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读了三体(英文版),来写点笔记感想 -- 鸿乾
我对网上现在的语言有些隔膜,因为太黑白二分了,不是粉,就是黑,虽然可以分成高级的和低级的。因此也比较不喜欢有人把我加以分类,只是他们要分,我也无法。但是很明确说,我肯定既不是粉,也肯定不是黑。不过就是看了小说,来讲一下感慨。很凌乱,就这样吧。
1. 以前重来没有过这种经验,中文的小说翻译成英文,然后读英文的。这次其实本来不准备读,但是,恰好有个朋友送来一本刘慈欣签名的英文版的《The Three Body Problem》,恰好又有获得雨果奖的新闻,就静下心来读了一次。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读过小说了,更不说英文小说了。现在有了这种体验,感到是很好的体验。因此,准备下面要读英文的《The Dark Forest》。
2. 读这个的第一感受是几乎没有什么读外国书的感觉。这个使得我很奇怪。以前读那些翻译小说,那种读外国书的感觉非常清晰。虽然是中文写的,但是,那种里里外外的外国感觉,非常清晰地感受得到。而且,俄国的,英国的,法国的,等等,也都可以清晰感到。这次读英文写的小说,居然和读中文写的中国小说的感受差不多,完全没有那种外国书的感觉,使我感到惊奇。不知各位是否有相同的经验?我猜想,这是因为那种外国味道,不是语言本身带来的,而是这个小说的整体气氛带来的。是否可以这样讲,小说里面反映了的深层的文化等。或许,应该问一问,那些读了这个书的老美的感受。当然,这个书的翻译也的确做得好。
3. 感到刘把背叛人类这个事情放在文革这个背景,是一个胜笔,也是一个败笔。胜笔是,他的小说肯定可以因此获得很多支持。这是无疑的。败笔是,太过牵强,而且并不利于他展开小说的故事。看来,中国的文人要在经济上着眼,一个重要的胜笔就是黑文革。这个事情从老张的电影到大刘的小说,等等,都是证明。是否用这个胜笔,或是否心里面理解,当然随个人变化,但是这个事情客观存在。
4. 那么,怎么就影响了他故事展开呢?我以为,有害于刻画陈文杰的性格。在小说中,陈文杰作为最重要的背叛者,应该享受最鲜明的性格刻画,成为真正能站立起来的鲜明人物。但是书中的陈文杰,虽然享受了很多篇幅,但是,那个人还是一个没有血肉的人物,是公式化的,为了编故事而造的人物,可以说是完全的败笔。我想这个败笔和刘的人物的时间背景的设定有极大关系。本来,最好的故事,就是陈和她女儿的纠结。但是,刘居然把这个事情一两句话就忽略过去。
5. 因此,这本书从纯文学的角度看,就不能上台阶了。本来是有这个潜能的。那就是,抓住背叛全人类的这个故事焦点,来展开人的内心的各种纠结的大战,在各种层面上的大战。但是,这方面完全成了绝对的形式化和公式化。如果说陈文杰经受了各种苦难而背叛,那么那位老美完全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怎么成了激进得非常多的背叛者?
6. 由刘对那个老美的处理,看来刘其实还是以西方为中心的。听起来好像有些奇怪。但是的确是如此。整个ETO组织完全是西方组织,本来就应该是西方政府来管的。不过刘为了写小说,把故事硬放在了中国。所以潜在的西方为中心的思想,是相当根深蒂固的。不知道刘想过这个事情没有,众多的读者和评论者想过没有?反正我是这样看到。
7. 文学的事情就不说了,来说说科幻的事情。我认为,从三体游戏入手,是非常好的手段,很引人入胜。不过,也说明大概大刘本人不怎么玩游戏,对游戏不熟悉。连我这种比较少玩游戏的人,都看出来,他的游戏其实电游的成分不多,还是叙述多。如果他玩游戏,应该可以写的就多了很多,可能更引人入胜。例如,王秒可以和人对垒,思想的或者行动的,达到高分,然后进入新的境界,等等。
8.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临近末尾,那两个智能质子的事情。可惜,大刘没有能够再深入。也可能他对认知体系的理解不如其他的理解多。因此他就忽略了。我认为,本来最应该写的就是人类和这个智能体系斗争的过程。其实,这就是非常的核心了:究竟是某些单项的技术重要,还是完善的有价值的认知体系重要?我想,人类是有相当伟大的认知体系的,从哲学一直到科学到民俗,都是人类认知体系的各个部分和方面。这个认知体系,远比某些单项技术更重要,哪怕是可以分析操作11维空间的超弦粒子的高级技术。那两个智能质子形成的智能系统,无论多么智能,也不可能构成可以进化的认知系统,因此人类很可能不是劣势,而是具备优势。但是怎么展开这些斗争,人类怎么认识到自己的优势,怎么利用这种优势,就是非常有趣的科幻故事。不知道他的黑暗森林怎么处理。但是我有感觉,他的方法和我设想的不同。看了再说。
9. 其实,这本书在美国翻译出版并且获奖,本身就是重要事情。本身就知道很多评论。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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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过,也懒得看
非黑即白是基督教思维,也是初级科学思维,因为中学数理化差不多就是初级科学基本上都是非黑即白
反文革是他们的投名状,必须的,也是非黑即白的思维,非友即敌
可是,不过呢,反文革对在中国搞颜色革命是不利的,随他们反去吧,因为,他们越是反文革,颜色革命在中国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小
不叫陈文杰
和您有类似感觉,而且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可能是一个时代性的局限或者是中国教育系统(不仅是学校教育)的缺陷。
最近十几年忙于工作糊口,读书尤其是读小说不多,但对十几年流行的一些小说,比如莫言、余华等人的,一个模糊的感觉是,他们的情怀、感情以及相关的符号处理系统(借用一个计算机工程的词)是停留在过去的,这其实是落后于时代发展和人们的需要的,由于现代社会分化很厉害,人们也热衷于追捧明星,所以一时半会还感觉不到他们是落后的。但和西方小说对比,感觉就会比较明显(最近看的《冰与火之歌》)。
原因,可能和这批人共同的人生经历有关,可能和中国教育整体系统的偏差有关---政治性过于浓厚、灌输式照本宣科、文理分科等等影响下,对人与社会的关系的构建与解读缺失了冷静客观的基础,这个基础可能需要借助现代科学的技术方法和表述来达到,缺失的效果就是读起来很像是情绪渲泄。
在生活中,总感觉50、60年代的人,不是很擅长表达,或者说脱离了某种语言模式,表达能力就会大幅下降。我想,在文学创作中,是不是也有这种惯性存在。
这是一个宇宙的智能生物之间的故事。
我也不喜欢这个文革的开头,但是这套书我看得挺high的。
话说网上中文的也有,你可以看中文版的。
我之前写过一篇帖子:也说说中国目前的作家群,转载一下:
以前我看外国人的书,无论是小说文学还是记录文学,一直有两个疑惑,一个是书里面要感谢很多人,经常那名字几页纸都写不满,二是老外写作效率奇高,七八十万字一本书跟玩似的,说出就出。要知道这是翻译成中文的七八十万字,换成英文写作量更大。
后来把这两点结合起来我就明白了,老外用的是工业时代的写作方式,讲的都是团队协作。而中国作家基本还是个体户单干的模式,经常听说他们闭门修炼几个月几年,出一本书。在书写个人情绪方面,主流的严肃文学作家已经远远滞后,远不如一些新生代甚至网络写手那么生猛。比如一些类型小说作者。
这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创作意识跟不上。我们的一部分作家现在依然停留在对上世纪初成长起来那批作家的无限崇拜里,比如马尔克斯,卡夫卡,博尔赫斯,昆德拉,杜拉斯等,这些人学到顶也就是村上春树和王小波的水平。
二是脱落生活。无论任何时代,伟大的作品都脱离不了两个东西,一个是反映当下时代最深刻的变化,二是描绘亘古不变的人性。所以作家更应该关注的是能反映这种变化的人群,在当下的活动。但是近三四十年以来的作家群体,普遍的问题是作品中代入的角色都是文人,或者说,代入的都是自己,因此缺少一种更广阔和客观的心态来把握时代变化,他们更关注自己的情绪。这种意识导致的就是民国范儿和文艺腔的盛行,因为近代以来文人墨客最“骚”的时代就是民国。精致,华丽,纤弱,带那么一丝颓废,这就是他们最爱的气质。
至于莫言,这么多年来坚持乡土写作,应该说还是值得尊敬。但是在中国在工业时代高歌猛进的今天,我们的作家应该更关心当下的整个民族的生活方式和心态,而不是陷落在某一两个情结里。若干年后,我回过头来看这个年代出产的作品,我看不到这个时代最深刻的变化,看不到缔造这个变化的人群,他们的所思所想,言行和生活方式,看到只是对上一个时代或上上个时代的追述和回味,我会问,我们的作家当年都干什么去了?
1.
汪淼记成王秒还有情可原,叶文洁记成陈文杰是怎么搞的啊,陈文杰这名简直是男的。。。呵呵
2.
既然lz这么认真,那么我觉得用系列有三部来搪塞很多事就显得太不真诚了,不过这确实又是很多事情的解释。
三体最初写的时候很仓促,心力应该也没有多大(最初是连载的),所以有些值得挖掘的东西没写出来,写到了续集里。当然,这不是说作者故意把某些东西藏起来为了写续集,也不是说内容太多第一集塞不下于是写续集,而是说第一部确实写的仓促有些东西就是没深入想,所以才有必要写两个续集把值得挖掘的东西深入探讨一下。
其实认真地说,这种现象应该算是一个缺陷。但是我觉得这种现象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值得支持的,我不赞成有才华的作者过分雕琢自己的作品,与其把一个作品写到尽善尽美,不如写更多有亮点但也有缺陷的作品。与其为了创造流芳百世的不朽名著而耽误时间,不如为了满足现世读者的饥渴需求而高产写作。
而且我也认为,伟大的作品是通过不断创造更好作品过程中不断的超越自我而创造的,而不是通过对一个作品精雕细刻反复修改而创造的。当然,以上都是个人观点,别人价值观不同,只要他是真诚的,我也愿意与之共存。
3.
人类为了对付智子作出的努力,就是黑暗森林的主线——这也不算剧透了
4.
其实智子应该不仅仅算是人工智能,智子逆天的地方还在于她和三体星可以超距作用通信,所以她的智能其实是无限的。当然后来,智子的智能被彻底人格化了,这个人格不太清楚是基于智子一个粒子还是基于整个三体文明的,这里好像没具体确认过,算是剧情上模棱两可吧。如果从智子逆天的智能出发,理解成三体文明的化身似乎更合适。但其实,基本粒子宏展开到底有多逆天还不是作者一张嘴的说法,所以理解成一颗粒子的智能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5.
我一直觉得,三体的文革这段很一般,仍然是主流话语体系里那一套,没什么新鲜的东西。(有新鲜东西才怪呢,想不想出版了。)
而刘慈欣本身对待这一段的态度也不是很认真,其实这种借用现实主义文学上的一些桥段来嫁接科幻故事的尝试,刘慈欣一直在做,比如《乡村教师》。而在借鉴这种桥段的时候,刘慈欣始终是一种使用工具的态度,只是在借用这个桥段去串连自己的故事,对于这种桥段本身他并没有太多兴趣去了解,去分解,去消化。
其实对于这种把社会现实化用到科幻里的手法,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套路的。那就是把这个社会现象本身科幻化(尤其简单粗暴的莫过于把其中一方变成外星人),此道高手莫过于威尔斯。比如把英国人对殖民地的入侵科幻化成为外星人入侵的《大战火星人》;比如把教会崩溃以后的列强争霸科幻化成莫罗博士死后智慧化的野兽战争的《莫罗博士岛》;比如把美苏两大巨人的崛起科幻化成吃了神粮以后成长为新人的《神粮》。
从这里可以看出,刘慈欣并无意于深入探讨文革的问题,否则他会用把文革科幻化的方法来探讨他(当然那样一来,文革就成了主题了)。他对文革的看法主要还是利用它来讲故事,说难听点就是贩卖,不过我觉得还不至于这么难听,因为其实现在文革这个噱头买不了多少钱,这就是普通的作家选择文学背景而已,没那么多弯弯绕。
不过,话说三体这也算是把伤痕文学推向世界,介绍给美国底层人民了吗?(以前中国那些获奖电影也算是走向世界了,但只是卖给评委。)虽然伤痕文学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这起码是中美底层劳动人民的互相了解,也算一件好事。
6.
前面说的社会现象科幻化这种手法,三体里似乎也是有的。比如网上有一个颇为有趣的解读就是把三体看作日本,地球看作中国,云云。不过我觉得这个解读虽然有趣,但并不靠谱,以前大刘从来没写过反日的科幻,反美的倒是不少。从他的个人倾向上讲,实在不需要为了表现反日来特意写一部小说,只能说他在构思地球三体关系的时候,借鉴了中日关系,而不是反过来。
7.
ETO,伊文斯和西方中心这个话题,不太好说。
首先,中国科幻喜欢用西方人物这个事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中国科幻作家不舍得黑中国人。。。当然审查也是很重要一方面,炸天安门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炸自由女神像大家就毫无压力了。
其次,这也是为了不至于只黑文革一个啊,还要拉上绿恐这个反派。而从故事来看,绿恐才是真boss,文革派在ETO里只是一个导火索,战斗力差远了。而绿恐以西方为中心太正常了。这也算是大刘民族主义的表现吧,西方文明生病了、肿瘤了,中国文明还相对健康。
最后,ETO也算不上西方中心,我记得ETO三大派别在第一部里就出来了,降临派、拯救派和幸存派,其中还特意提到幸存派(也就是带路党、汉奸)以东亚人为主。。。中国文明也不是彻底纯洁啊,嘿嘿
8.游戏这段很同意
9.
关于背叛的话题,这应该算是刘慈欣值得提高的地方吧
能分明的感觉到,作者想写的东西不是这个,所以作者不想详写。对于一个作者来说,紧紧围绕着自己想写的东西去写,而不是看到值得挖掘的东西就横生枝节,这当然是对的。(相反的倾向才是值得鞭挞的。)但是,对于一个成熟的作者来说,应该不要让人产生这种质疑。就是说,不是说背叛值得写你就一定要写,而是说既然你不想写背叛就不应该把背叛这个话题牵扯到故事里来。
当然,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并不是非修不可的缺陷,但对于一个有追求的作者,这是一个值得努力的方向。
10.
叶文洁的话题
其实这个人物很复杂,但不是健康的复杂,而是没把她的内在理顺
比如在叶文洁选择背叛人类以后,她处于什么心态,即使是她作为视角人物的一段情节她生完孩子以后在大兴安岭农村被老乡们照顾,体验人间温情的时候,她也只是在观察,在看,而没有表态,没有表现真实的想法。
再比如后来ETO集会时,叶文洁突然出场处置了组织里的不和谐因素,当时她对组织是没多少控制的,但又有着极大影响力,那么她当时对组织到底是什么态度?
再比如汪淼来拜访她,跟她唠家常,她表现出的亲切老太太形象是她的本性还是伪装,她的心态和文革时有变化吗?
再比如第二部开头,叶文洁启发了罗辑关于宇宙社会学的,她当时到底想干什么?
有老外的书评说叶文洁深藏不露,这一点都没错。但是我觉得,这并不是因为叶文洁是诸葛亮,刘伯温,只不过是因为作者没把叶文洁的内心想法统一起来,作者也没想清楚,所以人物才显得混沌。
为什么?为什么叶文洁这个人物会混乱呢?
我的看法是,刘慈欣不想把叶文洁写成一个英雄。像叶文洁这样复杂的人物,要把她写清楚,必须要深入人物的内心,和人物同呼吸共命运。但只要这样写,那么不管这个人物是善良还是邪恶,读者都会对他产生共鸣,他都会成为一个英雄,而刘慈欣就是不想这么写。
叶文洁的早期经历,到她背叛人类为止,是一个阶段,她的内心想法读者一直都是很清楚的,这段情节包括背叛人类都可以得到读者的同情甚至认同,而这个时候她仍然年轻,读者会愿意用“她年少无知”来原谅她。这个时候,她还只是得到了读者的同情,但不是英雄。
而她后来的经历,不管是和大兴安岭老乡们打交道,还是和自己女儿的关系,还是和ETO组织的关系,还是提出宇宙社会学的设想,这些事件中她的内心都被作者强行隐藏起来了,因为刘慈欣不想让读者对叶文洁产生认同,不想让读者理解叶文洁的立场,此时的叶文洁已经有了丰富的人生经历,她必须也可以为自己的自由意志负责。如果读者认同她,她就是英雄,如果读者反对她,她就是恶魔。而这都不符合作者的意图,刘慈欣并不需要一个个人来充当毁灭人类的恶魔,他也不想让叶文洁成为英雄。
后者,可以说是作者的一种偏执,而我觉得这个偏执挺好的。
还好意思说非黑即白是基督教思维
你就是对文革/反文革持非黑即白的态度的人
你告诉我郭小四算中国作家不?你告诉我唐家三少算中国作家不?纯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分野都搞不清楚,大家还怎么愉快的玩耍?
文学有两个目的,情怀和吃饭。纯文学就是标榜情怀的文学,通俗文学就是不避讳自己就是为了吃饭的文学。纯文学作家也要吃饭,中国现在是靠体制来养的,所以情怀作家实际上是在迎合体制的口味(体制最喜欢反体制的口味,啊呀,真有趣。),所以纯文学显得不那么纯粹。通俗文学也不是就没有情怀,比如刘慈欣就有科学技术方面的情怀,郭小四也有小资精致生活那种情怀,但是跟纯文学的情怀不太一样的是,通俗文学的情怀一般是针对一个小众细分市场的,这其实是筛选用户的一个手段。而纯文学一般就不会针对特定市场(其实也是针对细分市场,那就是体制嘛,哈哈)
而另一方面,纯文学还担负着为人类文明开疆拓土的职责,他们的情怀应该是人类文明趣味的风向标,所以纯文学里流行的情怀也经常溢出到通俗文学领域。比如郭小四也有很多民国情怀,这就是纯文学溢出过来的。大多数时候,通俗文学灵域都显得土鳖了一点,毕竟谈钱比较俗嘛。但偶尔也有些异数,比如我就觉得刘慈欣情怀上比那些中国模版作家不知道高多少。
而对中国的情况,之所以中国的作家模版就两种土鳖情怀,那是因为中国的纯文学领域脑子太空了,全是中国失败的文科教育教育出来的文科生,对于现代文明根本无法理解,整天只能在体质的指挥棒下刨出一些残羹冷炙。所以,这些年来纯文学的溢出效应也只能溢出到同样头脑空空的郭小四这种通俗文学作家那里,即使是起点上的作者对它们也是不认账的。
而在网络时代,通俗文学已经崛起了。虽然起点上的小说很幼稚,技巧上很拙劣,但是他们和纯文学作家那些人已经从根本上不同了。他们大多数是中国还算不错的理工科教育出来的理科生工科生,他们比纯文学作家更理解现代文明,他们也脱离了体制指挥的那个操蛋的体系。所以,他们是更有希望的,他们跟两种情怀的中国作家模版完全是两回事。
中国的通俗文学体系已经初步摸到了工业社会的门槛,而中国的纯文学体系还停留在农业社会,当然是随随便便把他们爆的渣都不剩。
穿越,幻想类在年轻人中这么热门,也是让50,60后看不懂。
话说50,60后作家有着强烈情绪问题,这是很自然的事情,那样的年代成长起来的人没有情绪才是不可能的,而且还很执着于他们那样的过去。让人忘记过去,与时具进,其实知易行难,大多数人做不到。
如果把这几代人的作家比较一下,可以发现50,60后作家以前是愤青,现在仍然不能从老愤青的身份中拔出来,他们对社会对人生是以不满为情绪主题的,不是回忆过去,就是回忆过去的过去。
而70,80后的作家则干脆是“出世”了,游走于幻想的人生与世界上,解脱现实世界后带来的是语言与思维的高度丰富活跃。过去对他们太遥远,也没有兴趣,未来则与现在一样的看不清,只有虚幻是寄托。
所谓的情怀,我觉得和写作的内容无关,反映的是人对人的认识,对人际关系的把握,对人与社会关系的认识。
比如,对自然和人本身生理心理的认识。就目前而言,国内无论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的作家,对这个都不重视。这个问题,我是在读到《冰与火之歌》里面对“幻肢痛”的描写的时候意识到的。
国内写作的问题,和体制的关系真并不大,体制内的挖墙角的作家多得很。体制外的网络上的作家们,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已经把这条路走得差不多了,需要在思想深度、视野宽度和技巧广度上不断超越自己。
再次声明,我们这里说的并不是刘慈欣的坏话,没有必要过于激愤。
再过10年,现在的热门网络小说还会有多少留在人们的记忆里面?
人,是唯一能超越自我的生物。沉溺于过去其实是一种可悲。
总的来讲,我觉得50、60年代的人不能与时俱进的话,现在已经成为时代发展的绊脚石了。
认为年轻人脱离现实,沉迷幻想,这种理解也太单线条了。
首先,审查的问题肯定是存在的,幻想题材可以避过很多雷区这是确定无疑的,但这并不是本质原因。
这件事情的背景首先是通俗文学的崛起,独立于原有文学体系的另一套文学体系的建立。对通俗文学来说,幻想题材有很多优势(具体不分析),所以通俗文学里幻想题材比纯文学中更占优势,这是正常现象。但这样解释也不全面,因为从欧美和日本的经验来看,虽然幻想题材很发达,但通俗文学仍然是现实题材更占优势,因为无论如何幻想题材还是有着学习成本的,所以总是显得小众。而中国的情况有所不同,我们看到现在年轻人看的都是玄幻、仙侠、穿越、重生这些幻想题材,偶尔有些现代背景比如都市、商战也显得架空痕迹明显,难道中国的年轻一代就格外爱幻想吗?中国到底特殊在哪里?
其实,归根结底在于,幻想题材比现实题材更简单(这应该很容易理解吧)。而中国的通俗文学传统是在一片虚无的废墟上凭空建造起来的,在网络小说初创时期甚至小学生都可以写小说,这不是说小学生是天才,而是说这片土地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要重新学习写小说,所有人都是小学生的水平。对于欧美的通俗文学来说,有很多从纯文学中汲取营养的因素,所以还不至于太土鳖。而中国通俗文学就没有这个条件了,中国的纯文学甚至更土鳖,基本没法提供什么支持,中国通俗文学要完全重建这套体系,这太难了。所以必然从最简单的完全架空的幻想题材入手,来学习写作,这就是玄幻,然后再不断由易到难重建各种题材,历史,军事,穿越,都市,官场。
这个过程往前追溯,还可以追溯到科幻世界,今古传奇这种杂志文学时代(刘慈欣就是这个时代出道的),甚至追溯到港台的新派武侠小说,往后则还会不断发展,直到把各种题材全部重建。到那个时候,现实背景的通俗文学也会有的。
所以,并不是中国的这一代年轻人口味变了,变得喜欢幻想题材了。而是中国的普通青年终于开始看小说了,小说不再仅属于文艺青年了。而遗憾的是,现在中国的通俗文学界还只能给普通青年提供幻想题材的通俗文学,现实题材的通俗文学他们还写不出。
不是说迎合当局才叫体制作家,挖墙脚本身也是体制的一部分。
跟体制相对的是市场。
网络作家走了体制的门路,并不意味着他就融入体制了,关键还是看他吃哪一碗饭。现在通俗文学已经有了自己一套体系,网络作家走体制的门路只是给自己留个后路而已,或者为了某些时候有些方便,但并不依赖体制。
比如马前卒这个段子
以前也流行过琼瑶,那时可不是文学青年在看,而是社会上都在看。
中国小说的现代环境的确脱不开港台的影响与参与,武侠也的确是虚幻的一种,以前叫成人童话么,不是黄色童话的意思。这是不是说明现代社会的华人,包括中港台,在通俗文学的意义上,对生活的感知主流消费方向是”解脱“,是逃避?
通俗文学的一个重要作用是世界观与价值观,与文字的优美,情结的起伏有关系,但是深层的部分是精神需要,包括情绪,比如楼上提到的50,60后作家的情绪发泄现象,与那一代人对此的市场需求有关。
70,80后也不例外,现在的通俗文学仍然摆脱不了这个提供读者精神需求的市场作用。
如果用通俗音乐比方的话,借用中国好声音的例子,发现许多老歌(不是年代老而是流行过很久的),被这些创作团队改过之后,从配乐到唱法都有很大变化,从表达的角度让整个歌曲焕然一新,让听者得到完全不一个层次的感受。许多这些改动代表着创作团队的音乐功力,但是同时表现的是对精神层次的深刻体会。有时找到原唱比较,发现曲子仍然是那个曲子,但是不同的人唱,不同的唱法竟然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差,不得不说文艺作品带给人的精神体验,前提是创作者自身的精神层次。当然这些尝试也不总是成功,而且依赖于歌唱者的能力。