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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曼底故事(23)

下午1时前后，鲍姆伽顿加入了另外11名士兵参加战斗，鲍姆伽顿并不认识他们。这12人全部都带伤。这组士兵爬上了D绿地段的悬崖，然后向西运动，经过了德军丢弃的战壕和碉堡。在一个德军阵地上，鲍姆伽顿发现了一个被打得几乎身首异处的德军士兵，这很可能就是他登陆后发射的唯一颗子弹（穿甲弹）的结果。这时，德军在一所石墙围绕的房子里的机枪阵地突然开火，把这组美国兵压制住。鲍姆伽顿观察到一个德军士兵从围墙后面露头，他打了D日的第二枪，消灭了他。另外一人投出一颗手榴弹，机枪声嘎然而止。这次战斗没有人阵亡，但是其中4人由于新旧伤，体力不支退出战斗。

第116团的D日目标是维赫维尔村以西的霍克角。他们要去增援在那里登陆的第二別动营。鲍姆伽顿他们曾希望在途中与本团的其他部队汇合，但始终未能找到自己人。这支孤零零的小部队在搜索前进中突然遭到打击，其中一人脖子中弹很快死去。伏击来自一个德军机枪掩体，掩体中有五名德国兵。双方交火大约有一小时，两名德国兵被击毙，鲍姆伽顿干掉其中一人。剩下三名德国兵举手投降，但此时美国兵的心情很差，没心思接收俘虏，有人端起汤姆式冲锋枪把这三人打成筛子。

战斗结束后，这组美国兵只剩下7人。下午5时，他们来到一条东西向的路边，快速横穿，然后卧倒。鲍姆伽顿在爬向树丛时感到左脚心被什么东西穿透。这是非爆炸性的尖桩雷。鲍姆伽顿感到幸运的是这东西没有刺中两腿之间。他背靠树丛坐起，脱下作战靴，血立刻就从伤口中涌出。这是鲍姆伽顿在D日的第三次负伤。他赶紧在伤口上撒了磺胺粉，再用绷带包扎。突然，他听到炮弹飞临的声音。鲍姆伽顿扔掉绷带，光脚蹬上作战靴，一头扎进树丛隐蔽。

炮击结束后，战斗小组在原地休息了好长时间。夜幕降临时，一轮明月徐徐升起。午夜时分，又一阵炮弹落在他们不远的地方。D日＋1零时30分，士兵们开始移动，他们再次越过同一道路。就在这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被德军的MG-42机枪所伏击。所有人都中弹倒下。当时鲍姆伽顿一瘸一拐地在后面弯腰行走，一颗子弹从左侧嘴唇穿透，打掉了右侧部分上颚，牙和牙龈。鲍姆伽顿向前一扑，栽到两个阵亡士兵身上。他听到有人在呻吟，另外一个人在祈祷：基督啊，救救我。渐渐地，周围的声音停止了，夜暗之中一片寂静。鲍姆伽顿把M-1步枪顶上了膛，又从战友的身上拖来一枝冲锋枪，随时准备在最后一刻跟敌人拼个死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德国兵并没有上前搜索。

鲍姆伽顿的战斗小组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人，新的伤口剧烈疼痛。他取出吗啡针注射在自己的手掌上。吗啡很快起了作用，消除了疼痛。鲍姆伽顿看到头顶上有三架敌机低空掠过，也看到了美国海军舰炮轰击的火光。周围是6个不知名战友的尸体，孤独的一等兵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地睡着了，临睡前，他用右手盖住了自己的夜光手表，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们打败了吗？

在凌晨1时到3时之间，鲍姆伽顿一直处于睡眠和幻觉的交替状态。他梦见了母亲，糕点和肉肠。多年之后，鲍姆伽顿的朋友斯图亚特.布莱恩特曾经采访了进行这次伏击的德国兵。德军在凌晨1时派出了巡逻队在战场上进行搜索。发现了7具美军尸体。他们在尸体上寻找香烟时发现其中一个没死，只是昏迷不醒。

凌晨3时，鲍姆伽顿被冻醒了。此刻离他上次进餐已有30个小时。4次负伤使他浑身发粘，极度虚弱。虽然不觉得痛，但浑身都是针扎的感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口渴时，就从战友的遗体上找水壶喝水，然后开始作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次祈祷。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辆军用救护车从西面缓缓驶来，在明月的衬托下分外清楚。鲍姆伽顿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现实。他拿起战友的冲锋枪冲天打了一个连发。救护车急刹车停住，下来两个士兵，举起双手。

这是真的。

两个被吓得魂飞天外士兵发现是美军乱开枪时气得火冒三丈。借助月光他们看见只有鲍姆伽顿一人活着，其他都死了。他们问鲍姆伽顿：你能在救护车里坐着吗？鲍姆伽顿两侧面颊上颚都被打烂，根本无法说话，他点了点头。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鲍姆伽顿走到救护车旁。他们帮助鲍姆伽顿上了车，让他趟在救护车冰冷的地板上。救护车开动起来向前行驶的时候，鲍姆伽顿在想为什么他们这样对待我？鲍姆伽顿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西面发生了战斗。这辆救护车拉的是这次战斗中的伤员，救护车已经超载，有的轻伤员不得不挂在车厢外。

鲍姆伽顿被送到维赫维尔村以西的滩头，他被安置在担架上，和他一起的有其他11名伤员。卫生员给每个人盖上毯子保暖，然后给他们喂水，打吗啡针。鲍姆伽顿从裤子的背兜中掏出来一块变了形的TNT炸药块，将其扔掉。

上午11时，急救站突然遭到多名德军狙击手的打击。他们从悬崖上开火，一个卫生员的红十字袖章首先中弹。下一轮射击有一发子弹击中了鲍姆伽顿的右膝。这是他第五次负伤。鲍姆伽顿毫无抵抗能力，只能趟在担架上，静静地等待下一发子弹结束他的生命。

当时，美国驱逐舰McCook恰好在附近巡逻，该舰发现情况后立即向敌狙击手阵地轰击。127毫米的炮弹呼啸着从鲍姆伽顿的头顶上飞过，在悬崖上爆炸。敌人的狙击手很快就被消灭了，鲍姆伽顿他们也获得了最终的安全。

美国驱逐舰McCook，排水量1650吨（资料照片）。

四个小时之后，鲍姆伽顿被转运到坦克登陆舰LST291上，然后被送往英国接受治疗。

坦克登陆舰LST291，满载排水量3380吨（资料照片）。

鲍姆伽顿的伤势严重。他先在英国治疗了一段时间，然后于8月24日被送回美国继续治疗。鲍姆伽顿的亲属得知他回国的消息后，纷纷到医院来看他。由于面部变形，亲属们来到他的面前居然没能认出他来。1944年10月，鲍姆伽顿接受了整形外科手术。他的左侧面颊的疤痕被切除，面部被重新缝合好。嘴唇用塑料和自身粘膜重建。牙科医生用塑料和钢片置换了被打飞的骨，牙龈和牙齿。到11月底感恩节时，鲍姆伽顿的外观就已经接近正常。

1944年11月，鲍姆伽顿被授予战斗步兵章，这个章只授予参加过实战的士兵，是很牛气的一项荣誉。注意鲍姆伽顿的左侧面颊经过整容手术已经恢复（资料照片）。

1945年2月，鲍姆伽顿从部队复员，他返回大学读书，先后完成了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然后结婚生子。1955年他进入医学院学习，后来成为一名医生。在战后平静的生活中，鲍姆伽顿始终没有忘记他在奥马哈滩头的战友，他在老兵圈子里非常活跃。1988年9月，鲍姆伽顿与第29师的老兵相约重返诺曼底，在华盛顿的杜勒斯机场，他遇见了阵亡了的侯拜克兄弟的妹妹和其他几个战友。在飞往法国途中，鲍姆伽顿问鲍勃.斯劳特当年的卫生员布瑞顿来了没有。鲍勃指給他飞机上另一侧的一个人，鲍姆伽顿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那人的肩膀。当布瑞顿转过头的时候，鲍姆伽顿看到了34年前那张熟悉的脸。他们都以为对方在诺曼底就战死了，没想到居然在飞机上能够重逢。两个人激动地相互拥抱。

他们漫步在诺曼底D绿滩头时，特地在鲍姆伽顿(右)当年被布瑞顿(左)救助的地方照相留念。在D绿地段的伤员都记得布瑞顿这位勇敢的卫生员。实际上，布瑞顿经历了整个欧洲战区的所有战斗，并且毫发无伤，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由于A连和B连的军官在D日几乎全部阵亡，战后没有军官给布瑞顿报功，布瑞顿的英勇行为没有为他带来勋章。但在鲍姆伽顿和许许多多士兵的心目中，布瑞顿无疑是D日最伟大的英雄（资料照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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