六万两银子的力量就能够使崇祯重新起用被拙的大臣。政治腐坏如此,难乎满洲不赢大明。

周延儒再相,另有一出悲喜剧。悲剧是,复社“社长”张溥不明原因暴毙。

【计六奇《明季北略》:

“宜兴再召,通内而贽比帛者,冯涿洲也。奔走而为线索者,太仓张溥嘉兴吴昌时也。擘画两年,纶綍始下,昌时于是事权在手,呼吸通天,为所欲为矣。昌时与张溥同为画策建功之人,淮安道上张溥破腹,昌时以一剂送入黄泉,忌延儒密室有两人也,其忍心如此!”】

这是正史所不能记录的。喜剧也是来自野史。

【张溥的死信传到延儒耳内,他却表示高兴,《霜猿集》:

“日堕西江歌舞阑,中原一片血流丹,故人昨夜魂游岱,相国方言好作官。”注:“张西铭死,讣至。延儒谓座客曰:天如奈何遽死!既而曰:天如死,吾方好作官。客曰:庶常吾道干城,公何出此言?延儒出二册示客曰:此皆天如所欲杀者,教我如何杀得尽!见者骇然。”】

西铭,天如都是张溥的字和号。

黄先生手中大概收藏这几本古书是如此说法,

【这是《琳琅秘室丛书》本,又有申报馆《屑玉丛谈》本,小注多出数字:“溥还娄东,一夕暴死,亦天意也。”是说张溥该死。而却也说他是暴死,《明季北略》之语,盖不为无稽。】

吴官员和周首相的结果都是惨。在党争的局面下,你不可能永远占据权力。吴昌时被告发贪墨,最严重的问题是“通内”。皇帝早就等待机会,在宫中肉刑伺候,将他的小腿都夹断。大臣劝阻崇祯,说宫中不是审人的地方,

【然上意已有成局,不待拱宸之对质也。昌时始终不为屈,曰:皇上必欲以是坐臣,臣何敢抗违圣意。自应承受,若欲屈招,则实不能。上即命内侍用刑。阁臣蒋德璟、魏藻德出班奏曰,殿陛之间,无用刑之例,伏乞将昌时伏法司究问。上曰,此辈奸党,神通澈天,若离此三尺地,谁敢据法从公勘问者!二阁臣奏:殿陛用刑,实三百年未有之事。上曰,吴昌时这厮亦三百年未有之人。二阁臣口塞,叩头而退。内侍遂进用夹,两胫皆绝,昏迷不省人事。乃命下锦衣卫狱。昌时已不能行,卫役负之以出。】

可见崇祯怒极。然并卵。崇禎十六年冬十二月(1644年1月),吴昌时被斩首。崇禎十七年(1644年)初,周延儒受命自縊死。二个月后(1644年3月),崇祯自缢于北京煤山。

黄先生的文字对大明晚期的腐败政治极为不屑,引申义似是针对蒋记国民政府。建议在阅读原文。

通宝推:张燕,阴霾信仰,
作者 对本帖的 补充(1)
家园 吴昌时的籍贯 -- 补充帖

黄先生写作吴江。更多人写作嘉兴。其实现代的吴江和嘉兴只有30公里之遥.古代可以看作一个地方吧。

家园 摩登伽女

这里的“摩登”并非我们现在“时髦”的意思,那要等到清末才出现。摩登伽女是摩登伽(Mātaṅga)的女儿是佛经中的一个试图色诱佛祖弟子阿难的贱民女子,可以近似理解为“妖女”,也与前面“妖气”相符合。

家园 西法虽然没传教士说得那么准确,但对明人来说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哥白尼的学说是在明末引入中国了,在《崇祯历书》中也有记载。不管人家是专家还是砖家,至少那篇说哥白尼的论文没啥大问题。

有关中法和西法的精度问题,有篇论文写得不错:

《再论崇祯改历期间西法交食预报的时制与精度》

https://www.docin.com/p-1511589778.html

西法虽然也有不少次数预报交食没《回回历》和《大统历》准确,也没达到徐光启所言“盖汉以前差以日计,唐以前差以时计,宋元以来差以刻计,今则以分计”的精度。

但是总体精度而言,还是比大统历和回回历要更精确一些,平均误差更小。

由于元朝中后期以后数学的断代,明人遇到的问题是只能沿用大统历的算法来推算数据,但是没办法对大统历本身进行修正,西法的传入能帮助明人搞明白历法是怎么编的,不然即使想改进大统历也无从着手。比如嘉靖到万历年间明人就试图修改历法,结果改出来的历法精确度还不如原来的大统历。

传教士能篡改记录也是得益于满清只用传教士领导钦天监,并把徐光启培养出的中方钦天监人员斩尽杀绝了,一方独大自然要有幺蛾子了,但是西法本身对于明朝天文来说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家园 他们大部分人还是正常的,只是可惜,当时中国人接受需要时间

差距也太大了,根本没那么轻易接受的,这个过程是艰辛的,甚至剧烈的。

有些改动是善意无意的,有一些可能就有问题了。这也是没办法。

就看看南明时期是知识分子的整体表现,就知道传道任重道远啊。唉。

家园 阴兄总算是承认传教士们篡改天文观测记录这个事实了,好

只是还没有说:江晓原到底承不承认传教士们篡改天文观测记录这个事实。如果承认传教士们不老实,有篡改天文观测记录的犯罪行为,那么,“崇祯历书向中国传播了哥白尼学说”这个的论断就水分很大了——观测记录能伪造,那么其它内容(传播哥白尼)就肯定是真的?

江晓原的同门师兄弟李亮有文章,论述那几个传教士伪造天文观测数据的事。https://www.academia.edu/40447243/被_遗漏_的交食_传教士对崇祯改历时期交食记录的选择性删除_The_Purging_of_Some_Important_Records_of_Eclipses_in_Chongzhen_Lishu

查不到江对此有文章,是选择性无视?如果你老兄或者其它河友能找到江晓原承认他同门师兄弟的观点,那还算是专家而不是砖家。

阴兄说徐光启培养的人员都被杀了、对几个传教士却不杀。这似有误导:反对传教士搞得崇祯历书的,怎么会是徐光启培养(其实也是传教士‘培养’)的人呢?要杀也是杀反对崇祯历书那派人嘛。而满清又有什么动机非要杀与传教士对立的那批人呢?

阴兄最后的话,逻辑上看起来是倒因为果了:满清又和传教士没有血亲关系,如果不是传教士呈现给顺治的历书自称“次次都准”,刚进北京的小皇帝/满族大臣,凭啥相信且采用传教士的历书呢?伪造骗取信任、而不是独大才伪造,这才符合逻辑嘛。

要谢谢阴兄的提醒:这里还有一个哪儿哪儿都少不了的东林党黄宗羲——维基/百度一致称之为“天文历算学家”,此黄派儿子和弟子自带狗粮到北京“帮助”满清写明史,在明史中称传教士的历书“次次都准”。看起来反对传教士的中国天文历算人员的被屠杀,和东林党也很可能有大干系呢。

见前补充 4757690
家园 汗,我以前就提过传教士篡改观测记录这事吧。

我啥时候否认有过这事了。。。

搞不懂你对哥白尼学说在明末传入中国有啥敏感的。

你要批江晓原论文里面说中法测交食全军覆没这点随便,我没意见。

我都忘了这文章里面还有这么一段了。。。难怪你反应那么大。。。

我引用这论文只是说明明人还是很开放的,《崇祯历书》中主要用的谷地体系,对哥白尼,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学说都有介绍。

我以前有帖子就讲过,1619年,耶稣会教士金妮阁抵达中国澳门。这次远行给中国带来了七千多本书,其中包括两本哥白尼撰写的《天体运行论》。可惜这批书在清朝基本上放在教堂里面无人问津。

无论传教士动机如何,他们带来的书籍确实对中西交流有很大促进。

明朝人在数学和历法上是一直很头疼,我以前介绍过明朝中期,明人怎么取钻研回回历,怎么对天元术一筹莫展的。

明朝在历法修订上确实遇到了瓶颈,传教士带来的西方数学是有很大帮助,这没啥好讳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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